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已经许久不见, 有些习惯早已深入骨髓, 难以剥离，她高高仰首，近乎本能地闭上了双眼。初绽的香兰之上, 露水被狂风席卷了个干净, 他的吻比从前更为炙热, 就像是于深海之中浮沉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, 决计不会放手。<br />
裴彧的唇齿中依稀还存着那清口花茶的香气，明蕴之被迫张开口，承受着, 又在眼睫的轻颤中尝试着回应。她那细微而又分明的t动作宛如一根引线，男人眸色一沉，大掌顺着脊骨朝上，按揉在她的后颈。<br />
滚烫的掌心紧贴着那一截白腻的颈子，双唇稍稍分离方寸，他看着人双眸微睁，甚至被吻到有些失神地口耑了几下，低声道：<br />
“再叫一次。”<br />
明蕴之从长长的口耑息中回过神来：“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裴彧再度垂首，含住她的唇瓣，轻点了点。<br />
“自己想。”<br />
湿润在她的唇上游移着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折磨着她的思绪。<br />
“裴……”<br />
她张了张口，抬眸看他：“裴彧。”<br />
同样是夫妻，姚玉珠叫了裴晟足有千万次，可从前无论何时，她都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，永远唤他一声“殿下”。<br />
裴彧想听到什么，她原本就知晓，什么“夫君”、“郎君”一类亲昵些的称呼也好，直呼其名这种更显亲近的称谓也罢，总归，他是想在她这里，与旁人多少有些不同。<br />
那时她以为，只要她永不越这个界限，便好似能守住自己的心一般，将她和他的关系永远框定在太子与太子妃的框架里，他们是举案齐眉的夫妻，能相敬如宾，彼此敬重，便是最好的结局。<br />
她也会永远安全地待在原地。<br />
只是胸腔里的那颗心，是从何时开始动摇的呢？<br />
早已计较不清了。<br />
明蕴之抬起双臂，环住他的脖颈，声音一如既往，却又微微轻颤：“裴彧，裴彧……裴彧。”<br />
她闭上眼，用自己的唇贴住他的。<br />
相隔于两人之间的衾被早已不知被卷到何处，夏日衣衫极薄，露出了脖颈之下那段雪白的肩头。<br />
一呼一吸之间，明蕴之指尖发软，扯住了眼前人刚刚系好的衣带。<br />
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谷欠念，自己亦是凡人，难以免俗。许久未见，真应了那句小别胜新婚似的，似有一团热焰烧了起来。<br />
直到她温热的指尖触及到一丝异样，动作生生止住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明蕴之眼眸微睁，看清楚男人衣襟之下的瞬间，旖|旎尽消。<br />
“——你没上药？！”<br />
她噌地坐起：“我将伤药都放在皂角边了，你没瞧见？不上药为什么不说？还是说，你原本打算就这么睡下不成？”<br />
裴彧：“……”<br />
听到眼前人接连几句的问话，声音越扬越高，神情也从不可置信，换作一丝隐怒。<br />
那颗长久未曾生出波澜的心底，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几分心虚。<br />
武将粗人，自战场上下来，直接倒在地上睡个天昏地暗的都大有人在。他回营沐浴，是习惯使然，不喜欢身上有太多脏污。<br />
至于伤处，他的身上，早就被大大小小的伤叠满，受伤是常事。他将其清理了干净，用绷带随意包扎着，只要不再流血，便没什么大事。<br />
再不济，军营中还有医官，每日会有医官前来照料他的身子。<br />
瞧见他的神情，明蕴之还有什么不懂的。她收回手，不知说什么好地瞪了他一眼，咬了咬齿关。<br />
“来人，”明蕴之从榻上起身，朝外唤道：“传医官来！”<br />
“……蕴娘。”<br />
裴彧叫住她，朝刚掀开一丝帘帐的夏松比了个手势，眸光轻垂：<br />
“战事刚毕，死伤颇重，我既为主将，自然要心疼手下兵士。”<br />
明蕴之抿抿唇，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。<br />
“便无人来照顾殿下么？”<br />
她哪里来过军营，自然也不知营中究竟是如何行事，裴彧在外的作风，她当真是知晓甚少。<br />
明蕴之：“伤势分明这样重……”<br />
她知晓裴彧此战大捷，亲自将康王斩落，乃是大功一件。除此之外，他本就是太子，身份贵重，哪能受如此薄待。<br />
裴彧面不改色：“营中都是粗人，注意不到这些。习惯了便好。”<br />
明蕴之看了一眼他身上仍在泛血的数道伤口，去取来伤药。<br />
