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远，一转身，一抬眼就能看见，这样就很好。<br />
酒吧前街的店搬完了，装修队进场了。<br />
后街的几家店也开始兴师动众的准备，赛博朋克风的，爵士风的，日式酒馆风的，各家都喜气洋洋，装修建材拉得络绎不绝。<br />
lostsheep的灯牌还执着亮着，只是生意冷清，店里连驻唱歌手都辞了，只剩我和小岭还有一个服务员。<br />
街管会不找我，收购方也不找我，我乐得清闲，整日在店里斗地主。<br />
“老板，再预支五百块。”小岭捏着手里的牌咬牙切齿，要把干瘪的牌面榨出汁一样。<br />
“预支工资也要和老板打牌，你也太敬业。”嘴里斜着塞根烟，把脚翘在对面桌子上，摸了半天，丢出去两张。<br />
“炸。”<br />
小岭哀嚎一声，软绵绵瘫倒下去。<br />
我笑笑，兑了两杯龙舌兰和伏特加分别给二人。<br />
“钱不用给了，喝酒吧。”<br />
没等两人哀嚎，门外冲进来几个人。<br />
“胡老板恭喜啊，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提？”后街的几个老板走进来。<br />
表情各异，领头的牵出一抹假笑，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。<br />
“你们lostsheep是要做大做强了，我们后面几家还是吃你剩饭呗。”不知谁喊了一句，旁边立刻有人嘘了声。<br />
“怎么了这是？”我眯着眼，腿没有放下来的意思。<br />
“怎么还装傻，胡老板你是飞黄腾达了，一点风都不透露，让我们这些老同事多寒心。”<br />
一群阴阳怪气的，没一个说正事的。<br />
小岭想到什么似的，突然冲出门外。<br />
片刻，门外传来她的尖叫：“老板，你快来！！”<br />
迈出门，冷风拂面，漆黑的夜幕中，前街束起一个巨大的灯牌，亮得要照透半边天。<br />
灯牌上是一只巨大黑山羊头颅，下面一行字母。<br />
“lost sheep”<br />
第19章<br />
夜空下，灯牌映亮我的眼。<br />
小岭在一旁和服务生拍掌庆祝，我举起手机，颤抖着给程双言拨去电话。<br />
短暂的铃声后，那边传来程双言的声音。<br />
呼吸微喘，像在赶路。<br />
“你看见了吗？”她笑。<br />
我点点头，片刻清清嗓子，又嗯了一声。<br />
“我去s市交接工作了，等我回来，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惊喜。”程双言很温柔，温柔得让我想哭。<br />
酒吧在有条不紊地装修着，程双言走时安排好了一切，没我事。<br />
索性连店里也不想去了，全权交付给小岭。<br />
整日躺在家里，想程双言了便闻闻她的衣服，望妻石似的。<br />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问她第一百遍。<br />
“快了，估计这两天就能办完，一办完我立刻飞回来。”她安抚我。<br />
嘴上答应，心里却盘算着别的想法。<br />
没有行李箱，当初从s市走的时候身无一物，这次回去也该两手空空。<br />
包里揣根充电器和换洗衣服就出发了。<br />
买了最近的一次航班，晚上十点到s市。<br />
临了要登机了，使坏似的，给她拍咖啡照片，故意露出机票一角，把到达时间显出来。<br />
照片发过去，轻快上飞机了。<br />
一上去就开始睡，直到临下机前十分钟才被吵醒。<br />
立刻掏手机去看信息。<br />
程双言回了个ok。<br />
暗自笑，于是隔着老远在接机口张望，已是晚上，接机的人不多，人群稀疏。<br />
很明显没有程双言，不死心，一直确认完每一个人的脸，才发现程双言没来。<br />
沮丧，独自背着包往外走，心里暗骂她。<br />
给她打去电话，一直到电话里铃声响完，她也没接。<br />
许是工作耽误？可她怎能这样？被程双言捧了些日子，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。<br />
慢慢在机场外的路沿石上坐下来。<br />
天黑透了，s市很大，我不知道她住在哪，也许是以前那个老房子？可那都过去四年了。<br />
等到十一点，程双言也没来，杳无音讯。<br />
心里害怕，忍不住打车去找她。<br />
不确定她在哪里，只求瞎猫碰上死耗子，呸，活耗子。<br />
手心发凉，心跳得极快，扑通扑通。<br />
