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嵇景同说到这儿，停了一下，他歪了歪头，眯着狭长的眼，睨着池司舟，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：“池司舟，你猜，神，什么时候会选择主动入局？”<br />
池司舟看着嵇景同手指，只觉他的叩击仿佛叩击在他的心脏上一般，压得他心跳漏了一拍。<br />
神，什么时候会选择主动入局呢？<br />
神，只会在世道落入极下沉、再无正面对抗的能力之后，选择以身入局，力图破障。<br />
池司舟想到这儿，眼眶一热，心中如热泉涌动一般，滚烫熨帖。<br />
尽管黑域强势，可人类始终坚韧，在神明的庇护下，总归有一部分人存活在恶劣之中。<br />
神好，人也好。<br />
尽管逃离者没有回头救援，但那是——<br />
牺牲。<br />
池司舟猛地想起这个两个今天被不断提起的字。<br />
只怕，不仅仅是活着的人这么想，便是在里面的人，也有同样的想法。<br />
比起花费更多的人，去解救不知能否救回的人。<br />
让安全者更安全的活着，是族群在面临不可逆的困境时，唯一的最优解。<br />
“如果神明当真选定了布加洛，我更倾向于，他主动选择了在黑域阴影之下，安然存活的人群中的最强者，以身入局，试图救出被困者。”嵇景同慢吞吞地说道，“布加洛，就是神明当下最好的选择。”<br />
“但布加洛的状态你我都看见了，他完全被侵蚀了。”池司舟冷声道，<br />
“不成为同类，如何破障，如何突围？”嵇景同嗤了一声，“布加洛或许在侵蚀中被迷失了心智，但他的出发点，不可否认是站在幸存者一方的。”<br />
“池司舟，假设猜测正确，这个人，你救还是不救？”<br />
池司舟闻言，陷入纠结。<br />
内心深处好似有两个人小人在左右互搏。<br />
神选者心性不会差，他又挑起重担，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幸存者，所以该救。<br />
但他毕竟被侵蚀掉了心智，如谷仓所言，即便救出也是定时炸弹。<br />
华夏盟城是逃离者的最后净土，赌不起这一位明确的侵蚀，所以不该救。<br />
但，他真的能在知道之后，狠下心不救吗？<br />
池司舟沉默了。<br />
他忽然想起家里的那句规训。<br />
“为民请命者，民不可弃之。”<br />
是了，布加洛除了是神选者，也是为民请命者。<br />
所以，哪怕他被侵蚀至失去理智，哪怕他掳走了叶和光，该救就得救！<br />
错事可以被审判，但好事也不能被忽视！<br />
布加洛该为自己的错处付出代价，但他也应当得到属于他的荣耀。<br />
所以，他要救！<br />
“救！”池司舟眯了眯眼，语气坚定，“为民请命者，民不可弃之。”<br />
“布加洛被侵蚀失智后或许做过错事，但出发点是对的。”<br />
“仅从这一点，我就做不到见死不救！”<br />
嵇景同似乎并不在意，他扫了池司舟一眼，探头往外一看，而后点头：“行了，走吧。”<br />
池司舟愣住了。<br />
走？往哪儿去？<br />
嵇景同此时已经站起了身，只见他弯下腰在桌子底下东摸西拽了半天，扯出两团黑乎乎的布团，一团展开往身上一披，一团扔到池司舟的头上。<br />
视野突然变黑，池司舟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子恐惧来，他赶紧扯下头上的布团，往嵇景同的方向一看——<br />
他居然整个身体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，仅剩一颗脑袋漂浮在空中！<br />
池司舟：“！”<br />
他猛地低头看向手里的布团。<br />
暄软柔滑，还泛着丝缎般顺滑的光泽。<br />
池司舟细细抚摸了一下，那团布的两侧居然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！<br />
这是——！<br />
池司舟瞳孔一缩，刚想要说话，便听到嵇景同道：“是孟极的皮毛。”<br />
“从黑域之中猎得的，就这两身。被某人偷出来用了。”<br />
他顿了顿，又自问自答起来：“孟极你知道吧？那只擅长隐身的瑞兽，穿梭于人类梦境之中，帮人实现梦想的瑞兽。”<br />
池司舟摆出月牙眼，语气有些欠：“这也是你那罗盘告诉你的？”<br />
嵇景同轻哼一声，双手抓起透明的兜帽，罩在头上。<br />
霎时，他整个人与环境彻底融为一体。<br />
“会议结束了，赶紧把衣服穿上，走了。”<br />
池司舟咂咂嘴，兴致缺缺的“哦”了一声，乖乖地穿上了那见大皮衣。<br />
