捏了捏手中的衣服，纪何初将它们抱进怀里，转身慢慢走进黑珍珠。<br />
之前动不动就会震动的手机沉寂了两天，纪何初终于收到韩驰发来的消息。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见一面，我们谈谈。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位置消息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今天中午，在这里。<br />
心脏从消息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就开始怦怦狂跳，纪何初直觉不敢去，却又忍不住想要赴约见面。<br />
犹豫的几分钟里，韩驰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。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来不来都回条消息。<br />
冰冷的文字无法准确传达情绪，纪何初只觉得对面好像下一秒就要生气了，于是马上回了个“好”，然后发现驴唇不对马嘴，抬手又回了一个“来”。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十二点。<br />
手机不再震动。<br />
纪何初捧着手机出了会儿神，打开衣柜。<br />
中午，他准时赴约。<br />
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装修漂亮的西式简餐，打石膏的时候纪何初曾提过想吃，但因为忌口一直没来。<br />
站在门口，纪何初竟破天荒地感到怯场，但时间正值午高峰，客人来来往往，没人给他搭建心理防御的时间。<br />
深呼吸了一下，纪何初推门走了进去。<br />
韩驰已经坐在位置上，见纪何初到了，他朝服务员招了招手，示意这桌可以准备上菜。<br />
纪何初缓缓在韩驰对面坐下。<br />
两人一时无话，店里的背景歌曲正好播到副歌，他们沉默着听完了四个八拍。<br />
然后韩驰率先开了口。<br />
“纪何初，这次约你出来，是想聊聊我们之间的关系。”<br />
很利落的开门见山，很公事公办的语气。<br />
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，纪何初手心冒汗，餐桌变成断头台，铡刀已经吊在他的头顶。<br />
“以前我觉得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，所以拖着不说清楚也没关系，就像解一道数学大题会有很多种方法，只要结果是对的，过程怎么走都不重要。”<br />
“我总是想，如果一道题的结果出现错误，那必然是计算过程出了纰漏，于是来回查验过程，却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一点。”<br />
“如果答题的人从一开始就审错了题，那么不论他的解题思路多么完美，答题流程多么顺畅，结果都会是错的。”<br />
韩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。<br />
纪何初猛地握紧拳头。<br />
要来了。<br />
“所以纪何初，你到底，喜不喜欢我？”<br />
欻——铡刀落下。<br />
纪何初被砍成丧失五感的两半。<br />
喜欢？什么喜欢？<br />
喜欢韩驰吗？<br />
我不能喜欢韩驰。<br />
我……<br />
我……能喜欢韩驰吗……<br />
张了张嘴，纪何初没有发出声音。<br />
“你说你要追我，我下意识就以为你是喜欢我的，”看着纪何初的眼睛，韩驰一字一句道，“可事实上，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喜欢。”<br />
见纪何初没有吱声，韩驰又问了一遍：<br />
“纪何初，你现在告诉我，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？”<br />
铡刀再次升起，但这次站在断头台下的似乎不止一个人。<br />
低下头，纪何初没有回答，韩驰只得到死一般的沉默。<br />
片刻，韩驰先有了动作。<br />
他直起身，对纪何初说：<br />
“好。”<br />
“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。”<br />
猛地看向韩驰，如果此刻有镜子，纪何初就会知道他的眼睛已经出卖了自己。<br />
“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“没有见面的必要。”韩驰的语气毫无波澜，冷静到不像在说分离。<br />
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钻入纪何初的耳朵，他呆呆地坐着，好半天才发现服务员正在对他说话。<br />
“先生？不好意思，麻烦您抬一下胳膊，您的餐到了。”<br />
反应变得迟钝，纪何初木讷地让出位置，看到服务员将菜品一盘盘摆上桌，全都是自己爱吃的食物。<br />
无措、着急、难过……纪何初此刻像个考了全科零分的小朋友，他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，可是越急语言系统越崩溃，无法运行。<br />
