温白然被他的爽朗感染，怔了下，唇角勾的更明显些，“快吃吧。”<br />
她说着，随手拿起一边的手机。<br />
正好看到乔伊邀请她吃午餐。<br />
她说已经在吃了。<br />
乔伊回复过来一个问号。<br />
其他没什么消息要回，她又放下。<br />
丁本宣在这儿不走，她也不能工作。<br />
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。<br />
只能看他吃饭。<br />
年轻人胃口就是好，眨眼的功夫第二个三明治已经下肚，正拆开第三个。<br />
正感慨自己上次胃口这么好还是在上次，丁本宣突然抬头，对她一挑眉道：“饿了吧？”<br />
她一顿，“没事，你吃你的不用管我。”<br />
温白然以为他是要把这个三明治再给她，忙说不用，但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，又从旁边的纸袋里掏出一盒沙拉。<br />
她惊讶了一下：“你怎么买这么多？”<br />
“就知道你扛不住，这才是给你的。”<br />
丁本宣拆了餐具，站起来一一在她面前摆放好，放完也没坐下。<br />
他双手撑在她桌子两边，手臂上不经意绷起的肌肉胀满了袖口，温白然这才注意到都已经十一月了，他竟然还穿短袖。<br />
身体还...真好？<br />
他们这距离有点近了。<br />
丁本宣好像很喜欢这样突然凑近，温白然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，看他。<br />
“早上的事我都听说了。虽然时间宝贵，但身体更宝贵。放心吧，我肯定帮你搞定！”<br />
他故作成熟的声线还没拿捏到那种可靠的风味，听来倒是有些可笑。<br />
温白然眼尾忍不住勾出笑意，余光里看见门外经过一道人影。<br />
门外的人握住门把。<br />
轻轻一扭。<br />
女人半玩笑半试探的声音不大，恰好足够门内外的两个男人都听见。<br />
“老实说，你不会是喜欢我吧？”<br />
……<br />
第47章 边界<br />
“老实说,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？”<br />
办公室里就两个人，温白然话音一落，丁本宣眼神明显有些慌了。<br />
“然..然姐, 我、我其实......”<br />
他磕磕巴巴的, 帽檐下的耳根肉眼可见地胀出了红色。<br />
温白然没注意他的表情, 余光看着被从外压下去的门把停顿一瞬, 仿佛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进来。<br />
下一刻，把手回到原位。<br />
门外的人影从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开。<br />
丁本宣被门锁的响动惊到, 飞快从桌前弹开, 背着手心虚站到一边。<br />
等了会儿见没人进来，他才松了口气。<br />
“小丁。”<br />
“欸。”<br />
他回头, 见温白然推开桌上的餐盒, 刚才喝咖啡闲聊时的轻松神情消失不见, 取而代之的面无表情有些冷淡。<br />
她翻开资料，连头也没抬，“你先出去吧, 我还有事要做。”<br />
平时安静温和的人, 这会儿冷下了声音，气势竟有些迫人。<br />
丁本宣微怔，下意识就照她的话去做了, “哦，好。”<br />
迅速收拾好东西, 退出办公室之前，他在门边看向工作中的温白然, 她心无旁骛地专注工作, 完全没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复杂。<br />
/<br />
p&t的定位是以服务患癌群体为主的生物科技公司，除了还在开发阶段的质子重离子治疗, 他们最优先要考虑的当然是如何为普通癌症患者提供帮助、解决他们的即时需求。<br />
温白然花了一上午收集来的资料还算详尽，但看来看去总感觉还差点什么。<br />
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，她决定出去一趟。<br />
人在闭塞的环境里很容易走近思维死角，换个环境也许就能有不一样的思路。<br />
正好深大医的肿瘤科主任今天有空，她去拜访一下他，说不定能有些意外收获。<br />
深大医的肿瘤科在深江、乃至全国医院的肿瘤科中都名列前茅。<br />
刘主任和他的团队更是以丰富的诊疗经验、精湛的手术技巧，以及后续完善的配套放化疗方案，在患者群体中取得了极佳的口碑。<br />
温白然和刘主任认识是因为李渊。<br />
李渊在国内确诊患病时的第一位接诊医生就是刘主任。<br />
刘主任曾说，李渊是他见过的最无畏的患者。<br />
温白然一直很不明白，他说的这个无畏指的是什么。死亡吗？<br />
