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“那随便说说？”耶律尧近乎低喃, 拇指抚过她滚烫的脸颊, “说给我听听，我想听。”<br />
青年肩膀宽阔, 遮住窗柩透入的光亮。下颚线条被昏暗衬得凌厉, 脸上神色反而愈发阴晦不明。<br />
见宣榕迟迟不语, 耐着性子哄道：“我会守口如瓶，毕竟, 我不像容松他们，在大齐也没知交，想嚼你舌根都没法嚼。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。”<br />
阿松他们也不敢嚼她的舌根。<br />
宣榕迷迷糊糊想道。<br />
但或许无意识里，耶律尧等同可靠二字，她终是败下阵来：“我没见过那么多的血……”<br />
她轻轻道：“我也确实为裘安感到可惜，他当时最正确的做法，是在借刀杀杨思一人之后，直接投案，禀报西凉人的踪迹。此案兹事重大，会直接上奏朝堂，他有至少八成把握能够保命。”<br />
她顿了顿：“裘安是个聪明人，能想出两全的法子……他心中有怨呢。”<br />
耶律尧试过温度，收回手，又给宣榕换了条冷巾，不置可否地低笑了声：“烧糊了还这么能说会道，谁让你分析他了？绒花儿，我问的是你。”<br />
宣榕立刻道：“嗯，我害怕。”<br />
她承认得太过爽快，耶律尧眉梢一扬，刨根问底：“那你有委屈吗？裘安把罪都怪到你头上了，说你不谙民间疾苦，不救他。”<br />
宣榕无奈看了他一眼，叹道：“……什么时候收买的昔大人手下兵？打听得这么清楚。”<br />
耶律尧道：“你又在顾左言他。我说我是你府中人。否则军医怎么把药给我？顺便多问了几句，总得知道详情，才有话和昔咏说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真是坦坦荡荡，风格鲜明。<br />
宣榕无言以对，欲言又止，就看到青年歪了歪头，再一次追问，他像是撬开蚌壳一般，极有耐心地循循善诱：“你瞧，有什么话不能讲的。痛痛快快单刀直入，又不会掉一块肉。所以你现在什么感觉？”<br />
宣榕睫羽轻颤，不堪重负地闭上眼。<br />
一扇微光像是初冬的雪，落在她长睫之上，衬得她也像误闯凡尘的一捧雪。<br />
不知过了多久，她轻而又轻地喃喃道：“我不开心，我无数次想撂担子，是因为因缘果报，并非都会应验……罔顾国法的官宦，平安致仕、福泽后代的数不胜数……凭什么？捋不清，管不住。但我食民禄，挨他几句骂，算不得委屈。”<br />
她越说<br />
语速越慢，陷入气力消耗的迟钝。<br />
脑海也似犯了雾，朦胧之间，听到耶律尧淡淡道：“那我替你委屈。裘安七八年前科考被逼，关你甚事，灭了杨家满门，算还了因果报应。但他听命西凉，想要杀你，是他愧对于你，落得这种下场更是咎由自取。你问心无愧，他有愧，你为什么不能委屈。”<br />
他素来擅诡辩，更何况本就占了七分理。<br />
可不知为何，宣榕莫名觉得这种肆意颇为痛快。<br />
模糊的念头从水下浮起，她阖眼心道：真是强词夺理，也真是……言之有理。<br />
时至今日，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。<br />
那缠绕不停、喋喋不休的哀嚎痛苦声缓缓远去，安宁里，她忍不住笑出声来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淤气纾解，方才顺着耶律尧的话，在他微怔的神色里，轻而又轻道：“好，我委屈，这三年来我可委屈了……”<br />
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。<br />
她无法兼济天下人。盛世也会有当道饿殍，当下公平也无法扭转前番恶果，哪怕是不世出的天才，也只能做到“改变”，而非“杜绝”。<br />
那么，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。<br />
耶律尧始终垂眸注视着她，等她彻底陷入昏睡，才和缓道：“……睡吧。我不走。”<br />
这觉又睡了一天，依旧不怎么安分。<br />
即使比昨夜血腥诡谲要好得多，也持续梦呓盗汗。半梦半醒之间，有人娴熟地替她擦去脸上脖间的汗，帮她给手臂外伤上药，也会用手枕高她头，喂点水或药，还有清淡小粥。<br />
