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不足以缓解他心头的万分之一。<br />
额头青筋跳动，任凭握着蝶翼的掌心纹路渐渐覆上鲜艳刺眼的红色。<br />
他很清楚自己不该轻举妄动，然而那股嫉恨的情绪不住沸腾喧嚣，迫切地想撕碎明野，想要代替明野。干脆利落地摧毁掉对方虚伪的蜜语，将被谎言轻易蛊惑的人拉出漩涡。<br />
——他是幼稚愚蠢的、肤浅的、只会给你带来不幸的人。<br />
他喉头滚动，恨不能按住乔鸢的肩膀，请她睁大眼睛，求她看清楚。<br />
不要再坠入他的陷阱！<br />
拜托你！不要再因为他那种人伤心、脆弱，因为明野露出空洞的神色。<br />
即使不是我，也不该是明野。<br />
既然可以是明野，那更应该选择我，不是吗？<br />
乔一元。<br />
站在你身旁的那个人，理应是我。<br />
忿怨与后悔或许是上帝赋予人类最糟糕的情绪，它们具有极大的破坏力，推着他一再打破原则，按下停止键。<br />
使用软件快速编辑、修改，随后打开通话界面，找到号码，将录音发了出去。<br />
一切如此短暂，只需要短短一分钟，两分钟。<br />
可由你而引发的苦楚和煎熬，却那样漫长，足以折磨人一夜又一夜，一天再一天。<br />
而这个瞬间，乔鸢，你——在做什么呢？<br />
月光投下人影的青色。数不清第多少次，陈言仰头望着暗无天日的世界，渴望答案。<br />
但饶是如此。<br />
尽管无尽苦涩，他并不打算——<br />
他无法摆脱。<br />
第26章<br />
陈言又开始频繁做梦。<br />
梦境混乱而阴湿,犹如剪了一半的纱布。<br />
纱线丝丝缕缕，蓝绿烟紫，光泽涌动。交错着、编织出一幕幕景一张张网。<br />
光怪陆离。<br />
蛛网与闪电一并扩张,天空裂开缝隙,暴雨降临。<br />
在狂风中,他又一次听到孩子的哭声,声嘶力竭。<br />
“哥哥、哥哥……不要丢下我！坏哥哥！我讨厌你！”<br />
他仰起首,弟弟稚嫩的脸庞骤然转化,凝聚做柳女士的脸。焦灼、绝望，暴烈得让人想起沸腾的熔浆。她瞪着他,一眨不眨。<br />
渐渐粗糙的皮肤上每一个毛孔、每一根皱纹俱写满敌视,承载着天大的仇怨。<br />
“……为什么不是你。”<br />
杜鹃的血从唇缝中流溢出来，腥腥的。<br />
“为什么不是你！陈言！为什么要是小光！他才5岁,都怪你！都怪你！”<br />
“——你冷静一点！英澜！阿言也是你儿子！”<br />
“你冲他发什么火！柳英澜,有本事向我来,你打我！”<br />
“爸，您又添什么乱？！”<br />
“大姐！别找了,我们不找了好不好？妈……脑瘤恶化快不行了，爸让我来找你，我们回家吧……回家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陈先生、柳太太,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,可我们已经尽全力排查了<br />
两个多月，这个案子实在是——”<br />
“小朋友,能不能告诉叔叔,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<br />
“你诚实地说，保姆——何阿姨和何奶奶她们那天为什么——”<br />
“你怎么想到，要带弟弟——”<br />
“为——什——么——”<br />
“陈言,回答我，为——什——么”<br />
记忆卡顿，被被按下停止键。<br />
状若癫狂的女人，满脸疲惫、百般安抚劝哄的男人，老泪纵横的爷爷，苦苦哀求的小姨。他们的神色混在一起。<br />
警察前来问话，邻居们压低的谈论与瞟来的眼神，一叠叠打印纸贴尽街道小巷。<br />
下秒钟，线条松散，万物万声化为虚有。<br />
叮咚，他推开门，转身便落入一片温软的怀抱。<br />
“你回来了。”她有些懒洋洋地，光裸的双臂环绕劲腰，发稍自衬衫纽扣间的缝隙蹿进去，碰见他的腹部，轻微的痒。<br />