衣服一上来，池司舟便觉眼前一亮，四周仿佛被加了一层清晰滤镜一般，分毫毕现。<br />
耳畔的声音也愈发清晰，风声水声脚步声，不管多远，只要发生在这间宅院内，便都在他耳里眼前。<br />
池司舟暗自咋舌，这孟极的皮毛竟能目视千里，耳听八方？！<br />
黑域，是将那些异族兽类的能力进行强化了吗？<br />
嵇景同已经朝着门口缓慢移动，池司舟见状，不便多思，径直跟了上去。<br />
耳边的嘈噪声极繁，仔细去听，还隐隐有越来越近的趋势。<br />
眼前也同时出现了一群人朝他们所在走来的景象。<br />
池司舟有些心慌，他下意识地看向嵇景同，却见他神色如常，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一般，继续朝着狗洞出发。<br />
只是，脚步快了不少。<br />
池司舟忍不住笑了一下。<br />
他还以为嵇景同无论什么时候能能维持住，没想到他也会有慌乱的时候。<br />
嵇景同却停下脚步，微微侧头，语气嫌弃：“别出声！容易被发现！”<br />
池司舟立刻抿紧嘴唇，做出了一个封禁的手势。<br />
谷仓等人的脚程极快，他们才刚刚走到走下楼梯，谷仓便到了。<br />
池司舟瞬间停下了脚步，身体往旁边一侧，给人让路。<br />
皮衣被他的动作带去，卷起一阵细微的风，刮过谷仓的一瞬间，他停下了脚步，朝着池司舟的方向看了过来。<br />
池司舟呼吸停滞，双目微瞪，整个人提着站在石阶的边缘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<br />
他感觉谷仓的目光锐利的仿佛两把刀，能穿过那件孟极皮毛做的衣服，在他的身上刮出两道深深的血痕。<br />
糟了！<br />
池司舟暗暗叫苦。<br />
要被发现了！<br />
然而谷仓却只是皱了皱眉，便收回了目光。<br />
“怎么了？”一旁跟着的人问。<br />
谷仓摇摇头：“感觉有人在我们身边。”<br />
跟着的人立刻四处张望，却什么都没发现。<br />
他神色忽然严肃起来：“是黑域来袭？”<br />
“不。”谷仓否认，“没感受到恶意。”<br />
“而且盟主已经开启了城中的防护机制，黑域突破不了。”<br />
“那会是谁？”跟着的人迟疑了。<br />
军宅戒备森严，旁人不可能自由进出。<br />
盟主又启动了防护机制，黑域进不来。<br />
难道，是自己人在恶作剧？<br />
跟着的人思前想后，落下一句疑问：“需要属下去调查一下吗？”<br />
池司舟的心跟着紧张了起来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谷仓，内心祈祷着：别答应！千万别答应！<br />
谷仓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，思虑半晌，而后摇头：“罢了，应该是几只不足为惧的小老鼠。交给孩子们解决便好。”<br />
“我们先进去吧。”<br />
“是！”<br />
跟着的人应了一声，就跟着谷仓继续往前走了。<br />
只是在迈上走廊之前，谷仓又往池司舟的方向看了一眼，那眼神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，像是在警告他们：“既然已经被认出，那就安分点。别逼我派人去抓你们。”<br />
池司舟甩了甩头，试图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撵走。<br />
孟极兽隐身最是擅长不过，由他皮毛制成的隐身斗篷怎么会有被看穿的风险？<br />
自己一定是多虑了。<br />
一旁站着的嵇景同忽然挠了挠他的手心。<br />
“走吗？”<br />
耳边传来了嵇景同的低语，细细地呼吸喷来，池司舟浑身一颤，立刻往旁边跨了一步。<br />
皮毛在走动的过程中被掀起一个角，露出了一点他鞋子的后跟。<br />
池司舟立刻无声吸气，手腕使劲，将掀起的皮毛又改了回去。<br />
他有些心虚的往谷仓的方向看了一眼，见他压根儿没有往自己这儿看，才将心放了回去。<br />
“说话就说话！靠过来干什么！让人发现我们在外面吗！”池司舟用气声回怼，张牙舞爪地，活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。<br />
嵇景同饶有兴趣的看了一阵，而后摇头道歉：“抱歉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是想问，走吗？”<br />
池司舟看了看狗洞的方向，又看了看谷仓的位置，咬了咬牙，一把拽起嵇景同的手，朝着狗洞的方向全速移动。<br />
谷仓是去向他们被安置的房间的。<br />