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来，韩驰接起电话。<br />
“喂，云衔，”声音突然轻快上扬，韩驰冲那头问，“你回来了？”<br />
纪何初恍惚了一下，熟悉感将他揪入回忆。<br />
以前韩驰也是这样对他的，会冲他笑，很温柔地跟他讲话。<br />
不像现在，很冷漠和他讲以后都不用再见面，没有必要。<br />
“好，你到了我来接你。”<br />
挂断电话，再看了一眼纪何初，韩驰站起身。<br />
“这顿我请，我会和于廷对接，把朗姆带走，不给你添麻烦。”<br />
韩驰从身边经过的时候，纪何初听见他和自己道别。<br />
“再见，纪老板。”<br />
风一样的声音，转瞬即逝。<br />
回过神后，餐厅里已经没了韩驰的身影。<br />
再见。<br />
纪何初摊开全是汗水的掌心，一点点风就让凉意就透进骨髓。<br />
不会再见了。<br />
店里开始播放下一首歌，纪何初听过，是达闻西乐队的《我要让你心碎》。<br />
/爱人呐爱人 清醒吧清醒/<br />
/现实与梦境 错乱地交替/<br />
/爱人呐爱人 庆幸吧庆幸/<br />
/侥幸只徒增 幻灭的恐惧/<br />
……<br />
他突然想起出发去海上之前，问韩驰想要什么生日礼物，韩驰不告诉他，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。<br />
“都说了，要提前告诉我。”纪何初轻声自言自语道。<br />
“没有以后了。”<br />
大脑开始变得很空，纪何初盯着某一处瞳孔失焦，直到盘子里的食物全部冷掉，服务员用担忧的语气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。<br />
“没事，”纪何初对服务员说，“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都打包，谢谢。”<br />
拎着一袋打包盒，纪何初空着肚子离开了餐厅。<br />
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，遇到十字路口就右转，遇到红绿灯就左转，再一抬头，已经来到了一处完全不认识的地方。<br />
在原地站了一会儿，纪何初掏出手机，给何豫打了个电话。<br />
没有接通，纪何初很有耐心地重新再打，第三遍的时候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。<br />
“小初！怎么了！”何豫语气焦急。<br />
“舅舅，你在家吗？”<br />
“啊、我刚出门，有什么事吗？”<br />
“没有，”纪何初垂眸说，“想回家吃饭了。”<br />
何豫愣了一下，马上接道：<br />
“行啊，今天晚上回来吗，正好我现在在外面，给你买好吃的回来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纪何初轻轻地应了一声。<br />
挂断电话，纪何初发了会儿呆，又开始漫无目的地乱逛。<br />
身后不远处的车内，韩驰将手机举在耳边。<br />
“云衔，不好意思啊，得辛苦你自己回家了，我这边临时有点事。”<br />
“嗯，晚点工作室见。”<br />
挂断后，韩驰轻踩油门慢慢跟上，又拨通了于廷的号码。<br />
“喂，于廷，”前面的人又遇到了十字路口，韩驰提前打亮右转向灯，对那头说，“我给你发个位置，你过来接一下纪何初。”<br />
第54章 树要置之死地而后生<br />
在何豫家门口坐了两个小时，楼下传来响动，纪何初听见舅舅的声音。<br />
“我自己上去，菜给我。”<br />
“走你的路，台阶。”<br />
“让你走……！谌峰！放开——”<br />
正纠缠的两个人都同时愣住。<br />
“……小初？”<br />
纪何初站起来，拍了拍裤子。<br />
被单手扛起的何豫捅了谌峰一肘子，对方总算识趣地将他放了下来。<br />
“怎么在这儿坐着了？”<br />
走向门口，何豫一边掏钥匙开门，一边问纪何初：“你钥匙呢？”<br />
“没找到。”纪何初说。<br />
“家钥匙都能丢啊，”笑了一句，何豫摸完衣兜摸裤袋，“多大人了，还……”<br />
谌峰默不作声地递了一片钥匙过去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狠狠剜了谌峰一眼，何豫夺过钥匙打开门。<br />
“来，小初，进屋。”<br />
招呼纪何初进门，何豫将谌峰挡在门外，弯腰去拿对方手里提着的菜。<br />
“小初，我买——”<br />
“嘭！”<br />
纪何初回头，只看到已经关上的门，和门口垫子上歪歪斜斜丢着的两袋子菜。<br />
他把菜拎起来放进厨房。<br />
家里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，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上都蒙了一层灰，纪何初看了看指尖上沾着的黑乎乎一团，扯了几张纸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。<br />
几分钟后，何豫再次打开门。<br />
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，他对纪何初说：“先坐会儿啊，我去做菜。”<br />
“你们同居了吗？”纪何初问。<br />
愣了一下，何豫正想开口，又听见纪何初说：“我不介意。”
