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诱惑,”老妇人没有理会我,接着说道,“北极的诱惑……就是专为了你这种人而准备的。”<br/><br/> “到底是什么?”我简直无法按捺心中的好奇。“还是说,你也不会告诉我?”<br/><br/> “不,”多莉妲.莱斯利的脸上一下子放出年轻的光辉,开怀地笑了,“我当然会,我又不是林赛.路德维希,我会告诉你的。但是我可以保证,你听了以后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启程。”<br/><br/> “我本来就考虑好了,”我答道,“我要去一次北方之森,去那间旅馆。”<br/><br/> “是啊,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,”多莉妲道,“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。”<br/><br/> 然后她摘下头巾,身体前倾。<br/><br/> 我知道她就告诉了我那个秘密。<br/><br/> 第十三章<br/><br/> 我现在在北方之森的极北端,拨开了多莉妲几十年前拨开的蓝绿色叶片,肩上的背包里装着林赛.路德维希肉体的最后一部分。<br/><br/> 一座宏伟的木屋如约出现在我面前——至少在我看来,它那规模比起沙漠里那些建筑来,简直有着天壤之别。我好像回到了林赛.路德维希的时代,看到它 ch_ao 湿的外墙和墙壁上蜿蜒的罅隙,和几十年前的样子恐怕并无区别。<br/><br/> 我的向导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,经过多莉妲.莱斯利的举荐,这次的队伍中除了我还有两三个年轻人,比起平时来规模更小。我们在最后沉闷的一个月里,就像多莉妲那支队伍一样没有说过一个字。行李里装着我的全部家当,简直让我不堪重负,树林里时时潜伏着危险,大片的暗影中不知有什么动物。在里面行走时,确实有在人生的巨湍中跋涉的错觉。<br/><br/> 在这伟大的积雨云下,也许我该感受到壮丽,感受到生命的美,但实际上只有日复一日的平庸无聊的行走。这无聊很快累积成痛苦,非但没有美感,反而残酷得令人发指。我只感到那令人昏聩的森林的蒸汽,听到林赛.路德维希所听到的水珠滴落的声音。他是对的,这种地方不该来,只有不顾一切的人才到北极冒险。或许还有心有所系的人。<br/><br/> 生命本身也只适合这两种人。<br/><br/> 我想我应该同时是这两种人,因为我去了就不打算再回来。<br/><br/> 我已把修订辞书的工作交付给了有此兴趣并且可靠的人,让那些废弃的形容词随风而逝,因为它们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,正如林赛.路德维希也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。有的人生来就是月亮的子民,他们继承了疯狂的血统,眼中流淌着河流,永远向往着到达鼓边——对了,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们称之为鼓边。<br/><br/> 越过最后一丛灌木,空地上方的阳光透过薄雾倾泻而下,映照出北极旅馆的全貌。<br/><br/> 旅馆的女主人正在牲畜棚边喂着一只羊羔,见到我们的到来,从容地回过头。<br/><br/> 我一瞬间恍然如同林赛.路德维希第一次看到伊瑟.亚瑟,又好像确实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使年轻的向导心灰意冷的金发女人。<br/><br/> 跨过时间的阻隔,她有麋鹿一般的双眼和苍白的面容,甚至可以看出有孕在身。<br/><br/> 然后我在错愕间想起这一定是当年那个女人的后代,不可能是女儿,也许已经是外孙女或曾外孙女一辈了。<br/><br/> 我们沉默地鱼贯而入,旅馆的前厅一如林赛.路德维希的描述,这么多年来从未翻新,厨房里挂着野兽的毛皮,反面是大片未刮净的脂肪,鲜肉已经在案板上堆着了。