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岁的孩子已经习惯黑暗，听到声音，下意识先摸索，“是谁？”<br />
洛明瑢牵起他的手，贴在自己脸上。<br />
才五岁的孩子，柔软的掌心竟然长了些茧，可知这一年吃了多少苦。<br />
“是阿爹。”<br />
“阿爹？”他无神的眼睛嵌在精致可爱的脸上，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惜。<br />
“阿爹……醒了？”<br />
丕儿有点不敢相信，手在亲爹脸上仔细摸索。<br />
“阿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？”<br />
丕儿扁起嘴巴，肩膀抽动了两下。<br />
洛明瑢把孩子抱到腿上，终于如丕儿一年前所愿，给他一个迟来的拥抱。<br />
孩子终于重新又有了依靠，只是安静了一会，就放声大哭了起来，憋得整张小脸僵硬，一抽一抽地。<br />
他胡乱地哭：“阿爹！你终于醒了？我好、我好怕啊！”<br />
丕儿哭得声音嘶哑，死死攥着亲爹的袖子，同时也被亲爹紧紧地抱在怀里。<br />
等到孩子不哭了，累得睡过去，洛明瑢找来了谢邈：“丕儿的眼睛，还能不能治？”<br />
谢邈神色严峻：“能治，只是危险。”<br />
洛明瑢看向睡着的儿子，太小了，还这么小，怎么能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。<br />
“有多危险？”<br />
谢邈看丕儿似看亲孙，不忍道：“我跟你说明白，这会儿已经一年有余，他的瘀血还不能自己消散，那只能施针试试，但此举很有风险的，他可能好起来，也可能变傻、死掉，老夫什么都担保不了。”<br />
他一年前就提过这个办法，但迟青英没资格做这个决定，也抱着小郎君会慢慢好起来的期望，没有干预，现如今孩子亲爹醒了，终于有人拍板。<br />
洛明瑢听过之后，缓缓点头。<br />
“若他已经长大成人，我会犹豫，可他四岁失明，慢慢长大，之前的记忆免不了渐渐淡忘，说不定就记不清颜色，记不清文字，忘了天地万物的模样，一切都变得空白。”<br />
谢邈听得叹气：“唉——你说的也有道理，四岁之前学得再好，那也有限，何况行医治病，认药材，望闻问切……这些都要用到眼睛，险，还是要冒的。”<br />
瞎太早，会成一个废人。<br />
洛明瑢并未自作主张，等孩子醒后，他问：“丕儿，你想看见吗？”<br />
丕儿点点头，他太渴望光明了，他爱看书，想写字，想认药材，也想看到阿爹，想跑得很快，不再撞到东西……<br />
“这很危险。”<br />
“爹爹，给我治吧，我不怕。”<br />
洛明瑢同意了。<br />
之后，谢邈做好准备，先是给自己灌了一碗参汤，才给五岁的孩子后颈扎上针。<br />
不过半个时辰就结束了，起先丕儿并无反应，仍旧看不见，一个时辰后开始发高烧。<br />
谢邈说高热并非意外，但丕儿随时有危险，洛明瑢这才没有告诉沈幼漓。<br />
这一烧就是一日一夜。<br />
屋中没有点灯，下人也被洛明瑢撤下。<br />
他独自守在床边，白色暗纹长袍拖曳在地上，垂目看着儿子，听着他忽重忽浅的呼吸，本该焦躁煎熬的心绪却很淡很淡。<br />
他自己也察觉了，情绪变得很空空荡荡，像一口干涸的井，捞不起半点情绪。<br />
他大概是出差错了。<br />
洛明瑢以此问过谢邈，他道：“七情不振，神思衰减，你这不是睡出来的病，这是心症，历经重大变故，为求自保而闭塞七情，这种大夫治不了，也没听说谁能治，慢慢看吧。”<br />