刘主任今年四十五岁，正是外科医生的黄金期——经验多、精力充沛、能在手术中及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、手稳心稳，每年不知要挽救多少家庭与生命。<br />
除此之外，他更是温白然见过的少数连家属心情都顾及到的医生。<br />
知晓李渊时日不多的那段时间，周凛仿佛才是那个快死的人。<br />
那时刘主任一有空就会来开导他，为他讲解脑瘤这种疾病的发展过程。人很多时候的恐惧都来源于无知，一旦理智接受了不可更改的事实，情感上自然会随着时间慢慢抽离。<br />
不光是一个周凛，刘主任对所有来求医的患者都一视同仁。<br />
每周三上午的专家门诊只有二十个号，但门诊的结束时间通常要到下午。<br />
刘主任牺牲喝水的时间、上厕所的时间、吃午饭的时间，尽可能为每一位来院的患者提供更多的专业分析。在这身白袍的基础上，他的耐心与亲和让安慰的有效指数呈递进式增长。<br />
“我门诊的患者不光有深江的，全国各地的都有。说来很惭愧，我的号挺难挂的，他们中有些人来一趟真的不容易。能治的我肯定尽量治，最怕看到那种没办法的，他们满怀希望的来，又满怀失望的走，那种表情和背影......”<br />
办公室里，刘主任摘下眼镜，重重叹了口气。<br />
温白然也跟着沉默了下来。<br />
知晓她现在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服务于肿瘤患者，具体技术还不能立刻应用，目前处于困境状态。他想了想，还真的提出了一个新思路。<br />
他们去了肿瘤科病房，刘主任指着312房间里的一位母亲说：“她女儿患的是脑癌。”<br />
“和李渊一样。”<br />
温白然一顿，往病房里看去。<br />
三人间的病房，最里面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，十八九岁的年纪，形容消瘦，眼窝深陷。<br />
今天是个晴天，窗外有太阳，有云，有被风吹动的树叶。她望着被四方的窗户框起来的天，眼里隐隐有向往。<br />
温白然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感到心尖一揪，视线移向她床边身着素衣的中年女子。<br />
母亲的身材和床上的女儿一样枯瘦。她手里削着一只已经几乎没有肉的苹果，贴着膏药的手腕有些僵硬，麻木地重复着削苹果的动作，死气沉沉的一双眼睛，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无法呼吸。<br />
“这姑娘是离异家庭，她妈一个人外面打零工把她供到大学，才大二就查出来了三期胶质瘤。母女俩跑遍全国，都说没希望。女孩儿已经放弃了，她妈妈不肯，辗转到我这。”刘主任低声说：“她来的时候比李渊情况还糟糕，跟我说知道治不好了，就是想给她妈一点安慰。我让她们回去好好度过最后的时光，她妈妈当场在门诊给我跪下了，我实在于心不忍，就把她收了进来。”<br />
温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已经把苹果削到只剩核的母亲，没东西可削了，她才从空洞里醒过来，条件反射看一眼女儿，接着拿起另一只苹果开始削。<br />
她的状态很有些古怪，看起来足够达到刻板行为的标准。<br />
刘主任说：“其实很多时候患者本人已经接受了自己得病的事实，不肯接受的反而是家属。出于各种感性的理由，包括社会舆论和生活里的压力，导致他们无论是选择接受还是放弃，都会陷入一个不被理解的怪圈里。”<br />
一个独自辛劳的母亲，面对唯一的女儿才刚刚结出花苞就要凋零的现实，想尽办法、倾其一切地挽留似乎是理所应当。但换个角度，受尽痛苦折磨的人毕竟是病床上的女儿，为了那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一再坚持，真的值得吗？<br />
此时此刻，病房里的母女二人心灵上必定正在遭受一场常人无法想象的风暴。<br />
而病房外的人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？<br />
//<br />
从深大医回来。<br />
温白然有了些想法，她立刻回到办公室把这些记录下来，准备第二天就来展开方案制定工作。<br />
一直忙到整个公司都下班，办公室外有人敲门。<br />
温白然敲键盘的手不停，“进。”<br />
门外，背着书包的丁本宣探进来一颗脑袋，见她还没有要下班的意思，提醒道：“姐，十点了。你还不走吗？”<br />
办公室里噼啪敲字的声音一顿。<br />
温白然从屏幕前抬起头，“十点了？”<br />
她从深大医回来才四点，这么快六个小时就过去了？<br />
“是啊。”丁本宣走进来，关上门。<br />
夜里凉，他的短袖外加了件牛仔外套，深蓝的颜色，还是在夜里，竟一点不显暗沉，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种青春的活力感。学校发的棒球帽挂在书包的肩带上，在他身后一摆一摆的。
