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——喂。”<br />
温和的女孩声音从对面响起，“你好，请问是哪位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多日来等着她回消息，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笑话。<br />
听到她声音后，裴念眼皮猛地颤了颤，低着头沉默下来，好像一下子丧失了语言能力，有点可怜。<br />
少年右手还缠着绷带，刚才是有点生疏地用左手拨的电话。<br />
裴念唇角嗫嚅了下，有些说不出话来。<br />
陈树净顿了顿，“那个……是打错了吗？”<br />
大概是看了电话号码，发现是陌生来电。<br />
裴念还是不说话，陈树净也没挂断。<br />
长时间的沉默后，陈树净意识到什么，有点迟疑，慢吞吞地试探开口，问：“裴念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房间空落落的，只有她的声音在耳畔回响。<br />
裴念一直以为自己把情绪掩饰得很好。<br />
但其实不然。<br />
陈树净叫他名字的那刻，有一瞬间，夏子邢被吓了一跳，几乎以为那个向来冷淡又不可一世的少年，是要哭。<br />
“……陈树净。”他嗓音嘶哑，迟缓又疲惫地开口，“你把我拉黑了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电话那头很安静。<br />
这句话打碎了现有的平静，这回不说话的人变成了她。<br />
裴念静了几秒，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是他又做什么惹她生气了吗？<br />
他心里像打翻了一罐碳酸汽水，“是不小心的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她好像很艰难一般，过了很长时间才说：“没有不小心。”<br />
什么意思？<br />
明明是夏天，裴念却冷得要发疯了。<br />
以至于后来听到的话，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。<br />
“……对不起，裴念。”<br />
陈树净说，“我想，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…………”<br />
“陈树净。”<br />
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，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：“你在说什么？”<br />
她也停下来几秒钟。<br />
“我说……”明明是陈树净在说残忍的话，声音却哽咽了一下，“我不要和你当朋友了。”<br />
窒息一般的死寂过后，少年的气场一下子变得低而吓人。<br />
夏子邢在病房里呆不住了，小声跟他说自己到外面去转转，然后也不等他回答，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。<br />
裴念理也没理他。<br />
“理由。”他问电话那头。<br />
陈树净顿了两秒，声音噎了噎，似乎有点自嘲：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……”<br />
“你说，我听着。”<br />
裴念其实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，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陈树净，但即便是此时此刻，他的语气依旧按捺着不受控的情绪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…………”<br />
陈树净深吸了口气，手指深深嵌进掌心：“裴念，对我来说，能在这个社会吃上一口饭，比爱重要。”<br />
“……什么意思。”<br />
“我收了你妈妈的钱。”<br />
此言一出，他瞳孔收缩了下，骤然缄默。<br />
少年仿佛被打了一闷棍，身体一寸寸变僵硬。<br />
“……你缺钱？”<br />
他怔怔看着窗外，忽然觉得累了，眼睛酸涨得受不了，心脏也疼，“那怎么不找我要。”<br />
“……你妈妈给了很多，不用了。”<br />
陈树净好像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划清界限。<br />
裴念顿了顿，隐隐感觉一阵凉意在心头泛起。<br />
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，也不知道胃里为什么突然灼烧。<br />
他只是静默良久，才重新开口，声音很轻地问：“那我呢？”<br />
“你收了她的钱，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？”<br />
陈树净呼吸错乱，心脏疼得快喘不过气来，自暴自弃地说：“你以后会有很多朋友的，不是非得是我……”<br />
“陈树净，我他妈缺朋友吗！”<br />
少年眼底压抑着风雨，喉结滚了滚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喜欢你，你第一天知道？”<br />
一滴泪忽然落在她的手背上，女孩眼眶发胀，默默把脸埋进抱枕，彻底安静下来。<br />
两个人都不再说话，只余彼此的呼吸声。<br />
陈树净过了很久才说：“……我知道。”<br />
