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算你不想夸我，你骂骂我也好，不要对我那么冷漠，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义父......”<br />
昏睡着的人两颊还是红的，他眉目舒展，呼吸平稳，安详无比。<br />
沉喻不会听见，亦不会感受到，否则他一定会甩开她的手，让她滚出去。<br />
是她越界了，是她给沉喻下了药，她知道这样不对，可她只想和靠近义父，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义父身边待得久一些。<br />
沉喻无法回答她的话，她便低头嗅着他手掌中的香味。<br />
文旦的清香，冷冽又温和，难受又欣喜，她仿佛中了毒，毒药在蚕食着她的理智，她又低下头去嗅沉喻身上的味道。<br />
嗅来嗅去总归是酒味和香味，可她就是不满足，还想嗅到些别的。<br />
谁的？她自己的吗？<br />
义父怎么会在身上留下她的气味？<br />
她嗅到沉喻脸上，鼻尖碰到了他的侧脸，她猛然一顿，紧紧盯着他的眼。<br />
他会醒过来吗？醒过来发现她的所作所为，会发怒吗？<br />
没有，他没有醒，他依然安睡。<br />
她盯着他的脸，盯着他的眼，心中的怨恨和痛苦共同增长，她不敢做别的了，她只能咬着自己，用尖锐的犬齿狠狠咬着自己的唇。<br />
好想留下什么，她好想在义父身上留下什么，好想让夜晚就停留在这一刻，好想，让义父只能看见她，让义父只能属于她。<br />
两指放在沈喻颈间脉搏，秋洄默默数着他生命的跳动。<br />
第258章<br />
天光照耀，沉喻醒得比往常还要早。<br />
头有些昏沉，眼前一片白光朦胧，五指还泛着些许酸软。<br />
他撑了起来，一离开床那股沉重的感觉便越发明显。<br />
明明昨晚还喝了醒酒汤，怎地这一晚睡得这样难受？<br />
他捂着头，脑中回想昨夜的事......醒酒汤......<br />
猛然睁眼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，又四处找了找外袍，昨夜披着的外袍正好好挂在衣架上。<br />
他掀开被子起身朝衣架走去，这是他的习惯，前一夜将自己第二日要穿的衣裳规规矩矩撑在衣架上，就如眼前这件。<br />
是他自己挂上去的？他怎一点记忆都没了，难道真是喝酒太过，宿醉了吗？<br />
摇了摇头，他只记得昨夜让秋洄离开，而后自己便很快睡了过去，其余的......应当也不曾发生什么，一切都和平常一般无二。<br />
简单熏香，又换了衣裳，他用过早膳后便在天彻底亮起来前出府入宫。<br />
这会还很早，东家出去后，府内下人是允许回去歇息片刻的，所以这会没人发现秋洄也起了。<br />
两指探开窗户，白狐钻入窗内，落地，是秋洄。<br />
鼻尖微动，屋内还有香气未散，是文旦的味道，是义父的味道。<br />
她靠近香炉，让还未湮灭的白雾围绕在身体四周，转动，白雾亦随之飘扬。<br />
抚平床榻褶皱，她很失望，失望义父不够警惕，没有发现她昨夜的小动作，若他发现了一定会暴怒的。<br />
他会拧起眉，严厉地斥责她，甚至对她动手，可她已经长大了，义父现在已经打不过她了，他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打掉她的武器了。<br />
躺在义父的位置，她侧身嗅着枕上留下的气味，又抚摸着被褥静静思量。<br />
到底要不要义父发现她的越界？<br />
若义父足够关心她关注她，便会发觉她总是躲在暗处的窥探，即使不能抓她个正着也总该察觉到不对劲才是。<br />
可他就是没有。<br />
她叹息了一声，又难过又欣喜，难过他的忽视，又欣喜她能继续窥视。<br />
窥视吗？<br />
似乎只能偷看不能碰触已经无法满足她了。<br />
打开沉喻的衣柜，果不其然都是些深色的衣衫。<br />
她左右扫着，翻动着，凑近嗅着，想象着这些衣衫穿在沈喻身上......<br />
义父的手会穿进袖袍，他的指尖会滑过布料，然后从袖口伸出，他会低头捋平褶皱然后规规矩矩整理衣襟系上衣带......<br />
他的后颈会被衣物遮住，别人看不见，她也看不见，可她能嗅到，嗅到文旦的香气，嗅到义父的香气......<br />
不敢抱住衣物，她会弄皱，弄皱会被义父发现，被发现义父就会恼火，她只能伏在衣物上嗅闻......<br />
脑中又开始不自觉想象他恼火时的神情，双眉紧拧，眼神凶狠......<br />
不，义父没有对她凶狠过，他会如何呢？扬起手打她吗？<br />
若是打她，她的脸便能接触到义父的手，她会闻到浓郁的文旦香，这香味让她沉醉......<br />
