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姐姐！<br />
第48章<br />
凄厉的尖叫刺破夜空,床铺上的乔鸢近乎瞬间弹起。<br />
全然遗忘拐杖的存在，脚趾、膝盖撞上硬物，她只嘶一声,继续在不开灯的长廊中疾奔,凭记忆跌跌撞撞往楼梯下跑。<br />
“安安？安安？！怎么办推不开啊,门后面有东西！”<br />
“我、我去拿钳子。”<br />
“让开,我来！”<br />
乔丽、住家陈阿姨焦急分立两旁,乔守峰和章姐一同撞门。<br />
“咚、咚、咣——！”昏暗间巨大的声响,锁扣崩裂，重物移挪倒下。<br />
“开了！”乔丽似箭般飞了进去！<br />
乔守峰身穿睡衣,眼疾手快,一把接住不稳的小女儿。仿佛逮住捣乱者，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,他语气冷下来：“出来干什么？回去,这里用不到你！”<br />
与此同时。<br />
“不要——！！”高亢的叫喊仿若泣血,顷刻压倒阻拦者的沉音。<br />
乔鸢即刻挣开桎梏，一进房间,阴影与绝望纷围上来。<br />
姐姐好比无处藏匿的动物，惊恐，无助,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嘶吼：“不要过来！别靠近我！走开！走开！妈妈——！！爸——！”<br />
白日驱逐梦魇,她像是被夜晚捉回绝境。那种暗无天日的处境，那些残暴狰狞的脸孔,她用尽全力去推,去锤，去踢踹，依然如置泥沙般下坠。<br />
“童安！！”<br />
令人惊骇的痛楚恨意源源不断从她的体表下冲出来,带着攻击的形状。<br />
妈妈登时泪流满面，任由孩子撕扯捏掐，她无惧伤害，扑上前拥抱自己伤痕累累的女儿：“妈妈在这，安安别怕，妈妈在！”<br />
“醒过来，童安！”<br />
抛开大老板的精明冷厉，爸爸也仅仅是一位为女儿痛心的爸爸。<br />
他像根柱子，动作稳健，一手揽着妻子，一只手掌握住女儿的肩膀，稍稍施力：“你已经回家了，没人能伤害你！乔童安，听到没有？爸妈都在你的身边，睁开眼！别让那些东西再困住你！”<br />
这并非乔鸢第一次亲眼目睹姐姐惊梦，不过每一次，她都像被无数根铁链捆绑于飞速旋转、失衡的罗盘中央。<br />
扑通、扑通，世界颠倒无序，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与血流逆冲的水声，胃部痉挛。猛烈眩<br />
晕感从未因次数增多而减轻。<br />
好在妈妈的安抚、爸爸的厉声起作用了，罗盘越转越慢。<br />
姐姐渐渐安静下来，如同婴儿般依偎在父母的怀里，啜泣着掀开眼帘。<br />
“爸，妈，我……对不起，又让你们担心了。”经历一场噩梦，她眼神空茫，面无血色。声线更是沙哑乏力，目光移到前方，朝妹妹伸出手:“元元……”<br />
属于她们三人的色块亲密交融，乔鸢以外来者的身份摸索上前，握住姐姐的手。<br />
“没事的，没关系，有妈妈陪着你。”洪丽紧紧拥抱女儿，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。<br />
乔守峰递上纸巾，陈阿姨伸手去摸被子，发觉湿透了，当即忙活着换床单、套被芯。又说厨房炖盅里温着茯苓安神汤，热一下就能喝。<br />
“麻烦陈姐了。你们回去接着睡吧。”<br />
待最紧张的情绪缓冲完毕，洪丽冷静下来，替女儿抹去额上冷汗。低头抚开她两只掌心，极为心疼地看着斑驳掐痕、咬痕，好艰难才忍住流泪冲动，拿起棉签细细消毒。<br />
一句‘这里留我就够了’刚要冲口，不想小女儿道：“不用收拾了，妈，今晚姐去我那睡。”<br />
“你自己都弄不过来，怎么照顾——”<br />
“妈。”乔童安轻声打断，“我去元元那儿。”<br />
“可是……”<br />
洪丽有神经衰弱史，易疲劳多思、入眠困难，一晚睡不好，往往需要一周乃至更长时间去调理。<br />
女儿们为她着想，她明白。偏偏两个女儿一胎双命，姐姐蒙受不幸，长久难以抽身；妹妹却平安顺遂，弯道超车。<br />
