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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裴骤辉说:“来过,很多年前。那时候我想给你赢到世界上最美的花,但是你不愿意接受,转送给了别人。”<br />
    林在云不记得了,只能任他说,半信半疑:“我这么坏吗?”<br />
    裴骤辉笑笑:“你只是不愿意接受我的花,算什么坏。”<br />
    说完,他从身后面变杂耍似的拿出鲜花,说:“现在,你愿意接受我了吗?”<br />
    林在云脸耳通红,莫名觉得脸发热,心跳快得不正常,接过了花,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,磕磕绊绊道:“以前,一定是有什么误会。”<br />
    裴骤辉哦了一声,又笑了下:“所以,你那时候就已经爱着我了吗?”<br />
    林在云后悔失言,连忙转移话题:“太阳好大啊天好热。”脸耳都跟着发热。<br />
    裴骤辉道:“现在是晚上。”<br />
    林在云:“……”<br />
    还好裴骤辉没有不依不饶,说:“前面那个飞镖摊……”<br />
    林在云忽然说:“应该是吧。”<br />
    “什么?”裴骤辉不明所以地转过脸,望向他。<br />
    满街灯火在风里晃动着,照在他脸上,风神秀彻,明亮的一双眼不闪不避,尽管耳廓通红,他仍然说:“应该是吧,以前,我就已经……”<br />
    不等他说完,裴骤辉就侧过头,吻了下来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的心跳愈来愈快。<br />
    有情人接吻,不应该是幸福的事情吗?<br />
    为什么这一刻,他的心里如此痛楚,好像他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,忘记了眼前的人,对他来说,究竟意味着什么。<br />
    光是忘记一个人,也会这样痛苦?<br />
    这个吻漫长得他的思考都中断,只听裴骤辉在他耳边说:“不要再离开我。”<br />
    林在云不再深想下去。<br />
    随着天气渐渐变冷,林在云的伤情反复,裴骤辉常常天不亮就照顾着他,折腾得好几宿睡不着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也问过,他是怎么会伤得这样重。<br />
    裴骤辉说是那个山崖太高,他一时没有勒住马,险些粉身碎骨。<br />
    那这总归是他的错。他明知那是悬崖,却还纵马往前跑,当然会九死一生。<br />
    裴骤辉说:“是我没有叫住你。”<br />
    伤势一恶化,林在云就开始做噩梦。有时候,他梦见烧红整个天空的大火,梦见一个少年在火光里凄厉的哭喊,梦见匕首落地,溅了满地的血。<br />
    还来不及看清楚梦里那些面目,他就会冷汗涔涔地惊醒过来。<br />
    裴骤辉紧紧抱着他,不停地说“只是梦”,吻他,安慰他,温柔得让人心碎,几乎比他更痛苦,好像深受这个噩梦折磨得是裴骤辉。<br />
    他当然知道只是梦,却还是满头大汗,接下来怎么也睡不着。<br />
    一闭上眼,就是那个少年凄厉的声音,就是那条满是血的走不到尽头的宫道。那到底是谁,为什么在他的梦里不放过他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睁着眼,望着头顶的梁木。<br />
    裴骤辉想说什么,他控制不住道:“我不想睡,你不要再说了。”<br />
    裴骤辉静了下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深感懊恼,他是因为身体状况迁怒别人。要是让太子哥哥知道,他这样乱冲别人发火,一定会摇头晃脑说父皇纵坏了他。<br />
    “抱歉,我……”<br />
    “小七睡不着吗,”裴骤辉说:“那我讲故事给你听,也许听着听着,你就觉得困了。”<br />
    林在云知道,他不想让他道歉,但仍然道:“我不该对你发火,是我的问题。”<br />
    “不是,”裴骤辉拂开他的头发,“这不怪你。”<br />
    裴骤辉坐起身,从案上拿了本书。桌上只有兵书,裴骤辉假装作话本,边编边讲。<br />
    讲他在山林里打虎,死里逃生,讲他抱一只雪豹归林。讲将军爱上了公主,要美人不要江山,和和美美归隐山林。<br />
    讲他父母死在皇家的皇权争斗里,他发誓不追随任何人马后,要手握权柄,要掌握命运,绝不把刽子手的权力交给别人。<br />
    “他只有那匹马,整个天下,真正属于他的只有这么多。后来又多了一个人,那个人傻乎乎的,他叫他走,那人却总是跑过来。那个人养一只鸟,还要起他的名字。斩逃兵关这人什么事,他也要掺和求情。廷辩被人骂了笨蛋,这个人也听不出来……”<br />
    “就是这样一个人,这么天真,却点燃了天下的烽火。我已经决定,要为太子效力,可是阴差阳错,太子被废。其实如果拿整个天下来换他的命,我愿意。”<br />
    男人合上书。<br />
    榻上,少年早已经熟睡,呼吸均匀,面色红润,不再做噩梦,也许正梦到在山林间追逐白鹿,抱起小豹。<br />
