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恍惚了有几秒。<br />
明翊很快反应过来,是隐形眼镜被撞掉了一片。她有二三百度的近视,不到人畜不分的地步，平时更习惯戴眼镜，后来上了大学经济宽裕,才开始学着戴隐形。<br />
因为今天是陶以欣生日，她特地化了妆，戴得也是更方便活动的隐形。<br />
身后摔倒的男人很快从地上爬起，随后粗噶暴躁的谩骂声不断传入耳中,似是想要还击。<br />
也没人想着跟她道个歉什么的。<br />
明翊下意识拧眉看过去，却有人比她更先出声。<br />
“干嘛呢你们！要打滚出去打！”<br />
头顶落下道冷淡质问。<br />
也许是平白被人牵连，越之扬的语气很不好。<br />
那两人很快闭了嘴，脸色不善地拉扯着就要往外走。<br />
“滚之前先把钱赔了，”越之扬又冷笑一声，“一个凳子三百。”<br />
“你他妈碰瓷呢！？一个破凳子哪儿这么贵！”<br />
两人明显是不满。<br />
越之扬也不多废话，冲柜台后的调酒师扬了扬手：“行，报警。等警察来了看看进货单上写的到底是不是三百。”<br />
“而且你们打伤人这事儿还没算呢。”<br />
他的语气始终不紧不慢，没半点儿对方人多的畏惧。<br />
两人看了明翊一眼，似是想要说些什么，触及到这冷淡的眼神，又乖乖闭了嘴，走到前台处去协商赔款事宜。<br />
这番动静并不算小，周围一圈人几乎都闻声看来。但或许是因为先前说好的互相装不认识，陶以欣几人始终没有上前。<br />
明翊垂下眼，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。<br />
并非出于埋怨。<br />
只是觉得，自己似乎是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事把自己搞这么狼狈。<br />
腰间的力道存在感很强，或许是顾不上这边，越之扬始终揽着她，以这么个尴尬的姿势和那两人交涉。<br />
明翊平复好情绪，想着先跟他道谢。<br />
“谢——”<br />
闻声，对面低睫。<br />
二人四目相对。<br />
明翊在那瞬间莫名就愣了下，到嘴边的话也卡住。<br />
因为距离很近，近视的不良效果还来不及在他这里生效，模糊的光影反倒像是平白给这人叠了层滤镜。<br />
刚才没顾得上细看，如今明翊才发觉，眼前的男孩无疑是好看的。<br />
在她近二十年形形色色见过的人群中，也算难得一见的出挑。<br />
乌发浓眉，眼尾轻扬，淡色的唇薄而锋利，给这张脸平添几分漠然戾气，也难怪刚才那两人会偃旗息鼓。<br />
可他的眼睛却明亮干净，光凭这双眼，其实看不出越之扬是个坏脾气的人。<br />
此刻，这双眼的主人眼睫半垂，正垂眸定定看她，眼底情绪浮动。<br />
明翊默默收回先前那句可能是因为看不清脸的话。<br />
她很快回神，又开口。<br />
“谢谢你……”<br />
“你谋杀啊？”<br />
二人几乎同时出声。<br />
有些人讲话就是有这种魔力，一张嘴就能将自己对他初始的好印象消磨大半。<br />
明翊忍了忍，没吭声。<br />
尴尬悄无声息漫过心头，她不是很明白，刚才的情形对面分明看在眼里，应该知道她不是故意，只是被殃及池鱼里的那条鱼。<br />
但这人的语气太不友善，顿几秒，她还是硬着头皮先道了歉。<br />
越之扬随口道：“行了，知道不关你的事。”<br />
明翊：“……”<br />
那刚才？<br />
算了，且算她倒霉。<br />
越之扬似是想要松手：“能站稳吗？”<br />
明翊有点懵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腕正淌着血。<br />
天气炎热，她今天穿的是件到脚踝的宽松牛仔裤，应该是刚才被碰翻的高脚凳无意间蹭到。<br />
这点伤势对明翊来说不算严重，因此她也没多在意，只抿着唇提醒。<br />
“…能，所以你可以松手了。”<br />
从刚才到现在，明明都还只是陌生人，但她几乎是一直被这人半扶半抱着站稳。<br />
之前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，如今冷静下来，明翊是真觉得有些不自在。<br />
越之扬扫了眼她尴尬的表情，随后果断松手。<br />
那股清冽的薄荷香气也一道远去。<br />
刚打算站定，脚踩实的一瞬间，尖锐的刺痛又自踝骨处传来。<br />
明翊膝盖一软，毫无防备就近抓住了他刚刚收回的手臂：“……”<br />