她说着，随手拿起一边的手机。<br />
正好看到乔伊邀请她吃午餐。<br />
她说已经在吃了。<br />
乔伊回复过来一个问号。<br />
其他没什么消息要回，她又放下。<br />
丁本宣在这儿不走，她也不能工作。<br />
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。<br />
只能看他吃饭。<br />
年轻人胃口就是好，眨眼的功夫第二个三明治已经下肚，正拆开第三个。<br />
正感慨自己上次胃口这么好还是在上次，丁本宣突然抬头，对她一挑眉道：“饿了吧？”<br />
她一顿，“没事，你吃你的不用管我。”<br />
温白然以为他是要把这个三明治再给她，忙说不用，但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，又从旁边的纸袋里掏出一盒沙拉。<br />
她惊讶了一下：“你怎么买这么多？”<br />
“就知道你扛不住，这才是给你的。”<br />
丁本宣拆了餐具，站起来一一在她面前摆放好，放完也没坐下。<br />
他双手撑在她桌子两边，手臂上不经意绷起的肌肉胀满了袖口，温白然这才注意到都已经十一月了，他竟然还穿短袖。<br />
身体还...真好？<br />
他们这距离有点近了。<br />
丁本宣好像很喜欢这样突然凑近，温白然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，看他。<br />
“早上的事我都听说了。虽然时间宝贵，但身体更宝贵。放心吧，我肯定帮你搞定！”<br />
他故作成熟的声线还没拿捏到那种可靠的风味，听来倒是有些可笑。<br />
温白然眼尾忍不住勾出笑意，余光里看见门外经过一道人影。<br />
门外的人握住门把。<br />
轻轻一扭。<br />
女人半玩笑半试探的声音不大，恰好足够门内外的两个男人都听见。<br />
“老实说，你不会是喜欢我吧？”<br />
……<br />
第47章 边界<br />
“老实说,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？”<br />
办公室里就两个人，温白然话音一落，丁本宣眼神明显有些慌了。<br />
“然..然姐, 我、我其实......”<br />
他磕磕巴巴的, 帽檐下的耳根肉眼可见地胀出了红色。<br />
温白然没注意他的表情, 余光看着被从外压下去的门把停顿一瞬, 仿佛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进来。<br />
下一刻，把手回到原位。<br />
门外的人影从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开。<br />
丁本宣被门锁的响动惊到, 飞快从桌前弹开, 背着手心虚站到一边。<br />
等了会儿见没人进来，他才松了口气。<br />
“小丁。”<br />
“欸。”<br />
他回头, 见温白然推开桌上的餐盒, 刚才喝咖啡闲聊时的轻松神情消失不见, 取而代之的面无表情有些冷淡。<br />
她翻开资料，连头也没抬，“你先出去吧, 我还有事要做。”<br />
平时安静温和的人, 这会儿冷下了声音，气势竟有些迫人。<br />
丁本宣微怔，下意识就照她的话去做了, “哦，好。”<br />
迅速收拾好东西, 退出办公室之前，他在门边看向工作中的温白然, 她心无旁骛地专注工作, 完全没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复杂。<br />
/<br />
p&t的定位是以服务患癌群体为主的生物科技公司，除了还在开发阶段的质子重离子治疗, 他们最优先要考虑的当然是如何为普通癌症患者提供帮助、解决他们的即时需求。<br />
温白然花了一上午收集来的资料还算详尽，但看来看去总感觉还差点什么。<br />
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，她决定出去一趟。<br />
人在闭塞的环境里很容易走近思维死角，换个环境也许就能有不一样的思路。<br />
正好深大医的肿瘤科主任今天有空，她去拜访一下他，说不定能有些意外收获。<br />
深大医的肿瘤科在深江、乃至全国医院的肿瘤科中都名列前茅。<br />
刘主任和他的团队更是以丰富的诊疗经验、精湛的手术技巧，以及后续完善的配套放化疗方案，在患者群体中取得了极佳的口碑。<br />
温白然和刘主任认识是因为李渊。<br />
李渊在国内确诊患病时的第一位接诊医生就是刘主任。<br />
刘主任曾说，李渊是他见过的最无畏的患者。<br />
温白然一直很不明白，他说的这个无畏指的是什么。死亡吗？<br />
刘主任今年四十五岁，正是外科医生的黄金期——经验多、精力充沛、能在手术中及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、手稳心稳，每年不知要挽救多少家庭与生命。<br />
