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绣慌了一瞬：“逐月，快起来，你泡得太久了。”<br />
擦了擦脸，他不在意，笑道：“一点血，不打紧。阿绣等等。”<br />
他拉住了她的腿，在她疑惑的目光中，伸出了手。<br />
钥匙静静躺在掌心。<br />
她亦静静盯着钥匙。<br />
试探，还是真心？她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？<br />
抱着腿，她靠在膝盖上，将选择权交还给逐月。<br />
“你来决定。”<br />
逐月轻松一笑：“这就是决定。”<br />
他笑了，那她便也笑。<br />
锁眼被打开，她的腿得到了自由。<br />
逐月抱着她进入寝居，炽热的胸膛完全温暖着她的后背，温暖取之不尽，很舒服。<br />
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，他又揉了鼻尖。<br />
山下开春了，山上依然寒冷，但好在绿色也长出来一些，入目也不再是那么灰色萧条。<br />
越绣伸了个懒腰，出来时逐月还在厨房忙碌。<br />
他这段时间的厨艺已然进步不少，有些菜竟然能用美味形容，但他的鼻子似是被烟熏呛到，总是咳嗽。<br />
“今日换我吧，你都咳了几日了，合该好好歇息。”<br />
从后背伸出来一双白皙的手，抱住了他的腰。<br />
握上那截手腕，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，他笑道：“那怎么行？我的娘子得一直安安稳稳的，什么脏活累活，都有我。咳咳！咳！”<br />
“嗯？今日的烟也很大啊，是不是火太旺了？咳！咳咳，是有些呛鼻。”<br />
越绣也咳了起来，他松开手，拂走白烟，推着她离开厨房。<br />
“快歇着去，昨夜都没睡好，我马上煮好了。”<br />
“好好好，那我等你啊。”<br />
她果然乖乖等着，瞧他端菜出来，笑眼弯弯，无比期待。<br />
即使是普通的菜，她也总是露出期待的神情，吃完后更是对他的进步一通夸赞。<br />
若不上心他又怎能对得起这份夸赞呢。<br />
桌上有酒壶，他问：“咦，今日还备了酒？娘子可以喝酒吗？”<br />
虽是这么问，他还是倒了两杯出来。<br />
“能啊。开心就喝，哪有这么讲究。”<br />
天气不那么冷之后，她的面容红润了许多，看起来也精神了，只是依然嗜睡。<br />
难得她今日心情好，逐月哪有不陪着的道理。<br />
举杯相碰，敬：“谢娘子对我的厨艺如此担待。”<br />
“那我便谢相公如此劳累了。”<br />
一饮而尽。<br />
越绣拿起筷子，对着桌上的菜思量着。<br />
“怎么了阿绣？今日胃口不好吗？”<br />
“我在想先吃哪道呢......你尝尝，哪道最有滋味。”<br />
“滋味啊......”<br />
他依言挨个吃了几口，思量片刻，将红烧鸽子推到了她面前，推荐：“这道味道重些，你试试喜不喜欢......”<br />
舌头忽然有些发麻，延迟了字眼。<br />
“逐月？”<br />
“我没事，似乎是调味重了......”<br />
麻意从舌头蔓延到了喉咙，接着是手臂，筷子掉落，他忽然感到身体失去了重心，重重倒地。<br />
“逐月？逐月你怎么样！”<br />
盯着自己的手他瞪大了眼，他对身体的突发状况毫不知情，更不知所措。<br />
怎会如此？难道他失误摘了不能吃的野草？<br />
不行，若如此，阿绣定然不能吃！<br />
“阿......绣......别吃......”<br />
“逐月你说什么？”<br />
她伏在地面，凑到他唇边，依稀听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。<br />
“是让我别吃吗？”<br />
“......是......”<br />
逐月控制不了舌头，他整个身躯都在失去控制，手指蜷曲着颤抖着，手臂和腿也曲着无法伸直，甚至连津液也控制不住地外流。<br />
他在心底咆哮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越绣跑进跑出，替他想办法缓解突如其来的症状。<br />
湿滑的触感从鼻中流出，血混合着津液一同积在地面。<br />
越绣从厨房翻出了某种的药材，在碗中捻成粉末，混合着酒送到逐月唇边。<br />
她扶起逐月的脑袋，丝毫不嫌弃他现在的狼狈，努力给他灌进口中，但他似是失去了吞咽能力，灌进去何物，便流出来何物，送不进体内。<br />
嘴唇和舌头仿佛离开了他，任凭他如何努力，如何用力都无法改变他们的走向。<br />
他无法和越绣说话。<br />
内心狂躁万分，他有太多的嘱咐要说，有太多的安慰要说，可所有的话全因舌头麻痹而无法诉说，只能通过强烈的目光传递心绪。<br />