前者精神不稳定时，后者的存在虽能镇静更易引爆。让她们单独待在一起风险太大，洪丽不赞同地抿唇。<br />
乔守峰接过撕下来的药膏贴，扔进垃圾桶：“听童安的。”<br />
丈夫做决定向来不容置疑，何况洪丽因大女儿的事自认失职，愈发短了心气，不敢争执。只好起身一再嘱咐：“空调温度别太高，你姐受不了闷的，皮肤要出问题。柜子里还有干净杯子，多拿一套，别不够盖，万一感冒了……”<br />
“上楼是吧？”<br />
章姐听不来当妈的没完没了叮嘱，双手抱起乔童安，两腿蹭蹭上楼，把人往床上一放，拍手：“行了，散吧，俩姐妹说说话，我们几个老的杵着干嘛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话糙理不糙。<br />
洪丽看她一眼，乔守峰也看了她一眼。奇怪的是两人什么都没说，确定房间温度适宜、窗户上锁后转身离开了。<br />
乔童安出的一身汗，简单冲澡，换套干净衣服，再饮碗热汤，熄灯躺下。这场为时一个多小时的午夜插曲才算告一段落。<br />
空调呼呼吹出暖气，清幽的月光洒过缝隙。<br />
“姐。”乔鸢想说些什么，想来想去竟无话可说，便提起那个被打断的梦，“你记不记得，小学校庆，你上台跳过一次《天鹅湖》。”<br />
乔童安已许久许久未从他人那里听到过往，爸妈、陈阿姨、章姐，所有能出现在她身边的人皆视为禁忌，有意无意地回避。包括她自己。<br />
“……嗯。”她温吞吞应声，“那之后，你就不肯上芭蕾课了。”<br />
“然后你也不学了，改成古典舞。”<br />
乔鸢问：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几秒后，乔童安翻过身，背对她闭上眼睛：“睡吧，元元，我累了。”<br />
很长一段时间，她不再出声，呼吸浅缓，似乎真的睡了。但乔鸢清楚，她没有睡着。<br />
她在哭。<br />
别哭了，会好起来的，一切都会过去，就像没发生过一样。<br />
如此轻描淡写到残酷的话语并不适用当下，被褥下，乔鸢抬起双臂，自姐姐肩旁延展。<br />
她的手指，穿过她干枯、稀薄、不再乌黑亮丽的头发，触及她粗糙的肌肤，蜕皮的脖颈。<br />
那样脆弱，令人不由得想起坏死的花茎，一掐便要折断了。<br />
“姐姐。”<br />
她抱住她，依赖而亲昵，像抱住另一个自己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姐姐未做声，湿漉漉的手指握了握她，随即移开。<br />
“乔童安。”<br />
她将头抵在她的背上。<br />
上学时，同学们时常觉得古怪，乔童安和乔一元怎么会差那么多？！<br />
难以想象善良大方的乔同学居然有一个性格孤僻、喜欢跟男生打架的妹妹。关键她们还是双胞胎！<br />
“怪不得她们家搞差别待遇，我要是她们爸妈，也喜欢大的，不喜欢小的。”<br />
那些不待见妹妹的人就说：“我要是乔童安才不管乔一元呢，说她一句就翻脸！成绩不好，脾气超烂！”<br />
老师头疼于姐妹俩天差地别的功课，妈妈则偶尔感慨：“一元越长大越叛逆，假如能向姐姐学习就好了，让妈妈省点心。”<br />
面对诸如此类的言论，乔一元身体里烧着一团火焰，总是怒气冲冲，紧握拳头，故作漠然。<br />
唯有乔童安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、严肃地直视反驳：“我是我，元元是元元，为什么一定要比较呢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长，你们那样讲并不公平，而且我们是姐妹啊，不是敌人。”<br />
姐姐和妹妹，素来不必分高低。<br />
所以为什么不再跳你最喜爱且擅长的芭蕾了呢？姐姐。<br />
因为你也发现了是吗？似乎无论做什么，你都比我出色，以至于大家投向你的视线长长久久，总是比给我的热烈。<br />
十倍，一百倍。<br />
