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她完完全全属于我，我也完完全全属于她。努力压制的情绪终于喷发，绝望地想，我在纵容她。<br />
如果她第一次和别人接触我就拽她回来，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？我给了她太多私人空间，以至于她长出了利角和蹄子，在远离我的阳光大道上一路奔腾。<br />
暴雨天，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上，混着如泣如诉的雷声，我打着伞带着准备好的材料去她学校办理休学。<br />
办理得很顺利，胡一也如我所料又哭又闹，板着脸不理她。<br />
故意说出她和霍祥接触的事，她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倒回去。手攥着方向盘，雨气从门缝里吹进来，觉得冷。<br />
我何苦如此？又何故如此？我一直在伤害她。心里空空的，滴滴答答有什么东西流出去。<br />
雨点打在窗户上，家里没开灯，昏暗，还是吵起来了。<br />
霍祥给她的转账记录历历在目，觉得心好痛，我干嘛要骗她，傻胡一，一无所有只剩下一颗赤诚之心的笨蛋胡一。<br />
她对人说出这些，她做了多大的努力，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气？为了给“破产”姐姐减轻压力出去兜售尊严，却被姐姐勒令退学？荒唐。<br />
疼得几乎要跪下，千差万错错在我。<br />
说不出话，不愿她看见我哭。她脸气得很红，边上被泪水粘住几缕头发，伸手去拨开，食指被她一口咬住。<br />
被咬过很多次，咬皮的咬肉的第一次被咬骨。<br />
十指连心的痛原是这种感觉，可我不愿抽出，愧对她，若这样能让她好受些，我甘之若饴。<br />
胡一停嘴了，手指仍在手上，没断，也不疼。或许是疼到麻木，或许是我的心麻木。<br />
突然想和胡一断掉。我们都放过彼此，我不要再伤害她了，她是个很好的人，只是遇到了我。<br />
摇摇晃晃站起来，借着雷光，菜刀的锋芒闪过，手起刀落，血喷在我脸上。断掉吧，像这根手指一样，好吗？<br />
我真的真的，不要再伤害她了。<br />
忘了说了些什么，据说大脑会自动遗忘过于痛苦的回忆，要忘就全忘了，把她这个人也忘了，留一个模糊的影子给我做念想作甚？<br />
她走了，我靠在桌子边，看着血滴滴答答，最后汇成一个黑色的池塘。<br />
一直站到天黑透了，才发现她什么也没拿，空着手出去的。<br />
没有手机没有伞，心慌，随随便便拿纸把手一包，又跟在雨里冲出去。<br />
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，雨一直在下。<br />
地下车库里摩托不在，她骑着摩托出去的。<br />
这么大的雨，她心里又不痛快，骑得那么快，出了事怎么办？<br />
开着车去追，雨水如瀑，起雾了，看不见前路。一直追到深夜，一无所获，眼前黑蒙，视野变得模糊，许是困了。<br />
下车去买咖啡提神，老板见了我尖叫一声就往后躲。<br />
我才发现半身衣服都被血浸湿了，包着的纸不知何时掉了，半截断指突兀地露出灯光下，还能看见清晰的骨头。<br />
抬头看老板，嘴里还在嘟囔着：“给我瓶咖啡……”<br />
第二天再醒来，是在医院。<br />
“你的手再晚来都要感染了！怎么想的？断了指不来医院在雨里跑什么？<br />
你知不知道你的手昨天来的时候都已经泡白了，现在有了剩下的半截手指也接不回去了。”<br />
医生是个年纪很大的女人，发着火质问我。<br />
我看向包扎地严严实实的手，摇摇头：“不用接，这样挺好的。”<br />
挺好的，我没追回胡一，我只剩下这个了。<br />
第23章 黑山羊忏悔录4<br />
回到家，家里空荡荡的。<br />
我一件件收拾散落的东西。<br />
碎掉的同款水杯一片片扫起来，连着我们的回忆一同倒进垃圾桶。<br />
地拖了三遍，直到地砖洁净如新，我才停下手。<br />
胡一总丢三落四。<br />
出门忘带东西，穿着鞋跑回房间找，地面很少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。<br />
跟我闹起脾气来，也爱拿家具撒气，动不动敲得家里震天响。<br />
这会倒是安静，能听见楼下车流声。<br />
干完家务很热，出了一身汗。<br />
打开冰箱，里面除了我冰着的冷泡茶外，还放着几瓶酒。<br />
胡一的。<br />
拿出来，倚在冰箱旁，学着她用牙齿撬开瓶盖。<br />
撬了许久，瓶盖啵一声开了，泡沫翻涌出来。我措手不及，傻愣在原地，满手满地的酒沫。<br />
地板到底还是脏了。<br />
心想，如果胡一是死了就好了。<br />
我就能理解成是她的鬼魂在耍坏，坏胡一，笨胡一。<br />
