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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26章 马谡这一死,比他一生的贡献都要大
    豫州,汝南。
    城外齐军大营,灯火通明。
    诸葛亮正与众将庆功。
    他率荆州军溯水北上,会合陈登的淮南军,大破曹魏汝南军区的集团军。
    如不出意外的话,再过两天就能彻底控制住汝南。
    此地连接着荆州与淮南,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。
    “此役,多亏了诸位将士的奋勇拼杀。”
    “亮在此,敬诸位一杯。”
    诸葛亮举起酒盏,向众将士贺功。
    “这全赖使君的指挥,否则我等再是勇猛,在战场上也是无头苍蝇啊。”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
    众人大笑,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兴奋之色。
    打了胜仗大家高兴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忽见夏口的使者满身的风尘闯入帐中。
    “报!夏口急件!”
    使者跪地呈上竹简时,袖口还在滴着江水。
    孔明展信观之,指尖突然一颤:
    “周公瑾殁了?”
    案上烛火“噼啪”爆了个灯,将他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。
    黄忠举着酒樽笑道:
    “周郎既死,江东更无英才。”
    “这岂非好事乎?”
    “我看这是双喜临门呐,当饮一杯。”
    话未说完,又见廖化派来的信使踉跄进帐。
    “使君!”
    “不要急,慢慢说!”
    诸葛亮嘴上安慰着使者不要急,但他自己却不自觉地站起了身。
    “使君!”
    信使将一张染绢呈上,“马参军擅自放行东吴商船三十艘。”
    “什么?”
    诸葛亮身躯微震,慨叹道:
    “荆州危矣!”
    众将皆是不解,纷纷问道:
    “使君何出此言?长江防线烽燧相连,更有子龙将军坐镇。”
    “纵是周公瑾身死,换了个主战派上来,又如何能破我长江防线?”
    “白衣渡江!”
    诸葛亮突然厉声道,面色越来越沉。
    “倘若吕蒙假扮商旅,偷过公安,那么江陵岂不危险?”
    “这……”
    众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顿时有些不知所措。
    江陵是荆州之心,一旦吴人偷过公安,神兵天降至江陵城外。
    其余城池的守军是很难第一时间支援过来的。
    一旦江陵丢失,也就意味着荆州也将丢失。
    到时候莫说诸葛亮,黄忠、霍峻、刘磐等一众荆州将领都难辞其咎。
    “使君,咱们赶快回援荆州吧!”
    “是啊,赶快回援吧!”
    众将纷纷劝谏诸葛亮回去。
    尽管汝南战事已经基本宣告胜利,接下来就是收割果实的时候了。
    但这点胜利果实,是远远不能填补丢荆州的罪过的。
    “汉升。”
    诸葛亮将令箭郑重交到黄忠手中。
    “你率三千轻骑沿沔水疾行,遇城不入,遇寨不攻。”
    “务必要第一时间赶回江陵,抢在吴人到达之前入驻。”
    由于有信息差,诸葛亮这边还不知道吴人已经兵临城下了。
    只能是尽快地赶回去。
    老将军接过令箭时,才发现孔明先生掌心已全是冷汗。
    “喏!!”
    黄忠郑重其事地一拱手,甩身离去。
    正说话间,陈登掀帐而入。
    他腰间玉带还未系好,显是匆忙起身。
    “孔明何事如此焦急?”
    诸葛亮见其来到,乃长长一揖:
    “元龙,荆州恐生变故,亮不得不暂回江陵。”
    “只怕不能支援元龙你对汝南发动最后一次进攻了。”
    诸葛亮带着愧疚的语气向陈登说明此事。
    但事实上,汝南基本已经平定,最后一战就是白捡的功劳。
    诸葛亮现在退出,等于是把此前的战果全部让给了淮南。
    无论从哪个角度讲,都是陈登及淮南众将得利。
    但从诸葛亮口中说出来,竟好似是他对不起陈登似的。
    这是诸葛亮高情商的一面。
    因为他知道出了这样的纰漏,自己与手下人都是难逃罪责的。
    眼下倒不如卖淮南领袖一个人情。
    如果他不这样做,既保不住自己,也保不住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的手下人。
    “孔明的意思是,东吴那边……?”
    陈登连忙将之扶起,问道。
    “吕蒙白衣渡江,江陵其势甚危。”
    诸葛亮指向案上军报,“汝南战事,只能托付元龙了。”
    陈登眼中精光一闪,当即握住诸葛亮的手,正色说道:
    “孔明放心,登必不负所托!”
