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得像是要变成墨水滴落。<br />
许昭意握着手机,在小巷里缓慢踱步，最后在孟青时的家门口蹲下。<br />
今天的星星很亮，月亮也是又大又圆的。<br />
许昭意撑着脑袋望向天空,在心里思索孟青时口中说的会回来的今晚，到底是什么时候。<br />
不多时，她打了一个哈欠。<br />
巷子里的灯光在视线中模糊,眨一眨眼,便被一道黑色的身影占据。<br />
许昭意站起身，对那人轻声抱怨：“怎么这么久啊。”<br />
说好的在路上,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,县城到平槐的大巴车就算再缓慢地摇，也不至于晃到这时候。<br />
男人嗓音低低的,又有些哑：“对不起。”<br />
路灯下，身上的白色t恤被光染得发黄,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，帽檐落下的阴影遮去他大半张脸,叫人看不清模样。<br />
许昭意觉得怪：“你戴帽子干什么？”<br />
这天也不冷啊,难不成是没洗头？<br />
孟青时没说话，低垂着脑袋走到她面前，他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礼品袋。<br />
“给你买了点东西,看看喜不喜欢？”<br />
许昭意抬手,正想扒开看。<br />
目光落到男人的手上时,擦伤带血的指节醒目刺眼,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视线。<br />
“你手怎么了？”<br />
几乎是下意识的,许昭意抬头。<br />
孟青时却条件反射般地不看她,用帽檐将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。<br />
“孟青时！”<br />
察觉到不对，许昭意也不去管那什么袋子不袋子的了,她急得直接上手去捧他的脸。<br />
只是尚未触碰到任何，男人便已经偏头躲开：“别看了。”<br />
许昭意咬着唇不说话，两人莫名陷入一种僵持的氛围里。<br />
“你想我吗？”她突然像他那天问她那样问。<br />
捏着袋子的手垂回身侧，孟青时用发涩的嗓音吐出一句“想”。<br />
“那你都不让我看你，”许昭意吸吸鼻子，“说不定，我会给你一个拥抱，还有——”<br />
她话没说完，双眼却忽然被一只手掌捂住。<br />
黑漆漆的视线里，她听到礼品袋掉落在地的声音，紧接着，腰被人揽住，触感无限放大的同时，男人的气息倾身而来。<br />
像是终于不想忍耐，溃裂的情绪到达临界值。<br />
孟青时堵住她的唇，轻轻啃咬，动作间把人往怀里抱，让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腰侧，那顶黑色的鸭舌帽也随之落到地面，他碾过她的双唇，轻轻吮吻，横在身后的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地颤抖，幅度不大，却怎么也停不下来。<br />
许昭意只觉得呼吸间的空气稀薄，她看不见任何东西，耳边是蝉鸣，或许还有外面马路上往来的车轮声，但最充斥满的，还是男人越来越重的喘息。<br />
在这个夏日燥热的夜晚，两人接了一个绵长而细腻的吻。<br />
直到口腔里传来一股很淡的血腥味，许昭意才如梦初醒般，轻轻把人推离。<br />
却在下一秒，看见他那张伤口遍布的脸。<br />
即使有所准备，也在触及那一瞬心颤。<br />
“怎么弄的？”<br />
“是不是很丑，”他还扯唇笑了下，“别碰，脏。”<br />
“怎么弄的！”<br />
许昭意语气颤抖，甚至急得在原地跳了两下，她扯着他的袖子，仰着脑袋看他，眼眶慢慢变红，满是倔强。<br />
“就，”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，“和别人起了冲突。”<br />
“和谁，在哪里，为什么，孟青时你就不能一口气告诉我……”<br />
“我爸，”他说着，覆住了她的手，“在家里，他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，我没忍住，和他打起来了，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，会家暴，从小到大都是这样。”<br />
许昭意愣愣地看着他，手无意识地滑落，却被男人紧紧反握着。<br />
“许昭意，别害怕我，”孟青时依旧说得很艰难，一字一句，“我和他不一样，我不会做这些事，这次只是因为他侮辱了……侮辱人，能不能，别把我推开。”<br />
他红着眼睛祈求自己心爱的姑娘不要因此厌烦他，肩膀明明很宽，却在此刻摇摇欲坠，承载不起任何重量。<br />
许昭意咬着唇，心脏正常跳动着，却有点疼。<br />
“才去县城几天啊，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子，也不懂得上药吗？”<br />
“我都习惯了，不用上药也能好。”<br />
他这么说着，让许昭意更为揪心，她张开手，五指挤进他的指缝里，与他十指相扣：“以前就这样？高中的时候，脸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？”<br />
