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他有了新的饭搭子，闫亭林和他一样，吃住都在公司。<br />
到食堂时，闫亭林帮他买好了早饭，桌上还有芯片团队的几个人，唐诺允也在。<br />
之前开跨组会议都见过，简单打声招呼，宁缺在好友对面坐下。<br />
他们两个团队加起来三四百人，只需部分人参加跨团队周会，餐桌上的几人都在列。<br />
闫亭林瞅着宁缺的眼底，一看就没睡好：“通宵了？”<br />
“差不多。”宁缺先喝了杯冰豆浆降火，“想到今后开会要各种吵架，头大。”<br />
芯片团队有人笑说：“吵架不是正常？”<br />
工作立场带来的天然矛盾，谁也无法让其避免，有时并非是谁对谁错的问题，而是现实的技术条件是否允许他们那么做。<br />
钟忆作为首席算法工程师，自然希望大模型得到芯片团队的全方位支持。<br />
但芯片有物理空间极限，芯片团队还需考虑工艺与成本。<br />
唐诺允也笑着说道：“吵架不是家常便饭了？你们算法私下肯定没少骂我们芯片，就像我们也骂你们一样。”<br />
宁缺：“那倒是。你们怎么骂的？”<br />
“骂你们技术拉得不行，还自我感觉良好。”<br />
“我们骂你们设计的芯片太垃圾。”<br />
双双失笑。<br />
宁缺以前不担心互骂，更不担心有争执，因为分歧在所难免。<br />
但这回不一样。<br />
钟忆和唐诺允身份敏感，又是团队核心成员。<br />
万一意见不合，该怎么解决。<br />
他想了一夜没想到好法子。<br />
闫亭林让好友放宽心：“有分歧我让着钟忆，多大分歧我都让。以后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睡觉。”<br />
芯片团队几人包括唐诺允都没将这话当真，只当是场面话。<br />
宁缺：“确实该让着钟忆。”<br />
闫亭林顺着话随口问了句：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宁缺一本正经道：“她在整个团队里年龄最小，而且早产。”<br />
听到“早产”二字，闫亭林笑得肩膀直颤。<br />
最后笑得胃疼，早饭都没吃。<br />
第五十九章<br />
直到所有人吃完, 闫亭林想想宁缺的话还仍忍俊不禁。<br />
他闻所未闻过，谁在职场上拿早产说事。<br />
宁缺吃着煎火腿：“这么好笑？”<br />
闫亭林抵着下颌：“能不好笑？就像课堂上老师提问你，你不会, 你说‘老师我早产’。你猜老师接下来会怎么着？”<br />
宁缺笑说：“老师接下来会怎样我不清楚, 我是替你先找好自我说服的理由。这几年我就是这么劝自己伏低做小，不跟她一个早产儿一般见识。”<br />
闫亭林再次失笑, 让宁缺打住。<br />
再说下去, 他笑得胸口都疼。<br />
“这理由你继续留着自己用, 我不需要说服自己。伏低做小我不会, 但她想要的芯片，我会尽全力满足。”<br />
他朝坐在自己身侧的唐诺允扬扬下巴，对宁缺道：“这是我们团队最小的，以后也多让着我们点，我可是很护短的。”<br />
这话不是场面话。芯片团队里有人是跟着闫亭林从湾区回来，老板在其他团队和客户面前，绝对无条件护着他们。<br />
宁缺自我调侃：“再护短也比不过我，你看我都从人家娘胎里护起了。”<br />
“你这是给我压力呀。”趁着早会前的轻松气氛，闫亭林转脸问下属，“你们谁有早产的吗？我多护着点。”<br />
众人笑出声。<br />
有人接话：“老大, 我比预产期早三天，算吗？”<br />
闫亭林笑着手一挥：“哪凉快哪待着去。”<br />
笑声中，宁缺吃完早饭。<br />
“你们先走，我给钟忆买杯豆浆。”<br />
闫亭林拿着饭卡起身：“我去买。”<br />
今天团队的早饭也都是他请客。<br />
十分钟后, 闫亭林提着三杯现磨豆浆回来。<br />
所有人都没走, 等着他一起。<br />
从食堂出来，夏日的晨光已有些刺眼，他戴上墨镜。<br />
唐诺允看得出老板有心事, 早饭不是因笑得不想吃，大概压根没胃口，于是借故不吃。<br />
“老板，是项目推进上遇到棘手的事了？”她放慢脚步，关心道。<br />
闫亭林：“有点困难，还算不上棘手。”他具体说了说，“昨晚跟周肃晋开了视频会，形势比我刚答应加入京和时严峻很多。”<br />
“更多关键技术被国外封锁了是吗？”<br />
“是。短期内很难突破。”<br />