以谷仓的脚步，他们势必会先他们到达狗洞前，到达房间，然后发现他们不在，开始寻找他们的踪迹。<br />
所以他们必须加快脚程！力图在被发现前离开这个鬼地方！
池司舟看着嵇景同手指，只觉他的叩击仿佛叩击在他的心脏上一般，压得他心跳漏了一拍。<br />
神，什么时候会选择主动入局呢？<br />
神，只会在世道落入极下沉、再无正面对抗的能力之后，选择以身入局，力图破障。<br />
池司舟想到这儿，眼眶一热，心中如热泉涌动一般，滚烫熨帖。<br />
尽管黑域强势，可人类始终坚韧，在神明的庇护下，总归有一部分人存活在恶劣之中。<br />
神好，人也好。<br />
尽管逃离者没有回头救援，但那是——<br />
牺牲。<br />
池司舟猛地想起这个两个今天被不断提起的字。<br />
只怕，不仅仅是活着的人这么想，便是在里面的人，也有同样的想法。<br />
比起花费更多的人，去解救不知能否救回的人。<br />
让安全者更安全的活着，是族群在面临不可逆的困境时，唯一的最优解。<br />
“如果神明当真选定了布加洛，我更倾向于，他主动选择了在黑域阴影之下，安然存活的人群中的最强者，以身入局，试图救出被困者。”嵇景同慢吞吞地说道，“布加洛，就是神明当下最好的选择。”<br />
“但布加洛的状态你我都看见了，他完全被侵蚀了。”池司舟冷声道，<br />
“不成为同类，如何破障，如何突围？”嵇景同嗤了一声，“布加洛或许在侵蚀中被迷失了心智，但他的出发点，不可否认是站在幸存者一方的。”<br />
“池司舟，假设猜测正确，这个人，你救还是不救？”<br />
池司舟闻言，陷入纠结。<br />
内心深处好似有两个人小人在左右互搏。<br />
神选者心性不会差，他又挑起重担，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幸存者，所以该救。<br />
但他毕竟被侵蚀掉了心智，如谷仓所言，即便救出也是定时炸弹。<br />
华夏盟城是逃离者的最后净土，赌不起这一位明确的侵蚀，所以不该救。<br />
但，他真的能在知道之后，狠下心不救吗？<br />
池司舟沉默了。<br />
他忽然想起家里的那句规训。<br />
“为民请命者，民不可弃之。”<br />
是了，布加洛除了是神选者，也是为民请命者。<br />
所以，哪怕他被侵蚀至失去理智，哪怕他掳走了叶和光，该救就得救！<br />
错事可以被审判，但好事也不能被忽视！<br />
布加洛该为自己的错处付出代价，但他也应当得到属于他的荣耀。<br />
所以，他要救！<br />
“救！”池司舟眯了眯眼，语气坚定，“为民请命者，民不可弃之。”<br />
“布加洛被侵蚀失智后或许做过错事，但出发点是对的。”<br />
“仅从这一点，我就做不到见死不救！”<br />
嵇景同似乎并不在意，他扫了池司舟一眼，探头往外一看，而后点头：“行了，走吧。”<br />
池司舟愣住了。<br />
走？往哪儿去？<br />
嵇景同此时已经站起了身，只见他弯下腰在桌子底下东摸西拽了半天，扯出两团黑乎乎的布团，一团展开往身上一披，一团扔到池司舟的头上。<br />
视野突然变黑，池司舟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子恐惧来，他赶紧扯下头上的布团，往嵇景同的方向一看——<br />
他居然整个身体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，仅剩一颗脑袋漂浮在空中！<br />
池司舟：“！”<br />
他猛地低头看向手里的布团。<br />
暄软柔滑，还泛着丝缎般顺滑的光泽。<br />
池司舟细细抚摸了一下，那团布的两侧居然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！<br />
这是——！<br />
池司舟瞳孔一缩，刚想要说话，便听到嵇景同道：“是孟极的皮毛。”<br />
“从黑域之中猎得的，就这两身。被某人偷出来用了。”<br />
他顿了顿，又自问自答起来：“孟极你知道吧？那只擅长隐身的瑞兽，穿梭于人类梦境之中，帮人实现梦想的瑞兽。”<br />
池司舟摆出月牙眼，语气有些欠：“这也是你那罗盘告诉你的？”<br />
嵇景同轻哼一声，双手抓起透明的兜帽，罩在头上。<br />
霎时，他整个人与环境彻底融为一体。<br />
“会议结束了，赶紧把衣服穿上，走了。”<br />
池司舟咂咂嘴，兴致缺缺的“哦”了一声，乖乖地穿上了那见大皮衣。<br />
衣服一上来，池司舟便觉眼前一亮，四周仿佛被加了一层清晰滤镜一般，分毫毕现。<br />
耳畔的声音也愈发清晰，风声水声脚步声，不管多远，只要发生在这间宅院内，便都在他耳里眼前。<br />
池司舟暗自咋舌，这孟极的皮毛竟能目视千里，耳听八方？！<br />