除此之外，他更是温白然见过的少数连家属心情都顾及到的医生。<br />
知晓李渊时日不多的那段时间，周凛仿佛才是那个快死的人。<br />
那时刘主任一有空就会来开导他，为他讲解脑瘤这种疾病的发展过程。人很多时候的恐惧都来源于无知，一旦理智接受了不可更改的事实，情感上自然会随着时间慢慢抽离。<br />
不光是一个周凛，刘主任对所有来求医的患者都一视同仁。<br />
每周三上午的专家门诊只有二十个号，但门诊的结束时间通常要到下午。<br />
刘主任牺牲喝水的时间、上厕所的时间、吃午饭的时间，尽可能为每一位来院的患者提供更多的专业分析。在这身白袍的基础上，他的耐心与亲和让安慰的有效指数呈递进式增长。<br />
“我门诊的患者不光有深江的，全国各地的都有。说来很惭愧，我的号挺难挂的，他们中有些人来一趟真的不容易。能治的我肯定尽量治，最怕看到那种没办法的，他们满怀希望的来，又满怀失望的走，那种表情和背影......”<br />
办公室里，刘主任摘下眼镜，重重叹了口气。<br />
温白然也跟着沉默了下来。<br />
知晓她现在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服务于肿瘤患者，具体技术还不能立刻应用，目前处于困境状态。他想了想，还真的提出了一个新思路。<br />
他们去了肿瘤科病房，刘主任指着312房间里的一位母亲说：“她女儿患的是脑癌。”<br />
“和李渊一样。”<br />
温白然一顿，往病房里看去。<br />
三人间的病房，最里面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，十八九岁的年纪，形容消瘦，眼窝深陷。<br />
今天是个晴天，窗外有太阳，有云，有被风吹动的树叶。她望着被四方的窗户框起来的天，眼里隐隐有向往。<br />
温白然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感到心尖一揪，视线移向她床边身着素衣的中年女子。<br />
母亲的身材和床上的女儿一样枯瘦。她手里削着一只已经几乎没有肉的苹果，贴着膏药的手腕有些僵硬，麻木地重复着削苹果的动作，死气沉沉的一双眼睛，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无法呼吸。<br />
“这姑娘是离异家庭，她妈一个人外面打零工把她供到大学，才大二就查出来了三期胶质瘤。母女俩跑遍全国，都说没希望。女孩儿已经放弃了，她妈妈不肯，辗转到我这。”刘主任低声说：“她来的时候比李渊情况还糟糕，跟我说知道治不好了，就是想给她妈一点安慰。我让她们回去好好度过最后的时光，她妈妈当场在门诊给我跪下了，我实在于心不忍，就把她收了进来。”<br />
温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已经把苹果削到只剩核的母亲，没东西可削了，她才从空洞里醒过来，条件反射看一眼女儿，接着拿起另一只苹果开始削。<br />
她的状态很有些古怪，看起来足够达到刻板行为的标准。<br />
刘主任说：“其实很多时候患者本人已经接受了自己得病的事实，不肯接受的反而是家属。出于各种感性的理由，包括社会舆论和生活里的压力，导致他们无论是选择接受还是放弃，都会陷入一个不被理解的怪圈里。”<br />
一个独自辛劳的母亲，面对唯一的女儿才刚刚结出花苞就要凋零的现实，想尽办法、倾其一切地挽留似乎是理所应当。但换个角度，受尽痛苦折磨的人毕竟是病床上的女儿，为了那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一再坚持，真的值得吗？<br />
此时此刻，病房里的母女二人心灵上必定正在遭受一场常人无法想象的风暴。<br />
而病房外的人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？<br />
//<br />
从深大医回来。<br />
温白然有了些想法，她立刻回到办公室把这些记录下来，准备第二天就来展开方案制定工作。<br />
一直忙到整个公司都下班，办公室外有人敲门。<br />
温白然敲键盘的手不停，“进。”<br />
门外，背着书包的丁本宣探进来一颗脑袋，见她还没有要下班的意思，提醒道：“姐，十点了。你还不走吗？”<br />
办公室里噼啪敲字的声音一顿。<br />
温白然从屏幕前抬起头，“十点了？”<br />
她从深大医回来才四点，这么快六个小时就过去了？<br />
“是啊。”丁本宣走进来，关上门。<br />
夜里凉，他的短袖外加了件牛仔外套，深蓝的颜色，还是在夜里，竟一点不显暗沉，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种青春的活力感。学校发的棒球帽挂在书包的肩带上，在他身后一摆一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