手法温柔，相较被耶律尧粗鲁灌药，轻得不像话。<br />
偶有溢出唇角的药渍也都被小心翼翼擦拭干净。<br />
而且，她背上是有撞击的青紫暗伤的，肌肉牵扯会钻心疼痛，但愣是被这人轻手轻脚伺候得没太遭罪。<br />
此次外出没带女侍，宣榕下意识以为臣属找了个周到的仆妇来帮衬。待到夜间醒来，暗痛便从后背蔓延开来。<br />
宣榕忍了小半时辰，实在忍不下去，对着守夜的人轻轻道：“劳驾帮我去讨点祛除淤血的膏药。”<br />
军医熟悉外伤胜过内伤，没太在意她背上淤青。再不处理，之后得遭罪。<br />
以手撑头靠坐榻前的剪影睁开了眼。<br />
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，很快又回来，把一盏膏药放在床头，刚要坐回一旁横榻，就听到宣榕问询道：“可否再帮我给后背上一下药，我够不到。”<br />
黑暗里一阵安静，好一会儿后，青年不辩情绪的声音响起：“是我。你若不介意，我乐意效劳。但你这么客气，认错人了？”<br />
宣榕：“……”<br />
她颇为尴尬，瞬间清醒：“……我以为是请来帮忙的人。你怎么……”<br />
耶律尧懒懒答道：“昔咏也在养伤呢，管不到我，至于你那些人，我假传圣旨说是你的意思了。”<br />
宣榕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<br />
不等宣榕开口，耶律尧主动开口：“我去帮你找个人来。”<br />
昔咏麾下有好几名女军官，三名百户四名千户，领地和男兵们离得稍远，颇有点泾渭分明的感觉。因此，耶律尧很容易地找到了她们，领了一个据说是手劲最巧的人过来。<br />
然后转身出了门，道：“好了喊我。不该问的别问，之后不该说的别说。”<br />
容松他们见惯大风大浪，处理及时，对外只传闻宣榕因安定菜系酸辣，水土不服，因此卧病几天。<br />
而臣属都口风严实，军中也森严，知道事故的人不多。<br />
所以，一无所知的军官嗅到屋内中药味道，刚想问什么，又顾忌耶律尧甩下地那句话，讷讷片刻，还是老老实实拿起药盏，道：“请您褪衣。”<br />
细嫩的肌肤青紫斑驳，触目惊心。<br />
那名军官有点不敢下手，她们几个本就是天生力大，有勇有谋，才能降得住手下一众人等。她真怕手重了遭人怪罪，犹豫半天，才挖了一块膏药按在她背上，用了最小的力道，开始慢慢推开。<br />
到了第二三天，淤血本就要推开。<br />
宣榕做了准备会疼，但这位手劲实在勇猛无敌，她眉心一跳，实在没忍住嘶了声。<br />
这时，外面传来冷冷的一声：“不是说你力道最巧吗？”<br />
砍人如切菜的军官登时慌了，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：“郡、郡主，我我我我，不不不，微微微臣不是故意的……”<br />
“……”宣榕安慰她道，“随便涂涂，抹匀了就行。”<br />
军官的手更抖了，仿佛对待一件名贵易碎的瓷器，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着力，每次宣榕呼吸一紧，她也跟着紧张。<br />
而屋外声线越发冰冷：“行不行，不行就换人。”<br />
军官欲哭无泪，换人来更不知轻重啊。她连忙道：“我可以的！”<br />
好在或许是终于掌握了诀窍，接下来，宣榕都呼吸均匀，似乎不再受痛，军官稍微放松下来，好不容易涂完整个背部，长舒口气道：“好了郡主！”<br />
宣榕抹去额头痛出的细汗，同样微不可查吐了口气：“多谢。”<br />
“郡主客客客客气！”军官又结巴起来，大半夜的精神抖擞走了。<br />
还嘱咐若是再有需要，尽管开口吩咐。<br />
宣榕：“…………”<br />
她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床上，都没好意思说你有的地方没涂抹均匀，再次轻轻嘶了声，正准备爬起来穿好里衣，室内数根蜡烛齐齐闻风熄灭。<br />
满室黑暗。<br />
宣榕微微一愣，就听见脚步声在屏风后站定，耶律尧似是很冷静地打着商量：“是我疏忽，她下手没轻没重的，我再去城里请个女郎中过来，你别乱动。”<br />
宣榕在黑暗里摸索着要穿上衣服，无奈道：“没那么金贵。”<br />