之前动不动就会震动的手机沉寂了两天，纪何初终于收到韩驰发来的消息。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见一面，我们谈谈。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位置消息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今天中午，在这里。<br />
心脏从消息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就开始怦怦狂跳，纪何初直觉不敢去，却又忍不住想要赴约见面。<br />
犹豫的几分钟里，韩驰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。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来不来都回条消息。<br />
冰冷的文字无法准确传达情绪，纪何初只觉得对面好像下一秒就要生气了，于是马上回了个“好”，然后发现驴唇不对马嘴，抬手又回了一个“来”。<br />
【梵风-韩驰】：十二点。<br />
手机不再震动。<br />
纪何初捧着手机出了会儿神，打开衣柜。<br />
中午，他准时赴约。<br />
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装修漂亮的西式简餐，打石膏的时候纪何初曾提过想吃，但因为忌口一直没来。<br />
站在门口，纪何初竟破天荒地感到怯场，但时间正值午高峰，客人来来往往，没人给他搭建心理防御的时间。<br />
深呼吸了一下，纪何初推门走了进去。<br />
韩驰已经坐在位置上，见纪何初到了，他朝服务员招了招手，示意这桌可以准备上菜。<br />
纪何初缓缓在韩驰对面坐下。<br />
两人一时无话，店里的背景歌曲正好播到副歌，他们沉默着听完了四个八拍。<br />
然后韩驰率先开了口。<br />
“纪何初，这次约你出来，是想聊聊我们之间的关系。”<br />
很利落的开门见山，很公事公办的语气。<br />
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，纪何初手心冒汗，餐桌变成断头台，铡刀已经吊在他的头顶。<br />
“以前我觉得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，所以拖着不说清楚也没关系，就像解一道数学大题会有很多种方法，只要结果是对的，过程怎么走都不重要。”<br />
“我总是想，如果一道题的结果出现错误，那必然是计算过程出了纰漏，于是来回查验过程，却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一点。”<br />
“如果答题的人从一开始就审错了题，那么不论他的解题思路多么完美，答题流程多么顺畅，结果都会是错的。”<br />
韩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。<br />
纪何初猛地握紧拳头。<br />
要来了。<br />
“所以纪何初，你到底，喜不喜欢我？”<br />
欻——铡刀落下。<br />
纪何初被砍成丧失五感的两半。<br />
喜欢？什么喜欢？<br />
喜欢韩驰吗？<br />
我不能喜欢韩驰。<br />
我……<br />
我……能喜欢韩驰吗……<br />
张了张嘴，纪何初没有发出声音。<br />
“你说你要追我，我下意识就以为你是喜欢我的，”看着纪何初的眼睛，韩驰一字一句道，“可事实上，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喜欢。”<br />
见纪何初没有吱声，韩驰又问了一遍：<br />
“纪何初，你现在告诉我，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？”<br />
铡刀再次升起，但这次站在断头台下的似乎不止一个人。<br />
低下头，纪何初没有回答，韩驰只得到死一般的沉默。<br />
片刻，韩驰先有了动作。<br />
他直起身，对纪何初说：<br />
“好。”<br />
“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。”<br />
猛地看向韩驰，如果此刻有镜子，纪何初就会知道他的眼睛已经出卖了自己。<br />
“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“没有见面的必要。”韩驰的语气毫无波澜，冷静到不像在说分离。<br />
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钻入纪何初的耳朵，他呆呆地坐着，好半天才发现服务员正在对他说话。<br />
“先生？不好意思，麻烦您抬一下胳膊，您的餐到了。”<br />
反应变得迟钝，纪何初木讷地让出位置，看到服务员将菜品一盘盘摆上桌，全都是自己爱吃的食物。<br />
无措、着急、难过……纪何初此刻像个考了全科零分的小朋友，他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，可是越急语言系统越崩溃，无法运行。<br />
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来，韩驰接起电话。<br />
