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起秋“嗯”了声，抬眼看他：“以前吃三碗半的不是你。”<br />
“是我是我， ”陆知回“啧”了声，“吃饭少说?话。”<br />
阳台的窗户敞开着，一阵风吹了进来， 吹向方听询身边，他的头发被风扬起，下一秒，陆知回放下了筷子。<br />
“头发松了，我帮你扎一下。”陆知回现在扎头发也是越来越熟练，几秒钟就完事，扎出来也好看。<br />
扎完头发，陆知回还欣赏了一会?儿，直夸方听询怎么会?这么好看。<br />
不愧是听询。<br />
陆知回一边吃饭一边看他，看开心了还会?对着方听询笑。<br />
姚起秋坐在那里露出特别嫌弃的表情，到?最后，他看着方听询和陆知回笑了笑。<br />
哥的骨灰盒被放在餐桌上，放在姚起秋旁边那个位置。<br />
他们给哥也夹了菜，姚起秋还给哥倒了饮料。<br />
这一切和以前一样?。<br />
但这一切又和以前差太多?。<br />
吃完这顿饭，窗外已经黑了，他们一起把桌子收拾干净，又一起在厨房吵吵闹闹地洗碗洗盘。<br />
最后，他们安静地坐在沙发上。<br />
姚起秋大概是接受了，他低头抱着骨灰盒坐在那儿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<br />
时间不会?为他们停下，雨也不会?。<br />
终于，在快要零点的时候，姚起秋开了口?。<br />
他问方听询：“那骨头呢，哥的骨头该怎么办？”<br />
当时火化结束，方听询在那里捡骨，他的脑子在那个时候都?空白了，完全都?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。<br />
他只想着，一定要完整。<br />
一定要让哥是完完整整的。<br />
可骨灰盒就这么大，骨头也不小，他把哥往盒子里装，装不下还会?压一压。<br />
他第二次听见了骨头的声音，上次听见这种声音，还是送奶奶走的时候。<br />
但那次，方聆间还在他身边。<br />
骨头被压碎的那一刻，方听询觉得自己真的该被唾弃，这不是就是挫骨扬灰吗？<br />
现在，他还真的要去扬了哥的骨灰。<br />
确实，能被扬走的骨灰并不多?，剩下的，都?是碎骨。<br />
方听询说?：“骨头……埋了吧，埋去奶奶老家那边，那个地方已经没人住了，山也高?，往下望就是长江。”<br />
“什么时候去？”姚起秋问。<br />
方听询说?：“现在。”<br />
按道理说?，他们一分钟都?不能再多?待，现在就得立马出发了。<br />
但姚起秋却有一种想再拖一拖的意思，他还是坐在沙发上不动?。<br />
他说?：“最后再坐五分钟。”<br />
刚才的那些菜香味已经散尽，现在的客厅里，没什么气味。<br />
明明处处都?是哥生活过的样?子。<br />
但现在，这间房子就像失去了生机。<br />
在出发之前，方听询从哥卧室里找出一包花种，这包花种是哥很久之前买的。<br />
他之前给方听询说?过，他说?，在这个汛期结束后，他想把这个种子种到?老家那边。<br />
方听询都?还没来得及问哥，这到?底是什么花。<br />
哥也没教过他，到?底该怎么种花。<br />
土坑要挖多?大，花种之间间隔多?少，土要埋多?少？<br />
方听询什么都?不知道。<br />
他拿着花种，关掉哥房间的灯，接着走出来关掉阳台灯。<br />
姚起秋抱着骨灰盒站起来，陆知回也站起了身，接下来熄灭的是客厅灯。<br />
他们在门?口?换好鞋，最后一个暗下来的，是门?口?那盏小灯。<br />
关门?的人是方听询，在门?即将被关上的那一刻，姚起秋低头看向怀里的骨灰盒，轻声说?道：“哥，我们又要出门?了。”<br />
一声轻响后，门?关上了。<br />
等电梯的时候，他们没再说?话。<br />
这次，大概是真的要和哥告别了。<br />
但方听询还是觉得，这种感觉好不真实。<br />
“那个地方能导航吗？”姚起秋的视线还是落在怀里那个骨灰盒上。<br />
他们现在已经在电梯里了，这会?是姚起秋最后一次抱着哥。<br />
“导航不准，还有段路没办法走车，”方听询说?，“路有些长，得辛苦你了。”<br />
“没事，反正是哥去过的地方……也是哥想去的地方，”姚起秋说?，“再远我都?会?去。”<br />