耶律尧额头青筋跳动：“等……”<br />
但衣料窸窸窣窣，显然宣榕已然收拾妥当，她选择再趴卧一会儿，闭目养神：“明日我就能下床走路了。不用守夜，你……”<br />
耶律尧一脸烦躁地按了按眉心：“还想明天下床走路呢？不痛得多烧几天就是佛祖佑你了。”<br />
说着，他缓缓走到榻边，问道：“真不要郎中？”<br />
宣榕摇了摇头：“大半夜的，早点休息。”<br />
耶律尧漫不经心复问了句：“你确定？”<br />
宣榕失笑：“我很像在开玩……”<br />
忽然，她猛然睁眼。<br />
因为昏暗里，耶律尧单膝跪在榻边，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胛骨。<br />
隔着一层衣料和薄毯，一寸一寸，往下推挪。<br />
他仿佛完全听她的，语调却完全敛了笑。<br />
“行，那就不要郎中。”<br />
第90章 亲吻<br />
掌心平按在后背淤青之上, 酸麻疼痛混成难以分辨的感触，顺着骨肉肌理蔓延。<br />
宣榕没忍住溢出一声呻吟。<br />
耶律尧微不可查地一顿，方才继续动作, 问道：“很痛么？”<br />
他力道收放自如，痛感其实尚可。<br />
但夏季衣料轻薄, 被毯亦是, 阻挡不了浸透而来的温热力道。内力潮水一般席卷漫过, 恍然之间, 有一种两人肌肤相触的错觉。<br />
宣榕登时就不想说话了，她把头埋在胳膊里，浑身发软, 咬唇抑制住痉挛的冲动。<br />
饶是如此，汗水还是顺着额角滚下。<br />
她在黑暗里闭眼又睁眼, 感觉眼角被汗侵得生疼, 左思右想半天, 觉得不是自己想多，嗓音都带了点有气无力：“不痛。你这不是正经的推拿手法吧？”<br />
正常来说, 痛会为主，哪可能这种不太正经的感觉。<br />
上次手腕也是如此, 都太刁钻了。<br />
耶律尧按过她背脊骨头, 似是在确认没有折损, 闻言道：“我又没学过推拿，这是练武防伤的法子, 能冲人百穴。你若感觉四肢酸软发麻, 是正常的。能够喘的过来气就行。”<br />
他能够感到掌下骨肉匀停, 纤秾合度，只是瘦弱了些许, 腰线不盈一握，能被一手盖住。<br />
仿佛能被轻易折断。</p>
青年肩膀宽阔, 遮住窗柩透入的光亮。下颚线条被昏暗衬得凌厉, 脸上神色反而愈发阴晦不明。<br />
见宣榕迟迟不语, 耐着性子哄道：“我会守口如瓶，毕竟, 我不像容松他们，在大齐也没知交，想嚼你舌根都没法嚼。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。”<br />
阿松他们也不敢嚼她的舌根。<br />
宣榕迷迷糊糊想道。<br />
但或许无意识里，耶律尧等同可靠二字，她终是败下阵来：“我没见过那么多的血……”<br />
她轻轻道：“我也确实为裘安感到可惜，他当时最正确的做法，是在借刀杀杨思一人之后，直接投案，禀报西凉人的踪迹。此案兹事重大，会直接上奏朝堂，他有至少八成把握能够保命。”<br />
她顿了顿：“裘安是个聪明人，能想出两全的法子……他心中有怨呢。”<br />
耶律尧试过温度，收回手，又给宣榕换了条冷巾，不置可否地低笑了声：“烧糊了还这么能说会道，谁让你分析他了？绒花儿，我问的是你。”<br />
宣榕立刻道：“嗯，我害怕。”<br />
她承认得太过爽快，耶律尧眉梢一扬，刨根问底：“那你有委屈吗？裘安把罪都怪到你头上了，说你不谙民间疾苦，不救他。”<br />
宣榕无奈看了他一眼，叹道：“……什么时候收买的昔大人手下兵？打听得这么清楚。”<br />
耶律尧道：“你又在顾左言他。我说我是你府中人。否则军医怎么把药给我？顺便多问了几句，总得知道详情，才有话和昔咏说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真是坦坦荡荡，风格鲜明。<br />
宣榕无言以对，欲言又止，就看到青年歪了歪头，再一次追问，他像是撬开蚌壳一般，极有耐心地循循善诱：“你瞧，有什么话不能讲的。痛痛快快单刀直入，又不会掉一块肉。所以你现在什么感觉？”<br />
宣榕睫羽轻颤，不堪重负地闭上眼。<br />
一扇微光像是初冬的雪，落在她长睫之上，衬得她也像误闯凡尘的一捧雪。<br />