心脏变作一棵蔓延生长的树，每一根血管的分叉都意图穿破我，我捂着喉咙，俯下身用手肘支撑膝盖。<br />
司机惊慌失措，险些调转方向往医院开。<br />
不好的预感。<br />
让司机一口气开到楼下，这座小区愈发破了，楼里没有几家亮着灯，黑漆漆，鬼楼似的。<br />
往楼上看，程双言家灯亮着。没赌错。<br />
舒了口气，心跳却没有减慢的意思。<br />
连滚带爬地上了楼，爬到三楼时看见满地血迹，拖拖拉拉一直匍匐进程双言家。<br />
狂跳一路的心脏顿了一下，脚下一软，用意识支撑着自己爬上去开门。<br />
门没锁，一推就开了。<br />
程双言满身是血，趴在客厅中央。<br />
跪下去探她鼻息，微弱，但是有。<br />
掏手机打120 ，然后熟练地报出这个四年没说出口过的地址。<br />
“她受了刀伤，已经昏迷了，出血量很大。”攥着手机，直勾勾盯着程双言说。<br />
大脑完全空白，眼里只有苍白的程双言。<br />
脸上喷溅着血液的程双言，温声细语的程双言，在老宅里被人捅成筛子的程双言。<br />
一到医院就被拉进了抢救室。<br />
我在外面的陪护椅上，一会疯狂抖腿，一会双手合十，一会把额头贴在墙上，整个人哆哆嗦嗦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。<br />
甚至忘记了有没有打110。<br />
警察来找我做笔录时，我才发现原来报了警。<br />
什么时候被捅的？不知道。有什么可疑人员？不知道。有什么熟人吗？不知道。<br />
一问三不知，咬着指甲，神经质地盯着抢救室的门，努力地检索信息，却发现一无所获。<br />
“你们是什么关系？”这个我知道。<br />
“情侣。”转头对警察说。<br />
不断有工作人员小跑着送血进去。<br />
出来一个人，叫我签字，不敢看签的什么，闭着眼两眼一横就写上自己名字。<br />
程双言要输血。血够吗？要不要输我的？我愿意把全身血都给她，只求她不要有事。<br />
医院的墙壁聆听太多祷告，听得圣母耳朵起茧子，圣母会听吗？我不知道。<br />
可我只剩下祷告了。<br />
警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，抢救室绿灯亮起，程双言被推出来了。<br />
脸上没有盖白布，盖着氧气面罩。<br />
扑过去推床，感觉自己没哭。<br />
可胸前衣服湿了大半，怀疑下雨了，仰头看，才发现头顶是冰冷的手术电梯的顶灯，而程双言马上要被转进icu。<br />
抹掉脸上的泪，又是好一顿签字，胡一两个字写到恶心。<br />
在签署与患者关系那一栏时，才发现我们在公众面前仍是姐妹关系。<br />
icu限制探视，每天只能进去十分钟。<br />
除了配合警察调查，剩下的时间便都蹲在icu门口。<br />
icu门口全是家属，打着钢架床的，铺着纸板床的，一个个形容枯槁，我也融入其中。<br />
一分钟都不能少，这是我和程双言在一起后第一次在s市的约会。<br />
几天下来，液体不要命地往她身体里打，她始终闭着眼，戴着呼吸机，心电监护仪在旁边滴滴作响。<br />
我像鬼魂似的飘荡在医院里，等着捉到同样飘荡的程双言，带她回家。<br />
警察那边打来电话，嫌疑人抓到了，叫游弋，才出狱一年多，上一次入狱是因为经济犯罪。<br />
闻言深吸一口气，托了程双言朋友，请最好的律师，我要让她死。<br />
小幽是来复仇的。<br />
程双言不清白，可我偏爱她。不需要理由，哪怕她恶贯满盈也要偏爱她的偏爱。<br />
住了一星期icu，程双言终于意识清醒了。<br />
手术做的成功，只是发现太晚，出血量太大，险些器官衰竭了。<br />
医生告诉我，再晚来几分钟就救不回来了。<br />
谢谢圣母谢谢上帝谢谢耶稣谢谢我。<br />
我抢回了程双言。<br />
又过了几天，程双言转入普通病房了。<br />
万幸，各项指标都恢复的不错，除了肚子上留下几个触目惊心的刀疤，别处如常。<br />
给她削苹果吃，不会用刀，刀险些飞出去，插在床上。<br />
最后程双言半倚着床，无奈接过刀开始削。<br />
“没了我你怎么办？”程双言数落我。<br />
“没了你我就死。”笑哈哈的，却说得相当认真。<br />
程双言沉默半晌，放下刀，抱住了我。<br />
出院后，我们没在s市停留，两人都对这座城市心理阴影太大。<br />
于是径直回了n市，我们沿海的小家，一个全新的开始。<br />
追问程双言当时说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，她闭口不谈，只说让我耐心等待。