“喂，云衔，”声音突然轻快上扬，韩驰冲那头问，“你回来了？”<br />
纪何初恍惚了一下，熟悉感将他揪入回忆。<br />
以前韩驰也是这样对他的，会冲他笑，很温柔地跟他讲话。<br />
不像现在，很冷漠和他讲以后都不用再见面，没有必要。<br />
“好，你到了我来接你。”<br />
挂断电话，再看了一眼纪何初，韩驰站起身。<br />
“这顿我请，我会和于廷对接，把朗姆带走，不给你添麻烦。”<br />
韩驰从身边经过的时候，纪何初听见他和自己道别。<br />
“再见，纪老板。”<br />
风一样的声音，转瞬即逝。<br />
回过神后，餐厅里已经没了韩驰的身影。<br />
再见。<br />
纪何初摊开全是汗水的掌心，一点点风就让凉意就透进骨髓。<br />
不会再见了。<br />
店里开始播放下一首歌，纪何初听过，是达闻西乐队的《我要让你心碎》。<br />
/爱人呐爱人 清醒吧清醒/<br />
/现实与梦境 错乱地交替/<br />
/爱人呐爱人 庆幸吧庆幸/<br />
/侥幸只徒增 幻灭的恐惧/<br />
……<br />
他突然想起出发去海上之前，问韩驰想要什么生日礼物，韩驰不告诉他，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。<br />
“都说了，要提前告诉我。”纪何初轻声自言自语道。<br />
“没有以后了。”<br />
大脑开始变得很空，纪何初盯着某一处瞳孔失焦，直到盘子里的食物全部冷掉，服务员用担忧的语气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。<br />
“没事，”纪何初对服务员说，“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都打包，谢谢。”<br />
拎着一袋打包盒，纪何初空着肚子离开了餐厅。<br />
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，遇到十字路口就右转，遇到红绿灯就左转，再一抬头，已经来到了一处完全不认识的地方。<br />
在原地站了一会儿，纪何初掏出手机，给何豫打了个电话。<br />
没有接通，纪何初很有耐心地重新再打，第三遍的时候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。<br />
“小初！怎么了！”何豫语气焦急。<br />
“舅舅，你在家吗？”<br />
“啊、我刚出门，有什么事吗？”<br />
“没有，”纪何初垂眸说，“想回家吃饭了。”<br />
何豫愣了一下，马上接道：<br />
“行啊，今天晚上回来吗，正好我现在在外面，给你买好吃的回来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纪何初轻轻地应了一声。<br />
挂断电话，纪何初发了会儿呆，又开始漫无目的地乱逛。<br />
身后不远处的车内，韩驰将手机举在耳边。<br />
“云衔，不好意思啊，得辛苦你自己回家了，我这边临时有点事。”<br />
“嗯，晚点工作室见。”<br />
挂断后，韩驰轻踩油门慢慢跟上，又拨通了于廷的号码。<br />
“喂，于廷，”前面的人又遇到了十字路口，韩驰提前打亮右转向灯，对那头说，“我给你发个位置，你过来接一下纪何初。”<br />
第54章 树要置之死地而后生<br />
在何豫家门口坐了两个小时，楼下传来响动，纪何初听见舅舅的声音。<br />
“我自己上去，菜给我。”<br />
“走你的路，台阶。”<br />
“让你走……！谌峰！放开——”<br />
正纠缠的两个人都同时愣住。<br />
“……小初？”<br />
纪何初站起来，拍了拍裤子。<br />
被单手扛起的何豫捅了谌峰一肘子，对方总算识趣地将他放了下来。<br />
“怎么在这儿坐着了？”<br />
走向门口，何豫一边掏钥匙开门，一边问纪何初：“你钥匙呢？”<br />
“没找到。”纪何初说。<br />
“家钥匙都能丢啊，”笑了一句，何豫摸完衣兜摸裤袋，“多大人了，还……”<br />
谌峰默不作声地递了一片钥匙过去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狠狠剜了谌峰一眼，何豫夺过钥匙打开门。<br />
“来，小初，进屋。”<br />
招呼纪何初进门，何豫将谌峰挡在门外，弯腰去拿对方手里提着的菜。<br />
“小初，我买——”<br />
“嘭！”<br />
纪何初回头，只看到已经关上的门，和门口垫子上歪歪斜斜丢着的两袋子菜。<br />
他把菜拎起来放进厨房。<br />
家里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，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上都蒙了一层灰，纪何初看了看指尖上沾着的黑乎乎一团，扯了几张纸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。<br />
几分钟后，何豫再次打开门。<br />
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，他对纪何初说：“先坐会儿啊，我去做菜。”<br />
“你们同居了吗？”纪何初问。<br />
愣了一下，何豫正想开口，又听见纪何初说：“我不介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