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修永见赵瑞灵的委屈和气愤不作伪,蹙着眉看向穆长舟。<br />
“你为何在船尾？”<br />
穆长舟言简意赅：“甲板人来人往，舱房不适合议事。”<br />
袁修永眼神闪了闪。<br />
穆家这小子被圣人留在圣都，西戎人乃至西北那边觊觎军权的人必不会老实。<br />
只有一小扇窗户的舱房，确实不是密议之地，容易被人偷听，船尾却是个好地方。<br />
袁修永虽觉得太巧，还半信半疑，为着自己心底那点盘算，也没多计较。<br />
见总算敷衍过去了，赵瑞灵扭头就走，钻进舱房就不出来了。<br />
她跟穆长舟大概八字犯冲，但凡碰上必然得有点灾祸，为了小命着想，还是能离这人多远就离多远。<br />
袁修永本打算跟穆长舟聊聊，奈何甄顺在外头催促，应该是有什么急事，无奈，他只能先让穆长舟离开。<br />
穆长舟从舱房内出来，挑了个开阔无人能藏身的地方，吩咐甄顺——<br />
“任程三郎在西北都护府住着就是，其他的等我们回西北再说。”<br />
先前他们在宁音郡上船时，有西北传来的消息送到甄顺手中。<br />
说程家三郎，也就是穆长舟的小舅子跟家里闹掰了，一气之下打马去了西北准备投军。<br />
穆长舟清楚，程三郎虽从小习武，却更擅文道。<br />
他突然想不开去投军，除非再也不回程家，否则程邈能把他腿打断，其中必有蹊跷。<br />
刚才赵瑞灵突然出现在船尾，穆长舟还没来得及细问，听穆长舟吩咐，甄顺赶忙将飞鸽传书的小纸条递给穆长舟。<br />
“我去穆氏的铺面，让人特地跑了趟苏州府的铺子，两日前就有飞鸽传书到了，说情况紧急，希望您尽快下令。”<br />
穆长舟打开纸条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。<br />
都护府长史说，程三郎竟是带着好几车的行囊进的都护府，还将礼单给了长史，却不曾说为何送礼。<br />
哪个正经郎君离家出走带这么多东西？<br />
狼覃军那边则传来消息，说最近西戎得知穆长舟不在西北，确实又有动静，甚至试探着骚扰周边郡县下的村落好几次。<br />
可朝廷派过去的督军却强压着狼覃军不许动，西北民心浮动。<br />
如若准备不及时，真被西戎大胆偷袭，说不定先前狼覃军打下来的边镇会出问题，狼覃军失却民心，在西北根基也会不稳。<br />
督军严辎……穆长舟眉头皱得死紧，若他没记错，应该是圣人堂叔淳阳王的嫡系，支持太子一脉。<br />
穆长舟眸底闪过对淳阳王极深的厌恶，当年若不是母亲为了替她这位好表兄争军功，他阿耶也不会死。<br />
圣人继位后，和太后一起打压淳阳王，收了他在西南的军权，如今对方又图谋狼覃军，呵……当他是死的不成！<br />
他面上露出几分不再压制的冷厉：“到达下一个口岸，你上岸一趟，以最快的速度给西北传信。”<br />
“告诉穆长史，若有人问起程三郎所为，先敷衍过去，将打探之人都记下来，传信给我。”<br />
“至于狼覃军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，如若西戎胆敢来犯，只管杀过去，谁敢拦着一并拿下，必要时拉出来祭旗也无妨，出了事儿算我的！”<br />
甄顺心下发紧，却不敢多说，赶忙应下来。<br />
他从小就在穆长舟身边伺候，知道<br />
一旦涉及淳阳王的事儿，郎君向来不会手软，也听不得任何人的劝说。<br />
等穆长舟带着浑身冷气回了舱房，甄顺才松了口气。<br />
他望向赵瑞灵舱房的方向，眸底闪过一丝迷茫。<br />
先前他和郎君还没说几句话，赵瑞灵就过去了。<br />
郎君明明可以把对方打发走继续说事儿，毕竟他们说的都是要紧事儿，耽搁不得。<br />
可郎君偏偏制止他说话，就在船尾那点子逼仄的角落里，由着那小娘子嘀咕半天。<br />
若说郎君不愿意跟赵娘子打交道，却偏又在那小娘子要走的时候从角落里站出来吓人。<br />
虽然赵瑞灵说的话一听就知道是说谁……可他们先前算计人家小娘子，人家嘴里没好话不是正常的吗？<br />
