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一件事，我要二十万，把这些钱装进礼物盒里，外面用包装纸包上，要粉色的，公主粉的那种，再系一个蝴蝶结彩带。”<br />
“第二件事，阮雨不能知道，你说我失踪了或者死了也行，那她会伤心一阵子，只要一阵子就好，不能让她知道我做的事，更不能把我做的事跟她扯上关系，我知道你办得到的。”<br />
许雅问她，“要是瞒不住怎么办？”<br />
纪冰说：“能瞒就尽力瞒，时间会淡化一切的，她的眼睛还要做手术呢，她不能哭，别让她哭。”<br />
阮雨抱着这些钱，哭得浑身发抖，几乎昏厥。<br />
她把整条命都放在这个盒子里了。<br />
送给你。<br />
【作者有话说】<br />
分两章哈，两章短小的！<br />
第107章 追凶<br />
下午两点, 董园带着阮雨回到巷子里。<br />
天很阴沉，报道说没有雨。<br />
像是一个憋住劲的孩子，就等着一个瞬间, 突然爆发。<br />
阮雨站在巷子口，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。<br />
四周萧条，没有绿树环绕，没有飞鸟成群，没有旷世美景。<br />
可她原来觉得，这些应该都有。<br />
不然，她为什么会那么开心。<br />
阮雨缓缓迈起步子，越往里走，她心里就陷入到一个巨大的恐慌之中。<br />
陌生。<br />
陌生。<br />
除了陌生，还是陌生。<br />
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未来过这里。<br />
曾经的一切不过都是梦里的假象。<br />
她一边走, 一边想。<br />
要不然回头吧, 不来了。<br />
周围人是不是都在做戏，胡编乱造了一个剧本, 而她只是一个被欺骗的演员。<br />
那二十万不过是想让剧情更逼真罢了。<br />
他们都见过你。<br />
只有我没见过。<br />
她想找到证据来证实这个人确实存在，她的那些记忆不是虚构的。<br />
一张照片, 一段录像, 甚至是文字记载。<br />
存在吗？<br />
可没有她, 这个世界还是照常运转。<br />
不存在吗？<br />
可为什么她的世界不转了。<br />
任何人都低估了那件事对她的杀伤力, 包括纪冰自己。<br />
他们都自作聪明, 觉得可以瞒得住她。<br />
觉得时间可以治愈一切, 慢慢就会忘记。<br />
可是她快疯了。<br />
一个疯子, 可以被时间治愈吗？<br />
为什么不留下点你的东西呢, 让我知道你是真的。<br />
而我, 不是一个入戏的疯子。<br />
这种感觉就像她刚失明那会儿, 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，在不断地下沉，再下沉。<br />
她不是执着纪冰做的事，而是执着人。<br />
好比她闭着眼睛，准备赤脚踩过荆棘丛，可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抱起来了，等再落地时，双脚踩在了平坦安全的地面。<br />
猛地睁开眼，这个人不见了。<br />
人呢？<br />
是谁？<br />
我是飞过来的吗？<br />
然后，有人告诉她，她是被一个人抱过来的。<br />
可为什么，我一睁眼，她就不见了呢。<br />
什么情啊，爱啊，她全都没去想。<br />
她就想找这个人。<br />
阮雨被这个问题困住，她走不出来。<br />
那是上辈子的事情吧。<br />
她有时候会这样想。<br />
阮雨不相信她死了，也不认为她活着。<br />
很矛盾。<br />
就像不觉得她存在，但又接受不了她不存在。<br />
如果阮雨能见她一面，她消失了，阮雨会拼命地找，但不会疯。<br />
可如今，她走在街上，觉得每个人都像你。<br />
最可怕的就是，每个人都像你。<br />
她现在看人看多了，都会头晕，她总觉得这么多人中，应该有一个是你。<br />
无法区分，辨认不了。<br />
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。<br />
王春梅正在院里洗衣服，看见来人，愣了下，随即站起身，把潮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。<br />
阮雨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女人，在董园的介绍下，她才知道这是纪冰的妈妈，是她生养了纪冰。<br />
“你们来干什么？”<br />
嗓音尖锐刺耳，阮雨找到了些许熟悉感，她听过这个声音，“我来找纪冰。”很平静地说着来这儿的目的。<br />
王春梅猛地上前，董园立马挡在阮雨身前，“你站远点。”她没好气道。<br />
两人打过架，互相看不顺眼。<br />
王春梅停下脚步，嘁了声，“你们现在是站在我家的院子里。”接着恶声恶气，“快滚，我不欢迎你们。”<br />