脸碰到衣物，她猛然惊醒。<br />
她在想什么？她竟然在对义父不敬。<br />
夏末快入秋了，在秋收前国主会前去城外万福寺祈福，与万民共同感念上天仁德。<br />
在宫中，沉喻无法接触到国主这样的贵人，只有在万福寺他才有让秋洄现身的机会。<br />
而如何让秋洄避过禁卫便是他要谋算的事。<br />
清晨，打开衣柜，他换上了浅色常服，这能让他看起来有些精神，也能给人留下个不错的印象。<br />
不经意一瞥，他忽然皱起眉头，在衣柜中上下上下翻找。<br />
似乎有件里衣不见了，他记不确切，只依稀记得交给了下人，之后有无再穿便是怎样都记不起来了。<br />
莫不是洗坏了，下人还没上报？<br />
先前也有过洗坏的情况，不过也并非什么大事，他也不甚在意，坏就坏了吧。<br />
出门前，他又低头闻了闻衣袖，清香环绕，对着镜子又摆了摆头冠，他应该长得也算看得过去，干净整洁，能给人留个好印象。<br />
到正厅，秋洄也打扮得体，面带黑纱正等待着他吩咐。<br />
“走吧。”<br />
“义父，你今天穿了浅色。”<br />
他微微点头，边走边嘱咐道：“一会别乱走，就跟在我身后，也别乱说话。”<br />
“义父说什么，小洄就做什么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忽然有道吸气声落在侧颈，沉喻激灵一顿往后瞥去，秋洄恭敬低头，视线正看着地面，见他停步朝他不解望来。<br />
“义父，怎么了？”<br />
他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。”<br />
上了马车和秋洄面对面，他已经忘了怎样与她相处，也不知该如何相处，便干脆闭了眼。<br />
秋洄原本不喜欢沉喻闭眼，但是现在她喜欢了，因为沈喻不看她的话，她便能正大光明打量他了。<br />
今天的义父非常罕见地打扮了自己，不仅换了好看的新衣，连熏香都浓了几分，甚至还描了眉扑了妆粉，若非气质沉稳，她差点以为回到了数年前，见到了还是少年的义父。<br />
他的手稳稳伏在膝盖上，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。<br />
她微垂着头，视线却逐渐上移，移到他的腰间，移到他的手臂，更移向他的衣襟移向他的颈间，她不忍心开口打断这片刻的静谧，她只能像义父一样，安静着沉默着。<br />
沉喻没有告诉秋洄今日出行的目的，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那个人会帮他，这会只能在心里默默演练着一会要说的话。<br />
若是失败他便只能走另一条路。<br />
这会想着不免有些紧张，从手到面都有微微针刺之感，这不适让人难以忽略，他动了动肩膀，睁眼，秋洄也闭着眼歇息。<br />
似乎是听到了他在动，秋洄亦睁眼询问：“怎么了义父？”<br />
有时他很讨厌秋洄的敏锐，明明他只是稍稍动一动或微微皱眉，可她总是能感知到这点变化，出声询问。<br />
他不需要这种关心，也不需要秋洄总是将注意放在他身上。<br />
“没什么。”<br />
义父又不高兴了，她晓得，虽然很快虽然只是一瞬，可义父皱眉了，皱眉之后他又闭上了眼。<br />
马车很小，但他们之间，很远。<br />
秋洄没有再问了，安安静静等待。<br />
大约一个时辰，马车停了，她先下了马车，给义父掀起车帘，而后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了山。<br />
万福寺，顾名思义是万民祈福的庙宇，来来往往的百姓有很多，只是今日天气不佳，故而前来的人不多。<br />
“戴上，越少人见过你越好。”<br />
面纱不够，义父给她递来幕篱。<br />
秋洄顺从接过，以幕篱掩面，像极了深闺小姐。<br />
上了山，她先是一同与义父拜了神，而后又绕去了后山，一路上虽有幕篱遮挡视线，但她的双眼始终巡查四周，将这一片地形牢记在心。<br />
后山有一处水池，池中养着几条肥硕的鲤鱼，四面空旷不见有人，可义父却停在了水池前，显然是等着谁。<br />
她耐心陪着，不一会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。<br />
秋洄比沉喻率先发现来人，手一翻，一柄细匕首出现在手中。<br />
银光闪过沉喻的眼，他知秋洄会随身携带武器，却不知藏得如此隐蔽，连他都没发现。<br />
收回视线，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，他冷下语气，道：“收起来。”<br />
“义父，我担心......”