两者之间是 yi-n 暗的楼梯间,我上了二楼,四处环顾,为自己找一个房间。多莉妲以前曾睡过的杂物间。隔壁就是那张看得见月亮的床,在某个夜晚曾经山摇地动。说实话,我从没来过,但一切对我来说是那么熟悉。<br/><br/> 这次休整共有一个星期。<br/><br/> 晚餐桌上,我自认为恢复了说话能力,和女主人攀谈。她坐在我旁边,细瘦但有力的双手交叉放着,低垂睫毛。我向她说起林赛.路德维希的往事,从口袋里掏出骨灰盒,在热汤袅起的浓雾中,问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她北极旅馆的近况。她回答我说,那确实是她的外祖母,不过作为现在旅馆的主人,她并不清楚她的先辈到底是谁。也许只是某地酒馆里一个胡搅蛮缠的小伙子。外祖母怀孕之后才来到了北极旅馆。<br/><br/> “那伊瑟.亚瑟呢?你们都记得他吗?”我问道。<br/><br/> 她点了点头:“记得。”<br/><br/> “他最后怎么样了?”<br/><br/> “死了,”她答道,“而且恐怕不知道死在哪里。”<br/><br/> “可是你的外祖母和母亲,她们——”<br/><br/> “我母亲是有墓葬的,”她打断我,语调低沉如水,“但一般来说,北极旅馆的主人不会死在原地。就连我母亲,我也不知道她的墓确切在哪里。”<br/><br/> “为什么?”<br/><br/> 她似乎料到我会这么问,露出嘲讽的微笑,然后又带点宽恕的语气解释道:“因为他们都进了野兽的肚子。”<br/><br/> “伊瑟.亚瑟也是?”我有点难以置信,想象不出 yi-n 沉又凶狠的伊瑟.亚瑟有一天被野兽吃掉的情形,那似乎是他死因的最后一种可能 xi_ng 。<br/><br/> “这个结局,”美丽的女主人说道,“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?”<br/><br/> 她用月亮一样的眼神看着我,正如森林注视渺小的人类,理所当然又无法辩驳。<br/><br/> 向导安排我们在旅馆里住了一个星期,我每天的生活就是重复做一些特定的家务活,如打水、处理禽类、喂羊。这乃是一百年来冒险者的规矩,并不能因我是旅行者或编过辞书而有所减免。在劳动的间隙,我渐渐打听出了伊瑟.亚瑟后来的下落。女主人答应留下一部分林赛.路德维希的骨灰,虽然她对此感到不屑。我们的队伍则更多地在研究进入北极后的路线,留下我一人在森林边缘徘徊,想着那一头多莉妲.莱斯利的垂暮,想着永远死在了大峡谷的林赛.路德维希。我比他们幸运的是我不会再横跨这片森林了,我就在此和他们作别。<br/><br/> 伊瑟.亚瑟从未背叛过林赛.路德维希,他们两个都没有犯过错,然而最后却注定永远分离。在女主人的外祖母诞下她的母亲之后,伊瑟.亚瑟便打点好行装,离开了北极旅馆。他走得很匆忙,只带了必须的几件东西,大概是早就下定决心。他大概还记得林赛的誓言,记得要带他离开的约定,孤注一掷地打算独自上路。在他眼里大概没有什么比森林更安全,可是据我所知他再也没有走出来,多半是死在了里面。对于杀野兽如麻的伊瑟.亚瑟来说,被野兽吃掉倒也符合他的命运。只是我还常常想起,在被撕破喉咙、倒进黑暗中的泥泞水塘的最后一瞬间,伊瑟.亚瑟是否也曾想起林赛.路德维希,是否也曾黯然慨叹自己的不幸。那双黄色眼睛里是否曾燃烧起对生命的留恋,感到不甘心,或是遗憾此生的仓促终结呢。<br/><br/> 临出发的那一天,全队整装待发。多莉妲没有说错,我现在确实急切渴望着到达北极,我的愿望从未如此迫切。她说中了,北极的诱惑就是为我准备,为林赛.路德维希这种人准备的。<br/><br/> 在那疯狂的闭门不出的一年中,他最后想通了一件事:那就是他对伊瑟.亚瑟的爱不会有结果。人类个体之间的联系在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,更别提想要徒劳地挽留住它。在这个世界上,土地的边界如此渺远,人又像一粒尘沙,能做到像他们这样已经很不错了。孤独一生是这个世界中人的通常结局。现在他恐怕就要走向这个结局。<br/><br/> 为了不再孤独。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