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海水像是一条绵长而柔软的丝绸，不断的缠绕在顾准颈间，收紧，再收紧。顾准等待着自己被勒死的一刻，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，心里的那棵疯长的树如此的得意忘形，它撕裂了顾准的身体，拔出深埋在顾准血肉里的根，舒展着枝叶，独自摇曳在深海中，欢呼着它的胜利。<br/><br/> 顾准张开眼看了看它，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纤细的树，不过手臂粗细却长有巨大而盘错的根。<br/><br/> 原来它是这幅模样。<br/><br/> 原来自己的血肉喂养出的是这样一棵畸形的树。<br/><br/> 原来那棵遮天蔽日的树也不过如此。<br/><br/>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，他突然想再看墨晓一眼，四肢却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。<br/><br/> 就这样吧。<br/><br/> 可是，<br/><br/> 怎么能这样呢？<br/><br/> 他还没有去过西安，墨晓口中安逸的地方；他还没有去过墨晓的故乡，埋葬墨晓母亲的地方；他还没有去过冰城，养育他奶奶的地方；他甚至没有跟墨晓去看过动物园里的熊猫，没有给他擦掉那些眼泪。<br/><br/> 眼前仿佛有了一丝光亮，如同失眠的夜晚里墨晓温暖的呼吸。<br/><br/> 他是一个多么狠心的人，才将墨晓独自抛在这世上。<br/><br/> 顾准拼命的挣扎起来，他已经摆脱了那棵树，他可以跟墨晓一直活下去，他不想死。<br/><br/> 海水不断的从顾准手里溜走，他看不到海面在那里，也看不到海底在何方，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的物质，只有咸腥的海不断的涌进他身体里，血管里流淌的是冰凌，四肢已经冻僵，只剩思想里最后的那息温暖。顾准大口的咳着水，死亡朝着四面八方拉扯着他的肢体，他要努力的将它们拼到一起。<br/><br/> 他曾经多么痛苦的寻死，如今便要多么狼狈的求生。<br/><br/> 冬日的海水迷了眼睛，顾准什么都看不到，他只能尽力的朝着他想象中的陆地游去。那上面有他最爱的人，有他以后几十年的所有依靠。他努力的吐出一口水，更多的水就涌进来，无休无止。那些尘世的高傲和不屑都不会帮助他，这一刻，他突然明白他以前错的有多么离谱，如果，他还能再见墨晓一次，他想告诉他，以往是他错了。<br/><br/> 顾准离开那棵树很远，可是离开墨晓也很远。朦朦胧胧中，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，可以随意的呼吸，海水不再是他选择的葬身处，而是一座温暖的堡垒。隐隐约约的，他看到了光，听到吵杂的人声，曾经让他烦躁的事物都变得那么圣洁。他想让别人救救他，刚张开嘴，那些已经体会不到咸腥的水便又一次涌进来，淹没了他不断辗转在唇齿间的名字。<br/><br/> （四十）<br/><br/> 顾准睁开眼看到的是惨白的吊灯，鼻子上有氧气罩，他深吸了一口气，仪器的滴答声，走廊里的脚步声都渐渐地清晰起来。<br/><br/> 这里是医院。<br/><br/> 得救了。<br/><br/> 他挪动自己的手臂，却感到全身一阵疼痛。<br/><br/> 怎么会得救呢？<br/><br/> 门开了，顾准看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哥哥。常年实验室的经历让他肤色显得不正常的白，眉目还是那般冷清，严肃的像一座雕像。<br/><br/> “你怎么来了？”<br/><br/> “你男朋友给我打的电话。”顾清走向前来：“你已经昏迷快十天了，我要回美国，那边有一个项目，急需我回去。”<br/><br/> “十天了吗？墨晓呢？”<br/><br/> “他在楼下吃饭，托你的福，他又丢了一份工作。”<br/><br/> “我……”<br/><br/> 顾清摇了摇头：“留着说给他听。你的情况我问过心理研究室的同事，不依靠药物挨过三年，你已经很不容易了。”