酒吧前街的店搬完了，装修队进场了。<br />
后街的几家店也开始兴师动众的准备，赛博朋克风的，爵士风的，日式酒馆风的，各家都喜气洋洋，装修建材拉得络绎不绝。<br />
lostsheep的灯牌还执着亮着，只是生意冷清，店里连驻唱歌手都辞了，只剩我和小岭还有一个服务员。<br />
街管会不找我，收购方也不找我，我乐得清闲，整日在店里斗地主。<br />
“老板，再预支五百块。”小岭捏着手里的牌咬牙切齿，要把干瘪的牌面榨出汁一样。<br />
“预支工资也要和老板打牌，你也太敬业。”嘴里斜着塞根烟，把脚翘在对面桌子上，摸了半天，丢出去两张。<br />
“炸。”<br />
小岭哀嚎一声，软绵绵瘫倒下去。<br />
我笑笑，兑了两杯龙舌兰和伏特加分别给二人。<br />
“钱不用给了，喝酒吧。”<br />
没等两人哀嚎，门外冲进来几个人。<br />
“胡老板恭喜啊，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提？”后街的几个老板走进来。<br />
表情各异，领头的牵出一抹假笑，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。<br />
“你们lostsheep是要做大做强了，我们后面几家还是吃你剩饭呗。”不知谁喊了一句，旁边立刻有人嘘了声。<br />
“怎么了这是？”我眯着眼，腿没有放下来的意思。<br />
“怎么还装傻，胡老板你是飞黄腾达了，一点风都不透露，让我们这些老同事多寒心。”<br />
一群阴阳怪气的，没一个说正事的。<br />
小岭想到什么似的，突然冲出门外。<br />
片刻，门外传来她的尖叫：“老板，你快来！！”<br />
迈出门，冷风拂面，漆黑的夜幕中，前街束起一个巨大的灯牌，亮得要照透半边天。<br />
灯牌上是一只巨大黑山羊头颅，下面一行字母。<br />
“lost sheep”<br />
第19章<br />
夜空下，灯牌映亮我的眼。<br />
小岭在一旁和服务生拍掌庆祝，我举起手机，颤抖着给程双言拨去电话。<br />
短暂的铃声后，那边传来程双言的声音。<br />
呼吸微喘，像在赶路。<br />
“你看见了吗？”她笑。<br />
我点点头，片刻清清嗓子，又嗯了一声。<br />
“我去s市交接工作了，等我回来，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惊喜。”程双言很温柔，温柔得让我想哭。<br />
酒吧在有条不紊地装修着，程双言走时安排好了一切，没我事。<br />
索性连店里也不想去了，全权交付给小岭。<br />
整日躺在家里，想程双言了便闻闻她的衣服，望妻石似的。<br />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问她第一百遍。<br />
“快了，估计这两天就能办完，一办完我立刻飞回来。”她安抚我。<br />
嘴上答应，心里却盘算着别的想法。<br />
没有行李箱，当初从s市走的时候身无一物，这次回去也该两手空空。<br />
包里揣根充电器和换洗衣服就出发了。<br />
买了最近的一次航班，晚上十点到s市。<br />
临了要登机了，使坏似的，给她拍咖啡照片，故意露出机票一角，把到达时间显出来。<br />
照片发过去，轻快上飞机了。<br />
一上去就开始睡，直到临下机前十分钟才被吵醒。<br />
立刻掏手机去看信息。<br />
程双言回了个ok。<br />
暗自笑，于是隔着老远在接机口张望，已是晚上，接机的人不多，人群稀疏。<br />
很明显没有程双言，不死心，一直确认完每一个人的脸，才发现程双言没来。<br />
沮丧，独自背着包往外走，心里暗骂她。<br />
给她打去电话，一直到电话里铃声响完，她也没接。<br />
许是工作耽误？可她怎能这样？被程双言捧了些日子，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。<br />
慢慢在机场外的路沿石上坐下来。<br />
天黑透了，s市很大，我不知道她住在哪，也许是以前那个老房子？可那都过去四年了。<br />
等到十一点，程双言也没来，杳无音讯。<br />
心里害怕，忍不住打车去找她。<br />
不确定她在哪里，只求瞎猫碰上死耗子，呸，活耗子。<br />
手心发凉，心跳得极快，扑通扑通。<br />
心脏变作一棵蔓延生长的树，每一根血管的分叉都意图穿破我，我捂着喉咙，俯下身用手肘支撑膝盖。<br />
司机惊慌失措，险些调转方向往医院开。<br />