男人“嗯”了声，盯着她的手。<br />
“蠢，他打你你还手啊，忍着做什么？”<br />
孟青时沉默。<br />
他也并不是没想过还手，只是一旦还手了，就仿佛他变成了和孟朗一样的人，他不想他身体里流着这样肮脏的血，行为也同他一样令人唾弃。<br />
许昭意吸吸鼻子：“给我买了什么？”<br />
回过神来，孟青时俯身去拿地上的袋子：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，但老板说是最新款。”<br />
最新款？<br />
许昭意扯开袋子，东西拿出来，是两条很漂亮的连衣裙。<br />
“上次听你和你小姑聊天，说裙子被她要了。”<br />
“那都多久的事情了，”许昭意说，“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。”<br />
“我记性好。”<br />
“臭屁。”<br />
许昭意摸了摸裙子的面料，很光滑，尺码也是她平常穿的号。<br />
她垂下眼眸：“谢谢，我很喜欢。”<br />
孟青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回去，他抬手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，不知道哪里来的风，刮过脸上的伤口，刺得他有些许难受。<br />
“去买点药处理一下吧，会疼的。”<br />
孟青时最后还是依了许昭意。<br />
镇上的药店还没关门，许昭意买了些碘伏和绷带，回来时，客厅里没有人，只有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。<br />
她东西放到桌上，打开手机查使用说明，待孟青时出来后，也看得七七八八了。<br />
“你过来。”<br />
看她这架势，应该是要亲自帮他上药，孟青时不由得想起他刚来平槐那次，自己都把手伸到她面前了，也没讨到好。<br />
“要帮我？”孟青时问。<br />
许昭意“嗯”了声：“看在你给我买了小裙子的份上。”<br />
孟青时在她身侧坐下，刚洗过澡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背心，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，随着他俯身而来，领口的风光一览无余。<br />
“也不用凑我这么近。”许昭意把人推了推。<br />
孟青时笑了声，后退了不到五厘米。<br />
许昭意单手捧着他的脸，先消毒，这些伤口她光是看着都难受，手上动作没停，眉头也不自觉皱起。<br />
“那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？”<br />
她倒不是关心的意思，只是好奇。<br />
“不知道，谁管他，而且我阿姨在准备打官司，幸运的话，他也许会承担法律责任吧，”孟青时说，“阿姨的孩子是被他打没的。”<br />
捏着棉签的手微停，半晌才继续动作。<br />
“你以前都没提过这些。”<br />
“提这些糟心事做什么，影响心情。”<br />
“那你之前那么拼命想考出去，”许昭意又沾了点药水，“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？”<br />
孟青时“嗯”了声。<br />
“那都去到北京了，还回来干什么……就算是为了家里人，也得先考虑自己啊。”<br />
许昭意想，有那么糟糕的一个原生家庭，逃离简直是最聪明的选择。<br />
“想你了。”他忽然说。<br />
许昭意茫然抬头：“什么？”<br />
“因为我想你了，”孟青时轻声解释着，“我不是因为家里人回来的，是你在这里。”<br />
你说，县城说大不大，说小也不小，可那么多乡镇，他为什么就偏偏选择平槐呢？<br />
许昭意彻底停下动作，连捧着他下巴的手也放下了。<br />
“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？”<br />
她说得只有一分疑问，剩下的九分，像是为了得到确认的肯定语气。<br />
“是，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。”<br />
久久。<br />
两个人，一人忐忑，一人酸涩。<br />
明明已经是意料中的答案了，但许昭意还是觉得很难过，或许是因为她对孟青时的喜欢已经百分百了，才会心疼他那些苦楚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咽。<br />
“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和我联系？”<br />
“因为惹你生气了，不敢找你。”<br />
“惹我生气，我生什么气？”许昭意不解。<br />
“不是都气得装作不认识我了吗？”<br />
许昭意满脑子的问号：“什么时候？”<br />
眉头缓缓蹙起，孟青时疑惑她的反应，为什么似乎对那通好友申请全然不知。<br />
他压下心中疑虑，用下巴示意她手中的东西：“怎么不继续？”<br />
许昭意回过神来，找了把剪刀剪纱布。<br />
“应该不会留疤吧，”她嘀咕着，“留疤以后带出去都不好看了……”