又或是她没有死，突然打开门，大喊一声：“程双言！我饿死了！给我做饭！”<br />
不，她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向我提要求。<br />
胡一像只养不熟的小老鼠，怯生生，却充满攻击力。<br />
能怪谁？都怪我。<br />
我是她姐姐，我把她毁了。<br />
慢慢倚着冰箱坐下去，眼泪流下来，我捂住了脸。<br />
几个月过去，没有她的一点消息。<br />
送走了最后一波客户，长舒一口气，缩在小车里，向外看去。<br />
今夜星空明朗，明天是个大晴天。<br />
滑着手机，备忘录里勾满了各种地名和人名。<br />
把她去过的地方，认识的人，统统都拜访一遍，一无所获。<br />
名单上的人越勾越少，直到滑到最下面，柳愈的名字闪进我眼里。<br />
顿了一下，并不愿见她。<br />
但其他人，又没什么价值。<br />
犹豫再三，拨去了电话。<br />
“对不起，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……”<br />
次日，难得的休息日。<br />
我驱车直往柳愈学校开去，靠那张蒙尘的通行证，我把车一口气开到教学楼下。<br />
绿荫飒飒，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来。<br />
瞧见个面熟的影子，连忙喊住她。<br />
“同学，你知道柳愈在哪吗？”<br />
那人惊讶地看着我。<br />
“你是胡一姐姐吧，柳愈？学校也在找她，她已经消失一个多星期了。”<br />
“胡一现在还好吗？我们还没联系上胡一，她们不会在一块吧。”<br />
闻言，我沉默片刻说：“不清楚，如果你们联系上胡一了，再给我打电话吧。”<br />
凭着模糊的记忆，去了柳愈曾经的出租屋。<br />
在那里我接走了上次离家出走的胡一，但这次，我来的不凑巧。<br />
房门大敞，房东正和工人往出搬东西。<br />
“这人好久没见了，有一个多星期了吧。<br />
还欠我房租呢，打电话给她，说东西不要了，叫我拿去抵房租。”<br />
“她这破玩意，全卖了能值几个钱？”房东踹了脚地上的书。<br />
是精装版圣经，已经散架了。<br />
封面被刀划出道道印子，几张纸落下来。<br />
上面用稚嫩的笔画写着柳愈，下一行，端正的小楷，写着舒望慈三个字。<br />
“她欠你多少钱？”我捡起那本破旧的圣经。<br />
“2300”<br />
“我转你，这书我要了。”<br />
在房东诧异又惊喜的目光中，我拍了拍书皮上的灰，转身离去。<br />
很可惜，除了那张写着名字的纸片，书里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。<br />
圣经翻得很破很破，边边角角写满了舒望慈和一个个黑团团。<br />
把纸怼在台灯下，我终于看清了，黑团下是去死。<br />
舒望慈去死。<br />
谁是舒望慈？与我无关。<br />
我只想找到胡一。<br />
这本两千三买来的破书没发挥多少价值，便被我丢在了角落。<br />
几天后，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。<br />
“您好，您是柳愈的朋友吗？我是她妈妈。<br />
我从她的房东那得到了您的联系方式，想请您吃个饭，顺便把柳愈欠的钱还给您。”<br />
午餐订在一家野菜馆，都是素食。<br />
自称柳愈妈妈的女人坐在一处角落，眉眼舒展，保养得当。<br />
见我来了，微笑着起身迎接。<br />
“您好，程女士，我叫舒望慈，叫我慈姐就好。”<br />
舒望慈去死。<br />
柳愈写在圣经里的女人。<br />
家庭关系不合吗？倒和我同命相连。<br />
慈姐人如其名，温柔可亲，看似句句有回应，但涉及到柳愈的事，便打起太极。<br />
与她隔着一层雾，看不清真面目。<br />
饭吃完，她擦擦嘴，说出了今日饭局的第一句真心话。<br />
“房租我转给您，您看那本圣经可以还给我吗？”<br />
“为什么？”我说。<br />
“那是我女儿的，对她很重要，她会回来找它的。”舒望慈说。<br />
忽然明白柳愈为何逃跑，我站起来，拿起外套。<br />
“她不会回来了。”我说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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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她第一次和别人接触我就拽她回来，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？我给了她太多私人空间，以至于她长出了利角和蹄子，在远离我的阳光大道上一路奔腾。<br />
