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
尹阿鼠双臂被擒，拼命挣扎无果，昂起头怒骂：“莫得意，我立刻禀告圣人太子，敢以私刑拿我，看你们有何下场！”<br />
李惜愿踱近两步，盯向他涨红的面孔：“国丈大可马上告诉阿耶与长兄，我就待在家里等着下场，静候国丈佳音。”<br />
长在秦王府这么多年，李惜愿早听惯了李二郎与臣僚们的官话腔调，且一学便上手，把口吻模仿了个十成十。<br />
效果立竿见影，尹阿鼠果然被她气得憋不出话，你你我我了半日，最后一咬牙，以眼神示意家奴速去报信。<br />
.<br />
“你说甚么？”闻听下人通禀，李建成大惊，“尹国丈被李世勣执去了雍州官衙？”<br />
尹阿鼠家奴不住流涕，李建成不由皱了皱眉。<br />
李世勣素性深沉，最为明哲保身，今日竟掺和进这桩他人避之不及的事中，委实令他讶异不已。<br />
家奴义愤填膺，跪地泣道：“请太子为我家老爷做主！那莱国公不过一介外人，竟敢无所忌惮欺辱国丈，定是借了秦王的势，不将尹妃与太子您放在眼里！”<br />
李建成看他一眼，那家仆倏尔止了嗓。<br />
“还有何人？”他又问。<br />
家奴眉目沾上顾忌，似乎欲言又止，李建成忍不住呵斥，他方答：“还有……有六公主。”<br />
“六娘？”李建成不禁直起身。<br />
“……公主带着莱国公直闯府中，还能令那雍州长史听命于她，公堂之上审问家主，又笞了家主五十大板，家主眼下命在垂危，望殿下为我家主伸冤！”家奴一时激愤，张口向太子哭诉，“公主还撂下话，她就等着殿下上门，恭候殿下光临，让我们随意告状便是。”<br />
“你莫听她。”李建成轻笑一声，抬手止他言语，“你在御前也莫告她的状，她哪来的权。”<br />
他微微倾身，放低声调：“你得告秦王与长孙无忌，他们方是主使，你记住了。”<br />
闻他近乎明示的暗示，家仆立时心领神会，眼目精光一射，当即叩首拜谢：“多谢殿下指点！奴这便动身！”<br />
李建成观望他惶急远去的背影，伸手抚了抚下颌。<br />
.<br />
“今日小六需感谢先生，若无先生主持公道，那尹阿鼠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。”李惜愿弯腰道谢，郑重行了一礼，<br />
年逾四旬的雍州长史慌忙回揖：“公主莫如此，在下不过秉公执法，安能劳动公主大礼。”<br />
李惜愿摇摇头：“先生太谦虚了，换个人就不一定能做到，但先生却敢于不畏强权，我很佩服您。”<br />
长史宽厚一笑：“不敢不敢。”<br />
察天色趋暮，李惜愿再次躬身与他道别，长史亦出于礼节，一路将她送至坊门之外，方折返回身。<br />
“天色晚了，世勣也回去罢。”她坐于马鞍，摇手与李世勣作别，“来日我请你用饭。”<br />
“六娘呢？”李世勣视她。<br />
李惜愿笑了笑：“我也回家去了。”<br />
“我送你。”<br />
李惜愿摆手：“不用不用，我有侍女与仆役陪同，一路很安全，不用辛苦你。”<br />
她连声推拒，一副独立自主的架势，李世勣不好再坚持，当下作揖告辞：“那世勣就此与六娘再会，来日再行叨扰。”<br />
李惜愿点头，望他身影消失于小巷深处，待再无踪迹，随即挽住缰绳，一转马头，扬鞭向太极宫方向疾驰。<br />
此时长安城闭门鼓不满三百下，宫中尚未夜禁，卫士瞅她面容亦未拦阻，李惜愿一口气驰至殿门前，纵身下马。<br />
