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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几十年后呢?几十年后的表老爷还会存在吗?<br />
    如果不存在了,自己又是怎么找到聂獜的呢?<br />
    太多的问题萦绕在他心头,但是祁辞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再想了,这混乱的时间,混乱的真相,还有那些仍未解开的细枝末节……随它们怎样吧。<br />
    他现在只要还能和聂獜好好的在一起,别的什么都不想知道了。<br />
    “我们是不是该上去了?”他被聂獜吻得气息有些乱,虽然恢复了年轻,但身体还是虚弱的,于是就索性枕在了聂獜的肩上。<br />
    “还是说……你想在这里,重温一下旧梦?”<br />
    这显然是个随口的玩笑,但祁辞其实真的有几分想法,他现在比任何时候,都想要与聂獜交合,用抵死的纵欢,抹去所有痛苦与混乱。<br />
    聂獜又低头吻了吻祁辞的额头,双手抱着怀中人的腰身,然后声音低沉地说道:“我先带大少爷上去,然后……想做什么都随你。”<br />
    祁辞还带着血迹的唇角勾了勾,他伸出手环住聂獜的脖颈,刚想再什么,可话语却戛然而止——<br />
    聂獜的兽眸猛地竖起,他的手臂还环绕在祁辞的腰间,两人的姿势无比的亲密。也是因此,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,祁辞倒在他怀中的重量。<br />
    一支青色的箭矢,飞过了还未熄灭的煞火,射入了祁辞的后背,彻底穿透了他的心脏。<br />
    第77章<br />
    祁辞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多么痛, 他只是重重地撞进了聂獜的怀抱里,感觉到了他最为熟悉的温暖。<br />
    身体接受过太多煞兽的血,所以这青箭对他的伤害,同样是致命的。<br />
    他的心脏被腐蚀着, 鲜血大片大片浸透了衣襟, 也流淌到煞兽那未曾褪去的黑色鳞片上。<br />
    直到这时候, 祁辞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寒冷,那是一种随着生命流逝, 无法抵御的寒冷。<br />
    聂獜死死的抱住了他,兽爪抓破了祁辞的衣裳,拥抱得那样用力,喉咙中发出沉重又哀恸的长噑。<br />
    宛若掀起了凄风, 吹散了自深渊之上飘落的碎雪。<br />
    祁辞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, 但染血的双手已经失去了力气,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口鼻间涌出。<br />
    他大约是真的要死了。<br />
    那些不知隐匿到何处的血皮骨人, 又纷纷在黑暗中现出身形, 抛洒着漫天的红色纸钱, 缓缓地落到他们的身上。<br />
    祁辞头一次这样清晰地认识到,死亡的降临。<br />
    可就在这时候,他却发现环抱着自己的煞兽, 正在渐渐化回半人的躯体, 那狰狞的兽首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,鬃毛蹭过他的耳畔,带来嘶哑的声音。<br />
    “我不会让你死的——”<br />
    祁辞其实已经听不清聂獜的话了,只是他本能地预感到了什么,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。<br />
    他陡然睁大了眼睛,锋利的兽爪划开了他的血骨, 穿入他的胸膛,触及到了那颗插着箭矢的脆弱心脏。<br />
    聂獜仍旧在吻着他,兽吼与人声交错,许下一句句他已经听不到的承诺。<br />
    然后就在刹那间,那颗濒临死去的心脏,就被兽爪整个剖出,滚落到深渊冰冷的地面上。<br />
    祁辞来不及恐惧,来不及疼痛,甚至来不及死亡——下一刻,更为灼烫的血液与心跳,在他的胸口复苏,划开的血肉开始慢慢愈合。<br />
    那是属于煞兽的心,拥有无尽生命力的心。<br />
    聂獜将它换给了祁辞,自己的胸膛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血洞。<br />
    “聂……獜!”祁辞身体的痛楚还没有散去,因为大量失血仍旧虚弱无力,但他还是在聂獜的怀里挣扎着,想要去看他胸前的伤口。<br />
    但聂獜的双手却仍旧死死地禁锢着他,不允许祁辞脱离自己的怀抱,直到两人就这样相拥着,倒入地上蓄起了血泊之中。<br />
    “聂獜……聂獜……”祁辞仍旧在不断唤着聂獜的名字,他能感觉身下的血越来越多,那都是从聂獜的胸口中流出的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<br />
    聂獜的身体终于无法维系人形,化为庞大而冰冷的煞兽,将自己的头颅埋入了祁辞的怀抱。<br />
    “大少爷……不要怕……”<br />
    “只是一颗心而已……我没事的……”<br />
    怎么会没事!祁辞紧紧地抱着煞兽硕大的头颅,他徒劳地用手想要为聂獜捂住伤口,但鲜血还是从那生生挖开的胸膛中流出,仿佛永远都流不尽。<br />
    “不要死——”<br />