药水最终还是没有灌进去。<br />
越绣的呼吸乱了几分，片刻后，她仰头长舒一口气。<br />
低头，她深深望进了逐月焦急的目光，而后，她放下了，坐在了他身边。<br />
她在等，等内心平静也好，等狂风暴雨也罢，等一个尘埃落定。<br />
逐月看不到她的神情，但好在，越绣没有再用桌上的食物。<br />
她亦是在等自己恢复。<br />
等一等，阿绣等我，不要急，不要怕，我会好的......<br />
太阳西沉，橙色的光线照进屋内，照得地板泛出火一般的颜色。<br />
“我们成亲那天，也是这种夕阳。”<br />
成亲？<br />
他们都没再提过当日之事，他相信，只要不提，他们就会忘记这件事。<br />
“那日，你昏倒在我脚边，我对你，是起过杀心的。”<br />
她说的平静，然而逐月心中的巨石隐隐有松动之象，他不明白他的阿绣怎还会提起此事。<br />
他不在意的，他已经原谅她了，她不该再提起的。<br />
“很奇怪，我现在对你反而没有杀心了。”<br />
阿绣在说什么？她怎会说什么杀心，她在说什么，他听不懂。<br />
越绣转过身，面对逐月，直视他焦急担忧的双眼。<br />
她的眼里全然没有温情，只有平静，平静到漠然。<br />
“你没有理解吗逐月？这一切，都是假的。”<br />
她仰头，看了一圈这个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木屋，重复了一遍：“都是假的。”<br />
“温情是假的，爱是假的......”她抚摸着腹部，“这也是假的。”<br />
视线死死盯着她的眼，他想捕捉她每一丝表情，嘲讽也好，痛苦也好，愤恨也好，都比漠然冷静要好，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平静，一如既往平静。<br />
全身的血液因这些话瞬间失去温度。<br />
她甚至没有给他缓冲，便将判决扔到了他脸上，甚至还未开始审判，他就受到了极刑。<br />
怎会有人如此坦然又残忍地对他施刑，在他甚至不能为自己辩解时就处以极刑。<br />
为什么？<br />
他不懂，他不理解，他们已经这么相爱了，为什么还不能放下过去？<br />
“你没听懂吗？我说了，这一切都是假的，我说爱你，说不会离开你，都是假的。”<br />
她又一次对他施以极刑。<br />
他该懂吗？该理解吗？<br />
手似乎找回了一些知觉，他要马上起身咬住她的脖子质问，但又似乎是假象。<br />
他起不来，动不了，问不出。<br />
问不出为什么。<br />
为什么？<br />
说好的，他们说好了永远不会分离的？<br />
她若有什么不满意，为什么不告诉他？<br />
他做得哪里不好，为什么不教他，他明明可以照她喜欢的样子去爱她，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？<br />
是了，她又骗了他。<br />
又骗了他！<br />
她说过的，她说爱他！要他对她好的！这些都是她说过的！<br />
为什么？为什么又要骗他？<br />
为什么又骗我！阿绣！你骗我！<br />
呐喊被封闭在口中，可愤怒通过眼神传递到越绣眼前，甚至，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。<br />
“你在愤怒吗？是了，你应该愤怒的，毕竟我骗了你，给你编制了这么久幸福的谎言。”<br />
她取出帕子，轻轻给他拭泪。<br />
“抱歉，让你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幸福了，我很抱歉。”<br />
他的嘴唇似乎在颤抖，下一瞬仿佛要发出呼喊，但也只是仿佛。<br />
“逐月，我们为何要走到这一步？”<br />
她发自内心疑问：“我们本可以都活得好好的，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呢？”<br />
擦完眼泪，她又擦了他唇边涎。<br />
“我想过，疑问过，思考过，答案便是我改变不了你。”<br />
她扔了帕子。<br />
素净的绢帕缓缓飘落，如她轻飘飘的话一般，落到地面，落到他们交汇的视线中间。<br />
“既然改变不了你，我便没有理由阻止我们走到这一步。我说过的，逐月，你不了解我，你有机会了解我，但你没有能力了解我。”<br />
她看向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平静漠然，无恨更无爱。<br />
“我从来就不是你以为的善解人意，天真无害，我讨厌包容别人，讨厌理解别人，更讨厌别人做我的决定。”<br />
拔下发间银簪，指间转动，她俯下身靠近逐月，眼底是流动的，忽深忽浅的哀伤。
