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金月湾没多久，私房菜馆的老板亲自送来丰盛午餐，她一个人没什么胃口，随便吃了点。<br />
将两本结婚证在桌面摆好，她调整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，挑出最满意的一张发给江女士。<br />
“妈妈，我今天结婚了。”<br />
手机震动，收到回复：<br />
“妈妈祝你永远幸福！”<br />
江女士性情内敛，不善于表达感情，能用上感叹号，足以窥见她内心的喜悦。<br />
江稚笑着笑着，眼眶又红了。<br />
妈妈没有问她嫁给了谁，因为妈妈知道，她只会嫁给他。<br />
从始至终，她想嫁的人只有他。<br />
江稚又把结婚证照片发给程明朗和宋雅南。<br />
前者秒回。<br />
他是这世上除了妈妈外，最替她觉得开心的人。<br />
既傻又白还甜：“我还在猫咖给员工们开会，你害我当众哭成傻逼了知不知道？！”<br />
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，躲洗手间里哭岔气了都！你们一定一定一定要幸福啊！！！！！！”<br />
江稚破涕为笑：“嗯。”<br />
千言万语不必多说，她和他都懂。<br />
不远处，腼腼和小雪花在扑着滚着尽情玩闹，鱼缸里的那两只亲吻鱼仍不亲吻对方。<br />
露台上阳光遍布，盆栽家书枝繁叶茂，含着花骨朵，在风中肆意摇曳。<br />
江稚将两本结婚证压在心口，倦意排山倒海袭来，眼皮渐重，不知不觉地窝在沙发睡了过去。<br />
晚上七点多，程与淮回到家，迎接他的只有满室黑暗。<br />
他脚步微顿，她不在家里？去哪儿了？<br />
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一天。<br />
程与淮敛眉，有些不耐地扯开两粒衬衫扣子，随手按亮了灯。<br />
灯光突然亮起，睡在沙发的江稚惊醒过来，她不适地眯了眯眼，坐起身，胸前的结婚证随之滑落。<br />
“你回来了。”<br />
四目相对。<br />
程与淮不自然地“嗯”了声：“怎么不回房睡？”<br />
“不小心……就睡着了。”江稚把掉在地板的两本结婚证捡起来，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。<br />
程与淮又意味不明地“嗯”了声，往厨房走去，洗净手，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。<br />
江稚看着他再次进了厨房，双手环膝抱住自己，委屈和失落的酸泡泡一波又一波，接连不断地涌出来。<br />
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她。<br />
努力往好的方面想。<br />
算算时间，会议一结束他就赶回来了，不仅亲手给她煮晚餐，还会陪她一起吃。<br />
他还是很在意她的，只是一时之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。<br />
一番自我安慰后，江稚稍微振作起来。<br />
晚餐他准备了三菜一汤，全是她爱吃的。<br />
可惜两人各怀心事，谁都没说话，只有筷勺碰到碗盘发出的清脆声响。<br />
气氛有些压抑，食不知味。<br />
就这么沉默着吃完晚饭，程与淮收拾碗筷进了厨房，江稚听到门铃声响起，跑去开门。<br />
来人自称是程氏集团旗下某珠宝店的店长，身后还跟着三位工作人员。<br />
他们穿好自备的鞋套进了屋，训练有素地从银色保险箱里拿出一枚枚钻戒。<br />
长形桌变成了展示台，钻石闪烁如满天星，江稚看得眼花缭乱。<br />
“程总。”<br />
看到程与淮出现，店长等人齐齐恭敬地打招呼。<br />
程与淮微微颌首回应，来到她身后：“挑一枚喜欢的。”<br />
时间匆忙，来不及定制婚戒，只能挑现成的先凑合着，等办婚礼时再用正式定制的。<br />
他已有属意的设计师。<br />
江稚很快就挑选好了一枚花见系列的钻戒，戒臂藤蔓般缠绕着，托出花朵形状的晶莹钻石，设计简约又独特，尺寸也刚好合适。<br />
而且寓意是，永不消散的爱。<br />
她喜欢这个寓意。<br />
程与淮看了眼她套在指间的戒指，也拿起同款的男戒，轻轻推入左手无名指。<br />
江稚不止一次幻想过他戴上戒指的画面，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惊艳。<br />
他的手修长漂亮，指节分明，婚戒正好遮住了那粒浅褐色的痣。<br />
真好看啊。<br />
她好像等这一天，等这一幕，等了很久很久。<br />
明明心里在笑，脸上也在笑，眼前却开始朦胧。<br />
店长一行人完成任务后，便识趣地离开了。<br />
程与淮则是进了书房，他还有个跨时区会议要开。<br />
家里重新变得冷清，腼腼和雪花也不知躲哪儿玩去了。<br />
江稚泡完精油澡，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门口，往里面望去。<br />
男人正坐在桌后出神，表情漠然，自带结界，又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。<br />
她顿感颇不是滋味，心口也闷闷的，隐隐作疼。<br />
