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主府内，平宁依旧是额头饱满妆容精致，只是这会撑着头面色不虞，身旁几个面首围绕在她身边，替她揉腿擦膏药又哄她开心，而驸马尹知安，则立于一旁惴惴不安，无从插话。<br />
“哎呀都给本宫让开，叽叽喳喳得吵死了。”<br />
她拍了拍案几发火，几个面首立马整齐顺从地跪在她脚边。<br />
“让本宫闭门思过，又没说要禁足，府外亦没调拨禁军看守，那君上是什么意思？让本宫思过什么？那所谓的证据完全是污蔑！本宫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丢的，怎能算作证据！”<br />
公主真的发火时，面首和侍女只能面面相觑不敢多言，这会只有尹知安可以开口安慰。<br />
“公主息怒......”<br />
他给所有侍从使了眼色却见使唤不动他们，便只能向平宁低头示意。<br />
平宁不耐烦地挥了手，没一会，厅中只有他二人。<br />
“公主，您看清了，君上她忌惮您。”<br />
尹知安话锋一变，平宁疑惑抬头，问：“忌惮本宫？何以见得？”<br />
他坐到平宁身边，握住她的手低声道：“公主，您的耳环可算是将您拉下水的铁证了，就算您知晓这是有人陷害，可君上不知啊，您看君上对杏贵侍依旧是关爱有加，既没降位份，亦没追究未解禁令便外出的罪名，可见君上心中已然有了偏向。”<br />
平宁眉梢一跳，坐正了焦急问：“难道君上看出是我们做的了？”<br />
尹知安宽慰：“不管君上有没有看出，这杏贵侍怕是拉不下去了。不过您别慌，就算此案与您有关，君上也只叫您思过却未明言禁足，这说明君上不敢让您禁足，君上定是怕她自己在史书上落下口舌。”<br />
平宁转动眼眸，迟疑问：“是因为本宫前朝公主的身份？”<br />
“不仅如此，公主您还是开国公主啊，是君上的功臣。”尹知安握紧了她的手，隐隐激动，“再加上您在民间行善，您可是得了民心的啊公主，君上怎敢禁您的足呢？”<br />
平宁被他的激动感染，心中郁气渐消，眉眼逐渐开怀：“是了，君上不敢真的惩罚本宫的，她不会的......”<br />
她看向别处发散了思绪，又道：“诶，君上先前动了胎气，连日来上朝的时间都短了不少，你说，君上会不会......”<br />
尹知安微微眯眼：“距离皇子诞生已不足三月，宫中消息，君上夜间睡不安稳，又被气了多日，若是稍稍施些手段......”<br />
他靠近平宁压低了声：“早产也不是不可能......况且，咱们还有秘密武器啊公主。”<br />
李承佑靠在软垫上，闭目养神。<br />
一缕缕清心凝神的白雾从香炉中升起，又很快被来人搅乱了上升的路线，散乱歪斜。<br />
“草民见过君上。”<br />
她睁眼，是侍从打扮的燕良替身，眉眼和脸型确实与燕良极为相像，若是作一样的打扮，偏些角度再模仿燕良的声音和口吻，在外人看来替身就是燕良本人。<br />
“嗯，声音也像了很多。你叫什么？”<br />
“燕良。”<br />
李承佑一愣，眼底浮现欣赏：“你很不错。朕要你做的事，可明白？”<br />
替身“燕良”再磕头，恭敬道：“替世子去死，换世子自由。”<br />
她满意点头，后靠调整姿势，随口一问：“家中父母与弟妹的病如何了？”<br />
替身“燕良”平静回答：“母亲的病好了大半，但弟妹年幼，未能挺过去。”<br />
抚着腹的手微微一顿，她抬眼，替身目光从容直视脚踏，声音平稳不见悲伤。<br />
“朕当初要你做替身，是以救治你亲人为交换，如今你家中遭此变故，朕未能实现承诺，你为何还要做替身？”<br />
“草民没有别的谋生之法了，只能以身换取父母后半生安然无恙。”<br />
他弯腰磕头：“能为君上做事，是草民的修来的福分。”<br />
静静注视他的头顶，李承佑撑着头，思量。<br />
半晌后，她开了口：“朕再问你一遍，你叫什么？”<br />
“草民，林氏有德。”<br />
“林有德，你去吧。朕不需要你的命了，你的母亲朕会派人救治，不论发生何事，朕保你一家无忧。”<br />
林有德猛然抬头：“为君上做事草民并无怨言，草民学习了世子很久，定不会叫人看出异样！”<br />
“谋事在人，成事亦可在人。有替身和无替身，不会是朕输赢的关键，但你这个人，是你自己一家能否无忧的关键。”<br />
林有得震惊，随即眼眶发热，不敢置信：“君上......”<br />
“走吧，在朕没有改变主意之前，出宫去吧。”<br />
“君上......君上救命再造，此恩......”林有得泪流满面，俯首叩头，“草民定当来世再报！”<br />
半个时辰后，李承佑感受着腹中的跳动，忽然生了些后悔。<br />