许昭意握着手机,在小巷里缓慢踱步，最后在孟青时的家门口蹲下。<br />
今天的星星很亮，月亮也是又大又圆的。<br />
许昭意撑着脑袋望向天空,在心里思索孟青时口中说的会回来的今晚，到底是什么时候。<br />
不多时，她打了一个哈欠。<br />
巷子里的灯光在视线中模糊,眨一眨眼,便被一道黑色的身影占据。<br />
许昭意站起身，对那人轻声抱怨：“怎么这么久啊。”<br />
说好的在路上,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,县城到平槐的大巴车就算再缓慢地摇，也不至于晃到这时候。<br />
男人嗓音低低的,又有些哑：“对不起。”<br />
路灯下，身上的白色t恤被光染得发黄,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，帽檐落下的阴影遮去他大半张脸,叫人看不清模样。<br />
许昭意觉得怪：“你戴帽子干什么？”<br />
这天也不冷啊,难不成是没洗头？<br />
孟青时没说话，低垂着脑袋走到她面前，他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礼品袋。<br />
“给你买了点东西,看看喜不喜欢？”<br />
许昭意抬手,正想扒开看。<br />
目光落到男人的手上时,擦伤带血的指节醒目刺眼,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视线。<br />
“你手怎么了？”<br />
几乎是下意识的,许昭意抬头。<br />
孟青时却条件反射般地不看她,用帽檐将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。<br />
“孟青时！”<br />
察觉到不对，许昭意也不去管那什么袋子不袋子的了,她急得直接上手去捧他的脸。<br />
只是尚未触碰到任何，男人便已经偏头躲开：“别看了。”<br />
许昭意咬着唇不说话，两人莫名陷入一种僵持的氛围里。<br />
“你想我吗？”她突然像他那天问她那样问。<br />
捏着袋子的手垂回身侧，孟青时用发涩的嗓音吐出一句“想”。<br />
“那你都不让我看你，”许昭意吸吸鼻子，“说不定，我会给你一个拥抱，还有——”<br />
她话没说完，双眼却忽然被一只手掌捂住。<br />
黑漆漆的视线里，她听到礼品袋掉落在地的声音，紧接着，腰被人揽住，触感无限放大的同时，男人的气息倾身而来。<br />
像是终于不想忍耐，溃裂的情绪到达临界值。<br />
孟青时堵住她的唇，轻轻啃咬，动作间把人往怀里抱，让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腰侧，那顶黑色的鸭舌帽也随之落到地面，他碾过她的双唇，轻轻吮吻，横在身后的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地颤抖，幅度不大，却怎么也停不下来。<br />
许昭意只觉得呼吸间的空气稀薄，她看不见任何东西，耳边是蝉鸣，或许还有外面马路上往来的车轮声，但最充斥满的，还是男人越来越重的喘息。<br />
在这个夏日燥热的夜晚，两人接了一个绵长而细腻的吻。<br />
直到口腔里传来一股很淡的血腥味，许昭意才如梦初醒般，轻轻把人推离。<br />
却在下一秒，看见他那张伤口遍布的脸。<br />
即使有所准备，也在触及那一瞬心颤。<br />
“怎么弄的？”<br />
“是不是很丑，”他还扯唇笑了下，“别碰，脏。”<br />
“怎么弄的！”<br />
许昭意语气颤抖，甚至急得在原地跳了两下，她扯着他的袖子，仰着脑袋看他，眼眶慢慢变红，满是倔强。<br />
“就，”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，“和别人起了冲突。”<br />
“和谁，在哪里，为什么，孟青时你就不能一口气告诉我……”<br />
“我爸，”他说着，覆住了她的手，“在家里，他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，我没忍住，和他打起来了，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，会家暴，从小到大都是这样。”<br />
许昭意愣愣地看着他，手无意识地滑落，却被男人紧紧反握着。<br />
“许昭意，别害怕我，”孟青时依旧说得很艰难，一字一句，“我和他不一样，我不会做这些事，这次只是因为他侮辱了……侮辱人，能不能，别把我推开。”<br />
他红着眼睛祈求自己心爱的姑娘不要因此厌烦他，肩膀明明很宽，却在此刻摇摇欲坠，承载不起任何重量。<br />
许昭意咬着唇，心脏正常跳动着，却有点疼。<br />
“才去县城几天啊，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子，也不懂得上药吗？”<br />
“我都习惯了，不用上药也能好。”<br />
他这么说着，让许昭意更为揪心，她张开手，五指挤进他的指缝里，与他十指相扣：“以前就这样？高中的时候，脸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？”<br />
男人“嗯”了声，盯着她的手。<br />