宁愿他和她开诚布公地再谈一谈，不要什么都憋在心底，独自躲在书房黯然神伤。<br />
可关于那个所谓的“他”，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。<br />
这次不再是简单的谎言就能遮掩过去了。<br />
注定是个死局。<br />
江稚沮丧地回到主卧，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，覆去翻来，心绪杂乱，难以成眠。<br />
想了很多很多，又好像什么都没想。<br />
都快到十二点了，他还没有回房睡觉。<br />
难道他今晚打算和她分房睡？<br />
或者直接在书房坐到天亮？<br />
江稚坐起身，准备去书房看看什么情况，听到渐近的脚步声，她又立刻躺回去，装作睡着了。<br />
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装睡。<br />
程与淮关掉卧室的主灯，留了盏壁灯，轻手轻脚翻身上床。<br />
看到旁侧的人睫毛微颤，他也没戳破，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，眸如深潭，幽暗不明。<br />
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<br />
江稚紧闭着眼，屏息凝神，如同置身清冷的雪夜，感受不到任何暖意。<br />
他分明近在咫尺，却感觉那么地遥远。<br />
遥不可及。<br />
她知道他也没睡着。<br />
他此时，会在想些什么？<br />
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，哪怕什么都不做，她也好想去抱一抱他。<br />
每晚睡前他们都要拥抱对方，而不是这么疏离地设下界限，难以逾越。<br />
江稚越想越难受，满腹委屈积沙成塔，憋闷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。<br />
她咬紧牙关，一股脑地将所有负面情绪全压下去，轻声打破沉默：“你这两天有没有空？”<br />
“明天我们一起回趟苏州吧。”<br />
男人低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。<br />
江稚反应慢了半拍：“……好。”<br />
他们又想到一块去了。<br />
结婚这么重要的事，肯定要跟爷爷说一声的。<br />
他生前最放心不下她，怕她以后无依无靠会受欺负。<br />
这个话题结束，无人再出声。<br />
江稚突然生出某种冲动，想伸手去抱他。<br />
这个念头一次次沸腾，又一次次被强制性冷却，最终还是放弃了。<br />
万一被他拒绝呢？<br />
以他的风度，很大可能不会拒绝她。<br />
但哪怕他有一丝的勉强和不情愿，都会让她岌岌可危的心脏碎裂掉。<br />
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？<br />
他们已经结婚了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，不是吗？<br />
就这么胡乱想着，意识逐渐涣散，江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<br />
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和缓，程与淮才一寸寸靠近，小心翼翼地将人搂住。<br />
她动了下，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位置，气息薄雾般徐徐喷来。<br />
他习惯性去找到她的手，十指相扣。<br />
今晚，她没再做噩梦，也没有流着泪说“不分手”的梦话，在他怀中安然入睡。<br />
万籁俱寂。<br />
他仍是彻夜难眠。<br />
***<br />
次日下午，两人飞抵虹桥机场，转高铁回苏州，直接坐车来到郊区墓园。<br />
天色阴灰，如同清水里融了墨，衬得山野越发荒寂。<br />
桂芝姑姑每周来一次，墓地周围整洁干净，江稚发现之前留给胖黑猫保暖的羊绒毛巾不见了，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，有没有安全度过冬天？<br />
程与淮将两束花放在墓前，看着墓碑上依然是年轻时候模样的两位长辈，郑重而虔诚地鞠躬。<br />
同时在心底默念：“爷爷奶奶你们好，初次‘见面’，我是程与淮。”<br />
“昨天，我和稚稚领证了……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，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。”<br />
春风沁着凉意，从群山深处吹来。<br />
江稚眼圈泛红，也在无声地跟爷爷说着悄悄话。<br />
“爷爷，我结婚啦！”<br />
“如愿以偿嫁给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……”<br />
“爷爷，您还记得他吗？”<br />
“前年国庆节，我带他来看过您的。”<br />
“只不过，他现在把我忘了，也不记得这件事了。”<br />