坤辰半导体目前的工艺水平和良率，制约芯片性能，而钟忆想要的正是能满足超大算力需求的芯片。<br />
唐诺允只好宽慰老板：“因为你回国了，他们害怕，所以从芯片工艺上围堵你，让你没施展空间。”<br />
闫亭林笑：“我还没厉害到让他们害怕的程度，不过这话我爱听。”<br />
随后言归正传，“你们无需操心，我已经在考虑解决方案。”<br />
唐诺允哪能不担心：“我们都吃了你请的早饭，你自己却没吃。”<br />
“我还是湾区作息，晚饭吃得少。”<br />
唐诺允：“……”<br />
还能这样？<br />
头一次听说时差没倒过来，早晚饭得颠倒。<br />
她又看看老板手上的三杯豆浆，纳闷他为何买这么多杯。<br />
直到周会上，唐诺允的疑惑才有了答案。<br />
那三杯现磨豆浆，钟忆一杯，老板自己一杯，最后一杯在周时亦面前。<br />
第一次周会，周时亦也参加了。<br />
他瞅瞅自己那杯现磨豆浆，谁家开会喝豆浆？<br />
其他人面前都是水或咖啡，就他们三人特殊，豆浆纸杯格外显眼。<br />
钟忆提出：“我需要芯片预留20%的可编程面积。”<br />
唐诺允没忍住再次确认：“多少？”<br />
钟忆看向她：“20%。”<br />
作为芯片架构师，唐诺允明确回复她：“不可能。”<br />
宁缺看了眼手表，开会才三十六分钟，双方就有了分歧。<br />
唐诺允继续解释：“坤辰半导体的制程工艺受限，连带我们也受限。你们再要求预留20%，芯片能效降低，就更无法满足你们的算力需求，而且——”<br />
说着，她将电脑投屏，“这是周总给的单芯片成本预算。”<br />
所有人看向屏幕。<br />
周时亦也抬眼看去，数据是他给的，不看也记得。<br />
唐诺允：“如果预留20%，成本严重超出。”<br />
不过她并不确定，周时亦是否会因此调整成本上限。谨慎起见，她看向周时亦，当面问清楚：“周总，坤辰能接受成本上浮吗？”<br />
是否会为钟忆想要预留的这20%，愿意承担增加的成本。<br />
周时亦干脆道：“不考虑增加单位成本。”<br />
“好，明白了。”<br />
唐诺允转向钟忆，没再多言。<br />
不是芯片团队不愿预留可编程的部分，而是工艺和成本都在这里限制着。<br />
钟忆却坚持道：“模型迭代太快，不预留可编程部分，怎么支持新算子？只有跟得上我们算法，你们芯片才能进步。”<br />
所有芯片团队人员：“……”<br />
双方争执至此，陷入僵局。<br />
谁也说服不了谁。<br />
但好在，没直接吵起来。<br />
闫亭林始终一言未发，只喝着冰豆浆。<br />
周时亦早就知道两个团队必定会有分歧，他只来旁听，不参与协调，否则工作无法正常推进。<br />
唐诺允不愿牺牲芯片能效，他理解。<br />
钟忆想要可编程的芯片，为大模型作长远打算，他更理解。<br />
闫亭林的豆浆终于喝完，对钟忆道：“今天会上讨论的所有问题，下次周会我全部给你答复。”<br />
钟忆点头：“好。”<br />
“今天就到这儿吧，散会。”<br />
闫亭林把豆浆纸杯扔进垃圾桶，拿着手机率先离开会议室。<br />
宁缺发现了，闫亭林和钟忆一样，开会什么都不带，只将自己带来。<br />
芯片团队紧随老板其后，好奇老板会给钟忆怎样的答复。<br />
--<br />
钟忆回到办公室，给了自己二十分钟休息时间。<br />
芯片技术的进一步封锁，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。<br />
无论多困难，她从未想过放弃可编程芯片。<br />
“忙吗？”周时亦站在办公室门口，敲了下门板。<br />
钟忆从椅背里坐直：“这二十分钟不忙。电话打完了？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会议结束后，他给杜总回了一个电话。<br />
周时亦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，无声把手递给她。<br />
钟忆笑了，这是担心她失落，又知她是手控，用自己的手哄她。<br />
她没接：“这是工作，又不是和你吵架。”<br />
周时亦收回手，靠回椅背。<br />
“今天不是我和闫亭林要站在唐诺允那边，是现实摆在那。”<br />
“我知道。”<br />
周时亦昨晚没告诉她与堂哥开视频的结果，想让她多睡一晚安稳觉。<br />