既然治不了，洛明瑢索性不管了。<br />
就这么在床前枯坐到天明，洛明瑢一动不动，直到谢邈进来，乍然看到一个通身雪白的人，眼睛跟喂了冰雪似的，冻清醒了。<br />
“活了也像个鬼一样。”谢邈嘟嘟囔囔一句<br />
洛明瑢只问：“可脱离了危险？”<br />
谢邈望闻切了一阵，摸着胡子道：“烧是好了，瘀血若是消了，这几日慢慢就能看见，要是没变化，怕是……就如此了。”<br />
洛明瑢只是点点头，不见喜，不见忧。<br />
第77章<br />
大年初一，沈幼漓起了个大早，确切地说，她一整晚都没有睡着。<br />
起了也是坐在榻上，对着澄黄的窗户纸发呆好久。<br />
昨夜她何必那般激动？<br />
诚然，丕儿的死他们二人都脱不开干系，洛明瑢是孩子生父，他要是想，也可以反过来质问她：在能救丕儿的时候，为什么要昏过去？<br />
可他没有，反而承接自己全部怒气，她实在没资格对洛明瑢生出怨怼。<br />
可是他不恨她，是不是说他并没有那么在意孩子？<br />
连孩子没了都能保持冷静的生父，沈幼漓接受不了。<br />
将窗户打开，让冷风将自己吹清醒些，转身将炭盆的灰倒出去。<br />
釉儿还没有起床，她拿起扫把将院子里的残雪扫了，四邻的小院里除了雪，还有爆竹鲜红的纸衣散落，像是雪里红梅。<br />
沈幼漓也买了一串爆竹，还挂在门头，出了意外就忘了点。<br />
一转身，不期然又瞧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，从头发到衣裳，都是白的。<br />
沈幼漓蓦地一痛，那白发刺目，不知是怎么来的。<br />
洛明瑢身着一袭白色长袍，远远街角处躲着几个孩子，偷偷往这边张望。<br />
她忽然想起，洛明瑢现今似乎是国师，说不得还是李成晞的心腹，他这般引人注意，要是李成晞追查到她身上，那就糟了。<br />
“先进来吧。”<br />
她该冷静与洛明瑢把一切都说开。<br />
洛明瑢随她走进屋子里，正堂是一张饭桌，左右是母女俩的房间，釉儿的屋门紧闭着，还在睡觉，从门口往沈幼漓屋中看去，只能看到一张桌子，一个榻角。<br />
桌上许多书本与图纸，大概都与治水有关，一切陈设都极为简单。<br />
洛明瑢收回视线时，沈幼漓将一碗茶放在洛明瑢面前，他喝了一口。<br />
沈幼漓的视线则几番落在他的白发上，想问，又觉得不该牵扯太深。<br />
“我是不是不该活下来，给沈娘子徒增烦扰。”他先开了口。<br />
“不是，“沈幼漓长长地吸气，舒缓着憋闷感，“你活着，这事是值得欣喜……”<br />
“那我死的时候，你伤心吗？”<br />
伤心？<br />
沈幼漓怔住，她应当是伤心的。<br />
只是当时已痛到极限，若非釉儿还在，她是不想活不下去的，听到他出事的消息，那份单纯为丕儿生出的痛苦就模糊了。<br />
沈幼漓说不清那一阵在孩子的死之中，分了多少悲痛给洛明瑢。<br />
可洛明瑢自己就答了：“你不伤心。”<br />
不然也不会一见到他，就赶他走，甚至要杀他。<br />
他挣扎求生，醒过来要面对的竟是她的尖刀。<br />
不是。<br />
沈幼漓咬唇，她只是害怕。<br />
“你活下来，也摆脱了皇帝的猜忌，重归皇室，我该同你贺喜。”贺完之后，沈幼漓端坐在矮凳上，道：“既然大家各自安好，你以后不要来了吧。”<br />
碗中平静的水面震荡起一丝涟漪，洛明瑢未答话。<br />
谢邈说他七情不振，他倒庆幸起这个好处来，此刻本该心痛，心室却空荡荡似北风刮过。<br />
“我做错了什么？”<br />