“爷爷，您千万别怪他，他不是故意的。”
将两本结婚证在桌面摆好，她调整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，挑出最满意的一张发给江女士。<br />
“妈妈，我今天结婚了。”<br />
手机震动，收到回复：<br />
“妈妈祝你永远幸福！”<br />
江女士性情内敛，不善于表达感情，能用上感叹号，足以窥见她内心的喜悦。<br />
江稚笑着笑着，眼眶又红了。<br />
妈妈没有问她嫁给了谁，因为妈妈知道，她只会嫁给他。<br />
从始至终，她想嫁的人只有他。<br />
江稚又把结婚证照片发给程明朗和宋雅南。<br />
前者秒回。<br />
他是这世上除了妈妈外，最替她觉得开心的人。<br />
既傻又白还甜：“我还在猫咖给员工们开会，你害我当众哭成傻逼了知不知道？！”<br />
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，躲洗手间里哭岔气了都！你们一定一定一定要幸福啊！！！！！！”<br />
江稚破涕为笑：“嗯。”<br />
千言万语不必多说，她和他都懂。<br />
不远处，腼腼和小雪花在扑着滚着尽情玩闹，鱼缸里的那两只亲吻鱼仍不亲吻对方。<br />
露台上阳光遍布，盆栽家书枝繁叶茂，含着花骨朵，在风中肆意摇曳。<br />
江稚将两本结婚证压在心口，倦意排山倒海袭来，眼皮渐重，不知不觉地窝在沙发睡了过去。<br />
晚上七点多，程与淮回到家，迎接他的只有满室黑暗。<br />
他脚步微顿，她不在家里？去哪儿了？<br />
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一天。<br />
程与淮敛眉，有些不耐地扯开两粒衬衫扣子，随手按亮了灯。<br />
灯光突然亮起，睡在沙发的江稚惊醒过来，她不适地眯了眯眼，坐起身，胸前的结婚证随之滑落。<br />
“你回来了。”<br />
四目相对。<br />
程与淮不自然地“嗯”了声：“怎么不回房睡？”<br />
“不小心……就睡着了。”江稚把掉在地板的两本结婚证捡起来，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。<br />
程与淮又意味不明地“嗯”了声，往厨房走去，洗净手，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。<br />
江稚看着他再次进了厨房，双手环膝抱住自己，委屈和失落的酸泡泡一波又一波，接连不断地涌出来。<br />
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她。<br />
努力往好的方面想。<br />
算算时间，会议一结束他就赶回来了，不仅亲手给她煮晚餐，还会陪她一起吃。<br />
他还是很在意她的，只是一时之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。<br />
一番自我安慰后，江稚稍微振作起来。<br />
晚餐他准备了三菜一汤，全是她爱吃的。<br />
可惜两人各怀心事，谁都没说话，只有筷勺碰到碗盘发出的清脆声响。<br />
气氛有些压抑，食不知味。<br />
就这么沉默着吃完晚饭，程与淮收拾碗筷进了厨房，江稚听到门铃声响起，跑去开门。<br />
来人自称是程氏集团旗下某珠宝店的店长，身后还跟着三位工作人员。<br />
他们穿好自备的鞋套进了屋，训练有素地从银色保险箱里拿出一枚枚钻戒。<br />
长形桌变成了展示台，钻石闪烁如满天星，江稚看得眼花缭乱。<br />
“程总。”<br />
看到程与淮出现，店长等人齐齐恭敬地打招呼。<br />
程与淮微微颌首回应，来到她身后：“挑一枚喜欢的。”<br />
时间匆忙，来不及定制婚戒，只能挑现成的先凑合着，等办婚礼时再用正式定制的。<br />
他已有属意的设计师。<br />
江稚很快就挑选好了一枚花见系列的钻戒，戒臂藤蔓般缠绕着，托出花朵形状的晶莹钻石，设计简约又独特，尺寸也刚好合适。<br />
而且寓意是，永不消散的爱。<br />
她喜欢这个寓意。<br />
程与淮看了眼她套在指间的戒指，也拿起同款的男戒，轻轻推入左手无名指。<br />
江稚不止一次幻想过他戴上戒指的画面，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惊艳。<br />
他的手修长漂亮，指节分明，婚戒正好遮住了那粒浅褐色的痣。<br />
真好看啊。<br />
她好像等这一天，等这一幕，等了很久很久。<br />
明明心里在笑，脸上也在笑，眼前却开始朦胧。<br />
店长一行人完成任务后，便识趣地离开了。<br />
程与淮则是进了书房，他还有个跨时区会议要开。<br />
家里重新变得冷清，腼腼和雪花也不知躲哪儿玩去了。<br />
江稚泡完精油澡，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门口，往里面望去。<br />
男人正坐在桌后出神，表情漠然，自带结界，又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。<br />
她顿感颇不是滋味，心口也闷闷的，隐隐作疼。<br />
宁愿他和她开诚布公地再谈一谈，不要什么都憋在心底，独自躲在书房黯然神伤。<br />