不好的预感。<br />
让司机一口气开到楼下，这座小区愈发破了，楼里没有几家亮着灯，黑漆漆，鬼楼似的。<br />
往楼上看，程双言家灯亮着。没赌错。<br />
舒了口气，心跳却没有减慢的意思。<br />
连滚带爬地上了楼，爬到三楼时看见满地血迹，拖拖拉拉一直匍匐进程双言家。<br />
狂跳一路的心脏顿了一下，脚下一软，用意识支撑着自己爬上去开门。<br />
门没锁，一推就开了。<br />
程双言满身是血，趴在客厅中央。<br />
跪下去探她鼻息，微弱，但是有。<br />
掏手机打120 ，然后熟练地报出这个四年没说出口过的地址。<br />
“她受了刀伤，已经昏迷了，出血量很大。”攥着手机，直勾勾盯着程双言说。<br />
大脑完全空白，眼里只有苍白的程双言。<br />
脸上喷溅着血液的程双言，温声细语的程双言，在老宅里被人捅成筛子的程双言。<br />
一到医院就被拉进了抢救室。<br />
我在外面的陪护椅上，一会疯狂抖腿，一会双手合十，一会把额头贴在墙上，整个人哆哆嗦嗦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。<br />
甚至忘记了有没有打110。<br />
警察来找我做笔录时，我才发现原来报了警。<br />
什么时候被捅的？不知道。有什么可疑人员？不知道。有什么熟人吗？不知道。<br />
一问三不知，咬着指甲，神经质地盯着抢救室的门，努力地检索信息，却发现一无所获。<br />
“你们是什么关系？”这个我知道。<br />
“情侣。”转头对警察说。<br />
不断有工作人员小跑着送血进去。<br />
出来一个人，叫我签字，不敢看签的什么，闭着眼两眼一横就写上自己名字。<br />
程双言要输血。血够吗？要不要输我的？我愿意把全身血都给她，只求她不要有事。<br />
医院的墙壁聆听太多祷告，听得圣母耳朵起茧子，圣母会听吗？我不知道。<br />
可我只剩下祷告了。<br />
警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，抢救室绿灯亮起，程双言被推出来了。<br />
脸上没有盖白布，盖着氧气面罩。<br />
扑过去推床，感觉自己没哭。<br />
可胸前衣服湿了大半，怀疑下雨了，仰头看，才发现头顶是冰冷的手术电梯的顶灯，而程双言马上要被转进icu。<br />
抹掉脸上的泪，又是好一顿签字，胡一两个字写到恶心。<br />
在签署与患者关系那一栏时，才发现我们在公众面前仍是姐妹关系。<br />
icu限制探视，每天只能进去十分钟。<br />
除了配合警察调查，剩下的时间便都蹲在icu门口。<br />
icu门口全是家属，打着钢架床的，铺着纸板床的，一个个形容枯槁，我也融入其中。<br />
一分钟都不能少，这是我和程双言在一起后第一次在s市的约会。<br />
几天下来，液体不要命地往她身体里打，她始终闭着眼，戴着呼吸机，心电监护仪在旁边滴滴作响。<br />
我像鬼魂似的飘荡在医院里，等着捉到同样飘荡的程双言，带她回家。<br />
警察那边打来电话，嫌疑人抓到了，叫游弋，才出狱一年多，上一次入狱是因为经济犯罪。<br />
闻言深吸一口气，托了程双言朋友，请最好的律师，我要让她死。<br />
小幽是来复仇的。<br />
程双言不清白，可我偏爱她。不需要理由，哪怕她恶贯满盈也要偏爱她的偏爱。<br />
住了一星期icu，程双言终于意识清醒了。<br />
手术做的成功，只是发现太晚，出血量太大，险些器官衰竭了。<br />
医生告诉我，再晚来几分钟就救不回来了。<br />
谢谢圣母谢谢上帝谢谢耶稣谢谢我。<br />
我抢回了程双言。<br />
又过了几天，程双言转入普通病房了。<br />
万幸，各项指标都恢复的不错，除了肚子上留下几个触目惊心的刀疤，别处如常。<br />
给她削苹果吃，不会用刀，刀险些飞出去，插在床上。<br />
最后程双言半倚着床，无奈接过刀开始削。<br />
“没了我你怎么办？”程双言数落我。<br />
“没了你我就死。”笑哈哈的，却说得相当认真。<br />
程双言沉默半晌，放下刀，抱住了我。<br />
出院后，我们没在s市停留，两人都对这座城市心理阴影太大。<br />
于是径直回了n市，我们沿海的小家，一个全新的开始。<br />
追问程双言当时说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，她闭口不谈，只说让我耐心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