当他们到?达地下停车场，姚起秋把骨灰盒递给了方听询。<br />
他说?：“哥，接下来的路，我带你去，我会?好好开车的，很稳，你放心。”<br />
就和姚起秋说?的一样?，这一路上，车平稳行驶，但离开大道进入土路，难免还是会?碰到?石头。<br />
每当那个时候，姚起秋就会?连忙解释：“这条路下过雨后不太好走，等会?儿就好了。”<br />
“没事，已经很好了，”方听询能听出来，姚起秋的情绪已经开始不稳，他安慰着姚起秋，“真的没事，继续开下去就好。”<br />
陆知回这次没跟着插嘴，也没怼姚起秋。<br />
他知道什么话该说?，什么话不该说?。<br />
也明白什么场合能够开玩笑缓解气氛，什么场合需要保持严肃。<br />
他的心情同样?是遗憾的，车内沉重的氛围更是令他喘不过气。<br />
随着这条路越走越远，山路的拐弯一个接着一个，远处的路灯都?消失不见，车窗外黑得彻底。<br />
“然后再怎么走？”姚起秋看着前方那个岔路口?问道。<br />
“然后下车，”方听询说?，“我们不走大路，从小路上去，只有小路才能到?那个地方。”<br />
“外面?雨这么大，”姚起秋打开车窗往外看，“那条路还能走吗？”<br />
“能吧，我也不太确定，要是不好走，那我们就慢点走，”方听询说?，“只有从这里上去，才能看见最美的江景。”<br />
姚起秋把车靠边停好，从车上找出两把雨伞，递给陆知回一把。<br />
接着，他下了车。<br />
陆知回是第二个下车的，他撑着伞走到?方听询那边，帮忙打开车门?，当方听询走下车的时候，这把伞也往前倾斜。<br />
他们走到?小路边看了看，方听询确定了，他在车上没有看错，就是这条路。<br />
陆知回跟在他边上，他们走在前面?，姚起秋跟在他们后面?，用?手机打着手电筒。<br />
这段时间大雨不断，这条路早就不好走了，本来就是土路，现在直接成了稀泥路。<br />
一脚一坑，泥水也溅上了裤脚。<br />
越往上去，路越难走，他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。<br />
这条路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“路”，只能说?是树和树之间有点空隙，刚好可以从这中?间走过。<br />
小的时候，哥会?带他过来玩，那个时候的哥走得很慢，还经常会?在这条通往山顶的路上摔跤。<br />
方听询那个时候小，他就算是扶着哥也不会?有什么用?。<br />
他只能一次次地劝着：“哥，实在不行就别去了，山顶好高?，上不去也没事。”<br />
方聆间每次都?是摇摇头，继续往前走。<br />
哥带着他到?达山顶好几次，但他们只看见过拥有好天?气的山顶。<br />
他们没在雨季来过，更没看见过山顶的雨夜。<br />
今天?，此刻。<br />
方听询看见了山顶的雨夜。<br />
头顶那把伞依旧为他倾斜，方听询和哥都?没有淋到?雨。<br />
山顶的风啊，可真大。<br />
方听询抱着骨灰盒走到?哥以前最喜欢站着的位置，这个角度能看见最美的江景。<br />
站在这里，仿佛远离了一切喧嚣，心里也会?跟着变得平静。<br />
“哥，”方听询打开了骨灰盒，他低头去看，只这一眼，他又不知道该说?什么才好了，于是，方听询又喊了声，“哥。”<br />
哥，你就自由地走。<br />
不要担心我们。<br />
现在的哥，淋到?雨了，现在的哥，也成了雨。<br />
哥是雨，是风，是路过他们身边的阳光。<br />
哥会?吹起落叶，卷走落下的雨，然后问他们，最近过得好吗。<br />
哥是最好的哥。<br />
方聆间是最好的人。<br />
骨灰盒里面?还有一些没办法撒出去的骨灰，方听询合上盖子，找了个角度最好的地方。<br />
哥可以在这里，看见一年?四季各种天?气下的江景。<br />
他们没有带工具，全靠手挖坑，方听询和姚起秋的指甲缝里全都?是泥土，方听询也从未想过，原来挖坑是这么一件需要耐心的事。<br />
因为泥土的下面?不全都?是泥，还会?有各种石头。<br />
接下来的每一步都?是未知的，但他只能继续挖下去，不停地挖下去。<br />
终于，到?了盖上土的时候，这一步比之前那些都?要快，他看着哥渐渐消失在眼前，成为山顶的一部分。<br />
陆知回拿出花种递给他，方听询接过后愣了好一会?儿。<br />