他知道今天的会议不会顺利，所以过来旁听。
到食堂时，闫亭林帮他买好了早饭，桌上还有芯片团队的几个人，唐诺允也在。<br />
之前开跨组会议都见过，简单打声招呼，宁缺在好友对面坐下。<br />
他们两个团队加起来三四百人，只需部分人参加跨团队周会，餐桌上的几人都在列。<br />
闫亭林瞅着宁缺的眼底，一看就没睡好：“通宵了？”<br />
“差不多。”宁缺先喝了杯冰豆浆降火，“想到今后开会要各种吵架，头大。”<br />
芯片团队有人笑说：“吵架不是正常？”<br />
工作立场带来的天然矛盾，谁也无法让其避免，有时并非是谁对谁错的问题，而是现实的技术条件是否允许他们那么做。<br />
钟忆作为首席算法工程师，自然希望大模型得到芯片团队的全方位支持。<br />
但芯片有物理空间极限，芯片团队还需考虑工艺与成本。<br />
唐诺允也笑着说道：“吵架不是家常便饭了？你们算法私下肯定没少骂我们芯片，就像我们也骂你们一样。”<br />
宁缺：“那倒是。你们怎么骂的？”<br />
“骂你们技术拉得不行，还自我感觉良好。”<br />
“我们骂你们设计的芯片太垃圾。”<br />
双双失笑。<br />
宁缺以前不担心互骂，更不担心有争执，因为分歧在所难免。<br />
但这回不一样。<br />
钟忆和唐诺允身份敏感，又是团队核心成员。<br />
万一意见不合，该怎么解决。<br />
他想了一夜没想到好法子。<br />
闫亭林让好友放宽心：“有分歧我让着钟忆，多大分歧我都让。以后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睡觉。”<br />
芯片团队几人包括唐诺允都没将这话当真，只当是场面话。<br />
宁缺：“确实该让着钟忆。”<br />
闫亭林顺着话随口问了句：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宁缺一本正经道：“她在整个团队里年龄最小，而且早产。”<br />
听到“早产”二字，闫亭林笑得肩膀直颤。<br />
最后笑得胃疼，早饭都没吃。<br />
第五十九章<br />
直到所有人吃完, 闫亭林想想宁缺的话还仍忍俊不禁。<br />
他闻所未闻过，谁在职场上拿早产说事。<br />
宁缺吃着煎火腿：“这么好笑？”<br />
闫亭林抵着下颌：“能不好笑？就像课堂上老师提问你，你不会, 你说‘老师我早产’。你猜老师接下来会怎么着？”<br />
宁缺笑说：“老师接下来会怎样我不清楚, 我是替你先找好自我说服的理由。这几年我就是这么劝自己伏低做小，不跟她一个早产儿一般见识。”<br />
闫亭林再次失笑, 让宁缺打住。<br />
再说下去, 他笑得胸口都疼。<br />
“这理由你继续留着自己用, 我不需要说服自己。伏低做小我不会, 但她想要的芯片，我会尽全力满足。”<br />
他朝坐在自己身侧的唐诺允扬扬下巴，对宁缺道：“这是我们团队最小的，以后也多让着我们点，我可是很护短的。”<br />
这话不是场面话。芯片团队里有人是跟着闫亭林从湾区回来，老板在其他团队和客户面前，绝对无条件护着他们。<br />
宁缺自我调侃：“再护短也比不过我，你看我都从人家娘胎里护起了。”<br />
“你这是给我压力呀。”趁着早会前的轻松气氛，闫亭林转脸问下属，“你们谁有早产的吗？我多护着点。”<br />
众人笑出声。<br />
有人接话：“老大, 我比预产期早三天，算吗？”<br />
闫亭林笑着手一挥：“哪凉快哪待着去。”<br />
笑声中，宁缺吃完早饭。<br />
“你们先走，我给钟忆买杯豆浆。”<br />
闫亭林拿着饭卡起身：“我去买。”<br />
今天团队的早饭也都是他请客。<br />
十分钟后, 闫亭林提着三杯现磨豆浆回来。<br />
所有人都没走, 等着他一起。<br />
从食堂出来，夏日的晨光已有些刺眼，他戴上墨镜。<br />
唐诺允看得出老板有心事, 早饭不是因笑得不想吃，大概压根没胃口，于是借故不吃。<br />
“老板，是项目推进上遇到棘手的事了？”她放慢脚步，关心道。<br />
闫亭林：“有点困难，还算不上棘手。”他具体说了说，“昨晚跟周肃晋开了视频会，形势比我刚答应加入京和时严峻很多。”<br />
“更多关键技术被国外封锁了是吗？”<br />
“是。短期内很难突破。”<br />
坤辰半导体目前的工艺水平和良率，制约芯片性能，而钟忆想要的正是能满足超大算力需求的芯片。<br />