    “只是……”忽然压低声音,“那马幼常当真……”
    诸葛亮闭目摇头,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决然:
    “元龙保重,亮就此别过!”
    帐外,荆州军团已整装待发。
    炊烟还未散尽的灶台被匆匆掩埋,刚领到赏银的士兵又披上了战甲。
    费祎正在清点粮车,见诸葛亮出来,急忙禀报:
    “轻装疾行,只带十日干粮。”
    善。
    诸葛亮一颔首,旋即翻身上马,“传令!”
    “昼夜兼程,速回江陵,迟归者斩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荆州,江陵。
    三万吴军精锐已在城外列阵,云梯、冲车、投石机一字排开,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
    “快!立即组织防御!”
    马良的声音都有些颤抖,此战于他们而言绝对是凶多吉少。
    吕蒙站在楼船甲板上,独眼微眯望着这座坚城。
    他举起令旗,猛地向下一挥:
    “攻城!”
    随着八十面战鼓同时擂响,吴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。
    “放箭!”马良声嘶力竭地喊道。
    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,冲在最前面的吴军士兵顿时倒下一片。
    但后续部队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,很快就有云梯架上了城墙。
    “滚木准备!”
    刘循须发皆张,亲自指挥守军将裹满铁钉的巨木推下城墙。
    伴随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裂声,十几名正在攀爬的吴军惨叫着坠落。
    轰!!
    城南突然传来一声巨响。
    丁奉率领的冲车部队已经撞开了外城门,正在撞击内城门。
    “跟我来!”
    李严拔出佩剑,带着一队精锐冲下城去。
    在狭窄的城门甬道内,双方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。
    李严的铠甲上很快就溅满了鲜血,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。
    城内,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。
    铁匠铺的老王带着徒弟们将烧红的铁水泼向登城的吴军,惨叫声中,几个火人从城墙上坠落。
    绸缎庄的吴掌柜带着伙计们拆下门板,为守军制作简易盾牌。
    “左翼城墙告急!”有士兵跑来报告。
    马良转头望去,只见韩当已经带着死士登上一段城墙,正在扩大突破口。
    “张将军!”马良急呼。
    张任二话不说,带着亲兵就冲了过去。
    他是从益州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,他心头有着一股强烈的信念。
    那就是活着,必须活下去!
    只有活着才有希望,才有机会找魏人复仇!
    才能够回到自己的益州家园。
    张任怀中强烈的斗志,手中长枪依然凌厉无比,转眼就挑落三名吴军。
    混战中,他瞥见远处楼船上的吕蒙。
    当下也未多想,立即取过自己的铁胎弓。
    张任匍匐着行进,将弓身抵在城垛缺口,用尽全力拉满。
    喊一声,“着!”
    “嗖——”
    这一箭如流星般划过战场,正中吕蒙右肩。
    箭势之猛,竟将这位东吴都督带得后退三步,撞断了船舷护栏。
    “不好了,都督中箭了!”
    吴军阵中顿时一片混乱,纷纷围了过来,保护吕蒙。
    吕蒙咬牙折断箭杆,却发现箭头已经发黑。
    原来是张任在箭上抹了粪毒。
    此刻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欢呼。李严不知从哪找来一面残破的“汉”字旗,在箭楼上奋力挥舞。
    满城百姓相和而歌,声浪竟压过了战场厮杀。
    吕蒙面色铁青,知道今日难以取胜:
    “鸣金收兵!”
    随着退兵的锣声响起,吴军如潮水般退去,只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。
    一匹受伤的战马在血泥中挣扎嘶鸣,拖着流出的肠子想要站起来。
    马良瘫坐在女墙边,这才发现手中的鼓槌早已折断,掌心血肉模糊。
    西沉的落日将城墙上的血迹照得如同燃烧的火焰,也照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。
    “我们……守住了……”
    他喃喃道,泪水混着血水流下。
    “万岁!万岁!万岁!”