心口的寒气随着话语刮出。<br />
沈幼漓听得心口一酸，她抓着膝上的裙子，努力克制着眼泪：“你没有错，大家都尽力了，是我无端将孩子……责怪在你身上，你也可以恨我。”<br />
沈幼漓也希望洛明瑢恨她，这才是一对正常的爹娘，在疏忽之下害死孩子之后，该有的样子。<br />
恩爱，他们不配。<br />
洛明瑢又问：“我该恨你什么？”<br />
“恨我没有当好阿娘，恨我关键时刻掉链子，恨你好不容易活着出来，我却突然要杀了你，恨与你无关，我现在却怕见你，拿孩子的事来折磨你……”<br />
“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吧，怪我信誓旦旦说丕儿不会出事，恨我到死都没让你碰孩子一下，可我想说，当时形势太乱，我们都没做好，你没有错……”<br />
说话间，沈幼漓的手掐得越来越紧，“你既然知道，为什么还要问呢？”<br />
洛明瑢的善解人意让沈幼漓失望，他该责怪她，就像后来的江母，就算嘴上不说，她也知道，她将阿兄的死算在她头上，后来，江母挖空了心思盘剥她贴补江更耘，就是要债的意思。<br />
这一次，她因疏失弄丢了孩子的性命，这是不可饶恕的。<br />
沈幼漓害怕谁来督促她还这个债……<br />
洛明瑢看着她慢慢埋下头，肩膀颤抖，连哭都不敢大声，怕吵醒了女儿睡觉。<br />
他伸手抚摸她过分消瘦的肩膀。<br />
沈幼漓低着头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够了，只要一见着他，自己就会陷在这样的情绪里。<br />
明明过去一年，她过得好好的。<br />
她不能一辈子待着这个旋涡里。<br />
她深深吐出一口气：“洛明瑢，你不要来了，我只想专心把岷河堤坝修好，这是我计划了八年的事，这段时间求求你别再出现，我不想节外生枝……”
洛明瑢牵起他的手，贴在自己脸上。<br />
才五岁的孩子，柔软的掌心竟然长了些茧，可知这一年吃了多少苦。<br />
“是阿爹。”<br />
“阿爹？”他无神的眼睛嵌在精致可爱的脸上，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惜。<br />
“阿爹……醒了？”<br />
丕儿有点不敢相信，手在亲爹脸上仔细摸索。<br />
“阿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？”<br />
丕儿扁起嘴巴，肩膀抽动了两下。<br />
洛明瑢把孩子抱到腿上，终于如丕儿一年前所愿，给他一个迟来的拥抱。<br />
孩子终于重新又有了依靠，只是安静了一会，就放声大哭了起来，憋得整张小脸僵硬，一抽一抽地。<br />
他胡乱地哭：“阿爹！你终于醒了？我好、我好怕啊！”<br />
丕儿哭得声音嘶哑，死死攥着亲爹的袖子，同时也被亲爹紧紧地抱在怀里。<br />
等到孩子不哭了，累得睡过去，洛明瑢找来了谢邈：“丕儿的眼睛，还能不能治？”<br />
谢邈神色严峻：“能治，只是危险。”<br />
洛明瑢看向睡着的儿子，太小了，还这么小，怎么能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。<br />
“有多危险？”<br />
谢邈看丕儿似看亲孙，不忍道：“我跟你说明白，这会儿已经一年有余，他的瘀血还不能自己消散，那只能施针试试，但此举很有风险的，他可能好起来，也可能变傻、死掉，老夫什么都担保不了。”<br />
他一年前就提过这个办法，但迟青英没资格做这个决定，也抱着小郎君会慢慢好起来的期望，没有干预，现如今孩子亲爹醒了，终于有人拍板。<br />