她想伸手去推，董园毫不客气地打开她的手，两人推搡了几下。<br />
阮雨偏头朝堂屋看，走进去，她看见墙上挂的一张全家福。<br />
照片上有四个人，纪永华，王春梅，纪年，纪夏。<br />
“谁让你进来的。”王春梅骂骂咧咧跑进堂屋，董园紧跟其后。<br />
阮雨看着照片上陌生的四张脸，扭头，冲王春梅说：“你有一个女儿。”<br />
她瘦小的脸有些苍白，眼角微红，语气仍旧很平静。<br />
王春梅心一虚，眨巴了几下眼，“没有。”她说得斩钉截铁，“我只有两个儿子。”<br />
想了想，抬起下巴，冷哼了声，好似一身正义凛然。<br />
她的思绪是这样转变的，虽然警察那边被她糊弄过去了，但她的确是把纪冰卖了，所以提起纪冰，下意识有几分心虚。<br />
但转念又想，纪冰现在是杀人犯，跟她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，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有一个杀人犯女儿，陡然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了。<br />
阮雨听完她的话，感到一阵窒息，固执地说：“你有。”<br />
“没有，我从来都没有女儿。”<br />
“有。”<br />
“没有。”<br />
阮雨感觉自己浑身打冷战，她急忙往里屋跑，可入眼的除了满地的废品纸箱，再无其他。<br />
纪冰被绑走的那天，王春梅就把她的小房间拆了，仿佛毁了她所有的东西，自己就没做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。<br />
眼不见为净，看不见，就不会勾起回忆，就不能证实她的罪行。<br />
那个用来通风的小窗，也被水泥封上了。<br />
真是，什么都没留下。<br />
阮雨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，连呼吸都快停滞。<br />
董园担忧地看着她，伸手，还没碰到她。<br />
阮雨突然弯下腰，捡起地上生满锈的铁棍，转身，要往王春梅头上打。<br />
王春梅惊叫，赶紧躲开。<br />
董园也被她吓到，想上前拉她。<br />
下一秒，阮雨抡起棍子，朝那张刺眼的全家福打去。<br />
‘嘭---’<br />
‘哗啦啦---’相框掉在地上，玻璃四分五裂。<br />
“啊---”阮雨低吼了一声，疯了一样地去踩那张照片。<br />
接着，她拎着棍子，把堂屋的东西砸得稀巴烂。<br />
电视机屏幕被砸碎，桌椅翻倒在地，还没收的碗盘碎了一地。<br />
她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另一个灵魂，一个曾经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的灵魂。<br />
“啊啊啊---”她嘶吼着，不甘，叫屈。<br />
为什么拍全家福不带我？<br />
为什么要把我的房间拆掉？<br />
为什么你生下我，却要卖了我？<br />
……<br />
她在替另一个人抗争，叫委屈。<br />
那是一个从小到大，都在渴望被爱的人。<br />
是一个，你对她好一点，她就可以为你豁出命的人。<br />
砸累了，阮雨扔下手里的铁棍，流着眼泪，走了出去。<br />
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，他们听见声响，巴巴地跑过来看戏，生怕茶余饭后没有闲话聊。<br />
李福扒开人群，朝里看了眼，看见阮雨，他惊讶地睁大眼。<br />
阮雨走到门口，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。<br />
她低垂着眼，从李福身侧走过，走进巷子里。<br />
她走得晃晃悠悠，心想，今年春天不好，还没有冬天暖和。<br />
好冷啊。<br />
巷子很长，前方没有人等她，身侧没人牵着她。<br />
她就这么一个人，孤零零地走着。<br />
她想，这里曾经是住着一个人的。<br />
没有多漂亮，个子挺高，瘦，短头发，笑起来嘴角会露出一颗小虎牙。<br />
手很粗糙，穿着朴素，一到冬天，手就很凉，要记得提醒她戴着手套，注意保暖。<br />
这里曾经的确住着一个人。<br />
她叫纪冰，今年二十岁，没念过书，大字不识几个。<br />
如果没有那个夏天，或是你从未来过这里。<br />
那她仍旧会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，等到时机成熟，被生养她的人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卖掉。<br />
生孩子，干活，煎熬到死。<br />
那么，她过奈何桥的时候，会跟孟婆讨一碗汤，再让孟婆书写她的一生。<br />
大概会这么写。<br />
生来无人欢喜，死后无人悲伤。<br />
活着希望命短，死了莫有来生。<br />