    “我拥有的只有他一个人,为此牺牲什么,有什么关系。”<br />
    “但我现在才明白这一点,殿下。”<br />
    一整夜,林在云的梦里面,梨花落得纷纷扬扬,越落越多,一片白茫茫的世界。<br />
    这白茫茫的梦中,林在云看到一个少年正手握金丸和弹弓,对准树上的鸟。<br />
    金丸是三哥送给他的,弹弓是太子给他做的,宫人们正在给他加油鼓气。<br />
    他却抛下弹弓,说:“我不练了。”<br />
    其实他只是不想打树上的鸟。<br />
    宫人们的哄笑声里,他涨红了脸,蹲下身捂住耳朵。忽然,那个少年的神情茫然起来,喊了声“哥哥”,然后他站起来,往梨花落的方向跑,边跑边哭喊哥哥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看到那里忽燃起熊熊大火,便想叫住那个少年。<br />
    等等,那里危险……<br />
    那火光里,突然浮现出裴骤辉的脸,裴骤辉拿着一把镶宝石的短剑,一剑刺了下去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惊醒过来。<br />
    他第一时间想把这个噩梦说给裴骤辉,但是裴骤辉却不在。<br />
    他起身,走到窗边,窗外白茫茫一片,和梦里一模一样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伸出手,那些雪白的东西落下来,顷刻被手的温度融化。原来是下了一夜的雪。<br />
    幽州银装素裹,又一年冬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从梦中惊惧回过神,记忆有所松动。<br />
    替他守夜的那个宫人曾经说过,初雪的天,她们家乡的老人总会给孩子做红糖糍耙吃,热热糯糯,吃了之后,往后一年就无病无灾,平安长大。<br />
    难得裴骤辉不在,林在云心意微动,便没通知门口的卫兵,自己悄悄溜了出去。<br />
    他不会做糍耙,但幽州繁华,他跑了两条街,终于买到了现成的两份。<br />
    一份他自己边回去边吃,另一份留给裴骤辉。<br />
    雪已经小了很多,林在云沿街走,并未发现身后有人跟着。他留恋街巷的新鲜空气,故意拖慢脚步,听他们市井闲谈。<br />
    一个卖鱼的摊子前,几个人正在吃茶聊天。<br />
    “自从殷朝覆灭,都说林殷皇室无一生还,废太子被乱民暴/动杀死,三皇子被处斩……但反夏复殷的那帮余孽都说,还有一个皇子活在人间,他们打着为七皇子夺回正统江山的名号……”<br />
    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。<br />
    少年怔怔听着,一时间无法将那些字眼联系在一起。<br />
    什么处斩,什么覆灭。是他听错了吧,明明太子哥哥和父皇,还在长安城等着他,等他养好了伤,裴骤辉就会送他回去。<br />
    他很喜欢幽州,因为裴骤辉在这里陪着他。可是他总要回长安的呀。<br />
    他生在那里,人生十几年都在那里,他不能总和裴骤辉在一起。裴骤辉故意叫人说这些话,骗他长安已经覆灭,不就是怕他走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不停找着理由,心里又一个个推翻。手里的糍耙掉在雪地里,红糖慢慢溢出来,像是一滩凝固的血。<br />
    骗他的吧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转过头,想往回走,想装作没有出来过,他要回去倒头就睡,做噩梦也好,他还没有睡得清醒。长安分明仍然在八百里外,等着他回去。<br />
    他往前走,可是记忆已经一点点从后面追上了他。<br />
    他站定了,眼泪爬满了脸。<br />
    原来接吻的时候心跳得那么快,是他还没忘了,他恨眼前这个人,他怎么能和这个人拥吻下去。<br />
    一行卫兵一直跟着他,见他转过身,便挡在他的面前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冷冷看着他们。<br />
    其中一个领头的看他表情,便明白了,垂下眼道:“属下王明,奉命护卫殿下。为确保殿下安全,请您尽快随我们回去,不可踏出幽州。”<br />
    第94章 结局一:死遁<br />
    裴骤辉有时很忙, 他也并不打扰。<br />
    他既然忘了前尘,那便裴骤辉说什么是什么。<br />
    幽州林边那片花,裴骤辉说是他种的, 他总觉得陌生。裴骤辉说,那是因为他们分开过一段时间。<br />
    林在云喜欢听裴骤辉说从前的事,只有这时候, 他才觉得,也许他们相爱过。否则为何裴骤辉在他面前, 他的心里却并没有爱火。<br />
    他不是没有想过,裴骤辉也许是骗他的吧?也许他们素昧平生, 只不过萍水相逢。他就这样傻傻信了什么半生情牵, 难道谁都能骗他,捏造出一段勾心断肠的情缘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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