还没来得及开口，对面就冷冷嗤一声：“不是说能站稳？你故意的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明翊顿了顿，尴尬抿唇：“抱歉。”<br />
目光逡巡一阵，她看到两步开外的高脚椅，正打算忍痛往后挪。越之扬的手臂忽地绕至身前，将那凳子拉到她不远处。<br />
这瞬间，他靠得极近的胸膛几乎快挨到脸侧。<br />
刚才薄荷凉气带来的清爽似乎瞬息就消退得无影无踪，明翊忽然觉得周遭的气温好像是有点儿热。<br />
沉默了大概小半分钟，对面又微微扬眉。<br />
“你这是……”越之扬扫她一眼，语气里带些迟疑，“找我有事儿？”<br />
明翊顿了顿，刚准备接话，又见这人勾着唇，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声。<br />
被他笑得有点懵，明翊也不知该不该继续提陶以欣的事。<br />
头顶刚好落下道舒缓的音乐。<br />
店里的音响再次运作，有店员在操作台那边点歌。<br />
远处是轻柔明快的鼓点，cd机里在放什么明翊没能听清，只下意识觉得是不重要的背景音。<br />
因为越之扬的动作实在是奇异得有些耐人寻味。<br />
她看到他屈起指节在吧台边缘轻轻叩了两下，表情意味深长，像是在刻意等待着什么，提前踩点。<br />
等这人再抬头，前奏恰好播完，这首曲目的第一句歌词应声而落——<br />
“what＇syourname……”<br />
像是故意，越之扬的目光也在此时直直看来。<br />
“说吧，要微信还是手机号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明翊僵在原地。<br />
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。<br />
难以置信地朝操作台那边瞄了两眼，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整她。<br />
忍不住朝她满脸错愕又憋屈的表情多看了两眼，越之扬语气不太正经地继续逗：“还是说你比较贪心，两个都想要？”<br />
明翊：“……”<br />
明翊：“？”<br />
她的手刚伸进口袋，指节触摸到冰冷的金属边缘，凉意带来短暂的清醒。<br />
与此同时，因为眼前这人憋笑憋得实在太明显，使劲往上翘的唇角怎么伪装都显得拙劣。<br />
明翊心里忽然就冒出个念头。<br />
他不会是在，故意整她吧？<br />
但这明显是第一次见，这么针对她的话刚才好像也没必要出手帮忙。<br />
明翊短暂整理了下情绪，很快打消念头，又表情微妙地扫过去一眼。<br />
看来越之扬这自信是有些说法在身上。<br />
不是不知道他人气爆棚、自视甚高，刚刚在室友几人的交谈中明翊也有所耳闻。<br />
但她实在没料到，陶以欣的男神居然是这么一性格。<br />
也没多冷啊。<br />
就是人实在很怪。<br />
那瞬间，明翊忽然就，不想要了。<br />
而且似乎本来就没这打算，只是习惯性被气场强大的人带着跑。<br />
此刻理智回笼，明翊冲他礼貌笑笑，开始拿先前准备好的说辞信口胡诌。<br />
“抱歉啊，同学，可能是哪里让你误会了，我没有要搭讪的意思。”<br />
“刚刚撞到你真是抱歉，也谢谢你的出手相助，至于想要你的联系方式——”<br />
明翊伸出手，指着他肩上的乐器包。<br />
“是因为我在校外乐器行兼职，刚刚我就一直在看你们乐队演出，有注意到你。同学你弹得真好听，就是这吉他似乎是有点旧了，不太能配得上你高超的水准，要是你有置换新乐器的意向，可以联系我。”<br />
一口气流畅说完，明翊的语气平滑得没有丝毫波澜。<br />
又低下头去划自己的微信二维码。<br />
她觉得这借口简直完美。<br />
既解释了意图又说清楚误会，越之扬不给联系方式的话彼此之间不会多尴尬；真要给，也是陶以欣今天运气好。<br />
但后来的明翊觉得，自己那天直接转身走人或许都要比当时更好收场。<br />
吧台处的空气突兀静了两秒。<br />
正朝这边走的调酒师脚步忽地一顿，目光定定望向二人，又噗嗤一声笑出来。<br />
在这接连不断的闷笑声中，越之扬偏头极度不爽地冲他啧一声。<br />
“有你什么事儿啊？这么闲的话替我把班一起顶了？”<br />
明翊神情顿住。<br />
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。<br />
就在这时，越之扬又看回她。一句话不说，只紧紧蹙着眉，那目光着实有些复杂难言。<br />
顿三秒，明翊才讷讷问：“怎么了吗…？”<br />
越之扬收回眼。<br />