少年像是一下子被卸去了所有力道，他开始咳嗽起来，越咳越重，咳得撕心裂肺，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。<br />
心脏快要疼死了。<br />
可她不知道。<br />
“陈树净，你站我这边吧。”<br />
裴念声音艰涩，低声下气地对她说，“我当时生日许的愿，以后每年生日，你都要陪我过。”<br />
“你答应过我的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但答应过的事，也可以不作数。<br />
陈树净甚至连解决办法都想好了。<br />
“下周二我过生日。”她迟疑了很长时间，才欲言又止地，在电话那头问他，“你能提前帮我实现生日愿望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她没有说愿望是什么，但以前从不会拒绝陈树净任何要求的少年，第一次有了种无力感。<br />
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一瞬间轰然倒塌。<br />
他一下子哑然。<br />
他想过陈树净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，但没想过绊住她未来的人会是他。<br />
裴念眼睛里的少年气，已经彻底暗淡下来，“那我就不重要吗？”<br />
“陈树净，你心肠一定要这么硬吗？”他可怜到连颤抖的声音都像是哀求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沉默了好久好久，陈树净终于没再忍住，泪淌落下来。<br />
她哭着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，想起他看不到，哽咽了下，在电话里小声抽泣说，“对不起……”<br />
“我们之间的事，翻篇吧。”<br />
这是第一次，她哭了之后，裴念没有哄她。<br />
“可是我不想跟你翻篇。”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，仿佛比剜刀子还疼，哀声说，“求你了，陈树净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电话那头的陈树净，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，突然有股强烈的难过。<br />
裴念不该是这样的。<br />
印象里意气风发，永远骄傲的少年，不应该是这样低声下气求人的。<br />
可是他在求她，陈树净恍然。<br />
是她把他变成这样的。<br />
她有些不忍心。<br />
裴念说：“我们见面谈一谈，好好沟通可以吗？”<br />
外婆在房间外敲了敲门，让她去见叶佟最后一面。<br />
“……不可以。”<br />
陈树净还是硬下心来，眼尾微红，吸了吸鼻子说，“对不起，我不要你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死寂。<br />
过了良久，还是裴念开的口。<br />
他尾音发颤，问她：“陈树净，你这么对我，是因为知道我不会这样对你吗？”<br />
很难过很难过，眼眶已经快流不出泪了。<br />
“……可能是吧。”<br />
她这句话说得缓慢，但还是抿了抿唇道：“裴念，下次不要对人这么好了。”<br />
“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的。”<br />
细细密密的针无形扎在他心口，少年自嘲笑了笑，许久才道：“……陈树净，我这辈子没遇到过几个坏人。”<br />
“除了你。”<br />
断崖式分手，冷暴力，打电话不接，发消息不回，把他拉黑，说不爱就不爱，自尊在她面前被碾成碎玻璃。<br />
裴念没犯错就被判了死刑，他不服也无法上诉，因为喜欢的人是执刑人。<br />
他这辈子没遭过什么罪，结果全报应在陈树净身上了。<br />
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事，他走不出来。<br />
“为什么这么对我啊？”<br />
他喃喃问她，为什么啊？<br />
陈树净答不出来。<br />
最后，她一声不吭地主动挂断了电话。<br />
第51章<br />
裴念再拨回去,她已经关机了。<br />
他对着手机发了好长时间呆。<br />
等夏子邢再次回到病房时，发现现场变得一团乱。<br />
听说裴念从医院跑了，他表情一懵,呆滞地睁大了眼：“啊？”<br />
那他的手机……呢？<br />
-<br />
裴念出了医院就打的去了陈树净家。<br />
他走得匆忙没带钥匙,在陈树净家门口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人应,以为是不在家，想了想,就在门口等她。<br />
少年坐在楼道间从天亮等到天黑,始终没有人来。<br />
这期间周贞芸没有派人找他，也没有给夏子邢的手机打电话。<br />
她似乎是很笃定，裴念迟早会回去。<br />
倒是夏子邢用不知道谁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,问他什么时候回去。<br />
裴念说：“不知道。”<br />
他也不知道陈树净什么时候回来。<br />
但他一定得见她。<br />
楼道里闷热，蚊子又多，少年大夏天穿着长袖长裤,单薄的一身，还是热得有些难受,坐在那儿脸惨白，但又不肯走。<br />
他一直没有等到她。<br />
一直到傍晚时分,一个楼上的住户回家,上楼经过时认出他来，有些惊讶地问：“这么热的天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？”