可你来过。<br />
她就不向孟婆讨汤喝了。
“第二件事，阮雨不能知道，你说我失踪了或者死了也行，那她会伤心一阵子，只要一阵子就好，不能让她知道我做的事，更不能把我做的事跟她扯上关系，我知道你办得到的。”<br />
许雅问她，“要是瞒不住怎么办？”<br />
纪冰说：“能瞒就尽力瞒，时间会淡化一切的，她的眼睛还要做手术呢，她不能哭，别让她哭。”<br />
阮雨抱着这些钱，哭得浑身发抖，几乎昏厥。<br />
她把整条命都放在这个盒子里了。<br />
送给你。<br />
【作者有话说】<br />
分两章哈，两章短小的！<br />
第107章 追凶<br />
下午两点, 董园带着阮雨回到巷子里。<br />
天很阴沉，报道说没有雨。<br />
像是一个憋住劲的孩子，就等着一个瞬间, 突然爆发。<br />
阮雨站在巷子口，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。<br />
四周萧条，没有绿树环绕，没有飞鸟成群，没有旷世美景。<br />
可她原来觉得，这些应该都有。<br />
不然，她为什么会那么开心。<br />
阮雨缓缓迈起步子，越往里走，她心里就陷入到一个巨大的恐慌之中。<br />
陌生。<br />
陌生。<br />
除了陌生，还是陌生。<br />
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未来过这里。<br />
曾经的一切不过都是梦里的假象。<br />
她一边走, 一边想。<br />
要不然回头吧, 不来了。<br />
周围人是不是都在做戏，胡编乱造了一个剧本, 而她只是一个被欺骗的演员。<br />
那二十万不过是想让剧情更逼真罢了。<br />
他们都见过你。<br />
只有我没见过。<br />
她想找到证据来证实这个人确实存在，她的那些记忆不是虚构的。<br />
一张照片, 一段录像, 甚至是文字记载。<br />
存在吗？<br />
可没有她, 这个世界还是照常运转。<br />
不存在吗？<br />
可为什么她的世界不转了。<br />
任何人都低估了那件事对她的杀伤力, 包括纪冰自己。<br />
他们都自作聪明, 觉得可以瞒得住她。<br />
觉得时间可以治愈一切, 慢慢就会忘记。<br />
可是她快疯了。<br />
一个疯子, 可以被时间治愈吗？<br />
为什么不留下点你的东西呢, 让我知道你是真的。<br />
而我, 不是一个入戏的疯子。<br />
这种感觉就像她刚失明那会儿, 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，在不断地下沉，再下沉。<br />
她不是执着纪冰做的事，而是执着人。<br />
好比她闭着眼睛，准备赤脚踩过荆棘丛，可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抱起来了，等再落地时，双脚踩在了平坦安全的地面。<br />
猛地睁开眼，这个人不见了。<br />
人呢？<br />
是谁？<br />
我是飞过来的吗？<br />
然后，有人告诉她，她是被一个人抱过来的。<br />
可为什么，我一睁眼，她就不见了呢。<br />
什么情啊，爱啊，她全都没去想。<br />
她就想找这个人。<br />
阮雨被这个问题困住，她走不出来。<br />
那是上辈子的事情吧。<br />
她有时候会这样想。<br />
阮雨不相信她死了，也不认为她活着。<br />
很矛盾。<br />
就像不觉得她存在，但又接受不了她不存在。<br />
如果阮雨能见她一面，她消失了，阮雨会拼命地找，但不会疯。<br />
可如今，她走在街上，觉得每个人都像你。<br />
最可怕的就是，每个人都像你。<br />
她现在看人看多了，都会头晕，她总觉得这么多人中，应该有一个是你。<br />
无法区分，辨认不了。<br />
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。<br />
王春梅正在院里洗衣服，看见来人，愣了下，随即站起身，把潮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。<br />
阮雨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女人，在董园的介绍下，她才知道这是纪冰的妈妈，是她生养了纪冰。<br />
“你们来干什么？”<br />
嗓音尖锐刺耳，阮雨找到了些许熟悉感，她听过这个声音，“我来找纪冰。”很平静地说着来这儿的目的。<br />
王春梅猛地上前，董园立马挡在阮雨身前，“你站远点。”她没好气道。<br />
两人打过架，互相看不顺眼。<br />
王春梅停下脚步，嘁了声，“你们现在是站在我家的院子里。”接着恶声恶气，“快滚，我不欢迎你们。”<br />
她想伸手去推，董园毫不客气地打开她的手，两人推搡了几下。<br />
阮雨偏头朝堂屋看，走进去，她看见墙上挂的一张全家福。<br />