擦了擦脸，他不在意，笑道：“一点血，不打紧。阿绣等等。”<br />
他拉住了她的腿，在她疑惑的目光中，伸出了手。<br />
钥匙静静躺在掌心。<br />
她亦静静盯着钥匙。<br />
试探，还是真心？她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？<br />
抱着腿，她靠在膝盖上，将选择权交还给逐月。<br />
“你来决定。”<br />
逐月轻松一笑：“这就是决定。”<br />
他笑了，那她便也笑。<br />
锁眼被打开，她的腿得到了自由。<br />
逐月抱着她进入寝居，炽热的胸膛完全温暖着她的后背，温暖取之不尽，很舒服。<br />
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，他又揉了鼻尖。<br />
山下开春了，山上依然寒冷，但好在绿色也长出来一些，入目也不再是那么灰色萧条。<br />
越绣伸了个懒腰，出来时逐月还在厨房忙碌。<br />
他这段时间的厨艺已然进步不少，有些菜竟然能用美味形容，但他的鼻子似是被烟熏呛到，总是咳嗽。<br />
“今日换我吧，你都咳了几日了，合该好好歇息。”<br />
从后背伸出来一双白皙的手，抱住了他的腰。<br />
握上那截手腕，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，他笑道：“那怎么行？我的娘子得一直安安稳稳的，什么脏活累活，都有我。咳咳！咳！”<br />
“嗯？今日的烟也很大啊，是不是火太旺了？咳！咳咳，是有些呛鼻。”<br />
越绣也咳了起来，他松开手，拂走白烟，推着她离开厨房。<br />
“快歇着去，昨夜都没睡好，我马上煮好了。”<br />
“好好好，那我等你啊。”<br />
她果然乖乖等着，瞧他端菜出来，笑眼弯弯，无比期待。<br />
即使是普通的菜，她也总是露出期待的神情，吃完后更是对他的进步一通夸赞。<br />
若不上心他又怎能对得起这份夸赞呢。<br />
桌上有酒壶，他问：“咦，今日还备了酒？娘子可以喝酒吗？”<br />
虽是这么问，他还是倒了两杯出来。<br />
“能啊。开心就喝，哪有这么讲究。”<br />
天气不那么冷之后，她的面容红润了许多，看起来也精神了，只是依然嗜睡。<br />
难得她今日心情好，逐月哪有不陪着的道理。<br />
举杯相碰，敬：“谢娘子对我的厨艺如此担待。”<br />
“那我便谢相公如此劳累了。”<br />
一饮而尽。<br />
越绣拿起筷子，对着桌上的菜思量着。<br />
“怎么了阿绣？今日胃口不好吗？”<br />
“我在想先吃哪道呢......你尝尝，哪道最有滋味。”<br />
“滋味啊......”<br />
他依言挨个吃了几口，思量片刻，将红烧鸽子推到了她面前，推荐：“这道味道重些，你试试喜不喜欢......”<br />
舌头忽然有些发麻，延迟了字眼。<br />
“逐月？”<br />
“我没事，似乎是调味重了......”<br />
麻意从舌头蔓延到了喉咙，接着是手臂，筷子掉落，他忽然感到身体失去了重心，重重倒地。<br />
“逐月？逐月你怎么样！”<br />
盯着自己的手他瞪大了眼，他对身体的突发状况毫不知情，更不知所措。<br />
怎会如此？难道他失误摘了不能吃的野草？<br />
不行，若如此，阿绣定然不能吃！<br />
“阿......绣......别吃......”<br />
“逐月你说什么？”<br />
她伏在地面，凑到他唇边，依稀听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。<br />
“是让我别吃吗？”<br />
“......是......”<br />
逐月控制不了舌头，他整个身躯都在失去控制，手指蜷曲着颤抖着，手臂和腿也曲着无法伸直，甚至连津液也控制不住地外流。<br />
他在心底咆哮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越绣跑进跑出，替他想办法缓解突如其来的症状。<br />
湿滑的触感从鼻中流出，血混合着津液一同积在地面。<br />
越绣从厨房翻出了某种的药材，在碗中捻成粉末，混合着酒送到逐月唇边。<br />
她扶起逐月的脑袋，丝毫不嫌弃他现在的狼狈，努力给他灌进口中，但他似是失去了吞咽能力，灌进去何物，便流出来何物，送不进体内。<br />
嘴唇和舌头仿佛离开了他，任凭他如何努力，如何用力都无法改变他们的走向。<br />
他无法和越绣说话。<br />
内心狂躁万分，他有太多的嘱咐要说，有太多的安慰要说，可所有的话全因舌头麻痹而无法诉说，只能通过强烈的目光传递心绪。<br />
药水最终还是没有灌进去。<br />
越绣的呼吸乱了几分，片刻后，她仰头长舒一口气。<br />