温和的女孩声音从对面响起，“你好，请问是哪位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多日来等着她回消息，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笑话。<br />
听到她声音后，裴念眼皮猛地颤了颤，低着头沉默下来，好像一下子丧失了语言能力，有点可怜。<br />
少年右手还缠着绷带，刚才是有点生疏地用左手拨的电话。<br />
裴念唇角嗫嚅了下，有些说不出话来。<br />
陈树净顿了顿，“那个……是打错了吗？”<br />
大概是看了电话号码，发现是陌生来电。<br />
裴念还是不说话，陈树净也没挂断。<br />
长时间的沉默后，陈树净意识到什么，有点迟疑，慢吞吞地试探开口，问：“裴念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房间空落落的，只有她的声音在耳畔回响。<br />
裴念一直以为自己把情绪掩饰得很好。<br />
但其实不然。<br />
陈树净叫他名字的那刻，有一瞬间，夏子邢被吓了一跳，几乎以为那个向来冷淡又不可一世的少年，是要哭。<br />
“……陈树净。”他嗓音嘶哑，迟缓又疲惫地开口，“你把我拉黑了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电话那头很安静。<br />
这句话打碎了现有的平静，这回不说话的人变成了她。<br />
裴念静了几秒，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是他又做什么惹她生气了吗？<br />
他心里像打翻了一罐碳酸汽水，“是不小心的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她好像很艰难一般，过了很长时间才说：“没有不小心。”<br />
什么意思？<br />
明明是夏天，裴念却冷得要发疯了。<br />
以至于后来听到的话，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。<br />
“……对不起，裴念。”<br />
陈树净说，“我想，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…………”<br />
“陈树净。”<br />
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，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：“你在说什么？”<br />
她也停下来几秒钟。<br />
“我说……”明明是陈树净在说残忍的话，声音却哽咽了一下，“我不要和你当朋友了。”<br />
窒息一般的死寂过后，少年的气场一下子变得低而吓人。<br />
夏子邢在病房里呆不住了，小声跟他说自己到外面去转转，然后也不等他回答，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。<br />
裴念理也没理他。<br />
“理由。”他问电话那头。<br />
陈树净顿了两秒，声音噎了噎，似乎有点自嘲：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……”<br />
“你说，我听着。”<br />
裴念其实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，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陈树净，但即便是此时此刻，他的语气依旧按捺着不受控的情绪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…………”<br />
陈树净深吸了口气，手指深深嵌进掌心：“裴念，对我来说，能在这个社会吃上一口饭，比爱重要。”<br />
“……什么意思。”<br />
“我收了你妈妈的钱。”<br />
此言一出，他瞳孔收缩了下，骤然缄默。<br />
少年仿佛被打了一闷棍，身体一寸寸变僵硬。<br />
“……你缺钱？”<br />
他怔怔看着窗外，忽然觉得累了，眼睛酸涨得受不了，心脏也疼，“那怎么不找我要。”<br />
“……你妈妈给了很多，不用了。”<br />
陈树净好像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划清界限。<br />
裴念顿了顿，隐隐感觉一阵凉意在心头泛起。<br />
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，也不知道胃里为什么突然灼烧。<br />
他只是静默良久，才重新开口，声音很轻地问：“那我呢？”<br />
“你收了她的钱，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？”<br />
陈树净呼吸错乱，心脏疼得快喘不过气来，自暴自弃地说：“你以后会有很多朋友的，不是非得是我……”<br />
“陈树净，我他妈缺朋友吗！”<br />
少年眼底压抑着风雨，喉结滚了滚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喜欢你，你第一天知道？”<br />
一滴泪忽然落在她的手背上，女孩眼眶发胀，默默把脸埋进抱枕，彻底安静下来。<br />
两个人都不再说话，只余彼此的呼吸声。<br />
陈树净过了很久才说：“……我知道。”<br />