    很快,城头上爆发出了一阵狂烈的欢呼。
    军士与百姓们打作一团,相互拥抱,喜极而泣。
    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。
    尽管他们并没有真正击退吴军,但今天确实是吴军最有机会夺下江陵,夺下荆州的机会。
    这一切,都多亏了张任那鬼使神差的一箭。
    就在众人都围着张任,为他祝贺,称赞他的勇武之时。
    张任却也只是挠挠头,表示他真的没有想那么多。
    只是看见吕蒙出现,尝试射了一箭。
    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一箭能将之射中,并重挫吴军士气。
    但不管怎么说,此次江陵保卫战,不及挫败了吴人侵吞荆州的野心。
    也展现了咱江陵人顽强的韧性。
    是值得纪念,值得庆贺的一天!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吴军大帐内,血腥味与草药气混杂。
    吕蒙赤着上身趴在榻上,军医正用烧红的匕首剜出肩头腐肉。
    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,却硬是咬着一截木棍不发一声。
    “嘶——”
    当匕首第三次探入伤口时,程普忍不住别过头去。
    帐内诸将只见那箭头带着块黑肉被挑出,落在铜盆里发出“当”的脆响声。
    老军医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,颤声说道:
    “禀都督,粪毒已经入肉三分,若再强撑……”
    南方湿气重,古代医疗卫生极差。
    尤其是军中的卫生环境,堪称灾难。
    所以一旦受伤了,是很容易伤口感染,引发病症的。
    历史上很多人都是死于此,就比如前脚刚走的周瑜。
    “住口!”
    吕蒙吐出咬裂的木棍,挣扎着要起身。
    “江陵已是强弩之末,岂可因我一人之故,而废江东大事!”
    话音方落,一阵剧痛袭来,他猛地抓住榻边地图,竟将“江陵”二字扯得粉碎。
    丁奉急忙按住他,劝道:
    “都督!末将愿立军令状,明日必破此城!”
    “您就听军医的话,在帐中休息吧!”
    韩当直接跪地抱拳:
    “某等随孙讨逆起兵时,都督还在读书呢!难道信不过老将?”
    帐外忽传来喧哗。
    原来是潘璋押着个五大绑的俘虏进来,众将目光纷纷向那俘虏望去。
    潘璋乃解释道:
    “禀都督,抓到个信使!”
    说着抖开染血的绢书,
    “赵云、潘濬已得知消息,正率军回援!”
    吕蒙独眼骤缩,伤口又渗出血来。
    他忽然抓住程普的手:
    “老将军……当年孙将军便是……”
    程普会意,沉声道:
    “明日寅时,老夫亲率死士登城。”
    若午时未克……”
    他解下腰间佩剑横于案上,“便以此剑自刎!”
    诸将纷纷效仿,转眼间案上堆了七把佩剑。
    烛火映着剑刃寒光,竟照得吕蒙面色愈发青白。
    “好……好……”
    吕蒙终于松口,却突然揪住军医衣领。
    “但需将本督大帐移至阵前!若明日城破时我不能亲见……”
    话未说完,一口黑血喷在军医前襟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死不瞑目!!!”
    众将大惊。
    老军医趁机将麻沸散灌入吕蒙口中,转头对程普耳语:
    “都督这伤只能静养,一旦动气,伤口迸裂,只恐加剧粪毒。”
    用专业话语说,就是伤口崩了,更容易感染。
    就凭南方这湿气,即便静养都难保说不会感染,何况是军中。
    “知道了!”
    程普轻咽了一口口水,明天极有可能是最后一天。
    是他们吴人最后得到荆州的机会。
    如果打不下来,非但吕蒙的身体熬不住。
    而且赵云、潘濬回援的援军肯定也会赶到。
    到时候,吴人就会被瓮中捉鳖,根本再无取胜之可能!
    寅时三刻,江陵城头飘起了细雪。
    当程普第三次组织冲锋时,发现云梯上的士卒动作越来越慢——
    没有吕蒙压阵,吴军就像丢了魂似的。
    显然,主帅的重伤,对士兵们的士气打击是非常大的。
    “加把劲!待破城后……”
    老将军的激励声,忽然被一阵整齐的呐喊打断。
    只见马良站在箭楼上,指挥着军民们拍盾高歌:
    “白衣渡江想偷鸡——”
    “折了都督烂肩泥——”
    城下吴军一片哗然。
    这俚俗小调用的是江东渔歌的调子,却把吕蒙的计谋唱成了笑话。
    巳时末,吕蒙竟撑着病体来到阵前。
    他肩上裹伤的素帛已染成褐红,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脚印。
    将士们在前线奋战,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养病。
    眼见快到正午,却还未传来城破的消息。
    这令吕蒙终于忍不住,主动出帐来,去前线查看战况如何。
    “都督!”