我一度享受芭蕾，此后喜欢画画，喜欢数学，而你生怕我再受打击，不愿让我一蹶不振，于是你经常做的事情，我不做不碰。察觉我热爱的物品，你也战战兢兢避开。<br />
多少年来，无需言语和文字，我们彼此警觉，保持着多么荒诞的默契，谨慎地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，做一对父母的女儿。直至那件事发生。<br />
事到如今，妹妹沦为拙劣的仿制品，姐姐固执封锁自己。你以为这样就能好吗？<br />
闭上眼睛，捂住耳朵，切断关联，用缄默阻止毒血外流，腐烂你一个人就够了。至少妹妹没问题，可以继续行走在阳光下，毫无负担地活下去，你是这样想的对吧？<br />
可是乔童安，我的姐姐。<br />
泪水逐渐打湿枕套，一旦姐姐情绪激烈，躬身颤抖，紧附其后的妹妹也将被迫弯折脊骨。<br />
毕竟是双胞胎啊，姐姐。<br />
乔鸢缓缓盖下眼帘，无声喟叹。<br />
如同长在一根茎上的两朵花，一张纸的正反面。既然你被撕毁了，我又怎么可能……完好无损？<br />
…<br />
下半夜无梦，清晨又在咔嗒咔嗒的走秒噪音中醒来，乔鸢不得不怀疑家人也在她的房间里放了钟表。<br />
搞不好不止一个。<br />
奈何扫视一圈没找到可疑物体，留意去听又不见了声响，只得作罢。先吃早饭。<br />
得知姐姐在整理房间，乔鸢招呼乐乐，一人一狗绕庭院走两圈消食，扭头趁大家不注意直奔上三楼。<br />
只见走廊两侧军训列队般堆放着十多个黑色垃圾袋，食物发馊、饮料腐败，大量木质碗筷滋养细菌幼虫、裤袜长期潮湿未晾生出霉斑……诸多怪味交织，实在算不得好闻。<br />
乔鸢屏住呼吸，勾着狗项圈谨慎穿行，好不容易来到门口，活像卷入台风现场。<br />
桌椅床柜，各种家具无论大小通通移位，七歪八扭摆一旁；卧室窗户、窗帘闭得严实，通风不好，采光差，活生生制造出黑暗森林。<br />
按照常理推断，靠墙那堆规整的长条几何体属于书本，瓶瓶罐罐无疑杯子水壶护肤品，至于床上小山似的……衣服，地上金字塔一样的存在……杂物。<br />
“有什么我能做的？”乔鸢出声。
第48章<br />
凄厉的尖叫刺破夜空,床铺上的乔鸢近乎瞬间弹起。<br />
全然遗忘拐杖的存在，脚趾、膝盖撞上硬物，她只嘶一声,继续在不开灯的长廊中疾奔,凭记忆跌跌撞撞往楼梯下跑。<br />
“安安？安安？！怎么办推不开啊,门后面有东西！”<br />
“我、我去拿钳子。”<br />
“让开,我来！”<br />
乔丽、住家陈阿姨焦急分立两旁,乔守峰和章姐一同撞门。<br />
“咚、咚、咣——！”昏暗间巨大的声响,锁扣崩裂，重物移挪倒下。<br />
“开了！”乔丽似箭般飞了进去！<br />
乔守峰身穿睡衣,眼疾手快,一把接住不稳的小女儿。仿佛逮住捣乱者，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,他语气冷下来：“出来干什么？回去,这里用不到你！”<br />
与此同时。<br />
“不要——！！”高亢的叫喊仿若泣血,顷刻压倒阻拦者的沉音。<br />
乔鸢即刻挣开桎梏，一进房间,阴影与绝望纷围上来。<br />
姐姐好比无处藏匿的动物，惊恐，无助,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嘶吼：“不要过来！别靠近我！走开！走开！妈妈——！！爸——！”<br />
白日驱逐梦魇,她像是被夜晚捉回绝境。那种暗无天日的处境，那些残暴狰狞的脸孔,她用尽全力去推,去锤，去踢踹，依然如置泥沙般下坠。<br />
“童安！！”<br />
令人惊骇的痛楚恨意源源不断从她的体表下冲出来,带着攻击的形状。<br />
妈妈登时泪流满面，任由孩子撕扯捏掐，她无惧伤害，扑上前拥抱自己伤痕累累的女儿：“妈妈在这，安安别怕，妈妈在！”<br />
“醒过来，童安！”<br />
抛开大老板的精明冷厉，爸爸也仅仅是一位为女儿痛心的爸爸。<br />
他像根柱子，动作稳健，一手揽着妻子，一只手掌握住女儿的肩膀，稍稍施力：“你已经回家了，没人能伤害你！乔童安，听到没有？爸妈都在你的身边，睁开眼！别让那些东西再困住你！”<br />