黑域，是将那些异族兽类的能力进行强化了吗？<br />
嵇景同已经朝着门口缓慢移动，池司舟见状，不便多思，径直跟了上去。<br />
耳边的嘈噪声极繁，仔细去听，还隐隐有越来越近的趋势。<br />
眼前也同时出现了一群人朝他们所在走来的景象。<br />
池司舟有些心慌，他下意识地看向嵇景同，却见他神色如常，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一般，继续朝着狗洞出发。<br />
只是，脚步快了不少。<br />
池司舟忍不住笑了一下。<br />
他还以为嵇景同无论什么时候能能维持住，没想到他也会有慌乱的时候。<br />
嵇景同却停下脚步，微微侧头，语气嫌弃：“别出声！容易被发现！”<br />
池司舟立刻抿紧嘴唇，做出了一个封禁的手势。<br />
谷仓等人的脚程极快，他们才刚刚走到走下楼梯，谷仓便到了。<br />
池司舟瞬间停下了脚步，身体往旁边一侧，给人让路。<br />
皮衣被他的动作带去，卷起一阵细微的风，刮过谷仓的一瞬间，他停下了脚步，朝着池司舟的方向看了过来。<br />
池司舟呼吸停滞，双目微瞪，整个人提着站在石阶的边缘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<br />
他感觉谷仓的目光锐利的仿佛两把刀，能穿过那件孟极皮毛做的衣服，在他的身上刮出两道深深的血痕。<br />
糟了！<br />
池司舟暗暗叫苦。<br />
要被发现了！<br />
然而谷仓却只是皱了皱眉，便收回了目光。<br />
“怎么了？”一旁跟着的人问。<br />
谷仓摇摇头：“感觉有人在我们身边。”<br />
跟着的人立刻四处张望，却什么都没发现。<br />
他神色忽然严肃起来：“是黑域来袭？”<br />
“不。”谷仓否认，“没感受到恶意。”<br />
“而且盟主已经开启了城中的防护机制，黑域突破不了。”<br />
“那会是谁？”跟着的人迟疑了。<br />
军宅戒备森严，旁人不可能自由进出。<br />
盟主又启动了防护机制，黑域进不来。<br />
难道，是自己人在恶作剧？<br />
跟着的人思前想后，落下一句疑问：“需要属下去调查一下吗？”<br />
池司舟的心跟着紧张了起来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谷仓，内心祈祷着：别答应！千万别答应！<br />
谷仓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，思虑半晌，而后摇头：“罢了，应该是几只不足为惧的小老鼠。交给孩子们解决便好。”<br />
“我们先进去吧。”<br />
“是！”<br />
跟着的人应了一声，就跟着谷仓继续往前走了。<br />
只是在迈上走廊之前，谷仓又往池司舟的方向看了一眼，那眼神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，像是在警告他们：“既然已经被认出，那就安分点。别逼我派人去抓你们。”<br />
池司舟甩了甩头，试图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撵走。<br />
孟极兽隐身最是擅长不过，由他皮毛制成的隐身斗篷怎么会有被看穿的风险？<br />
自己一定是多虑了。<br />
一旁站着的嵇景同忽然挠了挠他的手心。<br />
“走吗？”<br />
耳边传来了嵇景同的低语，细细地呼吸喷来，池司舟浑身一颤，立刻往旁边跨了一步。<br />
皮毛在走动的过程中被掀起一个角，露出了一点他鞋子的后跟。<br />
池司舟立刻无声吸气，手腕使劲，将掀起的皮毛又改了回去。<br />
他有些心虚的往谷仓的方向看了一眼，见他压根儿没有往自己这儿看，才将心放了回去。<br />
“说话就说话！靠过来干什么！让人发现我们在外面吗！”池司舟用气声回怼，张牙舞爪地，活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。<br />
嵇景同饶有兴趣的看了一阵，而后摇头道歉：“抱歉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是想问，走吗？”<br />
池司舟看了看狗洞的方向，又看了看谷仓的位置，咬了咬牙，一把拽起嵇景同的手，朝着狗洞的方向全速移动。<br />
谷仓是去向他们被安置的房间的。<br />
以谷仓的脚步，他们势必会先他们到达狗洞前，到达房间，然后发现他们不在，开始寻找他们的踪迹。<br />
所以他们必须加快脚程！力图在被发现前离开这个鬼地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