    丁奉见吕蒙至,急忙上前去扶。
    吕蒙却推开他,独眼死死盯着城头。
    那里又传来新的歌谣:
    “李郎妙计传天下——”
    “吕蒙学来像王八——”
    “噗!”
    吕蒙喷出一口鲜血,染红了胸前衣甲。
    他颤抖着指向城墙,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不明声响。
    “都督!”
    韩当急忙上前,抱起吕蒙时,发现他嘴角还在不断地溢血。
    吴军阵中开始骚动。
    先是后军有人丢下兵器,接着像瘟疫般蔓延到全军。
    不知谁喊了句“都督死了”,三万大军竟如退潮般溃散。
    程普老泪纵横地看着这一幕:
    冲车被遗弃在护城河,云梯歪倒在雪地里,连最精锐的私人部曲都在争相爬上战船。
    暮色降临时,最后一艘吴军战船仓皇离岸。
    船尾的“吕”字旗被胡乱扯下,扔进了滔滔江水。
    而城头的江陵旗帜依然在风雪中猎猎作响,旗面上满是箭孔与血痕。
    建安十五年,十月三十日夜。
    吴军楼船在风雪中顺流东归。
    吕蒙躺在层层锦被中,肩头腐臭已蔓延至胸口,医者跪在一旁默默垂泪。
    “诸将……都过来……”
    吕蒙突然睁眼,独眼中竟回光返照般清亮。
    “此次袭取荆州之败,皆我一人之过。”
    “某出征前曾在吴侯面前立下誓言,今无功而返。”
    “无颜回去见吴侯矣。”
    韩当等将跪地痛哭:
    “都督保重!”
    帐内气氛压抑沉重,而吕蒙脸上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。
    “听着……”
    “吾死后,可将骨灰撒入大江。”
    他颤抖着扯下腰间都督印绶,“吾……不配……归葬吴土……”
    “可令陆伯言代我行都督之职。”
    众人纷纷低头叹息,闻者无不流泪。
    他们不单单是为自己的大都督而哭,也是为这场精心准备了数年的行动以失败告终而哭。
    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?
    吕蒙望着摇晃的舱顶,忽长叹一声:
    “上天不怜我,命短恨偏长。”
    “十年磨剑志,一夜付江潮。”
    吟罢气绝,独眼仍圆睁着望向西方。
    “都督——!”
    满舱将领跪地痛哭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舱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船板碎裂声。
    韩当掀帘望去,只见风雪中数十艘战船如鬼魅般逼近,当先船头“赵”字大旗猎猎作响。
    “是常山赵子龙!”
    丁奉拔剑出鞘,却见自家船队阵型大乱。
    前军因主帅新丧已无战意,后军又撞上了暗礁群。
    赵云立于船首,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。
    他本可趁乱突击,却见吴军船上白幡飘动,隐约有哭声传来。
    副将急道:“将军,此时不击更待何时?”
    赵云望向西方:
    “眼下当务之急,应当是赶回江陵。”
    “遭此变故,城内必是人心惶惶。”
    “我需率部稳住城中局势才是。”
    “至于吴军……”
    望着吴船将士皆着缟素,显然是死了大将。
    常言道,哀兵必胜。
    赵云为了赶时间,并未带多少军马。
    况水中并非他所长。
    眼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。
    于是收枪下令:
    “传令,箭矢封锁航道即可,全军继续西进!”
    吴军这边,程普正命人将吕蒙遗体移入内舱。
    丁奉、韩当等将当即也组织人还射回去。
    风雪愈急,两支舰队背向而行。
    吴军舰上白幡渐渐没入黑暗,汉军船头的火把也在江雾中化作点点星火。
    此次遭遇战,两军互有损失。
    但都是无心恋战,点到为止。
    各自朝东西方去了。
    很快,赵云与潘濬的部曲都赶回了江陵。
    江陵城头残雪未消。
    赵云银甲白袍立于城楼,望着城外吴军遗留的营寨废墟,手中长枪在朝阳下泛着冷光。
    “子龙将军!”
    马良拖着伤势登上城楼,官服下隐约可见包扎的绷带。
    “将军再不回来,江陵就要丢了!”
    赵云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马良:
    “季常力保孤城,实乃大功。”
    “回头齐王必有重赏。”
    他无意间瞥见马良袖口露出的伤痕——那是昼夜擂鼓磨出的血痂。
    潘濬匆匆而来,“城西粮仓遭乱民哄抢!”