——是乔鸢。<br />
他无端知晓，眼前抱着他的人，是莉莉，是乔一元。<br />
他便模仿着说：“我回来了。”<br />
身体内泛起一股奇异的安定。<br />
“怎么不开灯？”他问。<br />
“不想开。”她说。<br />
视线顺着曼妙的小腿线条落至脚踝。<br />
“怎么不穿拖鞋？”<br />
他又问。<br />
“不想穿。”<br />
她又说，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气。<br />
“今天心情不好？”<br />
两指没入喉间，陈言刚将领结松开一些。<br />
“嗯哼。”乔鸢用力扯了一下领带，像拉拽一条系在他脖上的链子；随即握住一片衣襟，满不在乎地崩开扣子，把挺括的西装外套硬生生从他身上扒下来。<br />
嗒，嗖——咚。贝母纽扣顺着大理石地板滑行好一阵子才倒下。<br />
“刚买的。”他低头嗅见她脖颈上的香气，浓浓腻腻，腐化的玫瑰酒味。正欲吻下。<br />
她转身躲开，很嫌弃似的施舍出两根纤长的手指头，捏着外套往客厅走。<br />
“反正我会做。以我的工艺水准，愿意花时间给你做衣服，你应该倍感荣幸。况且我没说过么？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比较好看。”<br />
她一面说一面足尖点地，十分轻盈地便将衣服抛进脏衣篓，身体往沙发里一倒。<br />
“烦人的尤心艺。”面无表情的评判为秾丽的脸庞添上几分冷冽。<br />
看来是真的不高兴。<br />
陈言等了一会儿，见她没有再来帮他脱衣服的意愿，又想起她的洁癖规矩，只好自己换了鞋和袜子，边解纽扣边往沙发边走，“她又做什么了？”<br />
“我，第21届全国时装设计新人奖得主。她，”她转动手指，指向虚空，“第三名。”<br />
“她应该很生气。”陈言说着捉住她的指尖，认真地看了几秒，挪到唇边，低语道：“指甲很漂亮，自己涂的？”<br />
“苗苗帮我做的。”<br />
【苗苗，她的同班朋友，性格内向，家境不大好。】<br />
“别太欺负她。”他一句话惹得她不快，冷着脸把手抽走：“我的事不用你管，放心，我不找别人麻烦，只针对你。脱衣服，臭死了。”<br />
“好。我让你欺负。”陈言习以为常，解开第二口扣子，露出隐约的肌肉线条，“继续说比赛的事？”<br />
“你求我？”<br />
“我求你。”<br />
在她面前，他总是毫无脾气。<br />
毕竟双方心里有数，她的刁难并非以践踏他本人为目的，他的臣服也无须付出全部尊严为代价。<br />
她只是爱捉弄他，喜欢操控他的情绪，——只对他如此。<br />
通过这种方式惩罚他以往所犯下的错误，顺便确定每时每刻、他已经十分明确她的恶劣和张狂，可始终深深地爱着她，贪恋她，以至于抛弃底线，自愿做一只拔光牙齿的动物。<br />
“没骨气。”乔鸢兴致缺缺，抬脚去踩他的大腿，言简意赅，“尤心艺输比赛不服气，故意撕烂我的奖状。”<br />
“没告诉老师？”<br />
他的眉宇皱了起来。<br />
“几岁的人了，有什么好说的。而且那才是她想要的结果，我理她，她就赢了。”<br />
乔鸢生性争强好胜，是决计不许别人赢到她前面去的。<br />
尤其对方名叫尤心艺。<br />
“你还埋怨她？”<br />
陈言问。<br />
“当然，我又没做错什么，是她自己要绝交。我二话不说答应了，没抓她痛脚，她倒没事没事，天天换着法子来我面前显眼，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么？想让我低头，或者让我先撕破脸？我偏不。”<br />
“一个同班同学而已。”她声调轻慢凉薄，“我就要无视她，让她难受。”<br />
简直狂恶至极。<br />
大抵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坏的人了。陈言想。<br />
她穿着一件松绿色真丝吊带睡裙，活像一个雪塑的人陷在皮质沙发里。