<br/><br/> “是吗？”<br/><br/> “不要不相信，他跟我一同来的，你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，”顾清顿了顿，“病着也没关系，他能治好你。”<br/><br/> “哥……好久不见。”<br/><br/> “嗯，”顾清点了点头，却并不打算寒暄，“这么大的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事，怎么没跟家里说？”<br/><br/> “没想到会这么严重。”<br/><br/> “你这次流泪，还像小时候那样吗？”顾清皱着眉说。<br/><br/> “我当时才多大！”想到陈年往事，顾准的口气也有些不好，他停了停，仿佛想起了什么：“里昂还好吗？”<br/><br/> “他？身体健康。”<br/><br/> 顾准终于放弃了跟他哥哥交流的可能。<br/><br/> “我今天下午的飞机。”顾清道。<br/><br/> “哦。”<br/><br/> “这个项目顺利的话，我今天秋天就可以回国了。”顾清眉目里终于有了些温暖。<br/><br/> “嗯，在家等你吃饭。”顾准笑了笑。<br/><br/> “顾准，保重。”<br/><br/> “你也保重。”<br/><br/> 顾清来无影去无痕，顾准闭目养神等着墨晓吃饭归来。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种状态已经困扰自己三年了，好在他已经摆脱了那个状态，以后，他可以找新的工作，有五百万的存款，四十岁之后带着墨晓世界旅行。<br/><br/> 墨晓回来的时候，顾准已经睡着了。他知道顾准已经清醒过来，不过他并不急着叫醒他。<br/><br/> 十天前的事情似乎历历在目。<br/><br/> 他被顾准放在车子里，顾准关了车门。车里很暖，他想睡觉，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将手伸进自己喉咙迫使自己呕吐的。边呕吐边打电话也不是一个愉快的经历，他当时并不知道最近通话是谁，他只是打出去，希望那个人能给他一个跟顾准死在一起的机会。他似乎又拨了其他的号码，可是他已经记不清了。<br/><br/> 接到墨晓电话的那个人是陶恒欢医师，即便他和顾准都不再接他的电话，那个医师仍然每天两个打给他们。墨晓其实很后怕，如果陶恒欢是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人，如果陶恒欢不是帮助过无数的达官贵人，如果陶恒欢是个不负责任的医生……无论哪个可能，他和顾准这会儿已经天人两隔了。<br/><br/> 墨晓不知道顾准是怎么被救上来的。<br/><br/> 他醒来的时候顾准已经被收拾干净放在担架上，湿发紧贴着脸庞，容貌依然英俊。搜救队员告诉他说，顾准求生的意志很强，找到他时，他已经离岸不远，不然也不会那么快找到他。<br/><br/> 顾准的愿望算达成了一半，至少墨晓真的没有看到他最狼狈的样子。<br/><br/> 许是因为挣扎过度，顾准严重肺积水，心脏也出了些问题，他在医院里足足昏迷了十天，除了偶尔叫墨晓的名字，别的什么都说不出。<br/><br/> 这十天里，陶医师带着他儿子来了，顾清带着他的同事也来了，墨晓这才知道过去的几年里顾准受了多少苦。<br/><br/> 陶医师说，那种感觉就像看着一把刀凌迟自己却无能为力的；顾清的同事说，大概相当于背着一吨的重物环山跑，连续跑了三年，期间还要维持微笑——当然前提是他能背的起来。<br/><br/> 他一直都知道顾准是一个坚强的人，却不知道他如此坚强。等那双眼睛再睁开，墨晓就再也不可能看到他冷静流泪的样子了。<br/><br/> 他终于痊愈。<br/><br/> 墨晓回忆了一程，顾准也睁开了眼睛。<br/><br/> “睡的好吗？”墨晓问。<br/><br/> “还不错，”顾准仔细的看着墨晓那张弥足珍贵的脸，“你呢？”<br/><br/> “是问十天前还是昨天晚上？”墨晓眯着眼睛，佯装愤怒。<br/><br/> “都有。”<br/><br/> “都不错。”<br/><br/> “这样……”顾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