“义父......”<br />
昏睡着的人两颊还是红的，他眉目舒展，呼吸平稳，安详无比。<br />
沉喻不会听见，亦不会感受到，否则他一定会甩开她的手，让她滚出去。<br />
是她越界了，是她给沉喻下了药，她知道这样不对，可她只想和靠近义父，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义父身边待得久一些。<br />
沉喻无法回答她的话，她便低头嗅着他手掌中的香味。<br />
文旦的清香，冷冽又温和，难受又欣喜，她仿佛中了毒，毒药在蚕食着她的理智，她又低下头去嗅沉喻身上的味道。<br />
嗅来嗅去总归是酒味和香味，可她就是不满足，还想嗅到些别的。<br />
谁的？她自己的吗？<br />
义父怎么会在身上留下她的气味？<br />
她嗅到沉喻脸上，鼻尖碰到了他的侧脸，她猛然一顿，紧紧盯着他的眼。<br />
他会醒过来吗？醒过来发现她的所作所为，会发怒吗？<br />
没有，他没有醒，他依然安睡。<br />
她盯着他的脸，盯着他的眼，心中的怨恨和痛苦共同增长，她不敢做别的了，她只能咬着自己，用尖锐的犬齿狠狠咬着自己的唇。<br />
好想留下什么，她好想在义父身上留下什么，好想让夜晚就停留在这一刻，好想，让义父只能看见她，让义父只能属于她。<br />
两指放在沈喻颈间脉搏，秋洄默默数着他生命的跳动。<br />
第258章<br />
天光照耀，沉喻醒得比往常还要早。<br />
头有些昏沉，眼前一片白光朦胧，五指还泛着些许酸软。<br />
他撑了起来，一离开床那股沉重的感觉便越发明显。<br />
明明昨晚还喝了醒酒汤，怎地这一晚睡得这样难受？<br />
他捂着头，脑中回想昨夜的事......醒酒汤......<br />
猛然睁眼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，又四处找了找外袍，昨夜披着的外袍正好好挂在衣架上。<br />
他掀开被子起身朝衣架走去，这是他的习惯，前一夜将自己第二日要穿的衣裳规规矩矩撑在衣架上，就如眼前这件。<br />
是他自己挂上去的？他怎一点记忆都没了，难道真是喝酒太过，宿醉了吗？<br />
摇了摇头，他只记得昨夜让秋洄离开，而后自己便很快睡了过去，其余的......应当也不曾发生什么，一切都和平常一般无二。<br />
简单熏香，又换了衣裳，他用过早膳后便在天彻底亮起来前出府入宫。<br />
这会还很早，东家出去后，府内下人是允许回去歇息片刻的，所以这会没人发现秋洄也起了。<br />
两指探开窗户，白狐钻入窗内，落地，是秋洄。<br />
鼻尖微动，屋内还有香气未散，是文旦的味道，是义父的味道。<br />
她靠近香炉，让还未湮灭的白雾围绕在身体四周，转动，白雾亦随之飘扬。<br />
抚平床榻褶皱，她很失望，失望义父不够警惕，没有发现她昨夜的小动作，若他发现了一定会暴怒的。<br />
他会拧起眉，严厉地斥责她，甚至对她动手，可她已经长大了，义父现在已经打不过她了，他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打掉她的武器了。<br />
躺在义父的位置，她侧身嗅着枕上留下的气味，又抚摸着被褥静静思量。<br />
到底要不要义父发现她的越界？<br />
若义父足够关心她关注她，便会发觉她总是躲在暗处的窥探，即使不能抓她个正着也总该察觉到不对劲才是。<br />
可他就是没有。<br />
她叹息了一声，又难过又欣喜，难过他的忽视，又欣喜她能继续窥视。<br />
窥视吗？<br />
似乎只能偷看不能碰触已经无法满足她了。<br />
打开沉喻的衣柜，果不其然都是些深色的衣衫。<br />
她左右扫着，翻动着，凑近嗅着，想象着这些衣衫穿在沈喻身上......<br />
义父的手会穿进袖袍，他的指尖会滑过布料，然后从袖口伸出，他会低头捋平褶皱然后规规矩矩整理衣襟系上衣带......<br />
他的后颈会被衣物遮住，别人看不见，她也看不见，可她能嗅到，嗅到文旦的香气，嗅到义父的香气......<br />
不敢抱住衣物，她会弄皱，弄皱会被义父发现，被发现义父就会恼火，她只能伏在衣物上嗅闻......<br />
脑中又开始不自觉想象他恼火时的神情，双眉紧拧，眼神凶狠......<br />
不，义父没有对她凶狠过，他会如何呢？扬起手打她吗？<br />
若是打她，她的脸便能接触到义父的手，她会闻到浓郁的文旦香，这香味让她沉醉......<br />
脸碰到衣物，她猛然惊醒。<br />
她在想什么？她竟然在对义父不敬。<br />
夏末快入秋了，在秋收前国主会前去城外万福寺祈福，与万民共同感念上天仁德。<br />