侍者拉过辔头，将白马牵向一旁，李惜愿随即提裙跑上踏跺，冲入殿中。<br />
远远便传出女子声泪俱下的泣涕，哀号不止，间杂几道尖锐控告。<br />
“求陛下为妾身父亲做主！”<br />
“陛下明鉴，秦王目无尊长，指使僚属欺侮国丈，国丈方才反击，哪知无端遭此飞来横祸，眼下筋骨俱散，医者亦束手无策！”<br />
闻言，那女声愈发高亢：“秦王定是不满妾身称赞太子仁厚，是故怀恨在心，只是妾身父亲何其无辜，平白受害，若父亲出事，那妾身也无颜苟活于世了！”<br />
语未竟，李惜愿蓦然出现于殿内。<br />
正中端坐李渊，身旁尹氏拉着他袍角哭哭啼啼，再往侧首，李建成与一干东宫臣子按次序两旁分立。<br />
“阿耶！”<br />
忽然，李惜愿膝跪于地，伏身再拜，口齿清晰响亮：“请阿耶治女儿之罪。”<br />
“阿盈？”李渊诧惑起身。<br />
李惜愿不紧不慢，以大殿诸人皆能听清的嗓音接着道：“这一切与秦王无关，皆是女儿一人自作主张，请阿耶莫要迁怒任何人。”<br />
得一旁李建成眼色示意，家奴狠下心，立即大叫：“陛下莫被公主隐瞒过去，想公主空身一人，如何能调遣得动卫军？驱使得了偌大一座雍州官衙？背后定有秦王教唆，长孙县公莱国公皆为帮凶，岂是公主一人之力？”<br />
他又哼一声：“只怕其中亦少不了杜学士衔恨指使。”<br />
“你住嘴！”李惜愿瞪他一眼，家仆顷刻结舌。<br />
她又转向捋须沉吟不语的李渊，重重道，“阿耶，莫听下人胡话，是杜学士无辜挨打重伤，女儿不忍凶手逍遥法外，私自将尹阿鼠拘捕至衙，与秦王长孙县公与莱国公俱毫无干系。阿耶英明，定能明辨是非，知晓孰对孰错，不会让杜学士含冤受屈。”<br />
殿内气息急停了一霎。<br />
一侍者垂头匆匆走入，向李渊禀告：“报圣人，莱国公求见。”<br />
又来一个。<br />
李渊颔首，俄而李世勣踱步入殿，俯身拜礼。<br />
于在场诸位之中，男人的音调显得尤为冷静，他直视君王双目，一字一句：“禀陛下，此事与公主无关，皆是微臣私带卫卒，私遣长史，得罪了国丈，还请陛下治罪。”<br />
“你别胡说！”李惜愿急了，又望向李渊，“阿耶，都是我一人的主张，是我逼迫了李懋功，阿耶莫听信他的话。”<br />
忽地，尹妃攀住李渊腰带，哀哀戚戚哭喊：“陛下——天下岂有小辈殴打外祖的道理！妾身着实不知，这大唐还有无天理了！”<br />
“谁是我外祖！”李惜愿高声，“你也不是我的母亲，我的母亲只有窦后与万妃，我岂会是你的女儿。”<br />
“陛下您听，在您面前公主便忤逆于您，背地里还不知如何。”<br />
“够了！”<br />
李渊扶额，只觉头痛欲裂，却已将一切心知肚明。<br />
他本是被尹氏与家奴你一言我一语搅得动摇，然而李惜愿一入场，待将经过禀明，他终于洞悉了前因后果。<br />
那家奴一力将起源推往李二郎身上，李渊何尝不知此乃敲打次子及其左右的绝佳机会，可李小六又使劲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，他自然不可能责罚爱女。<br />
再者他清楚杜如晦实受冤屈，对女儿的疼惜盖过了借题发挥的念头，一时李渊只想息事宁人，将双方安抚毕便罢休。<br />
但尹氏又在旁不依不饶，李渊深作叹息，只得望向女儿：“与你尹姨妃道个歉，你姨妃宽宏大量定不会责你，日后莫再擅作主张，有事先回报阿耶便是。”<br />
全是他们的错，还想让她道歉！<br />