“没怎么，他应该是觉得你挺牛的。”
明翊很快反应过来,是隐形眼镜被撞掉了一片。她有二三百度的近视,不到人畜不分的地步，平时更习惯戴眼镜，后来上了大学经济宽裕,才开始学着戴隐形。<br />
因为今天是陶以欣生日，她特地化了妆，戴得也是更方便活动的隐形。<br />
身后摔倒的男人很快从地上爬起，随后粗噶暴躁的谩骂声不断传入耳中,似是想要还击。<br />
也没人想着跟她道个歉什么的。<br />
明翊下意识拧眉看过去，却有人比她更先出声。<br />
“干嘛呢你们！要打滚出去打！”<br />
头顶落下道冷淡质问。<br />
也许是平白被人牵连，越之扬的语气很不好。<br />
那两人很快闭了嘴，脸色不善地拉扯着就要往外走。<br />
“滚之前先把钱赔了，”越之扬又冷笑一声，“一个凳子三百。”<br />
“你他妈碰瓷呢！？一个破凳子哪儿这么贵！”<br />
两人明显是不满。<br />
越之扬也不多废话，冲柜台后的调酒师扬了扬手：“行，报警。等警察来了看看进货单上写的到底是不是三百。”<br />
“而且你们打伤人这事儿还没算呢。”<br />
他的语气始终不紧不慢，没半点儿对方人多的畏惧。<br />
两人看了明翊一眼，似是想要说些什么，触及到这冷淡的眼神，又乖乖闭了嘴，走到前台处去协商赔款事宜。<br />
这番动静并不算小，周围一圈人几乎都闻声看来。但或许是因为先前说好的互相装不认识，陶以欣几人始终没有上前。<br />
明翊垂下眼，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。<br />
并非出于埋怨。<br />
只是觉得，自己似乎是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事把自己搞这么狼狈。<br />
腰间的力道存在感很强，或许是顾不上这边，越之扬始终揽着她，以这么个尴尬的姿势和那两人交涉。<br />
明翊平复好情绪，想着先跟他道谢。<br />
“谢——”<br />
闻声，对面低睫。<br />
二人四目相对。<br />
明翊在那瞬间莫名就愣了下，到嘴边的话也卡住。<br />
因为距离很近，近视的不良效果还来不及在他这里生效，模糊的光影反倒像是平白给这人叠了层滤镜。<br />
刚才没顾得上细看，如今明翊才发觉，眼前的男孩无疑是好看的。<br />
在她近二十年形形色色见过的人群中，也算难得一见的出挑。<br />
乌发浓眉，眼尾轻扬，淡色的唇薄而锋利，给这张脸平添几分漠然戾气，也难怪刚才那两人会偃旗息鼓。<br />
可他的眼睛却明亮干净，光凭这双眼，其实看不出越之扬是个坏脾气的人。<br />
此刻，这双眼的主人眼睫半垂，正垂眸定定看她，眼底情绪浮动。<br />
明翊默默收回先前那句可能是因为看不清脸的话。<br />
她很快回神，又开口。<br />
“谢谢你……”<br />
“你谋杀啊？”<br />
二人几乎同时出声。<br />
有些人讲话就是有这种魔力，一张嘴就能将自己对他初始的好印象消磨大半。<br />
明翊忍了忍，没吭声。<br />
尴尬悄无声息漫过心头，她不是很明白，刚才的情形对面分明看在眼里，应该知道她不是故意，只是被殃及池鱼里的那条鱼。<br />
但这人的语气太不友善，顿几秒，她还是硬着头皮先道了歉。<br />
越之扬随口道：“行了，知道不关你的事。”<br />
明翊：“……”<br />
那刚才？<br />
算了，且算她倒霉。<br />
越之扬似是想要松手：“能站稳吗？”<br />
明翊有点懵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腕正淌着血。<br />
天气炎热，她今天穿的是件到脚踝的宽松牛仔裤，应该是刚才被碰翻的高脚凳无意间蹭到。<br />
这点伤势对明翊来说不算严重，因此她也没多在意，只抿着唇提醒。<br />
“…能，所以你可以松手了。”<br />
从刚才到现在，明明都还只是陌生人，但她几乎是一直被这人半扶半抱着站稳。<br />
之前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，如今冷静下来，明翊是真觉得有些不自在。<br />
越之扬扫了眼她尴尬的表情，随后果断松手。<br />
那股清冽的薄荷香气也一道远去。<br />
刚打算站定，脚踩实的一瞬间，尖锐的刺痛又自踝骨处传来。<br />
明翊膝盖一软，毫无防备就近抓住了他刚刚收回的手臂：“……”<br />
还没来得及开口，对面就冷冷嗤一声：“不是说能站稳？你故意的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明翊顿了顿，尴尬抿唇：“抱歉。”<br />