暴雨天，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上，混着如泣如诉的雷声，我打着伞带着准备好的材料去她学校办理休学。<br />
办理得很顺利，胡一也如我所料又哭又闹，板着脸不理她。<br />
故意说出她和霍祥接触的事，她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倒回去。手攥着方向盘，雨气从门缝里吹进来，觉得冷。<br />
我何苦如此？又何故如此？我一直在伤害她。心里空空的，滴滴答答有什么东西流出去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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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祥给她的转账记录历历在目，觉得心好痛，我干嘛要骗她，傻胡一，一无所有只剩下一颗赤诚之心的笨蛋胡一。<br />
她对人说出这些，她做了多大的努力，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气？为了给“破产”姐姐减轻压力出去兜售尊严，却被姐姐勒令退学？荒唐。<br />
疼得几乎要跪下，千差万错错在我。<br />
说不出话，不愿她看见我哭。她脸气得很红，边上被泪水粘住几缕头发，伸手去拨开，食指被她一口咬住。<br />
被咬过很多次，咬皮的咬肉的第一次被咬骨。<br />
十指连心的痛原是这种感觉，可我不愿抽出，愧对她，若这样能让她好受些，我甘之若饴。<br />
胡一停嘴了，手指仍在手上，没断，也不疼。或许是疼到麻木，或许是我的心麻木。<br />
突然想和胡一断掉。我们都放过彼此，我不要再伤害她了，她是个很好的人，只是遇到了我。<br />
摇摇晃晃站起来，借着雷光，菜刀的锋芒闪过，手起刀落，血喷在我脸上。断掉吧，像这根手指一样，好吗？<br />
我真的真的，不要再伤害她了。<br />
忘了说了些什么，据说大脑会自动遗忘过于痛苦的回忆，要忘就全忘了，把她这个人也忘了，留一个模糊的影子给我做念想作甚？<br />
她走了，我靠在桌子边，看着血滴滴答答，最后汇成一个黑色的池塘。<br />
一直站到天黑透了，才发现她什么也没拿，空着手出去的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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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，雨一直在下。<br />
地下车库里摩托不在，她骑着摩托出去的。<br />
这么大的雨，她心里又不痛快，骑得那么快，出了事怎么办？<br />
开着车去追，雨水如瀑，起雾了，看不见前路。一直追到深夜，一无所获，眼前黑蒙，视野变得模糊，许是困了。<br />
下车去买咖啡提神，老板见了我尖叫一声就往后躲。<br />
我才发现半身衣服都被血浸湿了，包着的纸不知何时掉了，半截断指突兀地露出灯光下，还能看见清晰的骨头。<br />
抬头看老板，嘴里还在嘟囔着：“给我瓶咖啡……”<br />
第二天再醒来，是在医院。<br />
“你的手再晚来都要感染了！怎么想的？断了指不来医院在雨里跑什么？<br />
你知不知道你的手昨天来的时候都已经泡白了，现在有了剩下的半截手指也接不回去了。”<br />
医生是个年纪很大的女人，发着火质问我。<br />
我看向包扎地严严实实的手，摇摇头：“不用接，这样挺好的。”<br />
挺好的，我没追回胡一，我只剩下这个了。<br />
第23章 黑山羊忏悔录4<br />
回到家，家里空荡荡的。<br />
我一件件收拾散落的东西。<br />
碎掉的同款水杯一片片扫起来，连着我们的回忆一同倒进垃圾桶。<br />
地拖了三遍，直到地砖洁净如新，我才停下手。<br />
胡一总丢三落四。<br />
出门忘带东西，穿着鞋跑回房间找，地面很少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。<br />
跟我闹起脾气来，也爱拿家具撒气，动不动敲得家里震天响。<br />
这会倒是安静，能听见楼下车流声。<br />
干完家务很热，出了一身汗。<br />
打开冰箱，里面除了我冰着的冷泡茶外，还放着几瓶酒。<br />
胡一的。<br />
拿出来，倚在冰箱旁，学着她用牙齿撬开瓶盖。<br />
撬了许久，瓶盖啵一声开了，泡沫翻涌出来。我措手不及，傻愣在原地，满手满地的酒沫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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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想，如果胡一是死了就好了。<br />