额头青筋跳动，任凭握着蝶翼的掌心纹路渐渐覆上鲜艳刺眼的红色。<br />
他很清楚自己不该轻举妄动，然而那股嫉恨的情绪不住沸腾喧嚣，迫切地想撕碎明野，想要代替明野。干脆利落地摧毁掉对方虚伪的蜜语，将被谎言轻易蛊惑的人拉出漩涡。<br />
——他是幼稚愚蠢的、肤浅的、只会给你带来不幸的人。<br />
他喉头滚动，恨不能按住乔鸢的肩膀，请她睁大眼睛，求她看清楚。<br />
不要再坠入他的陷阱！<br />
拜托你！不要再因为他那种人伤心、脆弱，因为明野露出空洞的神色。<br />
即使不是我，也不该是明野。<br />
既然可以是明野，那更应该选择我，不是吗？<br />
乔一元。<br />
站在你身旁的那个人，理应是我。<br />
忿怨与后悔或许是上帝赋予人类最糟糕的情绪，它们具有极大的破坏力，推着他一再打破原则，按下停止键。<br />
使用软件快速编辑、修改，随后打开通话界面，找到号码，将录音发了出去。<br />
一切如此短暂，只需要短短一分钟，两分钟。<br />
可由你而引发的苦楚和煎熬，却那样漫长，足以折磨人一夜又一夜，一天再一天。<br />
而这个瞬间，乔鸢，你——在做什么呢？<br />
月光投下人影的青色。数不清第多少次，陈言仰头望着暗无天日的世界，渴望答案。<br />
但饶是如此。<br />
尽管无尽苦涩，他并不打算——<br />
他无法摆脱。<br />
第26章<br />
陈言又开始频繁做梦。<br />
梦境混乱而阴湿,犹如剪了一半的纱布。<br />
纱线丝丝缕缕，蓝绿烟紫，光泽涌动。交错着、编织出一幕幕景一张张网。<br />
光怪陆离。<br />
蛛网与闪电一并扩张,天空裂开缝隙,暴雨降临。<br />
在狂风中,他又一次听到孩子的哭声,声嘶力竭。<br />
“哥哥、哥哥……不要丢下我！坏哥哥！我讨厌你！”<br />
他仰起首,弟弟稚嫩的脸庞骤然转化,凝聚做柳女士的脸。焦灼、绝望，暴烈得让人想起沸腾的熔浆。她瞪着他,一眨不眨。<br />
渐渐粗糙的皮肤上每一个毛孔、每一根皱纹俱写满敌视,承载着天大的仇怨。<br />
“……为什么不是你。”<br />
杜鹃的血从唇缝中流溢出来，腥腥的。<br />
“为什么不是你！陈言！为什么要是小光！他才5岁,都怪你！都怪你！”<br />
“——你冷静一点！英澜！阿言也是你儿子！”<br />
“你冲他发什么火！柳英澜,有本事向我来,你打我！”<br />
“爸，您又添什么乱？！”<br />
“大姐！别找了,我们不找了好不好？妈……脑瘤恶化快不行了，爸让我来找你，我们回家吧……回家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陈先生、柳太太,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,可我们已经尽全力排查了<br />
两个多月，这个案子实在是——”<br />
“小朋友,能不能告诉叔叔,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<br />
“你诚实地说，保姆——何阿姨和何奶奶她们那天为什么——”<br />
“你怎么想到，要带弟弟——”<br />
“为——什——么——”<br />
“陈言,回答我，为——什——么”<br />
记忆卡顿，被被按下停止键。<br />
状若癫狂的女人，满脸疲惫、百般安抚劝哄的男人，老泪纵横的爷爷，苦苦哀求的小姨。他们的神色混在一起。<br />
警察前来问话，邻居们压低的谈论与瞟来的眼神，一叠叠打印纸贴尽街道小巷。<br />
下秒钟，线条松散，万物万声化为虚有。<br />
叮咚，他推开门，转身便落入一片温软的怀抱。<br />
“你回来了。”她有些懒洋洋地，光裸的双臂环绕劲腰，发稍自衬衫纽扣间的缝隙蹿进去，碰见他的腹部，轻微的痒。<br />
——是乔鸢。<br />
他无端知晓，眼前抱着他的人，是莉莉，是乔一元。<br />