“蠢，他打你你还手啊，忍着做什么？”<br />
孟青时沉默。<br />
他也并不是没想过还手，只是一旦还手了，就仿佛他变成了和孟朗一样的人，他不想他身体里流着这样肮脏的血，行为也同他一样令人唾弃。<br />
许昭意吸吸鼻子：“给我买了什么？”<br />
回过神来，孟青时俯身去拿地上的袋子：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，但老板说是最新款。”<br />
最新款？<br />
许昭意扯开袋子，东西拿出来，是两条很漂亮的连衣裙。<br />
“上次听你和你小姑聊天，说裙子被她要了。”<br />
“那都多久的事情了，”许昭意说，“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。”<br />
“我记性好。”<br />
“臭屁。”<br />
许昭意摸了摸裙子的面料，很光滑，尺码也是她平常穿的号。<br />
她垂下眼眸：“谢谢，我很喜欢。”<br />
孟青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回去，他抬手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，不知道哪里来的风，刮过脸上的伤口，刺得他有些许难受。<br />
“去买点药处理一下吧，会疼的。”<br />
孟青时最后还是依了许昭意。<br />
镇上的药店还没关门，许昭意买了些碘伏和绷带，回来时，客厅里没有人，只有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。<br />
她东西放到桌上，打开手机查使用说明，待孟青时出来后，也看得七七八八了。<br />
“你过来。”<br />
看她这架势，应该是要亲自帮他上药，孟青时不由得想起他刚来平槐那次，自己都把手伸到她面前了，也没讨到好。<br />
“要帮我？”孟青时问。<br />
许昭意“嗯”了声：“看在你给我买了小裙子的份上。”<br />
孟青时在她身侧坐下，刚洗过澡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背心，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，随着他俯身而来，领口的风光一览无余。<br />
“也不用凑我这么近。”许昭意把人推了推。<br />
孟青时笑了声，后退了不到五厘米。<br />
许昭意单手捧着他的脸，先消毒，这些伤口她光是看着都难受，手上动作没停，眉头也不自觉皱起。<br />
“那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？”<br />
她倒不是关心的意思，只是好奇。<br />
“不知道，谁管他，而且我阿姨在准备打官司，幸运的话，他也许会承担法律责任吧，”孟青时说，“阿姨的孩子是被他打没的。”<br />
捏着棉签的手微停，半晌才继续动作。<br />
“你以前都没提过这些。”<br />
“提这些糟心事做什么，影响心情。”<br />
“那你之前那么拼命想考出去，”许昭意又沾了点药水，“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？”<br />
孟青时“嗯”了声。<br />
“那都去到北京了，还回来干什么……就算是为了家里人，也得先考虑自己啊。”<br />
许昭意想，有那么糟糕的一个原生家庭，逃离简直是最聪明的选择。<br />
“想你了。”他忽然说。<br />
许昭意茫然抬头：“什么？”<br />
“因为我想你了，”孟青时轻声解释着，“我不是因为家里人回来的，是你在这里。”<br />
你说，县城说大不大，说小也不小，可那么多乡镇，他为什么就偏偏选择平槐呢？<br />
许昭意彻底停下动作，连捧着他下巴的手也放下了。<br />
“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？”<br />
她说得只有一分疑问，剩下的九分，像是为了得到确认的肯定语气。<br />
“是，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。”<br />
久久。<br />
两个人，一人忐忑，一人酸涩。<br />
明明已经是意料中的答案了，但许昭意还是觉得很难过，或许是因为她对孟青时的喜欢已经百分百了，才会心疼他那些苦楚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咽。<br />
“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和我联系？”<br />
“因为惹你生气了，不敢找你。”<br />
“惹我生气，我生什么气？”许昭意不解。<br />
“不是都气得装作不认识我了吗？”<br />
许昭意满脑子的问号：“什么时候？”<br />
眉头缓缓蹙起，孟青时疑惑她的反应，为什么似乎对那通好友申请全然不知。<br />
他压下心中疑虑，用下巴示意她手中的东西：“怎么不继续？”<br />
许昭意回过神来，找了把剪刀剪纱布。<br />
“应该不会留疤吧，”她嘀咕着，“留疤以后带出去都不好看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