李惜愿闷了一口气，扭过脑袋：“不可能。”<br />
“陛下——”<br />
尹氏掩面又泣，蓦地，久立李建成身后的魏征忽快步走离殿侧，向中间踱去。<br />
“陛下，公主乃是按唐律定罪，并无过错。”他缓声启奏，“执法过程虽有不当，然律法昭彰，国丈虽贵，亦不可免于刑罚，公主无需致歉。”<br />
小魏先生真好！李小六感激地投去目光。<br />
有直臣出言，尹氏再心有不甘，亦只得暂时将一腔怨气憋回腹里，恨恨收回目光，拂袖告退。<br />
经过李小六身边时，沉浸于大功告成喜悦中的少女未能发觉，那冷不丁掷来的一道阴鸷眼神。<br />
……<br />
“我让你回家，你为何不听？”甫出殿门，李惜愿便气鼓鼓盯着男人。<br />
李世勣淡淡牵唇：“六娘换匹毛色暗些的马，我便不会站于此处。”<br />
“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。”她扬起脸，不无自豪，“我不会换的。”<br />
“那位手下败将？”<br />
李惜愿挠挠脑瓜：“也不能这么讲，他毕竟还送了我一匹好马，不可贬低他。”<br />
李世勣忽一笑。<br />
“我并非贬低。”他翻身上马，声音消逝于暮夜，“我亦是。”<br />
第62章 第六十二话“辅机欲夜叩宫门？”……<br />
月旦日,文学馆照例忙碌不暇。<br />
李小六兴冲冲跑进厅内时，褚遂良正伏案端详字帖，朔风扑入窗扉,哗哗卷起页角。<br />
这些都是各地所献号称王羲之亲笔的“真迹”,李世民酷爱书圣,便有天下吏民投其所好,陆续寄来千百卷传说王羲之流落民间的帖子,一时真假难分，李世民颇感头疼,于是请褚遂良为其辨认。<br />
他自幼临摹,早将书圣用笔烂熟于心，只需览上片刻，即能识出真伪。
李惜愿踱近两步，盯向他涨红的面孔：“国丈大可马上告诉阿耶与长兄，我就待在家里等着下场，静候国丈佳音。”<br />
长在秦王府这么多年，李惜愿早听惯了李二郎与臣僚们的官话腔调，且一学便上手，把口吻模仿了个十成十。<br />
效果立竿见影，尹阿鼠果然被她气得憋不出话，你你我我了半日，最后一咬牙，以眼神示意家奴速去报信。<br />
.<br />
“你说甚么？”闻听下人通禀，李建成大惊，“尹国丈被李世勣执去了雍州官衙？”<br />
尹阿鼠家奴不住流涕，李建成不由皱了皱眉。<br />
李世勣素性深沉，最为明哲保身，今日竟掺和进这桩他人避之不及的事中，委实令他讶异不已。<br />
家奴义愤填膺，跪地泣道：“请太子为我家老爷做主！那莱国公不过一介外人，竟敢无所忌惮欺辱国丈，定是借了秦王的势，不将尹妃与太子您放在眼里！”<br />
李建成看他一眼，那家仆倏尔止了嗓。<br />
“还有何人？”他又问。<br />
家奴眉目沾上顾忌，似乎欲言又止，李建成忍不住呵斥，他方答：“还有……有六公主。”<br />
“六娘？”李建成不禁直起身。<br />
“……公主带着莱国公直闯府中，还能令那雍州长史听命于她，公堂之上审问家主，又笞了家主五十大板，家主眼下命在垂危，望殿下为我家主伸冤！”家奴一时激愤，张口向太子哭诉，“公主还撂下话，她就等着殿下上门，恭候殿下光临，让我们随意告状便是。”<br />
“你莫听她。”李建成轻笑一声，抬手止他言语，“你在御前也莫告她的状，她哪来的权。”<br />
他微微倾身，放低声调：“你得告秦王与长孙无忌，他们方是主使，你记住了。”<br />
