仔细推算，应该是赵声发现房卡的那个晚上。<br />
她手里拿着b超报告，浑浑噩噩走出医院，外面的日头强烈，她却觉得浑身冰冷。<br />
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，和一个千真万确的孩子。<br />
同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。<br />
医院外是一个十字路口，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。<br />
手机响起，她接到一个电话。<br />
“喂，秦若影，我是汪屹。”汪屹的声音懒懒的，像刚睡醒。<br />
“听说你今天去试镜了一个电影，又听说那个项目挺缺钱的，正好我的钱多到花不完。”<br />
秦若影拿着手机，没有反应。<br />
“你有没有在听？！”汪屹问。<br />
“嗯。”秦若影机械的回复。<br />
“于是呢，我安排了我的艺人也去试镜，导演现在很为难，一边是心仪的女主角人选，一边是支撑项目的资金。”<br />
“我想到一个两全的方法，不如，你签到我的公司。”<br />
秦若影站在医院门口，抬头直视太阳，刺眼的阳光让她想流泪。<br />
“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。”<br />
汪屹突然认真起来，“我也没和你开玩笑，你知道这个决定我花了多长时间说服自己，以前的事我非但不和你计较，还签下你，你难道不觉得我是个多么大度的人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我签你绝不是想泡你，完全是从商业的角度考虑，觉得你以后能为我挣钱，信不信由你，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，还有我要告诉你，签在我的公司，你才能得到这个角色，或者你愿意再当十年群众演员，我无所谓。”<br />
汪屹说完就挂断电话。<br />
距离电话挂断已经过去了十分钟，秦若影还站在医院门口的人行道，对面的红灯变成绿灯，与她并列的行人一批一批往向前走，她转身重新返回医院。<br />
医生正准备下班，她站在诊室门口问：“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？”<br />
第45章 秦若影<br />
其实过程不是很痛苦, 进了手术室，麻醉剂顺着静脉进入身体，她很快就睡着了。<br />
再醒来她就在病房的小床上, 睁眼那一瞬间，她的眼泪控制不住从眼眶溢出，像六月的雨, 忽然就下起来, 没有任何预兆。<br />
双手放在小腹, 她蜷在床上, 大口大口呼气喘息，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被剥夺。<br />
她没有家属陪伴，护士便格外留心, “秦若影, 你怎么了？是肚子疼吗？”<br />
可她泪流满面，却说不出话，耳朵轰隆隆的响，她勉强摇了摇头, 腹部只有些许绞痛，其余的痛感都来自于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。<br />
护士给她重新戴上氧气管, 很久之后, 她才停住哭泣, 转为死一般的沉寂。<br />
她双眼停滞, 蒙着一层薄泪, 空盯着病房天花板, 心像被刮宫器一同从子宫搅碎掏出。<br />
她曾看过某个手机推送文章, 说据不完全统计每年女性堕胎1300万人次。<br />
冰冷的数字背后, 是1300万次叹息与悲声。<br />
她只是其中之一。<br />
医生来查房, 问询她的情况，又给她开了些药，嘱咐她：“这几天也许会有少量的出血，给你开了些促进子宫收缩和排淤血的药，还有外用的洗液，把药吃完出血的情况应该会消失，就可以停药了，如果有任何不适或者出血量大的话，你要随时过来复诊，往后三个月不能有性生活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秦若影脸上的泪痕还在，那位女医生短短叹了口气，什么都没说。<br />
她撑着虚乏的身体，穿好衣服，走的时候护士追出来喊她：“秦若影，你的b超报告没拿。”<br />
秦若影像没听到一样关上电梯。<br />
*<br />
晚上赵声回到家，秦若影已经躺下了，蜷在床上，背脊像一把弯曲的弓。<br />
他发现垃圾桶里的卫生巾，给她冲了一杯热红糖水放在床头。<br />
刚躺下，秦若影就转身过来，紧紧抱着他。<br />
他把床头灯打开，[经期到了？]<br />
秦若影避开他的目光，点了下头。<br />
[这个月是不是推迟了？]<br />
[嗯，可能是前段时间拍了下水戏。]<br />
赵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，发现她好像哭过，[疼吗？]<br />
她的唇抿成一条线，眼里含着泪，没有掉下来，却抱他更紧。<br />
“疼。”闷声从他胸口传出。<br />
闷热的夏季，他觉得热，却没推开她。<br />
秦若影硬着头皮喝完整杯红糖水，双手握住赵声的手，贴在她的小腹。<br />
赵声被她手心冰凉的温度吓了一跳。<br />
[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。]<br />