这并非乔鸢第一次亲眼目睹姐姐惊梦，不过每一次，她都像被无数根铁链捆绑于飞速旋转、失衡的罗盘中央。<br />
扑通、扑通，世界颠倒无序，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与血流逆冲的水声，胃部痉挛。猛烈眩<br />
晕感从未因次数增多而减轻。<br />
好在妈妈的安抚、爸爸的厉声起作用了，罗盘越转越慢。<br />
姐姐渐渐安静下来，如同婴儿般依偎在父母的怀里，啜泣着掀开眼帘。<br />
“爸，妈，我……对不起，又让你们担心了。”经历一场噩梦，她眼神空茫，面无血色。声线更是沙哑乏力，目光移到前方，朝妹妹伸出手:“元元……”<br />
属于她们三人的色块亲密交融，乔鸢以外来者的身份摸索上前，握住姐姐的手。<br />
“没事的，没关系，有妈妈陪着你。”洪丽紧紧拥抱女儿，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。<br />
乔守峰递上纸巾，陈阿姨伸手去摸被子，发觉湿透了，当即忙活着换床单、套被芯。又说厨房炖盅里温着茯苓安神汤，热一下就能喝。<br />
“麻烦陈姐了。你们回去接着睡吧。”<br />
待最紧张的情绪缓冲完毕，洪丽冷静下来，替女儿抹去额上冷汗。低头抚开她两只掌心，极为心疼地看着斑驳掐痕、咬痕，好艰难才忍住流泪冲动，拿起棉签细细消毒。<br />
一句‘这里留我就够了’刚要冲口，不想小女儿道：“不用收拾了，妈，今晚姐去我那睡。”<br />
“你自己都弄不过来，怎么照顾——”<br />
“妈。”乔童安轻声打断，“我去元元那儿。”<br />
“可是……”<br />
洪丽有神经衰弱史，易疲劳多思、入眠困难，一晚睡不好，往往需要一周乃至更长时间去调理。<br />
女儿们为她着想，她明白。偏偏两个女儿一胎双命，姐姐蒙受不幸，长久难以抽身；妹妹却平安顺遂，弯道超车。<br />
前者精神不稳定时，后者的存在虽能镇静更易引爆。让她们单独待在一起风险太大，洪丽不赞同地抿唇。<br />
乔守峰接过撕下来的药膏贴，扔进垃圾桶：“听童安的。”<br />
丈夫做决定向来不容置疑，何况洪丽因大女儿的事自认失职，愈发短了心气，不敢争执。只好起身一再嘱咐：“空调温度别太高，你姐受不了闷的，皮肤要出问题。柜子里还有干净杯子，多拿一套，别不够盖，万一感冒了……”<br />
“上楼是吧？”<br />
章姐听不来当妈的没完没了叮嘱，双手抱起乔童安，两腿蹭蹭上楼，把人往床上一放，拍手：“行了，散吧，俩姐妹说说话，我们几个老的杵着干嘛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话糙理不糙。<br />
洪丽看她一眼，乔守峰也看了她一眼。奇怪的是两人什么都没说，确定房间温度适宜、窗户上锁后转身离开了。<br />
乔童安出的一身汗，简单冲澡，换套干净衣服，再饮碗热汤，熄灯躺下。这场为时一个多小时的午夜插曲才算告一段落。<br />
空调呼呼吹出暖气，清幽的月光洒过缝隙。<br />
“姐。”乔鸢想说些什么，想来想去竟无话可说，便提起那个被打断的梦，“你记不记得，小学校庆，你上台跳过一次《天鹅湖》。”<br />
乔童安已许久许久未从他人那里听到过往，爸妈、陈阿姨、章姐，所有能出现在她身边的人皆视为禁忌，有意无意地回避。包括她自己。<br />
“……嗯。”她温吞吞应声，“那之后，你就不肯上芭蕾课了。”<br />
“然后你也不学了，改成古典舞。”<br />
乔鸢问：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几秒后，乔童安翻过身，背对她闭上眼睛：“睡吧，元元，我累了。”<br />
很长一段时间，她不再出声，呼吸浅缓，似乎真的睡了。但乔鸢清楚，她没有睡着。<br />
她在哭。<br />
别哭了，会好起来的，一切都会过去，就像没发生过一样。<br />
如此轻描淡写到残酷的话语并不适用当下，被褥下，乔鸢抬起双臂，自姐姐肩旁延展。<br />