闻他近乎明示的暗示，家仆立时心领神会，眼目精光一射，当即叩首拜谢：“多谢殿下指点！奴这便动身！”<br />
李建成观望他惶急远去的背影，伸手抚了抚下颌。<br />
.<br />
“今日小六需感谢先生，若无先生主持公道，那尹阿鼠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。”李惜愿弯腰道谢，郑重行了一礼，<br />
年逾四旬的雍州长史慌忙回揖：“公主莫如此，在下不过秉公执法，安能劳动公主大礼。”<br />
李惜愿摇摇头：“先生太谦虚了，换个人就不一定能做到，但先生却敢于不畏强权，我很佩服您。”<br />
长史宽厚一笑：“不敢不敢。”<br />
察天色趋暮，李惜愿再次躬身与他道别，长史亦出于礼节，一路将她送至坊门之外，方折返回身。<br />
“天色晚了，世勣也回去罢。”她坐于马鞍，摇手与李世勣作别，“来日我请你用饭。”<br />
“六娘呢？”李世勣视她。<br />
李惜愿笑了笑：“我也回家去了。”<br />
“我送你。”<br />
李惜愿摆手：“不用不用，我有侍女与仆役陪同，一路很安全，不用辛苦你。”<br />
她连声推拒，一副独立自主的架势，李世勣不好再坚持，当下作揖告辞：“那世勣就此与六娘再会，来日再行叨扰。”<br />
李惜愿点头，望他身影消失于小巷深处，待再无踪迹，随即挽住缰绳，一转马头，扬鞭向太极宫方向疾驰。<br />
此时长安城闭门鼓不满三百下，宫中尚未夜禁，卫士瞅她面容亦未拦阻，李惜愿一口气驰至殿门前，纵身下马。<br />
侍者拉过辔头，将白马牵向一旁，李惜愿随即提裙跑上踏跺，冲入殿中。<br />
远远便传出女子声泪俱下的泣涕，哀号不止，间杂几道尖锐控告。<br />
“求陛下为妾身父亲做主！”<br />
“陛下明鉴，秦王目无尊长，指使僚属欺侮国丈，国丈方才反击，哪知无端遭此飞来横祸，眼下筋骨俱散，医者亦束手无策！”<br />
闻言，那女声愈发高亢：“秦王定是不满妾身称赞太子仁厚，是故怀恨在心，只是妾身父亲何其无辜，平白受害，若父亲出事，那妾身也无颜苟活于世了！”<br />
语未竟，李惜愿蓦然出现于殿内。<br />
正中端坐李渊，身旁尹氏拉着他袍角哭哭啼啼，再往侧首，李建成与一干东宫臣子按次序两旁分立。<br />
“阿耶！”<br />
忽然，李惜愿膝跪于地，伏身再拜，口齿清晰响亮：“请阿耶治女儿之罪。”<br />
“阿盈？”李渊诧惑起身。<br />
李惜愿不紧不慢，以大殿诸人皆能听清的嗓音接着道：“这一切与秦王无关，皆是女儿一人自作主张，请阿耶莫要迁怒任何人。”<br />
得一旁李建成眼色示意，家奴狠下心，立即大叫：“陛下莫被公主隐瞒过去，想公主空身一人，如何能调遣得动卫军？驱使得了偌大一座雍州官衙？背后定有秦王教唆，长孙县公莱国公皆为帮凶，岂是公主一人之力？”<br />
他又哼一声：“只怕其中亦少不了杜学士衔恨指使。”<br />
“你住嘴！”李惜愿瞪他一眼，家仆顷刻结舌。<br />
她又转向捋须沉吟不语的李渊，重重道，“阿耶，莫听下人胡话，是杜学士无辜挨打重伤，女儿不忍凶手逍遥法外，私自将尹阿鼠拘捕至衙，与秦王长孙县公与莱国公俱毫无干系。阿耶英明，定能明辨是非，知晓孰对孰错，不会让杜学士含冤受屈。”<br />
殿内气息急停了一霎。<br />
一侍者垂头匆匆走入，向李渊禀告：“报圣人，莱国公求见。”<br />
又来一个。<br />
李渊颔首，俄而李世勣踱步入殿，俯身拜礼。<br />