    “某去处置。”
    赵云解下佩剑递给马良,“借太守印信一用。”
    赵云率武士赶到,立斩生事者。
    很快便稳住了现场秩序。
    然后颁布新令:
    持械劫掠者,缚于市曹示众。
    老弱妇孺,每日可领救济粥两升。
    战殁者家属,免三年赋税。
    在赵云、潘濬、马良等人的努力下,江陵很快恢复了秩序。
    整体形势也基本上稳住了。
    此次江陵危机,也正式宣告解除。
    过了几日,诸葛亮也回到了江陵。
    江陵刺史府正堂。
    诸葛亮褪去鹤氅,只着素白中衣跪坐案前。
    堂下荆州文武分列两侧,连咳嗽声都刻意压低了。
    “亮,有罪。”
    羽扇轻搁案头的声音惊得众人抬头。
    只见诸葛亮缓缓取下纶巾,露出早生的华发。
    “用马谡而失公安,因此一人之故,而连累荆州文武。。”、
    “此皆亮不纳诸君之言,执意用此子之故也。”
    诸葛亮一边说着,手指划过案上荆州地图,停在那些被圈出来的焚毁的村落上。
    “……三千七百户百姓因此流离,皆亮之过。“
    费祎忍不住开口:
    “使君,这不单是您一人的过错。”
    “都是那吕蒙太过狡诈……”
    “非也。”
    诸葛亮突然拍案,惊得堂外鸦群飞起。
    “亮用马谡,有失察之过。”
    说着,他将荆州印绶取下,放在了案上。
    “亮已经向齐王上表,卸去了荆州牧一职。”
    “我也不配在做这个位置了……”
    “使君!使君!”
    众人闻言皆是一惊,纷纷跪下求情。
    “使君,我等愿与你同罪!”
    诸葛亮的职场人缘是相当好的。
    大家也都习惯了与这位亲和温润的领导相处。
    倘若换一个人来,还不知道会是谁。
    所以都希望诸葛亮别走。
    “但在那之前……”
    诸葛亮羽扇轻抬,堂外铁甲声骤起。
    四名虎贲押着个蓬头垢面之人踉跄而入,脚镣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。
    “马——谡!”
    张任拍案而起,腰间刀鞘撞得案几晃动。
    那囚犯闻声一颤,抬起污秽的脸。
    正是失踪多日的马参军,只是那身锦袍已破烂如丐衣。
    诸葛亮缓步下阶,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音令满堂屏息。
    他停在马谡三步外,“可知亮为何能截住你?”
    不待回答,突然展开手中绢图。
    “你竟沿亮亲手所设的烽燧路线北逃!”
    马谡膝行两步,额头磕出血印:
    “学生糊涂……”
    “糊涂?”
    诸葛亮突然厉喝,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。
    他甩出一迭文书。
    “擅改江防十三处!私放敌船三十艘!”
    每说一句,就有一卷竹简砸在马谡面前。
    “这是糊涂?这是叛国!”
    马谡无言以对,只是一味地磕头认错。
    关于历史上的马谡之死,其实有三种说法。
    一种是说马谡被诸葛亮斩首示众。
    一种是说马谡死在了监狱里。
    一种则是马谡逃走了。
    但关键是这三种说法都来源于同一部史书——《三国志》。
    《诸葛亮传》里写的是,“还于汉中,戮谡以谢众。”
    《马谡传》里写的是,“谡下狱物故。”
    《向郎传》里写的是,“谡逃亡,郎知情不举,亮恨之,免官还成都。”
    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,三种说法都是对的。
    应该是马谡战败了准备逃亡,但是因为当时有汉吴同盟,吴国不想接纳马谡而得罪诸葛亮。
    所以给他遣送回来了。
    回来后,诸葛亮给他治罪,打入狱里处死。
    所以也算诸葛亮杀马谡。
    这样一解释,这段史料才能说得通。
    但不管怎么说,当时的马谡肯定是想润出去赌一把的。
    不论是投曹魏还是投孙吴,都属于叛国。
    而马谡如果选择投曹魏的话,曹丕百分百是要厚待他的。
    因为这将会是蜀汉的奇耻大辱。
    曹丕是不会放过这个恶心蜀汉的机会的。
    诸葛亮变色叱道:
    “汝自幼饱读兵书,熟谙战法。”
    “吾累次丁宁告戒,公安是江陵之本。”
    “汝以全家之命,领此重任。”
    “汝若早听廖化之言,岂有此祸?”
    “今败军折将,苍生受害,皆汝之过也!”