[没关系，睡觉吧。]<br />
睡前，她问赵声：[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？]<br />
赵声有点懵：[你是什么意思？]<br />
[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。]<br />
一直在一起，以后还会有孩子。<br />
她只有这样想，才能好受些。<br />
赵声抱着她，若有所思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。<br />
第二天，赵声依旧早起上班，他走后，秦若影拿起手机，给汪屹发了一条微信。<br />
【我可以签到你的公司。】<br />
*<br />
她又到了影视经纪公司的大楼，汪屹的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名字。<br />
【星影娱乐经纪公司】<br />
“你好，我找汪屹。”秦若影对前台小姐说。<br />
“我们是不是见过？”前台小姐狐疑地看着她。<br />
“是的，三年前，我们见过，我叫秦若影。”<br />
汪屹在会议室等她，穿着一套满是logo的名牌衣服，翘起的腿放在会议桌上，人陷进办公椅玩手机。<br />
他偏头看了一眼秦若影，扬了扬下巴。<br />
“坐，等我玩儿完这把游戏。”<br />
秦若影就安静地等着。<br />
汪屹眼睛盯着屏幕，嘴也没闲着，问她：“我比较好奇，既然你真的想做演员这行，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来找我，我记得我给过你名片。”<br />
前台女生正好送咖啡过来，紧张地手一抖，放咖啡杯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，秦若影帮她扶好，轻飘飘说：“因为你这个公司看起来不太正规。”<br />
汪屹一下子正襟危坐，双手放在桌上，身体向前倾了倾。<br />
“这么说你确实来过？”<br />
“没来过，看你就知道了。”<br />
汪屹耸了耸肩，旁边的女生松了口气。<br />
“我看过那个剧本，题材偏冷，难度挺大，很有可能没什么水花，不如你签了我的公司，我给你介绍其他的资源。”<br />
“我想拍那个电影，你也是这样答应我的。”<br />
汪屹撇嘴，像个小孩一样模仿她一本正经的说话，又说：“你还挺有志气的，上来就想当电影咖。那你觉得你能抗下这个戏吗？”<br />
“导演觉得我能，我就能。”她坚定道。<br />
“如果你签了我的公司，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把你手上的问题解决，我发给医院看过了，专家说不是什么大问题，于是我更好奇了，这么一个简单的手术，你爸妈为什么不在你上学前解决？”<br />
汪屹当然不会理解她的处境。<br />
“我没爸妈。”<br />
“只要是胎生的就有爸妈。”<br />
“我爸妈都死了。”秦若影说得很平淡。<br />
“你最好跟我说的是实话，我马上要当你老板，我不想你有什么黑料是我不知道的。”<br />
“没有。”秦若影说，她有些怀疑汪屹是不是想签她，还是单纯想知道她有什么把柄。<br />
汪屹拿过合同，那些条款太过复杂，她看得很认真。<br />
汪屹在旁边幽幽道：“我这合同在娱乐圈已经不算是霸王条款了，你想好再签，先签三年。”<br />
她没什么经验，自己一个人就签完了合同。<br />
汪屹偏着身子看她签字，调侃她：“字写得不错，我以为你初中都没读完呢。”<br />
毕竟她当时在玉楼，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。<br />
秦若影白了他一眼，汪屹轻咳一声以示老板威严，又说：“你既然没亲人的话，我刚好联系了一家私立医院，陪你去？”<br />
“不用，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，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做了手术，高琳那边就能用我？”<br />
汪屹点头，声音慵懒：“当然，我今天就会联系导演，但你别指望片酬能给你多高，也就比你当群众演员高点，毕竟我是资方，你还没给我赚到钱，成本还是要控制的。”<br />
“好。”秦若影把合同签好递给他。<br />
汪屹看着她的脸，免不了要给她浇一盆冷水，“小火靠捧，大火靠命。我当然会捧你，但能不能一鸣惊人，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。”<br />
果然，第三天，高琳导演希望她再去试镜。<br />
试镜之后，她和导演说她会尽快准备做手术。<br />
高琳有些担忧地说：“本来选了个开机的好日子，现在只有一个月了，你可别耽误了。”<br />
“放心吧，我不会扯后腿的。”<br />
*<br />
秦若影还记得她试镜成功那天是八月八号，赵声的生日。<br />
赵声特意休假一天，他们又去商场看了场电影，赵声带着助听器，不时地调整，电影院的音响声音很大，他的耳朵有些不舒服。