不知过了多久，她轻而又轻地喃喃道：“我不开心，我无数次想撂担子，是因为因缘果报，并非都会应验……罔顾国法的官宦，平安致仕、福泽后代的数不胜数……凭什么？捋不清，管不住。但我食民禄，挨他几句骂，算不得委屈。”<br />
她越说<br />
语速越慢，陷入气力消耗的迟钝。<br />
脑海也似犯了雾，朦胧之间，听到耶律尧淡淡道：“那我替你委屈。裘安七八年前科考被逼，关你甚事，灭了杨家满门，算还了因果报应。但他听命西凉，想要杀你，是他愧对于你，落得这种下场更是咎由自取。你问心无愧，他有愧，你为什么不能委屈。”<br />
他素来擅诡辩，更何况本就占了七分理。<br />
可不知为何，宣榕莫名觉得这种肆意颇为痛快。<br />
模糊的念头从水下浮起，她阖眼心道：真是强词夺理，也真是……言之有理。<br />
时至今日，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。<br />
那缠绕不停、喋喋不休的哀嚎痛苦声缓缓远去，安宁里，她忍不住笑出声来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淤气纾解，方才顺着耶律尧的话，在他微怔的神色里，轻而又轻道：“好，我委屈，这三年来我可委屈了……”<br />
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。<br />
她无法兼济天下人。盛世也会有当道饿殍，当下公平也无法扭转前番恶果，哪怕是不世出的天才，也只能做到“改变”，而非“杜绝”。<br />
那么，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。<br />
耶律尧始终垂眸注视着她，等她彻底陷入昏睡，才和缓道：“……睡吧。我不走。”<br />
这觉又睡了一天，依旧不怎么安分。<br />
即使比昨夜血腥诡谲要好得多，也持续梦呓盗汗。半梦半醒之间，有人娴熟地替她擦去脸上脖间的汗，帮她给手臂外伤上药，也会用手枕高她头，喂点水或药，还有清淡小粥。<br />
手法温柔，相较被耶律尧粗鲁灌药，轻得不像话。<br />
偶有溢出唇角的药渍也都被小心翼翼擦拭干净。<br />
而且，她背上是有撞击的青紫暗伤的，肌肉牵扯会钻心疼痛，但愣是被这人轻手轻脚伺候得没太遭罪。<br />
此次外出没带女侍，宣榕下意识以为臣属找了个周到的仆妇来帮衬。待到夜间醒来，暗痛便从后背蔓延开来。<br />
宣榕忍了小半时辰，实在忍不下去，对着守夜的人轻轻道：“劳驾帮我去讨点祛除淤血的膏药。”<br />
军医熟悉外伤胜过内伤，没太在意她背上淤青。再不处理，之后得遭罪。<br />
以手撑头靠坐榻前的剪影睁开了眼。<br />
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，很快又回来，把一盏膏药放在床头，刚要坐回一旁横榻，就听到宣榕问询道：“可否再帮我给后背上一下药，我够不到。”<br />
黑暗里一阵安静，好一会儿后，青年不辩情绪的声音响起：“是我。你若不介意，我乐意效劳。但你这么客气，认错人了？”<br />
宣榕：“……”<br />
她颇为尴尬，瞬间清醒：“……我以为是请来帮忙的人。你怎么……”<br />
耶律尧懒懒答道：“昔咏也在养伤呢，管不到我，至于你那些人，我假传圣旨说是你的意思了。”<br />
宣榕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<br />
不等宣榕开口，耶律尧主动开口：“我去帮你找个人来。”<br />
昔咏麾下有好几名女军官，三名百户四名千户，领地和男兵们离得稍远，颇有点泾渭分明的感觉。因此，耶律尧很容易地找到了她们，领了一个据说是手劲最巧的人过来。<br />
然后转身出了门，道：“好了喊我。不该问的别问，之后不该说的别说。”<br />
容松他们见惯大风大浪，处理及时，对外只传闻宣榕因安定菜系酸辣，水土不服，因此卧病几天。<br />
而臣属都口风严实，军中也森严，知道事故的人不多。<br />
所以，一无所知的军官嗅到屋内中药味道，刚想问什么，又顾忌耶律尧甩下地那句话，讷讷片刻，还是老老实实拿起药盏，道：“请您褪衣。”<br />
细嫩的肌肤青紫斑驳，触目惊心。<br />