他便模仿着说：“我回来了。”<br />
身体内泛起一股奇异的安定。<br />
“怎么不开灯？”他问。<br />
“不想开。”她说。<br />
视线顺着曼妙的小腿线条落至脚踝。<br />
“怎么不穿拖鞋？”<br />
他又问。<br />
“不想穿。”<br />
她又说，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气。<br />
“今天心情不好？”<br />
两指没入喉间，陈言刚将领结松开一些。<br />
“嗯哼。”乔鸢用力扯了一下领带，像拉拽一条系在他脖上的链子；随即握住一片衣襟，满不在乎地崩开扣子，把挺括的西装外套硬生生从他身上扒下来。<br />
嗒，嗖——咚。贝母纽扣顺着大理石地板滑行好一阵子才倒下。<br />
“刚买的。”他低头嗅见她脖颈上的香气，浓浓腻腻，腐化的玫瑰酒味。正欲吻下。<br />
她转身躲开，很嫌弃似的施舍出两根纤长的手指头，捏着外套往客厅走。<br />
“反正我会做。以我的工艺水准，愿意花时间给你做衣服，你应该倍感荣幸。况且我没说过么？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比较好看。”<br />
她一面说一面足尖点地，十分轻盈地便将衣服抛进脏衣篓，身体往沙发里一倒。<br />
“烦人的尤心艺。”面无表情的评判为秾丽的脸庞添上几分冷冽。<br />
看来是真的不高兴。<br />
陈言等了一会儿，见她没有再来帮他脱衣服的意愿，又想起她的洁癖规矩，只好自己换了鞋和袜子，边解纽扣边往沙发边走，“她又做什么了？”<br />
“我，第21届全国时装设计新人奖得主。她，”她转动手指，指向虚空，“第三名。”<br />
“她应该很生气。”陈言说着捉住她的指尖，认真地看了几秒，挪到唇边，低语道：“指甲很漂亮，自己涂的？”<br />
“苗苗帮我做的。”<br />
【苗苗，她的同班朋友，性格内向，家境不大好。】<br />
“别太欺负她。”他一句话惹得她不快，冷着脸把手抽走：“我的事不用你管，放心，我不找别人麻烦，只针对你。脱衣服，臭死了。”<br />
“好。我让你欺负。”陈言习以为常，解开第二口扣子，露出隐约的肌肉线条，“继续说比赛的事？”<br />
“你求我？”<br />
“我求你。”<br />
在她面前，他总是毫无脾气。<br />
毕竟双方心里有数，她的刁难并非以践踏他本人为目的，他的臣服也无须付出全部尊严为代价。<br />
她只是爱捉弄他，喜欢操控他的情绪，——只对他如此。<br />
通过这种方式惩罚他以往所犯下的错误，顺便确定每时每刻、他已经十分明确她的恶劣和张狂，可始终深深地爱着她，贪恋她，以至于抛弃底线，自愿做一只拔光牙齿的动物。<br />
“没骨气。”乔鸢兴致缺缺，抬脚去踩他的大腿，言简意赅，“尤心艺输比赛不服气，故意撕烂我的奖状。”<br />
“没告诉老师？”<br />
他的眉宇皱了起来。<br />
“几岁的人了，有什么好说的。而且那才是她想要的结果，我理她，她就赢了。”<br />
乔鸢生性争强好胜，是决计不许别人赢到她前面去的。<br />
尤其对方名叫尤心艺。<br />
“你还埋怨她？”<br />
陈言问。<br />
“当然，我又没做错什么，是她自己要绝交。我二话不说答应了，没抓她痛脚，她倒没事没事，天天换着法子来我面前显眼，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么？想让我低头，或者让我先撕破脸？我偏不。”<br />
“一个同班同学而已。”她声调轻慢凉薄，“我就要无视她，让她难受。”<br />
简直狂恶至极。<br />
大抵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坏的人了。陈言想。<br />
她穿着一件松绿色真丝吊带睡裙，活像一个雪塑的人陷在皮质沙发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