她手里拿着b超报告，浑浑噩噩走出医院，外面的日头强烈，她却觉得浑身冰冷。<br />
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，和一个千真万确的孩子。<br />
同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。<br />
医院外是一个十字路口，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。<br />
手机响起，她接到一个电话。<br />
“喂，秦若影，我是汪屹。”汪屹的声音懒懒的，像刚睡醒。<br />
“听说你今天去试镜了一个电影，又听说那个项目挺缺钱的，正好我的钱多到花不完。”<br />
秦若影拿着手机，没有反应。<br />
“你有没有在听？！”汪屹问。<br />
“嗯。”秦若影机械的回复。<br />
“于是呢，我安排了我的艺人也去试镜，导演现在很为难，一边是心仪的女主角人选，一边是支撑项目的资金。”<br />
“我想到一个两全的方法，不如，你签到我的公司。”<br />
秦若影站在医院门口，抬头直视太阳，刺眼的阳光让她想流泪。<br />
“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。”<br />
汪屹突然认真起来，“我也没和你开玩笑，你知道这个决定我花了多长时间说服自己，以前的事我非但不和你计较，还签下你，你难道不觉得我是个多么大度的人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我签你绝不是想泡你，完全是从商业的角度考虑，觉得你以后能为我挣钱，信不信由你，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，还有我要告诉你，签在我的公司，你才能得到这个角色，或者你愿意再当十年群众演员，我无所谓。”<br />
汪屹说完就挂断电话。<br />
距离电话挂断已经过去了十分钟，秦若影还站在医院门口的人行道，对面的红灯变成绿灯，与她并列的行人一批一批往向前走，她转身重新返回医院。<br />
医生正准备下班，她站在诊室门口问：“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？”<br />
第45章 秦若影<br />
其实过程不是很痛苦, 进了手术室，麻醉剂顺着静脉进入身体，她很快就睡着了。<br />
再醒来她就在病房的小床上, 睁眼那一瞬间，她的眼泪控制不住从眼眶溢出，像六月的雨, 忽然就下起来, 没有任何预兆。<br />
双手放在小腹, 她蜷在床上, 大口大口呼气喘息，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被剥夺。<br />
她没有家属陪伴，护士便格外留心, “秦若影, 你怎么了？是肚子疼吗？”<br />
可她泪流满面，却说不出话，耳朵轰隆隆的响，她勉强摇了摇头, 腹部只有些许绞痛，其余的痛感都来自于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。<br />
护士给她重新戴上氧气管, 很久之后, 她才停住哭泣, 转为死一般的沉寂。<br />
她双眼停滞, 蒙着一层薄泪, 空盯着病房天花板, 心像被刮宫器一同从子宫搅碎掏出。<br />
她曾看过某个手机推送文章, 说据不完全统计每年女性堕胎1300万人次。<br />
冰冷的数字背后, 是1300万次叹息与悲声。<br />
她只是其中之一。<br />
医生来查房, 问询她的情况，又给她开了些药，嘱咐她：“这几天也许会有少量的出血，给你开了些促进子宫收缩和排淤血的药，还有外用的洗液，把药吃完出血的情况应该会消失，就可以停药了，如果有任何不适或者出血量大的话，你要随时过来复诊，往后三个月不能有性生活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秦若影脸上的泪痕还在，那位女医生短短叹了口气，什么都没说。<br />
她撑着虚乏的身体，穿好衣服，走的时候护士追出来喊她：“秦若影，你的b超报告没拿。”<br />
秦若影像没听到一样关上电梯。<br />
*<br />
晚上赵声回到家，秦若影已经躺下了，蜷在床上，背脊像一把弯曲的弓。<br />
他发现垃圾桶里的卫生巾，给她冲了一杯热红糖水放在床头。<br />
刚躺下，秦若影就转身过来，紧紧抱着他。<br />
他把床头灯打开，[经期到了？]<br />
秦若影避开他的目光，点了下头。<br />
[这个月是不是推迟了？]<br />
[嗯，可能是前段时间拍了下水戏。]<br />
赵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，发现她好像哭过，[疼吗？]<br />
她的唇抿成一条线，眼里含着泪，没有掉下来，却抱他更紧。<br />
“疼。”闷声从他胸口传出。<br />
闷热的夏季，他觉得热，却没推开她。<br />
秦若影硬着头皮喝完整杯红糖水，双手握住赵声的手，贴在她的小腹。<br />
赵声被她手心冰凉的温度吓了一跳。<br />
[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。]<br />
[没关系，睡觉吧。]<br />