郎君连西北人诅咒穆氏全族的话都听得面不改色，被人说了句一把年纪……嗯，还骂了声狗，就忍不住啦？<br />
更别提刚才郎君去搂人家小娘子腰的那利索劲儿……甄顺心里毛毛的。<br />
先前郎君打趣见色起意，他在心里腹诽，不过都是玩笑而已。<br />
甄顺清楚，郎君的婚事牵扯太多，不是那么容易定下来的。<br />
偏赵瑞灵是谢如霜的女儿，牵扯更不少，两人根本不合适。<br />
甄顺眸底闪过一丝担忧，这男人一牵扯到女娘就容易色令智昏，老醇国公不就是这么死的吗？<br />
郎君可千万别步了老国公的后尘啊！<br />
官船在太湖上行过一日，路过位于江南东道的小口岸停了一刻钟。<br />
甄顺从这里上岸，去办穆长舟交代的事儿。<br />
官船继续往北，甄顺办完差事后，坐小船追上官船就行了。<br />
赵瑞灵吸取教训，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舱房看文卷。<br />
穆长舟也没露面，官船上难得地安静了下来。<br />
袁修永更忙，他慎重思量，细细盘算，配合着这些年袁大郎送到湖州府来的信件，总算勉强理顺了圣都的情势。<br />
以他的丘壑，很快就察觉了赵瑞灵做穆氏妇的优势，这才松了口气。<br />
实在累得够呛，袁修永先睡过一觉，待到半下午，吩咐袁大丰叫厨子准备些酒菜，并让他去请穆长舟过来用晚食。<br />
穆长舟因西北送来的消息，这几日正烦着，一直思忖程家和淳阳王的用意。<br />
自程氏难产离世后，他家大郎被养在程家，算是给圣人留个质子在圣都。<br />
程邈治家慎严，从不跟武将交好，这些年除了四时八节的简单礼节往来，穆长舟跟程家一直没什么来往。<br />
他人不在西北，程三郎却突然去了，还有那礼单……程邈到底想告诉他什么？<br />
再有，西北督军严辎在西北任职已两年，先前一直老老实实，从从未沾染过狼覃军军务，否则穆长舟也容不下他。<br />
此次他回圣都述职，虽时间久了些，可如今大昭跟西戎无战事，醇国公府也不是过去夹缝求存的境地了，他早晚会回西北。<br />
以严辎的识时务，怎会在这时突然插手狼覃军的军务？<br />
除非……严辎以为穆长舟回不到西北了，又或者以为他必然会臣服于淳阳王之下。<br />
穆长舟再三思忖无果，心下便有种预感，说不准他离开圣都还不足两月，圣都就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，还与他有关……<br />
对上其他人，穆长舟还不会如此严阵以待，但对淳阳王，他绝不会给对方留任何余地。<br />
听得袁修永来请，穆长舟想都没想便起身应约。<br />
有些事只凭他自己想，倒不如请教一下这位袁大家，论起文官坑人的手段，还没几个能抵得过这位的。<br />
双方都有所图谋，见了面倒没跟以前似的剑拔弩张。<br />
袁修永面无表情，语气却还算和缓，“先前在宁音郡，灵娘给我送了一坛子好酒，小老儿不舍得自己喝，想着你也算爱酒之人，不如一起品品。”<br />
微笑着进门的穆长舟，脚步顿了下，沉默坐在袁修永对面。<br />
不会是赵灵娘用来给他祛风邪的那种吧？<br />
袁修永拍开酒坛上的布封，一股子浓烈的酒香味，带着让穆长舟后背泛凉的熟悉扑面而来，叫穆长舟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许……气的。<br />
这酒拿来折腾他，给这小老儿倒是投其所好了，他是挖了那小娘子的祖坟吗？<br />
袁修永见穆长舟沉默不语，主动给穆长舟和自己各倒了碗酒，先忍不住喝了一口。<br />
“嘶……”火辣辣的刺激从舌尖一路燎原到喉间，像是烈火一样往下烧。<br />
直把浑身都烧得微微见汗，酒的清香才带着后返劲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，叫袁修永忍不住拍案叫好。<br />
“好酒！”<br />
“你快尝尝，某听闻谢氏古籍中有记载浊酒提纯之法，可惜英国公府无人知此道，一直没机会尝到如此销魂蚀骨的味道。”<br />
穆长舟：“……”他尝过更销魂蚀骨的滋味。<br />