照片上有四个人，纪永华，王春梅，纪年，纪夏。<br />
“谁让你进来的。”王春梅骂骂咧咧跑进堂屋，董园紧跟其后。<br />
阮雨看着照片上陌生的四张脸，扭头，冲王春梅说：“你有一个女儿。”<br />
她瘦小的脸有些苍白，眼角微红，语气仍旧很平静。<br />
王春梅心一虚，眨巴了几下眼，“没有。”她说得斩钉截铁，“我只有两个儿子。”<br />
想了想，抬起下巴，冷哼了声，好似一身正义凛然。<br />
她的思绪是这样转变的，虽然警察那边被她糊弄过去了，但她的确是把纪冰卖了，所以提起纪冰，下意识有几分心虚。<br />
但转念又想，纪冰现在是杀人犯，跟她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，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有一个杀人犯女儿，陡然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了。<br />
阮雨听完她的话，感到一阵窒息，固执地说：“你有。”<br />
“没有，我从来都没有女儿。”<br />
“有。”<br />
“没有。”<br />
阮雨感觉自己浑身打冷战，她急忙往里屋跑，可入眼的除了满地的废品纸箱，再无其他。<br />
纪冰被绑走的那天，王春梅就把她的小房间拆了，仿佛毁了她所有的东西，自己就没做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。<br />
眼不见为净，看不见，就不会勾起回忆，就不能证实她的罪行。<br />
那个用来通风的小窗，也被水泥封上了。<br />
真是，什么都没留下。<br />
阮雨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，连呼吸都快停滞。<br />
董园担忧地看着她，伸手，还没碰到她。<br />
阮雨突然弯下腰，捡起地上生满锈的铁棍，转身，要往王春梅头上打。<br />
王春梅惊叫，赶紧躲开。<br />
董园也被她吓到，想上前拉她。<br />
下一秒，阮雨抡起棍子，朝那张刺眼的全家福打去。<br />
‘嘭---’<br />
‘哗啦啦---’相框掉在地上，玻璃四分五裂。<br />
“啊---”阮雨低吼了一声，疯了一样地去踩那张照片。<br />
接着，她拎着棍子，把堂屋的东西砸得稀巴烂。<br />
电视机屏幕被砸碎，桌椅翻倒在地，还没收的碗盘碎了一地。<br />
她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另一个灵魂，一个曾经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的灵魂。<br />
“啊啊啊---”她嘶吼着，不甘，叫屈。<br />
为什么拍全家福不带我？<br />
为什么要把我的房间拆掉？<br />
为什么你生下我，却要卖了我？<br />
……<br />
她在替另一个人抗争，叫委屈。<br />
那是一个从小到大，都在渴望被爱的人。<br />
是一个，你对她好一点，她就可以为你豁出命的人。<br />
砸累了，阮雨扔下手里的铁棍，流着眼泪，走了出去。<br />
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，他们听见声响，巴巴地跑过来看戏，生怕茶余饭后没有闲话聊。<br />
李福扒开人群，朝里看了眼，看见阮雨，他惊讶地睁大眼。<br />
阮雨走到门口，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。<br />
她低垂着眼，从李福身侧走过，走进巷子里。<br />
她走得晃晃悠悠，心想，今年春天不好，还没有冬天暖和。<br />
好冷啊。<br />
巷子很长，前方没有人等她，身侧没人牵着她。<br />
她就这么一个人，孤零零地走着。<br />
她想，这里曾经是住着一个人的。<br />
没有多漂亮，个子挺高，瘦，短头发，笑起来嘴角会露出一颗小虎牙。<br />
手很粗糙，穿着朴素，一到冬天，手就很凉，要记得提醒她戴着手套，注意保暖。<br />
这里曾经的确住着一个人。<br />
她叫纪冰，今年二十岁，没念过书，大字不识几个。<br />
如果没有那个夏天，或是你从未来过这里。<br />
那她仍旧会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，等到时机成熟，被生养她的人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卖掉。<br />
生孩子，干活，煎熬到死。<br />
那么，她过奈何桥的时候，会跟孟婆讨一碗汤，再让孟婆书写她的一生。<br />
大概会这么写。<br />
生来无人欢喜，死后无人悲伤。<br />
活着希望命短，死了莫有来生。<br />
可你来过。<br />
她就不向孟婆讨汤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