这到?底该怎么种？
“是我是我， ”陆知回“啧”了声，“吃饭少说?话。”<br />
阳台的窗户敞开着，一阵风吹了进来， 吹向方听询身边，他的头发被风扬起，下一秒，陆知回放下了筷子。<br />
“头发松了，我帮你扎一下。”陆知回现在扎头发也是越来越熟练，几秒钟就完事，扎出来也好看。<br />
扎完头发，陆知回还欣赏了一会?儿，直夸方听询怎么会?这么好看。<br />
不愧是听询。<br />
陆知回一边吃饭一边看他，看开心了还会?对着方听询笑。<br />
姚起秋坐在那里露出特别嫌弃的表情，到?最后，他看着方听询和陆知回笑了笑。<br />
哥的骨灰盒被放在餐桌上，放在姚起秋旁边那个位置。<br />
他们给哥也夹了菜，姚起秋还给哥倒了饮料。<br />
这一切和以前一样?。<br />
但这一切又和以前差太多?。<br />
吃完这顿饭，窗外已经黑了，他们一起把桌子收拾干净，又一起在厨房吵吵闹闹地洗碗洗盘。<br />
最后，他们安静地坐在沙发上。<br />
姚起秋大概是接受了，他低头抱着骨灰盒坐在那儿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<br />
时间不会?为他们停下，雨也不会?。<br />
终于，在快要零点的时候，姚起秋开了口?。<br />
他问方听询：“那骨头呢，哥的骨头该怎么办？”<br />
当时火化结束，方听询在那里捡骨，他的脑子在那个时候都?空白了，完全都?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。<br />
他只想着，一定要完整。<br />
一定要让哥是完完整整的。<br />
可骨灰盒就这么大，骨头也不小，他把哥往盒子里装，装不下还会?压一压。<br />
他第二次听见了骨头的声音，上次听见这种声音，还是送奶奶走的时候。<br />
但那次，方聆间还在他身边。<br />
骨头被压碎的那一刻，方听询觉得自己真的该被唾弃，这不是就是挫骨扬灰吗？<br />
现在，他还真的要去扬了哥的骨灰。<br />
确实，能被扬走的骨灰并不多?，剩下的，都?是碎骨。<br />
方听询说?：“骨头……埋了吧，埋去奶奶老家那边，那个地方已经没人住了，山也高?，往下望就是长江。”<br />
“什么时候去？”姚起秋问。<br />
方听询说?：“现在。”<br />
按道理说?，他们一分钟都?不能再多?待，现在就得立马出发了。<br />
但姚起秋却有一种想再拖一拖的意思，他还是坐在沙发上不动?。<br />
他说?：“最后再坐五分钟。”<br />
刚才的那些菜香味已经散尽，现在的客厅里，没什么气味。<br />
明明处处都?是哥生活过的样?子。<br />
但现在，这间房子就像失去了生机。<br />
在出发之前，方听询从哥卧室里找出一包花种，这包花种是哥很久之前买的。<br />
他之前给方听询说?过，他说?，在这个汛期结束后，他想把这个种子种到?老家那边。<br />
方听询都?还没来得及问哥，这到?底是什么花。<br />
哥也没教过他，到?底该怎么种花。<br />
土坑要挖多?大，花种之间间隔多?少，土要埋多?少？<br />
方听询什么都?不知道。<br />
他拿着花种，关掉哥房间的灯，接着走出来关掉阳台灯。<br />
姚起秋抱着骨灰盒站起来，陆知回也站起了身，接下来熄灭的是客厅灯。<br />
他们在门?口?换好鞋，最后一个暗下来的，是门?口?那盏小灯。<br />
关门?的人是方听询，在门?即将被关上的那一刻，姚起秋低头看向怀里的骨灰盒，轻声说?道：“哥，我们又要出门?了。”<br />
一声轻响后，门?关上了。<br />
等电梯的时候，他们没再说?话。<br />
这次，大概是真的要和哥告别了。<br />
但方听询还是觉得，这种感觉好不真实。<br />
“那个地方能导航吗？”姚起秋的视线还是落在怀里那个骨灰盒上。<br />
他们现在已经在电梯里了，这会?是姚起秋最后一次抱着哥。<br />
“导航不准，还有段路没办法走车，”方听询说?，“路有些长，得辛苦你了。”<br />
“没事，反正是哥去过的地方……也是哥想去的地方，”姚起秋说?，“再远我都?会?去。”<br />
当他们到?达地下停车场，姚起秋把骨灰盒递给了方听询。<br />
他说?：“哥，接下来的路，我带你去，我会?好好开车的，很稳，你放心。”<br />