在宫中，沉喻无法接触到国主这样的贵人，只有在万福寺他才有让秋洄现身的机会。<br />
而如何让秋洄避过禁卫便是他要谋算的事。<br />
清晨，打开衣柜，他换上了浅色常服，这能让他看起来有些精神，也能给人留下个不错的印象。<br />
不经意一瞥，他忽然皱起眉头，在衣柜中上下上下翻找。<br />
似乎有件里衣不见了，他记不确切，只依稀记得交给了下人，之后有无再穿便是怎样都记不起来了。<br />
莫不是洗坏了，下人还没上报？<br />
先前也有过洗坏的情况，不过也并非什么大事，他也不甚在意，坏就坏了吧。<br />
出门前，他又低头闻了闻衣袖，清香环绕，对着镜子又摆了摆头冠，他应该长得也算看得过去，干净整洁，能给人留个好印象。<br />
到正厅，秋洄也打扮得体，面带黑纱正等待着他吩咐。<br />
“走吧。”<br />
“义父，你今天穿了浅色。”<br />
他微微点头，边走边嘱咐道：“一会别乱走，就跟在我身后，也别乱说话。”<br />
“义父说什么，小洄就做什么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忽然有道吸气声落在侧颈，沉喻激灵一顿往后瞥去，秋洄恭敬低头，视线正看着地面，见他停步朝他不解望来。<br />
“义父，怎么了？”<br />
他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。”<br />
上了马车和秋洄面对面，他已经忘了怎样与她相处，也不知该如何相处，便干脆闭了眼。<br />
秋洄原本不喜欢沉喻闭眼，但是现在她喜欢了，因为沈喻不看她的话，她便能正大光明打量他了。<br />
今天的义父非常罕见地打扮了自己，不仅换了好看的新衣，连熏香都浓了几分，甚至还描了眉扑了妆粉，若非气质沉稳，她差点以为回到了数年前，见到了还是少年的义父。<br />
他的手稳稳伏在膝盖上，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。<br />
她微垂着头，视线却逐渐上移，移到他的腰间，移到他的手臂，更移向他的衣襟移向他的颈间，她不忍心开口打断这片刻的静谧，她只能像义父一样，安静着沉默着。<br />
沉喻没有告诉秋洄今日出行的目的，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那个人会帮他，这会只能在心里默默演练着一会要说的话。<br />
若是失败他便只能走另一条路。<br />
这会想着不免有些紧张，从手到面都有微微针刺之感，这不适让人难以忽略，他动了动肩膀，睁眼，秋洄也闭着眼歇息。<br />
似乎是听到了他在动，秋洄亦睁眼询问：“怎么了义父？”<br />
有时他很讨厌秋洄的敏锐，明明他只是稍稍动一动或微微皱眉，可她总是能感知到这点变化，出声询问。<br />
他不需要这种关心，也不需要秋洄总是将注意放在他身上。<br />
“没什么。”<br />
义父又不高兴了，她晓得，虽然很快虽然只是一瞬，可义父皱眉了，皱眉之后他又闭上了眼。<br />
马车很小，但他们之间，很远。<br />
秋洄没有再问了，安安静静等待。<br />
大约一个时辰，马车停了，她先下了马车，给义父掀起车帘，而后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了山。<br />
万福寺，顾名思义是万民祈福的庙宇，来来往往的百姓有很多，只是今日天气不佳，故而前来的人不多。<br />
“戴上，越少人见过你越好。”<br />
面纱不够，义父给她递来幕篱。<br />
秋洄顺从接过，以幕篱掩面，像极了深闺小姐。<br />
上了山，她先是一同与义父拜了神，而后又绕去了后山，一路上虽有幕篱遮挡视线，但她的双眼始终巡查四周，将这一片地形牢记在心。<br />
后山有一处水池，池中养着几条肥硕的鲤鱼，四面空旷不见有人，可义父却停在了水池前，显然是等着谁。<br />
她耐心陪着，不一会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。<br />
秋洄比沉喻率先发现来人，手一翻，一柄细匕首出现在手中。<br />
银光闪过沉喻的眼，他知秋洄会随身携带武器，却不知藏得如此隐蔽，连他都没发现。<br />
收回视线，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，他冷下语气，道：“收起来。”<br />
“义父，我担心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