少年像是一下子被卸去了所有力道，他开始咳嗽起来，越咳越重，咳得撕心裂肺，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。<br />
心脏快要疼死了。<br />
可她不知道。<br />
“陈树净，你站我这边吧。”<br />
裴念声音艰涩，低声下气地对她说，“我当时生日许的愿，以后每年生日，你都要陪我过。”<br />
“你答应过我的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但答应过的事，也可以不作数。<br />
陈树净甚至连解决办法都想好了。<br />
“下周二我过生日。”她迟疑了很长时间，才欲言又止地，在电话那头问他，“你能提前帮我实现生日愿望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她没有说愿望是什么，但以前从不会拒绝陈树净任何要求的少年，第一次有了种无力感。<br />
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一瞬间轰然倒塌。<br />
他一下子哑然。<br />
他想过陈树净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，但没想过绊住她未来的人会是他。<br />
裴念眼睛里的少年气，已经彻底暗淡下来，“那我就不重要吗？”<br />
“陈树净，你心肠一定要这么硬吗？”他可怜到连颤抖的声音都像是哀求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沉默了好久好久，陈树净终于没再忍住，泪淌落下来。<br />
她哭着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，想起他看不到，哽咽了下，在电话里小声抽泣说，“对不起……”<br />
“我们之间的事，翻篇吧。”<br />
这是第一次，她哭了之后，裴念没有哄她。<br />
“可是我不想跟你翻篇。”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，仿佛比剜刀子还疼，哀声说，“求你了，陈树净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电话那头的陈树净，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，突然有股强烈的难过。<br />
裴念不该是这样的。<br />
印象里意气风发，永远骄傲的少年，不应该是这样低声下气求人的。<br />
可是他在求她，陈树净恍然。<br />
是她把他变成这样的。<br />
她有些不忍心。<br />
裴念说：“我们见面谈一谈，好好沟通可以吗？”<br />
外婆在房间外敲了敲门，让她去见叶佟最后一面。<br />
“……不可以。”<br />
陈树净还是硬下心来，眼尾微红，吸了吸鼻子说，“对不起，我不要你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死寂。<br />
过了良久，还是裴念开的口。<br />
他尾音发颤，问她：“陈树净，你这么对我，是因为知道我不会这样对你吗？”<br />
很难过很难过，眼眶已经快流不出泪了。<br />
“……可能是吧。”<br />
她这句话说得缓慢，但还是抿了抿唇道：“裴念，下次不要对人这么好了。”<br />
“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的。”<br />
细细密密的针无形扎在他心口，少年自嘲笑了笑，许久才道：“……陈树净，我这辈子没遇到过几个坏人。”<br />
“除了你。”<br />
断崖式分手，冷暴力，打电话不接，发消息不回，把他拉黑，说不爱就不爱，自尊在她面前被碾成碎玻璃。<br />
裴念没犯错就被判了死刑，他不服也无法上诉，因为喜欢的人是执刑人。<br />
他这辈子没遭过什么罪，结果全报应在陈树净身上了。<br />
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事，他走不出来。<br />
“为什么这么对我啊？”<br />
他喃喃问她，为什么啊？<br />
陈树净答不出来。<br />
最后，她一声不吭地主动挂断了电话。<br />
第51章<br />
裴念再拨回去,她已经关机了。<br />
他对着手机发了好长时间呆。<br />
等夏子邢再次回到病房时，发现现场变得一团乱。<br />
听说裴念从医院跑了，他表情一懵,呆滞地睁大了眼：“啊？”<br />
那他的手机……呢？<br />
-<br />
裴念出了医院就打的去了陈树净家。<br />
他走得匆忙没带钥匙,在陈树净家门口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人应,以为是不在家，想了想,就在门口等她。<br />
少年坐在楼道间从天亮等到天黑,始终没有人来。<br />
这期间周贞芸没有派人找他，也没有给夏子邢的手机打电话。<br />
她似乎是很笃定，裴念迟早会回去。<br />
倒是夏子邢用不知道谁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,问他什么时候回去。<br />
裴念说：“不知道。”<br />
他也不知道陈树净什么时候回来。<br />
但他一定得见她。<br />
楼道里闷热，蚊子又多，少年大夏天穿着长袖长裤,单薄的一身，还是热得有些难受,坐在那儿脸惨白，但又不肯走。<br />
他一直没有等到她。<br />
一直到傍晚时分,一个楼上的住户回家,上楼经过时认出他来，有些惊讶地问：“这么热的天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