那名军官有点不敢下手，她们几个本就是天生力大，有勇有谋，才能降得住手下一众人等。她真怕手重了遭人怪罪，犹豫半天，才挖了一块膏药按在她背上，用了最小的力道，开始慢慢推开。<br />
到了第二三天，淤血本就要推开。<br />
宣榕做了准备会疼，但这位手劲实在勇猛无敌，她眉心一跳，实在没忍住嘶了声。<br />
这时，外面传来冷冷的一声：“不是说你力道最巧吗？”<br />
砍人如切菜的军官登时慌了，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：“郡、郡主，我我我我，不不不，微微微臣不是故意的……”<br />
“……”宣榕安慰她道，“随便涂涂，抹匀了就行。”<br />
军官的手更抖了，仿佛对待一件名贵易碎的瓷器，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着力，每次宣榕呼吸一紧，她也跟着紧张。<br />
而屋外声线越发冰冷：“行不行，不行就换人。”<br />
军官欲哭无泪，换人来更不知轻重啊。她连忙道：“我可以的！”<br />
好在或许是终于掌握了诀窍，接下来，宣榕都呼吸均匀，似乎不再受痛，军官稍微放松下来，好不容易涂完整个背部，长舒口气道：“好了郡主！”<br />
宣榕抹去额头痛出的细汗，同样微不可查吐了口气：“多谢。”<br />
“郡主客客客客气！”军官又结巴起来，大半夜的精神抖擞走了。<br />
还嘱咐若是再有需要，尽管开口吩咐。<br />
宣榕：“…………”<br />
她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床上，都没好意思说你有的地方没涂抹均匀，再次轻轻嘶了声，正准备爬起来穿好里衣，室内数根蜡烛齐齐闻风熄灭。<br />
满室黑暗。<br />
宣榕微微一愣，就听见脚步声在屏风后站定，耶律尧似是很冷静地打着商量：“是我疏忽，她下手没轻没重的，我再去城里请个女郎中过来，你别乱动。”<br />
宣榕在黑暗里摸索着要穿上衣服，无奈道：“没那么金贵。”<br />
耶律尧额头青筋跳动：“等……”<br />
但衣料窸窸窣窣，显然宣榕已然收拾妥当，她选择再趴卧一会儿，闭目养神：“明日我就能下床走路了。不用守夜，你……”<br />
耶律尧一脸烦躁地按了按眉心：“还想明天下床走路呢？不痛得多烧几天就是佛祖佑你了。”<br />
说着，他缓缓走到榻边，问道：“真不要郎中？”<br />
宣榕摇了摇头：“大半夜的，早点休息。”<br />
耶律尧漫不经心复问了句：“你确定？”<br />
宣榕失笑：“我很像在开玩……”<br />
忽然，她猛然睁眼。<br />
因为昏暗里，耶律尧单膝跪在榻边，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胛骨。<br />
隔着一层衣料和薄毯，一寸一寸，往下推挪。<br />
他仿佛完全听她的，语调却完全敛了笑。<br />
“行，那就不要郎中。”<br />
第90章 亲吻<br />
掌心平按在后背淤青之上, 酸麻疼痛混成难以分辨的感触，顺着骨肉肌理蔓延。<br />
宣榕没忍住溢出一声呻吟。<br />
耶律尧微不可查地一顿，方才继续动作, 问道：“很痛么？”<br />
他力道收放自如，痛感其实尚可。<br />
但夏季衣料轻薄, 被毯亦是, 阻挡不了浸透而来的温热力道。内力潮水一般席卷漫过, 恍然之间, 有一种两人肌肤相触的错觉。<br />
宣榕登时就不想说话了，她把头埋在胳膊里，浑身发软, 咬唇抑制住痉挛的冲动。<br />
饶是如此，汗水还是顺着额角滚下。<br />
她在黑暗里闭眼又睁眼, 感觉眼角被汗侵得生疼, 左思右想半天, 觉得不是自己想多，嗓音都带了点有气无力：“不痛。你这不是正经的推拿手法吧？”<br />
正常来说, 痛会为主，哪可能这种不太正经的感觉。<br />
上次手腕也是如此, 都太刁钻了。<br />
耶律尧按过她背脊骨头, 似是在确认没有折损, 闻言道：“我又没学过推拿，这是练武防伤的法子, 能冲人百穴。你若感觉四肢酸软发麻, 是正常的。能够喘的过来气就行。”<br />
他能够感到掌下骨肉匀停, 纤秾合度，只是瘦弱了些许, 腰线不盈一握，能被一手盖住。<br />
仿佛能被轻易折断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