目光逡巡一阵，她看到两步开外的高脚椅，正打算忍痛往后挪。越之扬的手臂忽地绕至身前，将那凳子拉到她不远处。<br />
这瞬间，他靠得极近的胸膛几乎快挨到脸侧。<br />
刚才薄荷凉气带来的清爽似乎瞬息就消退得无影无踪，明翊忽然觉得周遭的气温好像是有点儿热。<br />
沉默了大概小半分钟，对面又微微扬眉。<br />
“你这是……”越之扬扫她一眼，语气里带些迟疑，“找我有事儿？”<br />
明翊顿了顿，刚准备接话，又见这人勾着唇，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声。<br />
被他笑得有点懵，明翊也不知该不该继续提陶以欣的事。<br />
头顶刚好落下道舒缓的音乐。<br />
店里的音响再次运作，有店员在操作台那边点歌。<br />
远处是轻柔明快的鼓点，cd机里在放什么明翊没能听清，只下意识觉得是不重要的背景音。<br />
因为越之扬的动作实在是奇异得有些耐人寻味。<br />
她看到他屈起指节在吧台边缘轻轻叩了两下，表情意味深长，像是在刻意等待着什么，提前踩点。<br />
等这人再抬头，前奏恰好播完，这首曲目的第一句歌词应声而落——<br />
“what＇syourname……”<br />
像是故意，越之扬的目光也在此时直直看来。<br />
“说吧，要微信还是手机号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明翊僵在原地。<br />
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。<br />
难以置信地朝操作台那边瞄了两眼，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整她。<br />
忍不住朝她满脸错愕又憋屈的表情多看了两眼，越之扬语气不太正经地继续逗：“还是说你比较贪心，两个都想要？”<br />
明翊：“……”<br />
明翊：“？”<br />
她的手刚伸进口袋，指节触摸到冰冷的金属边缘，凉意带来短暂的清醒。<br />
与此同时，因为眼前这人憋笑憋得实在太明显，使劲往上翘的唇角怎么伪装都显得拙劣。<br />
明翊心里忽然就冒出个念头。<br />
他不会是在，故意整她吧？<br />
但这明显是第一次见，这么针对她的话刚才好像也没必要出手帮忙。<br />
明翊短暂整理了下情绪，很快打消念头，又表情微妙地扫过去一眼。<br />
看来越之扬这自信是有些说法在身上。<br />
不是不知道他人气爆棚、自视甚高，刚刚在室友几人的交谈中明翊也有所耳闻。<br />
但她实在没料到，陶以欣的男神居然是这么一性格。<br />
也没多冷啊。<br />
就是人实在很怪。<br />
那瞬间，明翊忽然就，不想要了。<br />
而且似乎本来就没这打算，只是习惯性被气场强大的人带着跑。<br />
此刻理智回笼，明翊冲他礼貌笑笑，开始拿先前准备好的说辞信口胡诌。<br />
“抱歉啊，同学，可能是哪里让你误会了，我没有要搭讪的意思。”<br />
“刚刚撞到你真是抱歉，也谢谢你的出手相助，至于想要你的联系方式——”<br />
明翊伸出手，指着他肩上的乐器包。<br />
“是因为我在校外乐器行兼职，刚刚我就一直在看你们乐队演出，有注意到你。同学你弹得真好听，就是这吉他似乎是有点旧了，不太能配得上你高超的水准，要是你有置换新乐器的意向，可以联系我。”<br />
一口气流畅说完，明翊的语气平滑得没有丝毫波澜。<br />
又低下头去划自己的微信二维码。<br />
她觉得这借口简直完美。<br />
既解释了意图又说清楚误会，越之扬不给联系方式的话彼此之间不会多尴尬；真要给，也是陶以欣今天运气好。<br />
但后来的明翊觉得，自己那天直接转身走人或许都要比当时更好收场。<br />
吧台处的空气突兀静了两秒。<br />
正朝这边走的调酒师脚步忽地一顿，目光定定望向二人，又噗嗤一声笑出来。<br />
在这接连不断的闷笑声中，越之扬偏头极度不爽地冲他啧一声。<br />
“有你什么事儿啊？这么闲的话替我把班一起顶了？”<br />
明翊神情顿住。<br />
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。<br />
就在这时，越之扬又看回她。一句话不说，只紧紧蹙着眉，那目光着实有些复杂难言。<br />
顿三秒，明翊才讷讷问：“怎么了吗…？”<br />
越之扬收回眼。<br />
“没怎么，他应该是觉得你挺牛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