燕良替身这一步她已经埋了几个月，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将替身推出去，她就能瞒天过海放燕良自由，但这一步偏偏被她给放了。<br />
揉了揉眼，她无奈，想来是天意如此吧。<br />
燕良端了些甜点，入内便见李承佑神情烦闷，他赶紧放下琉璃盆，上前询问：“君上可有不适？要不要传太医？”<br />
她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，只是腰不大舒服。”<br />
“那君上晚上怕是又会歇不好了，可以让外臣陪着您吗？”<br />
他跪坐到她身后，双手按着她的后腰缓解她的不适。<br />
“好。”<br />
夜间，白狐团缩在床边脚踏上，帷幔内是李承佑平稳的呼吸声。<br />
殿内无风，他耳朵忽抖，睁眼盯着帷幔，片刻后他顾不得礼仪轻轻掀开帷幔，只见李承佑微微拧眉，呼吸加重，好似进入了梦魇。<br />
“君上？您不舒服吗？”他轻唤。<br />
等了一会，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<br />
燕良坐在床沿，缓缓将她扶起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，道：“您靠着我，别用力......”<br />
他让李承佑侧靠在他身上，拉过被子细心掖好，安静地充当起了一个软垫。<br />
不管是人还是兽，自己的生命被体内另一个生命汲取，总是不大舒服的，他帮不了李承佑，只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让她好受一点。<br />
一刻、两刻，他也不知过去了多久，万籁寂静，身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，他低头，李承佑呼吸很浅，起伏也不大，像是总在蛰伏，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的模样。<br />
大约是她以前在军营中养成的习惯，警惕，敏感，又多疑。<br />
那颗宛若神明落笔的红痣，在现在的光线下并不清晰，但他知道红痣的位置，就在她额头。<br />
他嗅着她的气息，支撑着她的身体，心跳在慢慢接近，他忽然很想碰一碰她的额心痣。<br />
但他要是动的话，很可能会惊醒李承佑。<br />
罢了。<br />
风声轻轻跑过，燕良忽然点头，惊醒。<br />
他刚刚竟睡了过去，这会天还是黑的，他还是做着一个软垫，一动不动，可腰已经有些酸了。<br />
被子落下去了一些，他抬手轻轻拉起，完整盖在李承佑身上......他的手空出来了，兴许稍微碰一下，她不会感觉到。<br />
决定做得很快，可手忽然胆怯。<br />
悠长的呼吸过去，指腹极其胆怯又极其放肆，他还是触碰到了那颗红痣。<br />
不知为何，他总觉得这颗痣有一种禁忌的力量，一旦他的目光触及到便会难以自已，他会无法守住自己的底线，对李承佑一再妥协，一再后退。<br />
最后，就像现在这样，失去自我，失去他曾经的骄傲，俯首称臣，甘愿沦陷她的话语中，自愿成为供她的工具。<br />
许是他现在太过清醒，周围又太过安静，无人可听他诉说，曾压进心底的耻辱的记忆又涌了上来。<br />
逼他游街示众，时不时威胁他对他用刑，践踏他的自尊，这些不好的记忆是李承佑，关心他的身体，庇护他赏识他甚至爱抚他，在他身上盖下印章占有，这些记忆也是李承佑。<br />
打一个巴掌，赏一颗甜枣，她惯会用的手段，他又怨又爱。<br />
“在笑什么？”<br />
李承佑忽然出声，他骤然回到现下，收起手，尴尬道：“胡思乱想罢了。”<br />
“在想什么？”<br />
手撑在膝盖上，他默了片刻，轻声：“在想我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，作为你的敌人，作为一个质子，却对你这么忠心。”<br />
“忠心放在嘴上，就算不得忠心了。”<br />
“连我也不行吗？只有你我二人，不能为我开个特例吗？”<br />
她轻笑一声：“你朝我开口了，我自然是要为你例外的。你的忠心，我知道了。”<br />
“那我对你的怨恨，你又明白吗？”<br />
“自然也是明白的。”<br />
他没有怨恨得用力，而她的声音里也没有君主的威严，似乎怨恨在他们之间，是一件很平常，能够被包容下的事。<br />
垂下眼，他长叹一息：“你操控了我，你让我的心和身体，都没法离开你。”<br />