她的手指，穿过她干枯、稀薄、不再乌黑亮丽的头发，触及她粗糙的肌肤，蜕皮的脖颈。<br />
那样脆弱，令人不由得想起坏死的花茎，一掐便要折断了。<br />
“姐姐。”<br />
她抱住她，依赖而亲昵，像抱住另一个自己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姐姐未做声，湿漉漉的手指握了握她，随即移开。<br />
“乔童安。”<br />
她将头抵在她的背上。<br />
上学时，同学们时常觉得古怪，乔童安和乔一元怎么会差那么多？！<br />
难以想象善良大方的乔同学居然有一个性格孤僻、喜欢跟男生打架的妹妹。关键她们还是双胞胎！<br />
“怪不得她们家搞差别待遇，我要是她们爸妈，也喜欢大的，不喜欢小的。”<br />
那些不待见妹妹的人就说：“我要是乔童安才不管乔一元呢，说她一句就翻脸！成绩不好，脾气超烂！”<br />
老师头疼于姐妹俩天差地别的功课，妈妈则偶尔感慨：“一元越长大越叛逆，假如能向姐姐学习就好了，让妈妈省点心。”<br />
面对诸如此类的言论，乔一元身体里烧着一团火焰，总是怒气冲冲，紧握拳头，故作漠然。<br />
唯有乔童安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、严肃地直视反驳：“我是我，元元是元元，为什么一定要比较呢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长，你们那样讲并不公平，而且我们是姐妹啊，不是敌人。”<br />
姐姐和妹妹，素来不必分高低。<br />
所以为什么不再跳你最喜爱且擅长的芭蕾了呢？姐姐。<br />
因为你也发现了是吗？似乎无论做什么，你都比我出色，以至于大家投向你的视线长长久久，总是比给我的热烈。<br />
十倍，一百倍。<br />
我一度享受芭蕾，此后喜欢画画，喜欢数学，而你生怕我再受打击，不愿让我一蹶不振，于是你经常做的事情，我不做不碰。察觉我热爱的物品，你也战战兢兢避开。<br />
多少年来，无需言语和文字，我们彼此警觉，保持着多么荒诞的默契，谨慎地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，做一对父母的女儿。直至那件事发生。<br />
事到如今，妹妹沦为拙劣的仿制品，姐姐固执封锁自己。你以为这样就能好吗？<br />
闭上眼睛，捂住耳朵，切断关联，用缄默阻止毒血外流，腐烂你一个人就够了。至少妹妹没问题，可以继续行走在阳光下，毫无负担地活下去，你是这样想的对吧？<br />
可是乔童安，我的姐姐。<br />
泪水逐渐打湿枕套，一旦姐姐情绪激烈，躬身颤抖，紧附其后的妹妹也将被迫弯折脊骨。<br />
毕竟是双胞胎啊，姐姐。<br />
乔鸢缓缓盖下眼帘，无声喟叹。<br />
如同长在一根茎上的两朵花，一张纸的正反面。既然你被撕毁了，我又怎么可能……完好无损？<br />
…<br />
下半夜无梦，清晨又在咔嗒咔嗒的走秒噪音中醒来，乔鸢不得不怀疑家人也在她的房间里放了钟表。<br />
搞不好不止一个。<br />
奈何扫视一圈没找到可疑物体，留意去听又不见了声响，只得作罢。先吃早饭。<br />
得知姐姐在整理房间，乔鸢招呼乐乐，一人一狗绕庭院走两圈消食，扭头趁大家不注意直奔上三楼。<br />
只见走廊两侧军训列队般堆放着十多个黑色垃圾袋，食物发馊、饮料腐败，大量木质碗筷滋养细菌幼虫、裤袜长期潮湿未晾生出霉斑……诸多怪味交织，实在算不得好闻。<br />
乔鸢屏住呼吸，勾着狗项圈谨慎穿行，好不容易来到门口，活像卷入台风现场。<br />
桌椅床柜，各种家具无论大小通通移位，七歪八扭摆一旁；卧室窗户、窗帘闭得严实，通风不好，采光差，活生生制造出黑暗森林。<br />
按照常理推断，靠墙那堆规整的长条几何体属于书本，瓶瓶罐罐无疑杯子水壶护肤品，至于床上小山似的……衣服，地上金字塔一样的存在……杂物。<br />
“有什么我能做的？”乔鸢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