睡前，她问赵声：[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？]<br />
赵声有点懵：[你是什么意思？]<br />
[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。]<br />
一直在一起，以后还会有孩子。<br />
她只有这样想，才能好受些。<br />
赵声抱着她，若有所思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。<br />
第二天，赵声依旧早起上班，他走后，秦若影拿起手机，给汪屹发了一条微信。<br />
【我可以签到你的公司。】<br />
*<br />
她又到了影视经纪公司的大楼，汪屹的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名字。<br />
【星影娱乐经纪公司】<br />
“你好，我找汪屹。”秦若影对前台小姐说。<br />
“我们是不是见过？”前台小姐狐疑地看着她。<br />
“是的，三年前，我们见过，我叫秦若影。”<br />
汪屹在会议室等她，穿着一套满是logo的名牌衣服，翘起的腿放在会议桌上，人陷进办公椅玩手机。<br />
他偏头看了一眼秦若影，扬了扬下巴。<br />
“坐，等我玩儿完这把游戏。”<br />
秦若影就安静地等着。<br />
汪屹眼睛盯着屏幕，嘴也没闲着，问她：“我比较好奇，既然你真的想做演员这行，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来找我，我记得我给过你名片。”<br />
前台女生正好送咖啡过来，紧张地手一抖，放咖啡杯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，秦若影帮她扶好，轻飘飘说：“因为你这个公司看起来不太正规。”<br />
汪屹一下子正襟危坐，双手放在桌上，身体向前倾了倾。<br />
“这么说你确实来过？”<br />
“没来过，看你就知道了。”<br />
汪屹耸了耸肩，旁边的女生松了口气。<br />
“我看过那个剧本，题材偏冷，难度挺大，很有可能没什么水花，不如你签了我的公司，我给你介绍其他的资源。”<br />
“我想拍那个电影，你也是这样答应我的。”<br />
汪屹撇嘴，像个小孩一样模仿她一本正经的说话，又说：“你还挺有志气的，上来就想当电影咖。那你觉得你能抗下这个戏吗？”<br />
“导演觉得我能，我就能。”她坚定道。<br />
“如果你签了我的公司，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把你手上的问题解决，我发给医院看过了，专家说不是什么大问题，于是我更好奇了，这么一个简单的手术，你爸妈为什么不在你上学前解决？”<br />
汪屹当然不会理解她的处境。<br />
“我没爸妈。”<br />
“只要是胎生的就有爸妈。”<br />
“我爸妈都死了。”秦若影说得很平淡。<br />
“你最好跟我说的是实话，我马上要当你老板，我不想你有什么黑料是我不知道的。”<br />
“没有。”秦若影说，她有些怀疑汪屹是不是想签她，还是单纯想知道她有什么把柄。<br />
汪屹拿过合同，那些条款太过复杂，她看得很认真。<br />
汪屹在旁边幽幽道：“我这合同在娱乐圈已经不算是霸王条款了，你想好再签，先签三年。”<br />
她没什么经验，自己一个人就签完了合同。<br />
汪屹偏着身子看她签字，调侃她：“字写得不错，我以为你初中都没读完呢。”<br />
毕竟她当时在玉楼，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。<br />
秦若影白了他一眼，汪屹轻咳一声以示老板威严，又说：“你既然没亲人的话，我刚好联系了一家私立医院，陪你去？”<br />
“不用，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，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做了手术，高琳那边就能用我？”<br />
汪屹点头，声音慵懒：“当然，我今天就会联系导演，但你别指望片酬能给你多高，也就比你当群众演员高点，毕竟我是资方，你还没给我赚到钱，成本还是要控制的。”<br />
“好。”秦若影把合同签好递给他。<br />
汪屹看着她的脸，免不了要给她浇一盆冷水，“小火靠捧，大火靠命。我当然会捧你，但能不能一鸣惊人，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。”<br />
果然，第三天，高琳导演希望她再去试镜。<br />
试镜之后，她和导演说她会尽快准备做手术。<br />
高琳有些担忧地说：“本来选了个开机的好日子，现在只有一个月了，你可别耽误了。”<br />
“放心吧，我不会扯后腿的。”<br />
*<br />
秦若影还记得她试镜成功那天是八月八号，赵声的生日。<br />
赵声特意休假一天，他们又去商场看了场电影，赵声带着助听器，不时地调整，电影院的音响声音很大，他的耳朵有些不舒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