于在场诸位之中，男人的音调显得尤为冷静，他直视君王双目，一字一句：“禀陛下，此事与公主无关，皆是微臣私带卫卒，私遣长史，得罪了国丈，还请陛下治罪。”<br />
“你别胡说！”李惜愿急了，又望向李渊，“阿耶，都是我一人的主张，是我逼迫了李懋功，阿耶莫听信他的话。”<br />
忽地，尹妃攀住李渊腰带，哀哀戚戚哭喊：“陛下——天下岂有小辈殴打外祖的道理！妾身着实不知，这大唐还有无天理了！”<br />
“谁是我外祖！”李惜愿高声，“你也不是我的母亲，我的母亲只有窦后与万妃，我岂会是你的女儿。”<br />
“陛下您听，在您面前公主便忤逆于您，背地里还不知如何。”<br />
“够了！”<br />
李渊扶额，只觉头痛欲裂，却已将一切心知肚明。<br />
他本是被尹氏与家奴你一言我一语搅得动摇，然而李惜愿一入场，待将经过禀明，他终于洞悉了前因后果。<br />
那家奴一力将起源推往李二郎身上，李渊何尝不知此乃敲打次子及其左右的绝佳机会，可李小六又使劲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，他自然不可能责罚爱女。<br />
再者他清楚杜如晦实受冤屈，对女儿的疼惜盖过了借题发挥的念头，一时李渊只想息事宁人，将双方安抚毕便罢休。<br />
但尹氏又在旁不依不饶，李渊深作叹息，只得望向女儿：“与你尹姨妃道个歉，你姨妃宽宏大量定不会责你，日后莫再擅作主张，有事先回报阿耶便是。”<br />
全是他们的错，还想让她道歉！<br />
李惜愿闷了一口气，扭过脑袋：“不可能。”<br />
“陛下——”<br />
尹氏掩面又泣，蓦地，久立李建成身后的魏征忽快步走离殿侧，向中间踱去。<br />
“陛下，公主乃是按唐律定罪，并无过错。”他缓声启奏，“执法过程虽有不当，然律法昭彰，国丈虽贵，亦不可免于刑罚，公主无需致歉。”<br />
小魏先生真好！李小六感激地投去目光。<br />
有直臣出言，尹氏再心有不甘，亦只得暂时将一腔怨气憋回腹里，恨恨收回目光，拂袖告退。<br />
经过李小六身边时，沉浸于大功告成喜悦中的少女未能发觉，那冷不丁掷来的一道阴鸷眼神。<br />
……<br />
“我让你回家，你为何不听？”甫出殿门，李惜愿便气鼓鼓盯着男人。<br />
李世勣淡淡牵唇：“六娘换匹毛色暗些的马，我便不会站于此处。”<br />
“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。”她扬起脸，不无自豪，“我不会换的。”<br />
“那位手下败将？”<br />
李惜愿挠挠脑瓜：“也不能这么讲，他毕竟还送了我一匹好马，不可贬低他。”<br />
李世勣忽一笑。<br />
“我并非贬低。”他翻身上马，声音消逝于暮夜，“我亦是。”<br />
第62章 第六十二话“辅机欲夜叩宫门？”……<br />
月旦日,文学馆照例忙碌不暇。<br />
李小六兴冲冲跑进厅内时，褚遂良正伏案端详字帖，朔风扑入窗扉,哗哗卷起页角。<br />
这些都是各地所献号称王羲之亲笔的“真迹”,李世民酷爱书圣,便有天下吏民投其所好,陆续寄来千百卷传说王羲之流落民间的帖子,一时真假难分，李世民颇感头疼,于是请褚遂良为其辨认。<br />
他自幼临摹,早将书圣用笔烂熟于心，只需览上片刻，即能识出真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