李承佑笑了一声：“看来你很明白。那你觉得，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起了心思？”
“哎呀都给本宫让开，叽叽喳喳得吵死了。”<br />
她拍了拍案几发火，几个面首立马整齐顺从地跪在她脚边。<br />
“让本宫闭门思过，又没说要禁足，府外亦没调拨禁军看守，那君上是什么意思？让本宫思过什么？那所谓的证据完全是污蔑！本宫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丢的，怎能算作证据！”<br />
公主真的发火时，面首和侍女只能面面相觑不敢多言，这会只有尹知安可以开口安慰。<br />
“公主息怒......”<br />
他给所有侍从使了眼色却见使唤不动他们，便只能向平宁低头示意。<br />
平宁不耐烦地挥了手，没一会，厅中只有他二人。<br />
“公主，您看清了，君上她忌惮您。”<br />
尹知安话锋一变，平宁疑惑抬头，问：“忌惮本宫？何以见得？”<br />
他坐到平宁身边，握住她的手低声道：“公主，您的耳环可算是将您拉下水的铁证了，就算您知晓这是有人陷害，可君上不知啊，您看君上对杏贵侍依旧是关爱有加，既没降位份，亦没追究未解禁令便外出的罪名，可见君上心中已然有了偏向。”<br />
平宁眉梢一跳，坐正了焦急问：“难道君上看出是我们做的了？”<br />
尹知安宽慰：“不管君上有没有看出，这杏贵侍怕是拉不下去了。不过您别慌，就算此案与您有关，君上也只叫您思过却未明言禁足，这说明君上不敢让您禁足，君上定是怕她自己在史书上落下口舌。”<br />
平宁转动眼眸，迟疑问：“是因为本宫前朝公主的身份？”<br />
“不仅如此，公主您还是开国公主啊，是君上的功臣。”尹知安握紧了她的手，隐隐激动，“再加上您在民间行善，您可是得了民心的啊公主，君上怎敢禁您的足呢？”<br />
平宁被他的激动感染，心中郁气渐消，眉眼逐渐开怀：“是了，君上不敢真的惩罚本宫的，她不会的......”<br />
她看向别处发散了思绪，又道：“诶，君上先前动了胎气，连日来上朝的时间都短了不少，你说，君上会不会......”<br />
尹知安微微眯眼：“距离皇子诞生已不足三月，宫中消息，君上夜间睡不安稳，又被气了多日，若是稍稍施些手段......”<br />
他靠近平宁压低了声：“早产也不是不可能......况且，咱们还有秘密武器啊公主。”<br />
李承佑靠在软垫上，闭目养神。<br />
一缕缕清心凝神的白雾从香炉中升起，又很快被来人搅乱了上升的路线，散乱歪斜。<br />
“草民见过君上。”<br />
她睁眼，是侍从打扮的燕良替身，眉眼和脸型确实与燕良极为相像，若是作一样的打扮，偏些角度再模仿燕良的声音和口吻，在外人看来替身就是燕良本人。<br />
“嗯，声音也像了很多。你叫什么？”<br />
“燕良。”<br />
李承佑一愣，眼底浮现欣赏：“你很不错。朕要你做的事，可明白？”<br />
替身“燕良”再磕头，恭敬道：“替世子去死，换世子自由。”<br />
她满意点头，后靠调整姿势，随口一问：“家中父母与弟妹的病如何了？”<br />
替身“燕良”平静回答：“母亲的病好了大半，但弟妹年幼，未能挺过去。”<br />
抚着腹的手微微一顿，她抬眼，替身目光从容直视脚踏，声音平稳不见悲伤。<br />
“朕当初要你做替身，是以救治你亲人为交换，如今你家中遭此变故，朕未能实现承诺，你为何还要做替身？”<br />
“草民没有别的谋生之法了，只能以身换取父母后半生安然无恙。”<br />
他弯腰磕头：“能为君上做事，是草民的修来的福分。”<br />
静静注视他的头顶，李承佑撑着头，思量。<br />
半晌后，她开了口：“朕再问你一遍，你叫什么？”<br />
“草民，林氏有德。”<br />
“林有德，你去吧。朕不需要你的命了，你的母亲朕会派人救治，不论发生何事，朕保你一家无忧。”<br />
林有德猛然抬头：“为君上做事草民并无怨言，草民学习了世子很久，定不会叫人看出异样！”<br />
“谋事在人，成事亦可在人。有替身和无替身，不会是朕输赢的关键，但你这个人，是你自己一家能否无忧的关键。”<br />
林有得震惊，随即眼眶发热，不敢置信：“君上......”<br />
“走吧，在朕没有改变主意之前，出宫去吧。”<br />
“君上......君上救命再造，此恩......”林有得泪流满面，俯首叩头，“草民定当来世再报！”<br />
半个时辰后，李承佑感受着腹中的跳动，忽然生了些后悔。<br />
燕良替身这一步她已经埋了几个月，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将替身推出去，她就能瞒天过海放燕良自由，但这一步偏偏被她给放了。<br />