唐诺允只好宽慰老板：“因为你回国了，他们害怕，所以从芯片工艺上围堵你，让你没施展空间。”<br />
闫亭林笑：“我还没厉害到让他们害怕的程度，不过这话我爱听。”<br />
随后言归正传，“你们无需操心，我已经在考虑解决方案。”<br />
唐诺允哪能不担心：“我们都吃了你请的早饭，你自己却没吃。”<br />
“我还是湾区作息，晚饭吃得少。”<br />
唐诺允：“……”<br />
还能这样？<br />
头一次听说时差没倒过来，早晚饭得颠倒。<br />
她又看看老板手上的三杯豆浆，纳闷他为何买这么多杯。<br />
直到周会上，唐诺允的疑惑才有了答案。<br />
那三杯现磨豆浆，钟忆一杯，老板自己一杯，最后一杯在周时亦面前。<br />
第一次周会，周时亦也参加了。<br />
他瞅瞅自己那杯现磨豆浆，谁家开会喝豆浆？<br />
其他人面前都是水或咖啡，就他们三人特殊，豆浆纸杯格外显眼。<br />
钟忆提出：“我需要芯片预留20%的可编程面积。”<br />
唐诺允没忍住再次确认：“多少？”<br />
钟忆看向她：“20%。”<br />
作为芯片架构师，唐诺允明确回复她：“不可能。”<br />
宁缺看了眼手表，开会才三十六分钟，双方就有了分歧。<br />
唐诺允继续解释：“坤辰半导体的制程工艺受限，连带我们也受限。你们再要求预留20%，芯片能效降低，就更无法满足你们的算力需求，而且——”<br />
说着，她将电脑投屏，“这是周总给的单芯片成本预算。”<br />
所有人看向屏幕。<br />
周时亦也抬眼看去，数据是他给的，不看也记得。<br />
唐诺允：“如果预留20%，成本严重超出。”<br />
不过她并不确定，周时亦是否会因此调整成本上限。谨慎起见，她看向周时亦，当面问清楚：“周总，坤辰能接受成本上浮吗？”<br />
是否会为钟忆想要预留的这20%，愿意承担增加的成本。<br />
周时亦干脆道：“不考虑增加单位成本。”<br />
“好，明白了。”<br />
唐诺允转向钟忆，没再多言。<br />
不是芯片团队不愿预留可编程的部分，而是工艺和成本都在这里限制着。<br />
钟忆却坚持道：“模型迭代太快，不预留可编程部分，怎么支持新算子？只有跟得上我们算法，你们芯片才能进步。”<br />
所有芯片团队人员：“……”<br />
双方争执至此，陷入僵局。<br />
谁也说服不了谁。<br />
但好在，没直接吵起来。<br />
闫亭林始终一言未发，只喝着冰豆浆。<br />
周时亦早就知道两个团队必定会有分歧，他只来旁听，不参与协调，否则工作无法正常推进。<br />
唐诺允不愿牺牲芯片能效，他理解。<br />
钟忆想要可编程的芯片，为大模型作长远打算，他更理解。<br />
闫亭林的豆浆终于喝完，对钟忆道：“今天会上讨论的所有问题，下次周会我全部给你答复。”<br />
钟忆点头：“好。”<br />
“今天就到这儿吧，散会。”<br />
闫亭林把豆浆纸杯扔进垃圾桶，拿着手机率先离开会议室。<br />
宁缺发现了，闫亭林和钟忆一样，开会什么都不带，只将自己带来。<br />
芯片团队紧随老板其后，好奇老板会给钟忆怎样的答复。<br />
--<br />
钟忆回到办公室，给了自己二十分钟休息时间。<br />
芯片技术的进一步封锁，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。<br />
无论多困难，她从未想过放弃可编程芯片。<br />
“忙吗？”周时亦站在办公室门口，敲了下门板。<br />
钟忆从椅背里坐直：“这二十分钟不忙。电话打完了？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会议结束后，他给杜总回了一个电话。<br />
周时亦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，无声把手递给她。<br />
钟忆笑了，这是担心她失落，又知她是手控，用自己的手哄她。<br />
她没接：“这是工作，又不是和你吵架。”<br />
周时亦收回手，靠回椅背。<br />
“今天不是我和闫亭林要站在唐诺允那边，是现实摆在那。”<br />
“我知道。”<br />
周时亦昨晚没告诉她与堂哥开视频的结果，想让她多睡一晚安稳觉。<br />
他知道今天的会议不会顺利，所以过来旁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