低头，她深深望进了逐月焦急的目光，而后，她放下了，坐在了他身边。<br />
她在等，等内心平静也好，等狂风暴雨也罢，等一个尘埃落定。<br />
逐月看不到她的神情，但好在，越绣没有再用桌上的食物。<br />
她亦是在等自己恢复。<br />
等一等，阿绣等我，不要急，不要怕，我会好的......<br />
太阳西沉，橙色的光线照进屋内，照得地板泛出火一般的颜色。<br />
“我们成亲那天，也是这种夕阳。”<br />
成亲？<br />
他们都没再提过当日之事，他相信，只要不提，他们就会忘记这件事。<br />
“那日，你昏倒在我脚边，我对你，是起过杀心的。”<br />
她说的平静，然而逐月心中的巨石隐隐有松动之象，他不明白他的阿绣怎还会提起此事。<br />
他不在意的，他已经原谅她了，她不该再提起的。<br />
“很奇怪，我现在对你反而没有杀心了。”<br />
阿绣在说什么？她怎会说什么杀心，她在说什么，他听不懂。<br />
越绣转过身，面对逐月，直视他焦急担忧的双眼。<br />
她的眼里全然没有温情，只有平静，平静到漠然。<br />
“你没有理解吗逐月？这一切，都是假的。”<br />
她仰头，看了一圈这个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木屋，重复了一遍：“都是假的。”<br />
“温情是假的，爱是假的......”她抚摸着腹部，“这也是假的。”<br />
视线死死盯着她的眼，他想捕捉她每一丝表情，嘲讽也好，痛苦也好，愤恨也好，都比漠然冷静要好，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平静，一如既往平静。<br />
全身的血液因这些话瞬间失去温度。<br />
她甚至没有给他缓冲，便将判决扔到了他脸上，甚至还未开始审判，他就受到了极刑。<br />
怎会有人如此坦然又残忍地对他施刑，在他甚至不能为自己辩解时就处以极刑。<br />
为什么？<br />
他不懂，他不理解，他们已经这么相爱了，为什么还不能放下过去？<br />
“你没听懂吗？我说了，这一切都是假的，我说爱你，说不会离开你，都是假的。”<br />
她又一次对他施以极刑。<br />
他该懂吗？该理解吗？<br />
手似乎找回了一些知觉，他要马上起身咬住她的脖子质问，但又似乎是假象。<br />
他起不来，动不了，问不出。<br />
问不出为什么。<br />
为什么？<br />
说好的，他们说好了永远不会分离的？<br />
她若有什么不满意，为什么不告诉他？<br />
他做得哪里不好，为什么不教他，他明明可以照她喜欢的样子去爱她，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？<br />
是了，她又骗了他。<br />
又骗了他！<br />
她说过的，她说爱他！要他对她好的！这些都是她说过的！<br />
为什么？为什么又要骗他？<br />
为什么又骗我！阿绣！你骗我！<br />
呐喊被封闭在口中，可愤怒通过眼神传递到越绣眼前，甚至，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。<br />
“你在愤怒吗？是了，你应该愤怒的，毕竟我骗了你，给你编制了这么久幸福的谎言。”<br />
她取出帕子，轻轻给他拭泪。<br />
“抱歉，让你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幸福了，我很抱歉。”<br />
他的嘴唇似乎在颤抖，下一瞬仿佛要发出呼喊，但也只是仿佛。<br />
“逐月，我们为何要走到这一步？”<br />
她发自内心疑问：“我们本可以都活得好好的，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呢？”<br />
擦完眼泪，她又擦了他唇边涎。<br />
“我想过，疑问过，思考过，答案便是我改变不了你。”<br />
她扔了帕子。<br />
素净的绢帕缓缓飘落，如她轻飘飘的话一般，落到地面，落到他们交汇的视线中间。<br />
“既然改变不了你，我便没有理由阻止我们走到这一步。我说过的，逐月，你不了解我，你有机会了解我，但你没有能力了解我。”<br />
她看向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平静漠然，无恨更无爱。<br />
“我从来就不是你以为的善解人意，天真无害，我讨厌包容别人，讨厌理解别人，更讨厌别人做我的决定。”<br />
拔下发间银簪，指间转动，她俯下身靠近逐月，眼底是流动的，忽深忽浅的哀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