揉了揉眼，她无奈，想来是天意如此吧。<br />
燕良端了些甜点，入内便见李承佑神情烦闷，他赶紧放下琉璃盆，上前询问：“君上可有不适？要不要传太医？”<br />
她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，只是腰不大舒服。”<br />
“那君上晚上怕是又会歇不好了，可以让外臣陪着您吗？”<br />
他跪坐到她身后，双手按着她的后腰缓解她的不适。<br />
“好。”<br />
夜间，白狐团缩在床边脚踏上，帷幔内是李承佑平稳的呼吸声。<br />
殿内无风，他耳朵忽抖，睁眼盯着帷幔，片刻后他顾不得礼仪轻轻掀开帷幔，只见李承佑微微拧眉，呼吸加重，好似进入了梦魇。<br />
“君上？您不舒服吗？”他轻唤。<br />
等了一会，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<br />
燕良坐在床沿，缓缓将她扶起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，道：“您靠着我，别用力......”<br />
他让李承佑侧靠在他身上，拉过被子细心掖好，安静地充当起了一个软垫。<br />
不管是人还是兽，自己的生命被体内另一个生命汲取，总是不大舒服的，他帮不了李承佑，只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让她好受一点。<br />
一刻、两刻，他也不知过去了多久，万籁寂静，身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，他低头，李承佑呼吸很浅，起伏也不大，像是总在蛰伏，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的模样。<br />
大约是她以前在军营中养成的习惯，警惕，敏感，又多疑。<br />
那颗宛若神明落笔的红痣，在现在的光线下并不清晰，但他知道红痣的位置，就在她额头。<br />
他嗅着她的气息，支撑着她的身体，心跳在慢慢接近，他忽然很想碰一碰她的额心痣。<br />
但他要是动的话，很可能会惊醒李承佑。<br />
罢了。<br />
风声轻轻跑过，燕良忽然点头，惊醒。<br />
他刚刚竟睡了过去，这会天还是黑的，他还是做着一个软垫，一动不动，可腰已经有些酸了。<br />
被子落下去了一些，他抬手轻轻拉起，完整盖在李承佑身上......他的手空出来了，兴许稍微碰一下，她不会感觉到。<br />
决定做得很快，可手忽然胆怯。<br />
悠长的呼吸过去，指腹极其胆怯又极其放肆，他还是触碰到了那颗红痣。<br />
不知为何，他总觉得这颗痣有一种禁忌的力量，一旦他的目光触及到便会难以自已，他会无法守住自己的底线，对李承佑一再妥协，一再后退。<br />
最后，就像现在这样，失去自我，失去他曾经的骄傲，俯首称臣，甘愿沦陷她的话语中，自愿成为供她的工具。<br />
许是他现在太过清醒，周围又太过安静，无人可听他诉说，曾压进心底的耻辱的记忆又涌了上来。<br />
逼他游街示众，时不时威胁他对他用刑，践踏他的自尊，这些不好的记忆是李承佑，关心他的身体，庇护他赏识他甚至爱抚他，在他身上盖下印章占有，这些记忆也是李承佑。<br />
打一个巴掌，赏一颗甜枣，她惯会用的手段，他又怨又爱。<br />
“在笑什么？”<br />
李承佑忽然出声，他骤然回到现下，收起手，尴尬道：“胡思乱想罢了。”<br />
“在想什么？”<br />
手撑在膝盖上，他默了片刻，轻声：“在想我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，作为你的敌人，作为一个质子，却对你这么忠心。”<br />
“忠心放在嘴上，就算不得忠心了。”<br />
“连我也不行吗？只有你我二人，不能为我开个特例吗？”<br />
她轻笑一声：“你朝我开口了，我自然是要为你例外的。你的忠心，我知道了。”<br />
“那我对你的怨恨，你又明白吗？”<br />
“自然也是明白的。”<br />
他没有怨恨得用力，而她的声音里也没有君主的威严，似乎怨恨在他们之间，是一件很平常，能够被包容下的事。<br />
垂下眼，他长叹一息：“你操控了我，你让我的心和身体，都没法离开你。”<br />
李承佑笑了一声：“看来你很明白。那你觉得，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起了心思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