他默默端起酒碗抬了抬，喝下一口，落进肚儿里燎原热意，冲散了穆长舟心里的气恼。<br />
他面色好了不少。<br />
“袁翁今日请某来，不只为邀我品酒吧？”<br />
袁修永不置可否，笑问：“我听闻你此次回京，太后和圣人都有意为你指婚，你此行南下，不只为了请我北上吧？”<br />
穆长舟表情坦然，目光微讽：“袁中丞倒什么都跟袁翁说，可见圣都如今也没有比做穆家妇更热闹的事儿让人下酒了。”<br />
袁修永失笑，慢悠悠道：“圣都确实出现了喜事，张皇后有孕已七月余，而太医署断定是个皇子。”<br />
穆长舟愣了下，张皇后不是病了……下一刻他立马反应过来，这是为了瞒着太后生下皇嗣。<br />
圣人只得一子，太子琮身体孱弱，不似长寿之相。<br />
而渭王琰虽已见勇武，却明显没有大才，只比太子小一岁，那心智瞧着却像是差了辈儿似的憨纯。<br />
圣都百官一直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，就是因为两人各有优缺点，可如果此时，张皇后能生出一个健康的皇嗣……情况立马就会不同。<br />
比起让自己不算聪慧的兄弟继位，圣人和张皇后肯定更乐意让太子的兄弟继位。<br />
只要有人为太子和小皇子保驾护航，太子的身体又不像能留下后嗣的。<br />
若圣人坚持让太子继位，再提前留下兄终弟及的圣旨，那张皇后之子就是正统，谁也无法撼动。<br />
可太后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，必然会尽全力阻止。<br />
不只为权势。<br />
渭王琰跟太子争过皇位，一旦失势，待得太后百年，等着渭王的就只有个死字。<br />
而这个为太子和小皇子保驾护航的人选……也就那么几个。<br />
满圣都权贵圈子里扒拉一遍，也还是他穆长舟最合适。<br />
毕竟他的外家乃是先圣母家顾氏，穆氏和狼覃军又几乎是他的一言堂，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。<br />
袁修永只用一句话，就让穆长舟心中疑惑尽除。
“你为何在船尾？”<br />
穆长舟言简意赅：“甲板人来人往，舱房不适合议事。”<br />
袁修永眼神闪了闪。<br />
穆家这小子被圣人留在圣都，西戎人乃至西北那边觊觎军权的人必不会老实。<br />
只有一小扇窗户的舱房，确实不是密议之地，容易被人偷听，船尾却是个好地方。<br />
袁修永虽觉得太巧，还半信半疑，为着自己心底那点盘算，也没多计较。<br />
见总算敷衍过去了，赵瑞灵扭头就走，钻进舱房就不出来了。<br />
她跟穆长舟大概八字犯冲，但凡碰上必然得有点灾祸，为了小命着想，还是能离这人多远就离多远。<br />
袁修永本打算跟穆长舟聊聊，奈何甄顺在外头催促，应该是有什么急事，无奈，他只能先让穆长舟离开。<br />
穆长舟从舱房内出来，挑了个开阔无人能藏身的地方，吩咐甄顺——<br />
“任程三郎在西北都护府住着就是，其他的等我们回西北再说。”<br />
先前他们在宁音郡上船时，有西北传来的消息送到甄顺手中。<br />
说程家三郎，也就是穆长舟的小舅子跟家里闹掰了，一气之下打马去了西北准备投军。<br />
穆长舟清楚，程三郎虽从小习武，却更擅文道。<br />
他突然想不开去投军，除非再也不回程家，否则程邈能把他腿打断，其中必有蹊跷。<br />
刚才赵瑞灵突然出现在船尾，穆长舟还没来得及细问，听穆长舟吩咐，甄顺赶忙将飞鸽传书的小纸条递给穆长舟。<br />
“我去穆氏的铺面，让人特地跑了趟苏州府的铺子，两日前就有飞鸽传书到了，说情况紧急，希望您尽快下令。”<br />
穆长舟打开纸条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。<br />
都护府长史说，程三郎竟是带着好几车的行囊进的都护府，还将礼单给了长史，却不曾说为何送礼。<br />
哪个正经郎君离家出走带这么多东西？<br />
狼覃军那边则传来消息，说最近西戎得知穆长舟不在西北，确实又有动静，甚至试探着骚扰周边郡县下的村落好几次。<br />