    “若不明正军律,何以服众?”
    “汝今犯法,休得怨吾。”
    “汝死之后,汝之家小,吾按月给与禄粮,汝不必挂心。”
    不论是蜀汉,还是现在的齐汉,都没有屠戮大臣家属的习惯。
    诸葛亮就更不会了。
    言罢,叱左右武士推出去斩首。
    马谡泣拜道:
    “明公视谡犹子,谡视明公犹父,愿深惟殛鲧兴禹之义。”
    “使平生之交不亏于此,谡虽死无恨于黄壤也。”
    说完,朝诸葛亮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    马谡这话的意思就是,您对待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,我也把您视为自己的父兄一样。
    希望您能深深体察大舜杀了鲧而启用禹的大义,使我们一生的友谊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消失。
    我马谡虽死,但也在黄泉路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的遗恨。
    没错,“虽死无恨”这个典故其实就是来源于马谡。
    史书记载叫,“于是十万之众为之垂涕。”
    意思是当时的场面相当感人,蜀军上下都哭了。
    费祎见状,便向诸葛亮求情道:
    “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。”
    “今天下未定,而戮智谋之臣,岂不可惜乎?”
    孔明流涕而答曰:
    “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,用法明也。”
    “今四方分争,兵戈方始,若复废法,何以讨贼耶?”
    “合当斩之。”
    于是,催促武士将马谡拖下去斩首。
    须臾,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。
    诸葛亮见马谡首级,大哭不已。
    费祎问道:
    “适才使君已经严明马谡之过,既正军法,使君又为何而哭?”
    诸葛亮垂泪道:
    “吾非为马谡而哭。”
    “吾是想起了齐王巡县荆州时,临行前曾叮嘱于亮,言——”
    “马谡言过其实,不可大用。”
    “今果应此言,乃深恨己之不明耳。”
    “追思齐王之言,因此痛哭耳!”
    大小将士闻之,无不叹息流涕。
    马谡也完成了他作为军令状的唯一正版受害者形象。
    很多人都对马谡这个人物感到不能理解。
   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“违亮节度,举动失宜。”
    确实,随便换两个普通的将领,都会对诸葛亮的攻守之策奉若神明,严格执行。
    但唯有马谡不会。
    现实中例子其实很多,
    你们眼中的大科学家,那是我爸爸,没什么稀奇的。
    他写书的时候,我还在一旁提建议来着。
    这时候,厂子里没文化的跳槽过来的,老工人王平过来提建议了。
    说你不能这样……
    那科学家马谡就更来气了。
    我三博士学位攥手里了,知道吗?
    你个文盲见二五仔也配给我提建议?
    而当战局急转直下时,马谡的心态就崩了。
    啊……怎么会这样?
    运筹帷幄的时候,谋士们都是气定神闲。
    真当了主将没几个能风采依旧。
    所以为什么说诸葛亮、周瑜这种儒帅很难得呢。
    因为很多谋士,真的就只适合在背后出谋划策。
    真让他上战场单独领兵,他就是做不好。
    当然了,现在的齐汉与历史上的蜀汉是截然不同的。
    蜀汉因为丢失一个街亭,从而失去了最有机会北伐成功的机会。
    而齐汉纵使失去荆州,那他也有着历史上曹魏的地域版图。
    更何况,荆州并未丢失。
    马谡死,于人才济济的齐国而言也可以说是无关痛痒。
    但——
    马谡虽然死不足惜,但他的死,却会在齐国引发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。
    此时,还在河南做收尾工作的刘备,已经得知了荆州发生的变故。
    而诸葛亮的书信也送到了,其书略曰:
    “臣以弱才,叨窃非据,亲秉旄钺以厉三军。”
    “不能训章明法,临事而惧。”
    “至有公安违命之阙,江陵不戒之失,咎皆在臣授任无方。”
    “臣明不知人,恤事多闇,春秋责帅,臣职是当。”
    “请自贬三等,以督厥咎。”
    刘备放下书信,眉宇间皱成了一个川字。
    张飞此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,还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。
    见刘备犯愁,便问:
    “打了胜仗,兄长不喜反忧,何也?”
    刘备挥了挥手,示意张飞不要说话。
    张飞看出刘备脸色不对,立马闭上了嘴。
    良久,刘备忽然将信置下,喊道:
    “去!把王景兴,华子鱼叫来。”
    侍从又问,“要不要叫李相爷。”
    “不!别叫李相来。”
    刘备正色说道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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