洛明瑢听过之后，缓缓点头。<br />
“若他已经长大成人，我会犹豫，可他四岁失明，慢慢长大，之前的记忆免不了渐渐淡忘，说不定就记不清颜色，记不清文字，忘了天地万物的模样，一切都变得空白。”<br />
谢邈听得叹气：“唉——你说的也有道理，四岁之前学得再好，那也有限，何况行医治病，认药材，望闻问切……这些都要用到眼睛，险，还是要冒的。”<br />
瞎太早，会成一个废人。<br />
洛明瑢并未自作主张，等孩子醒后，他问：“丕儿，你想看见吗？”<br />
丕儿点点头，他太渴望光明了，他爱看书，想写字，想认药材，也想看到阿爹，想跑得很快，不再撞到东西……<br />
“这很危险。”<br />
“爹爹，给我治吧，我不怕。”<br />
洛明瑢同意了。<br />
之后，谢邈做好准备，先是给自己灌了一碗参汤，才给五岁的孩子后颈扎上针。<br />
不过半个时辰就结束了，起先丕儿并无反应，仍旧看不见，一个时辰后开始发高烧。<br />
谢邈说高热并非意外，但丕儿随时有危险，洛明瑢这才没有告诉沈幼漓。<br />
这一烧就是一日一夜。<br />
屋中没有点灯，下人也被洛明瑢撤下。<br />
他独自守在床边，白色暗纹长袍拖曳在地上，垂目看着儿子，听着他忽重忽浅的呼吸，本该焦躁煎熬的心绪却很淡很淡。<br />
他自己也察觉了，情绪变得很空空荡荡，像一口干涸的井，捞不起半点情绪。<br />
他大概是出差错了。<br />
洛明瑢以此问过谢邈，他道：“七情不振，神思衰减，你这不是睡出来的病，这是心症，历经重大变故，为求自保而闭塞七情，这种大夫治不了，也没听说谁能治，慢慢看吧。”<br />
既然治不了，洛明瑢索性不管了。<br />
就这么在床前枯坐到天明，洛明瑢一动不动，直到谢邈进来，乍然看到一个通身雪白的人，眼睛跟喂了冰雪似的，冻清醒了。<br />
“活了也像个鬼一样。”谢邈嘟嘟囔囔一句<br />
洛明瑢只问：“可脱离了危险？”<br />
谢邈望闻切了一阵，摸着胡子道：“烧是好了，瘀血若是消了，这几日慢慢就能看见，要是没变化，怕是……就如此了。”<br />
洛明瑢只是点点头，不见喜，不见忧。<br />
第77章<br />
大年初一，沈幼漓起了个大早，确切地说，她一整晚都没有睡着。<br />
起了也是坐在榻上，对着澄黄的窗户纸发呆好久。<br />
昨夜她何必那般激动？<br />
诚然，丕儿的死他们二人都脱不开干系，洛明瑢是孩子生父，他要是想，也可以反过来质问她：在能救丕儿的时候，为什么要昏过去？<br />
可他没有，反而承接自己全部怒气，她实在没资格对洛明瑢生出怨怼。<br />
可是他不恨她，是不是说他并没有那么在意孩子？<br />
连孩子没了都能保持冷静的生父，沈幼漓接受不了。<br />
将窗户打开，让冷风将自己吹清醒些，转身将炭盆的灰倒出去。<br />
釉儿还没有起床，她拿起扫把将院子里的残雪扫了，四邻的小院里除了雪，还有爆竹鲜红的纸衣散落，像是雪里红梅。<br />
沈幼漓也买了一串爆竹，还挂在门头，出了意外就忘了点。<br />
一转身，不期然又瞧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，从头发到衣裳，都是白的。<br />
沈幼漓蓦地一痛，那白发刺目，不知是怎么来的。<br />
洛明瑢身着一袭白色长袍，远远街角处躲着几个孩子，偷偷往这边张望。<br />
她忽然想起，洛明瑢现今似乎是国师，说不得还是李成晞的心腹，他这般引人注意，要是李成晞追查到她身上，那就糟了。<br />
“先进来吧。”<br />