可朝廷派过去的督军却强压着狼覃军不许动，西北民心浮动。<br />
如若准备不及时，真被西戎大胆偷袭，说不定先前狼覃军打下来的边镇会出问题，狼覃军失却民心，在西北根基也会不稳。<br />
督军严辎……穆长舟眉头皱得死紧，若他没记错，应该是圣人堂叔淳阳王的嫡系，支持太子一脉。<br />
穆长舟眸底闪过对淳阳王极深的厌恶，当年若不是母亲为了替她这位好表兄争军功，他阿耶也不会死。<br />
圣人继位后，和太后一起打压淳阳王，收了他在西南的军权，如今对方又图谋狼覃军，呵……当他是死的不成！<br />
他面上露出几分不再压制的冷厉：“到达下一个口岸，你上岸一趟，以最快的速度给西北传信。”<br />
“告诉穆长史，若有人问起程三郎所为，先敷衍过去，将打探之人都记下来，传信给我。”<br />
“至于狼覃军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，如若西戎胆敢来犯，只管杀过去，谁敢拦着一并拿下，必要时拉出来祭旗也无妨，出了事儿算我的！”<br />
甄顺心下发紧，却不敢多说，赶忙应下来。<br />
他从小就在穆长舟身边伺候，知道<br />
一旦涉及淳阳王的事儿，郎君向来不会手软，也听不得任何人的劝说。<br />
等穆长舟带着浑身冷气回了舱房，甄顺才松了口气。<br />
他望向赵瑞灵舱房的方向，眸底闪过一丝迷茫。<br />
先前他和郎君还没说几句话，赵瑞灵就过去了。<br />
郎君明明可以把对方打发走继续说事儿，毕竟他们说的都是要紧事儿，耽搁不得。<br />
可郎君偏偏制止他说话，就在船尾那点子逼仄的角落里，由着那小娘子嘀咕半天。<br />
若说郎君不愿意跟赵娘子打交道，却偏又在那小娘子要走的时候从角落里站出来吓人。<br />
虽然赵瑞灵说的话一听就知道是说谁……可他们先前算计人家小娘子，人家嘴里没好话不是正常的吗？<br />
郎君连西北人诅咒穆氏全族的话都听得面不改色，被人说了句一把年纪……嗯，还骂了声狗，就忍不住啦？<br />
更别提刚才郎君去搂人家小娘子腰的那利索劲儿……甄顺心里毛毛的。<br />
先前郎君打趣见色起意，他在心里腹诽，不过都是玩笑而已。<br />
甄顺清楚，郎君的婚事牵扯太多，不是那么容易定下来的。<br />
偏赵瑞灵是谢如霜的女儿，牵扯更不少，两人根本不合适。<br />
甄顺眸底闪过一丝担忧，这男人一牵扯到女娘就容易色令智昏，老醇国公不就是这么死的吗？<br />
郎君可千万别步了老国公的后尘啊！<br />
官船在太湖上行过一日，路过位于江南东道的小口岸停了一刻钟。<br />
甄顺从这里上岸，去办穆长舟交代的事儿。<br />
官船继续往北，甄顺办完差事后，坐小船追上官船就行了。<br />
赵瑞灵吸取教训，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舱房看文卷。<br />
穆长舟也没露面，官船上难得地安静了下来。<br />
袁修永更忙，他慎重思量，细细盘算，配合着这些年袁大郎送到湖州府来的信件，总算勉强理顺了圣都的情势。<br />
以他的丘壑，很快就察觉了赵瑞灵做穆氏妇的优势，这才松了口气。<br />
实在累得够呛，袁修永先睡过一觉，待到半下午，吩咐袁大丰叫厨子准备些酒菜，并让他去请穆长舟过来用晚食。<br />
穆长舟因西北送来的消息，这几日正烦着，一直思忖程家和淳阳王的用意。<br />
自程氏难产离世后，他家大郎被养在程家，算是给圣人留个质子在圣都。<br />
程邈治家慎严，从不跟武将交好，这些年除了四时八节的简单礼节往来，穆长舟跟程家一直没什么来往。<br />
他人不在西北，程三郎却突然去了，还有那礼单……程邈到底想告诉他什么？<br />
再有，西北督军严辎在西北任职已两年，先前一直老老实实，从从未沾染过狼覃军军务，否则穆长舟也容不下他。<br />
此次他回圣都述职，虽时间久了些，可如今大昭跟西戎无战事，醇国公府也不是过去夹缝求存的境地了，他早晚会回西北。<br />
以严辎的识时务，怎会在这时突然插手狼覃军的军务？<br />
除非……严辎以为穆长舟回不到西北了，又或者以为他必然会臣服于淳阳王之下。<br />