可关于那个所谓的“他”，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。<br />
这次不再是简单的谎言就能遮掩过去了。<br />
注定是个死局。<br />
江稚沮丧地回到主卧，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，覆去翻来，心绪杂乱，难以成眠。<br />
想了很多很多，又好像什么都没想。<br />
都快到十二点了，他还没有回房睡觉。<br />
难道他今晚打算和她分房睡？<br />
或者直接在书房坐到天亮？<br />
江稚坐起身，准备去书房看看什么情况，听到渐近的脚步声，她又立刻躺回去，装作睡着了。<br />
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装睡。<br />
程与淮关掉卧室的主灯，留了盏壁灯，轻手轻脚翻身上床。<br />
看到旁侧的人睫毛微颤，他也没戳破，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，眸如深潭，幽暗不明。<br />
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<br />
江稚紧闭着眼，屏息凝神，如同置身清冷的雪夜，感受不到任何暖意。<br />
他分明近在咫尺，却感觉那么地遥远。<br />
遥不可及。<br />
她知道他也没睡着。<br />
他此时，会在想些什么？<br />
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，哪怕什么都不做，她也好想去抱一抱他。<br />
每晚睡前他们都要拥抱对方，而不是这么疏离地设下界限，难以逾越。<br />
江稚越想越难受，满腹委屈积沙成塔，憋闷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。<br />
她咬紧牙关，一股脑地将所有负面情绪全压下去，轻声打破沉默：“你这两天有没有空？”<br />
“明天我们一起回趟苏州吧。”<br />
男人低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。<br />
江稚反应慢了半拍：“……好。”<br />
他们又想到一块去了。<br />
结婚这么重要的事，肯定要跟爷爷说一声的。<br />
他生前最放心不下她，怕她以后无依无靠会受欺负。<br />
这个话题结束，无人再出声。<br />
江稚突然生出某种冲动，想伸手去抱他。<br />
这个念头一次次沸腾，又一次次被强制性冷却，最终还是放弃了。<br />
万一被他拒绝呢？<br />
以他的风度，很大可能不会拒绝她。<br />
但哪怕他有一丝的勉强和不情愿，都会让她岌岌可危的心脏碎裂掉。<br />
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？<br />
他们已经结婚了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，不是吗？<br />
就这么胡乱想着，意识逐渐涣散，江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<br />
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和缓，程与淮才一寸寸靠近，小心翼翼地将人搂住。<br />
她动了下，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位置，气息薄雾般徐徐喷来。<br />
他习惯性去找到她的手，十指相扣。<br />
今晚，她没再做噩梦，也没有流着泪说“不分手”的梦话，在他怀中安然入睡。<br />
万籁俱寂。<br />
他仍是彻夜难眠。<br />
***<br />
次日下午，两人飞抵虹桥机场，转高铁回苏州，直接坐车来到郊区墓园。<br />
天色阴灰，如同清水里融了墨，衬得山野越发荒寂。<br />
桂芝姑姑每周来一次，墓地周围整洁干净，江稚发现之前留给胖黑猫保暖的羊绒毛巾不见了，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，有没有安全度过冬天？<br />
程与淮将两束花放在墓前，看着墓碑上依然是年轻时候模样的两位长辈，郑重而虔诚地鞠躬。<br />
同时在心底默念：“爷爷奶奶你们好，初次‘见面’，我是程与淮。”<br />
“昨天，我和稚稚领证了……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，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。”<br />
春风沁着凉意，从群山深处吹来。<br />
江稚眼圈泛红，也在无声地跟爷爷说着悄悄话。<br />
“爷爷，我结婚啦！”<br />
“如愿以偿嫁给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……”<br />
“爷爷，您还记得他吗？”<br />
“前年国庆节，我带他来看过您的。”<br />
“只不过，他现在把我忘了，也不记得这件事了。”<br />
“爷爷，您千万别怪他，他不是故意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