我就能理解成是她的鬼魂在耍坏，坏胡一，笨胡一。<br />
又或是她没有死，突然打开门，大喊一声：“程双言！我饿死了！给我做饭！”<br />
不，她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向我提要求。<br />
胡一像只养不熟的小老鼠，怯生生，却充满攻击力。<br />
能怪谁？都怪我。<br />
我是她姐姐，我把她毁了。<br />
慢慢倚着冰箱坐下去，眼泪流下来，我捂住了脸。<br />
几个月过去，没有她的一点消息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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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夜星空明朗，明天是个大晴天。<br />
滑着手机，备忘录里勾满了各种地名和人名。<br />
把她去过的地方，认识的人，统统都拜访一遍，一无所获。<br />
名单上的人越勾越少，直到滑到最下面，柳愈的名字闪进我眼里。<br />
顿了一下，并不愿见她。<br />
但其他人，又没什么价值。<br />
犹豫再三，拨去了电话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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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驱车直往柳愈学校开去，靠那张蒙尘的通行证，我把车一口气开到教学楼下。<br />
绿荫飒飒，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来。<br />
瞧见个面熟的影子，连忙喊住她。<br />
“同学，你知道柳愈在哪吗？”<br />
那人惊讶地看着我。<br />
“你是胡一姐姐吧，柳愈？学校也在找她，她已经消失一个多星期了。”<br />
“胡一现在还好吗？我们还没联系上胡一，她们不会在一块吧。”<br />
闻言，我沉默片刻说：“不清楚，如果你们联系上胡一了，再给我打电话吧。”<br />
凭着模糊的记忆，去了柳愈曾经的出租屋。<br />
在那里我接走了上次离家出走的胡一，但这次，我来的不凑巧。<br />
房门大敞，房东正和工人往出搬东西。<br />
“这人好久没见了，有一个多星期了吧。<br />
还欠我房租呢，打电话给她，说东西不要了，叫我拿去抵房租。”<br />
“她这破玩意，全卖了能值几个钱？”房东踹了脚地上的书。<br />
是精装版圣经，已经散架了。<br />
封面被刀划出道道印子，几张纸落下来。<br />
上面用稚嫩的笔画写着柳愈，下一行，端正的小楷，写着舒望慈三个字。<br />
“她欠你多少钱？”我捡起那本破旧的圣经。<br />
“2300”<br />
“我转你，这书我要了。”<br />
在房东诧异又惊喜的目光中，我拍了拍书皮上的灰，转身离去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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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望慈去死。<br />
谁是舒望慈？与我无关。<br />
我只想找到胡一。<br />
这本两千三买来的破书没发挥多少价值，便被我丢在了角落。<br />
几天后，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。<br />
“您好，您是柳愈的朋友吗？我是她妈妈。<br />
我从她的房东那得到了您的联系方式，想请您吃个饭，顺便把柳愈欠的钱还给您。”<br />
午餐订在一家野菜馆，都是素食。<br />
自称柳愈妈妈的女人坐在一处角落，眉眼舒展，保养得当。<br />
见我来了，微笑着起身迎接。<br />
“您好，程女士，我叫舒望慈，叫我慈姐就好。”<br />
舒望慈去死。<br />
柳愈写在圣经里的女人。<br />
家庭关系不合吗？倒和我同命相连。<br />
慈姐人如其名，温柔可亲，看似句句有回应，但涉及到柳愈的事，便打起太极。<br />
与她隔着一层雾，看不清真面目。<br />
饭吃完，她擦擦嘴，说出了今日饭局的第一句真心话。<br />
“房租我转给您，您看那本圣经可以还给我吗？”<br />
“为什么？”我说。<br />
“那是我女儿的，对她很重要，她会回来找它的。”舒望慈说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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