穆长舟再三思忖无果，心下便有种预感，说不准他离开圣都还不足两月，圣都就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，还与他有关……<br />
对上其他人，穆长舟还不会如此严阵以待，但对淳阳王，他绝不会给对方留任何余地。<br />
听得袁修永来请，穆长舟想都没想便起身应约。<br />
有些事只凭他自己想，倒不如请教一下这位袁大家，论起文官坑人的手段，还没几个能抵得过这位的。<br />
双方都有所图谋，见了面倒没跟以前似的剑拔弩张。<br />
袁修永面无表情，语气却还算和缓，“先前在宁音郡，灵娘给我送了一坛子好酒，小老儿不舍得自己喝，想着你也算爱酒之人，不如一起品品。”<br />
微笑着进门的穆长舟，脚步顿了下，沉默坐在袁修永对面。<br />
不会是赵灵娘用来给他祛风邪的那种吧？<br />
袁修永拍开酒坛上的布封，一股子浓烈的酒香味，带着让穆长舟后背泛凉的熟悉扑面而来，叫穆长舟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许……气的。<br />
这酒拿来折腾他，给这小老儿倒是投其所好了，他是挖了那小娘子的祖坟吗？<br />
袁修永见穆长舟沉默不语，主动给穆长舟和自己各倒了碗酒，先忍不住喝了一口。<br />
“嘶……”火辣辣的刺激从舌尖一路燎原到喉间，像是烈火一样往下烧。<br />
直把浑身都烧得微微见汗，酒的清香才带着后返劲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，叫袁修永忍不住拍案叫好。<br />
“好酒！”<br />
“你快尝尝，某听闻谢氏古籍中有记载浊酒提纯之法，可惜英国公府无人知此道，一直没机会尝到如此销魂蚀骨的味道。”<br />
穆长舟：“……”他尝过更销魂蚀骨的滋味。<br />
他默默端起酒碗抬了抬，喝下一口，落进肚儿里燎原热意，冲散了穆长舟心里的气恼。<br />
他面色好了不少。<br />
“袁翁今日请某来，不只为邀我品酒吧？”<br />
袁修永不置可否，笑问：“我听闻你此次回京，太后和圣人都有意为你指婚，你此行南下，不只为了请我北上吧？”<br />
穆长舟表情坦然，目光微讽：“袁中丞倒什么都跟袁翁说，可见圣都如今也没有比做穆家妇更热闹的事儿让人下酒了。”<br />
袁修永失笑，慢悠悠道：“圣都确实出现了喜事，张皇后有孕已七月余，而太医署断定是个皇子。”<br />
穆长舟愣了下，张皇后不是病了……下一刻他立马反应过来，这是为了瞒着太后生下皇嗣。<br />
圣人只得一子，太子琮身体孱弱，不似长寿之相。<br />
而渭王琰虽已见勇武，却明显没有大才，只比太子小一岁，那心智瞧着却像是差了辈儿似的憨纯。<br />
圣都百官一直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，就是因为两人各有优缺点，可如果此时，张皇后能生出一个健康的皇嗣……情况立马就会不同。<br />
比起让自己不算聪慧的兄弟继位，圣人和张皇后肯定更乐意让太子的兄弟继位。<br />
只要有人为太子和小皇子保驾护航，太子的身体又不像能留下后嗣的。<br />
若圣人坚持让太子继位，再提前留下兄终弟及的圣旨，那张皇后之子就是正统，谁也无法撼动。<br />
可太后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，必然会尽全力阻止。<br />
不只为权势。<br />
渭王琰跟太子争过皇位，一旦失势，待得太后百年，等着渭王的就只有个死字。<br />
而这个为太子和小皇子保驾护航的人选……也就那么几个。<br />
满圣都权贵圈子里扒拉一遍，也还是他穆长舟最合适。<br />
毕竟他的外家乃是先圣母家顾氏，穆氏和狼覃军又几乎是他的一言堂，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。<br />
袁修永只用一句话，就让穆长舟心中疑惑尽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