她该冷静与洛明瑢把一切都说开。<br />
洛明瑢随她走进屋子里，正堂是一张饭桌，左右是母女俩的房间，釉儿的屋门紧闭着，还在睡觉，从门口往沈幼漓屋中看去，只能看到一张桌子，一个榻角。<br />
桌上许多书本与图纸，大概都与治水有关，一切陈设都极为简单。<br />
洛明瑢收回视线时，沈幼漓将一碗茶放在洛明瑢面前，他喝了一口。<br />
沈幼漓的视线则几番落在他的白发上，想问，又觉得不该牵扯太深。<br />
“我是不是不该活下来，给沈娘子徒增烦扰。”他先开了口。<br />
“不是，“沈幼漓长长地吸气，舒缓着憋闷感，“你活着，这事是值得欣喜……”<br />
“那我死的时候，你伤心吗？”<br />
伤心？<br />
沈幼漓怔住，她应当是伤心的。<br />
只是当时已痛到极限，若非釉儿还在，她是不想活不下去的，听到他出事的消息，那份单纯为丕儿生出的痛苦就模糊了。<br />
沈幼漓说不清那一阵在孩子的死之中，分了多少悲痛给洛明瑢。<br />
可洛明瑢自己就答了：“你不伤心。”<br />
不然也不会一见到他，就赶他走，甚至要杀他。<br />
他挣扎求生，醒过来要面对的竟是她的尖刀。<br />
不是。<br />
沈幼漓咬唇，她只是害怕。<br />
“你活下来，也摆脱了皇帝的猜忌，重归皇室，我该同你贺喜。”贺完之后，沈幼漓端坐在矮凳上，道：“既然大家各自安好，你以后不要来了吧。”<br />
碗中平静的水面震荡起一丝涟漪，洛明瑢未答话。<br />
谢邈说他七情不振，他倒庆幸起这个好处来，此刻本该心痛，心室却空荡荡似北风刮过。<br />
“我做错了什么？”<br />
心口的寒气随着话语刮出。<br />
沈幼漓听得心口一酸，她抓着膝上的裙子，努力克制着眼泪：“你没有错，大家都尽力了，是我无端将孩子……责怪在你身上，你也可以恨我。”<br />
沈幼漓也希望洛明瑢恨她，这才是一对正常的爹娘，在疏忽之下害死孩子之后，该有的样子。<br />
恩爱，他们不配。<br />
洛明瑢又问：“我该恨你什么？”<br />
“恨我没有当好阿娘，恨我关键时刻掉链子，恨你好不容易活着出来，我却突然要杀了你，恨与你无关，我现在却怕见你，拿孩子的事来折磨你……”<br />
“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吧，怪我信誓旦旦说丕儿不会出事，恨我到死都没让你碰孩子一下，可我想说，当时形势太乱，我们都没做好，你没有错……”<br />
说话间，沈幼漓的手掐得越来越紧，“你既然知道，为什么还要问呢？”<br />
洛明瑢的善解人意让沈幼漓失望，他该责怪她，就像后来的江母，就算嘴上不说，她也知道，她将阿兄的死算在她头上，后来，江母挖空了心思盘剥她贴补江更耘，就是要债的意思。<br />
这一次，她因疏失弄丢了孩子的性命，这是不可饶恕的。<br />
沈幼漓害怕谁来督促她还这个债……<br />
洛明瑢看着她慢慢埋下头，肩膀颤抖，连哭都不敢大声，怕吵醒了女儿睡觉。<br />
他伸手抚摸她过分消瘦的肩膀。<br />
沈幼漓低着头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够了，只要一见着他，自己就会陷在这样的情绪里。<br />
明明过去一年，她过得好好的。<br />
她不能一辈子待着这个旋涡里。<br />
她深深吐出一口气：“洛明瑢，你不要来了，我只想专心把岷河堤坝修好，这是我计划了八年的事，这段时间求求你别再出现，我不想节外生枝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