    “我说过,我只有你了!”祁辞低头抵住兽首额上冰凉的鳞片,眼泪无意识地淌落,曾经何等骄矜的他,此刻却无比的卑微:“求求你,聂獜,不要死——”<br />
    煞兽睁开他的眼眸,定定地望着伏在自己眼前的人,然后费力地抬着头,伸出粗粝的舌,像以往那样舔舐着祁辞的泪水。<br />
    “我不会死的,只要那颗心……还在你的胸膛中跳动,我就不会死。”<br />
    祁辞怔怔地回望着他,让自己相信聂獜的话。<br />
    可就在这是,深渊无尽的黑暗中,却传来了一阵悠然惬意的脚步,伴随着几下浑浊的掌声,在空旷与冰冷中回荡。<br />
    “真是感人至深。”<br />
    祁辞猛地抬起头,煞兽也竭力支撑起身体,挡在他的面前,与他一同向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。<br />
    是表老爷,是数年后,那个祁辞所熟悉的,年老的表老爷,正从一道撕开的裂痕中走出,向着他们而来。<br />
    “你怎么还活着!”<br />
    在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瞬,祁辞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。<br />
    表老爷并没有活着,在这个时空中,在数年前的秦城,他就已经死去了。<br />
    而这些年来一直活在祁家的,自己所接触的那位“表老爷”,是他死后所化为的执妖!<br />
    这样就都说得通了,为什么明明聂獜已经将表老爷咬死了,数年后的自己却仍能在祁家见到他。为什么当日看着表老爷的“尸体”,聂獜确定他已经死去。<br />
    因为他,确实已经死了。<br />
    只不过不是死在数年后的云川祁家,而是死在眼前的秦城深渊。<br />
    可他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?<br />
    祁辞握住了手心中的寻晷,他本想利用它带聂獜离开,但现在他望着表老爷身后撕开的裂痕,不得不怀疑对方也掌握了能够穿越时间的办法。<br />
    表老爷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所想,笑着对祁辞说道:“说起来,还是你们让我想到了这个好主意。”<br />
    “既然你们可以回到过去来杀我,那我为什么不能呢?”<br />
    “这几十年里,我造出了不知多少执妖,试了不知多少次,才终于寻到了这可以撕裂时间的执妖。”<br />
    “虽然并没有你手上那东西好用,但是千百次之中,总有一次可以与你们的时间重合。”<br />
    “佤朗村那几箭,也是你射的吧?”越是这样的关头,祁辞反而冷静了下来,他抱着煞兽虚弱的头颅,鸳鸯眸中像是覆上了冰霜。<br />
    表老爷笑而不语,只是伸手握住了凭空出现的青弓,又向他们走进了几步,而那撕开的时空裂痕,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。<br />
    祁辞顿时警惕起来,虽然双手仍旧脱力颤抖,手指却还是死死地夹住了算珠,聂獜张开含血的巨口,露出森森兽牙。<br />
    可祁辞心中知道,如今的两人宛若刀俎之下的鱼肉,若是对方出手,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。<br />
    他积蓄着力气,将一枚枚算珠向着表老爷飞射而出,但随着清脆的碎响,它们都被表老爷的箭矢击落,化作流星四坠。<br />
    刚刚换上的心脏,在他的胸口有力地跳动着,却因为伤口还未完全愈合,传来阵阵仿若要撕裂的疼痛,祁辞的嘴角再次溢出血,甚至连指尖的算珠都夹不稳了。<br />
    他无法阻拦表老爷的脚步,只能看着他步步逼近。<br />
    “别这么着急嘛。”<br />
    表老爷笑着,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,俯身看向仍旧伏在祁辞怀中,呼吸粗重又虚弱的煞兽,像是在看一件已经唾手可得的货物:“我可不舍得杀了他,毕竟这世上再没有这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命了——”<br />
    说着,他就身后抓起了煞兽的鬃毛,可霎时间便觉得手上剧痛,表老爷低头看去,却是祁辞双手攥着截不知从哪捡来的断骨茬,狠狠地刺入了他的手背。<br />
    “不许你碰他!”<br />
    那双眼眸中爆发出的恨意,让表老爷也愣了片刻,但随即他又愤怒地笑出声,松开了煞兽的鬃毛,用没有受伤的手,一把掐住了祁辞的脖颈。<br />
    那看似苍老的身体,却有着非人的力量,将他整个提了起来:“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!”<br />
    “没有我,你早就被那一身的尸花折磨死了!”<br />
    窒息感让祁辞说不出话,他只是握着那截断骨,再次死命刺向表老爷的后背,却被他一把夺下,扔到了黑暗的角落里。<br />
    “本来我念着你是祁家的后背,一直对你手下留情,现在——既然那煞兽把心给了你,也不能白白浪费。”<br />
    表老爷眯起浑浊的双眼,用枯瘦如骨的手伸向了祁辞还未完全愈合的胸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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