就和姚起秋说?的一样?，这一路上，车平稳行驶，但离开大道进入土路，难免还是会?碰到?石头。<br />
每当那个时候，姚起秋就会?连忙解释：“这条路下过雨后不太好走，等会?儿就好了。”<br />
“没事，已经很好了，”方听询能听出来，姚起秋的情绪已经开始不稳，他安慰着姚起秋，“真的没事，继续开下去就好。”<br />
陆知回这次没跟着插嘴，也没怼姚起秋。<br />
他知道什么话该说?，什么话不该说?。<br />
也明白什么场合能够开玩笑缓解气氛，什么场合需要保持严肃。<br />
他的心情同样?是遗憾的，车内沉重的氛围更是令他喘不过气。<br />
随着这条路越走越远，山路的拐弯一个接着一个，远处的路灯都?消失不见，车窗外黑得彻底。<br />
“然后再怎么走？”姚起秋看着前方那个岔路口?问道。<br />
“然后下车，”方听询说?，“我们不走大路，从小路上去，只有小路才能到?那个地方。”<br />
“外面?雨这么大，”姚起秋打开车窗往外看，“那条路还能走吗？”<br />
“能吧，我也不太确定，要是不好走，那我们就慢点走，”方听询说?，“只有从这里上去，才能看见最美的江景。”<br />
姚起秋把车靠边停好，从车上找出两把雨伞，递给陆知回一把。<br />
接着，他下了车。<br />
陆知回是第二个下车的，他撑着伞走到?方听询那边，帮忙打开车门?，当方听询走下车的时候，这把伞也往前倾斜。<br />
他们走到?小路边看了看，方听询确定了，他在车上没有看错，就是这条路。<br />
陆知回跟在他边上，他们走在前面?，姚起秋跟在他们后面?，用?手机打着手电筒。<br />
这段时间大雨不断，这条路早就不好走了，本来就是土路，现在直接成了稀泥路。<br />
一脚一坑，泥水也溅上了裤脚。<br />
越往上去，路越难走，他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。<br />
这条路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“路”，只能说?是树和树之间有点空隙，刚好可以从这中?间走过。<br />
小的时候，哥会?带他过来玩，那个时候的哥走得很慢，还经常会?在这条通往山顶的路上摔跤。<br />
方听询那个时候小，他就算是扶着哥也不会?有什么用?。<br />
他只能一次次地劝着：“哥，实在不行就别去了，山顶好高?，上不去也没事。”<br />
方聆间每次都?是摇摇头，继续往前走。<br />
哥带着他到?达山顶好几次，但他们只看见过拥有好天?气的山顶。<br />
他们没在雨季来过，更没看见过山顶的雨夜。<br />
今天?，此刻。<br />
方听询看见了山顶的雨夜。<br />
头顶那把伞依旧为他倾斜，方听询和哥都?没有淋到?雨。<br />
山顶的风啊，可真大。<br />
方听询抱着骨灰盒走到?哥以前最喜欢站着的位置，这个角度能看见最美的江景。<br />
站在这里，仿佛远离了一切喧嚣，心里也会?跟着变得平静。<br />
“哥，”方听询打开了骨灰盒，他低头去看，只这一眼，他又不知道该说?什么才好了，于是，方听询又喊了声，“哥。”<br />
哥，你就自由地走。<br />
不要担心我们。<br />
现在的哥，淋到?雨了，现在的哥，也成了雨。<br />
哥是雨，是风，是路过他们身边的阳光。<br />
哥会?吹起落叶，卷走落下的雨，然后问他们，最近过得好吗。<br />
哥是最好的哥。<br />
方聆间是最好的人。<br />
骨灰盒里面?还有一些没办法撒出去的骨灰，方听询合上盖子，找了个角度最好的地方。<br />
哥可以在这里，看见一年?四季各种天?气下的江景。<br />
他们没有带工具，全靠手挖坑，方听询和姚起秋的指甲缝里全都?是泥土，方听询也从未想过，原来挖坑是这么一件需要耐心的事。<br />
因为泥土的下面?不全都?是泥，还会?有各种石头。<br />
接下来的每一步都?是未知的，但他只能继续挖下去，不停地挖下去。<br />
终于，到?了盖上土的时候，这一步比之前那些都?要快，他看着哥渐渐消失在眼前，成为山顶的一部分。<br />
陆知回拿出花种递给他，方听询接过后愣了好一会?儿。<br />
这到?底该怎么种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