“坐下吧。”<br />
她叹了口气，净过手，帮着裴彧褪下了身上的寝衣。<br />
方才沐浴过，身上还有些湿润的潮气。多年行军，又从不懈怠练武，男人的身形格外优越，肩宽腰窄，线条分明。衣衫之下，比常年露出的部分要更白皙些许，如冷玉一般，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。<br />
可明蕴之这会儿，当真是半点遐思都没了，这样可以称之为美的身躯上，除了那些陈年旧伤，还有着大大小小数道新伤。<br />
有些能看出是前阵子所得，尚未养好。至于今日战局，康王那样迅猛又不要命的打法，给他的后背接连着侧腰上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痕。<br />
血虽止住，伤口却仍旧狰狞吓人，几乎能让她想象到当时的危急。<br />
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，她眼眶蓦地红了起来，又忍了忍，不让神情流露出来。<br />
明蕴之动作很轻，不敢用力，只怕再伤着他。<br />
一边上药，一边忍不住道：“旁人不在意是旁人的失职，那你自个儿为何不能好生照看着呢？谁能是铁打的不成，外伤这样重，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内伤。”<br />
她放下伤药，道：“不成，还是得去叫医官来看看。”<br />
明蕴之转过身去，指尖被人虚虚牵住，环绕着她的掌心。<br />
“别走。”<br />
裴彧抬眸：“你在此处，我的伤便好了。”<br />
明蕴之定定地看着他牵住她的手，低低斥道：<br />
“……荒唐。哪有这样的。”<br />
她又不是灵丹妙药，怎能治病。<br />
裴彧：“只是看起来吓人，你头一回见罢了。”<br />
他从未将这些事真正放在眼里过，可瞧着她这副架势，空荡了许久的心底蓦地被什么所填满。<br />
他甚至想听她多斥责几句。本就鲜见她生气的模样，更何况还是为着他。<br />
男人说得认真，神态好似也的确不像伤重难忍的样子。明蕴之弯了弯指尖，只好回到他身侧，继续为他上着伤药。<br />
她动作细致轻柔，妥帖地包扎着伤处。<br />
只是腰间那一处太低，她弯了身子，侧坐在榻前的矮凳上，微微倾身，双手从他的腰间伸过，半环着他的腰身。<br />
因为专注，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，她与那处肌肤的距离已经太近。<br />
细细的呼吸浅浅落在其上，如同羽毛扫弄，带来些无可避免的痒意。<br />
裴彧浅吸了口气。<br />
明蕴之紧张抬眼：“怎么了？是我手重了？”<br />
男人绷紧下颌，嗓音有些硬。<br />
“没有，”他平稳着呼吸：“很好。”<br />
明蕴之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强撑，动作更轻，呼吸更缓。到了最后，连唇瓣都不自觉地微微张开，呵出些热气，只怕又碰到了何处。<br />
她包扎好伤处，没注意到裴彧越来越暗的眼神。<br />
明蕴之站起身来，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，道：“你快躺下歇息吧。”<br />
她头也没回，让青竹去取了热水来重新净手，勉强洗去了手上的血腥气和刺鼻的药味。<br />
擦着手的时候，她还在想，裴彧身边似乎一直都是些粗人，都没几个贴心细致的。徐公公也只能在宫中的时候照看着些，到了外面，他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，旁人瞧见他脸色，怕是都不敢近身。<br />
脑袋里被这些思绪所占据，所以在回到榻上，感受到裴彧的贴近时，她才骤然抽离，吓了一跳。<br />
天色不早，暮云收尽。<br />
方才为了上药燃起的几支灯火映亮了裴彧那双陷于情谷欠的黑眸，明蕴之怔了怔，就在那双唇将要再度落下之际，明蕴之推开了他。<br />
“不成。”<br />
她正色开口。<br />
明蕴之很有原则，看完那狰狞的伤痕，本来就难以再存有什么想法，更何况他伤势这么重，怎么还能纵|情|声|色呢？<br />
抵住他胸口的手微微用力：<br />
“在你这些伤养好之前，都不成。”<br />
裴彧抿唇，未发一言。<br />
明蕴之看着他的双眼，想了半晌，抬首啄了啄他的下颌。<br />
她也的确有些累了。<br />
从益州赶往扬州，虽称不上千里奔袭，但日夜乘车赶路，到底是吹尽了风沙。<br />
更别提她有时候瞧见送来的战报，得知康王那不要命的打法，心头也会一紧。<br />
——梦中的前一世，他曾在豫州中过康王的圈套，差点没能活着回来。<br />
他身上新伤叠着旧伤，看起来强健的身子骨其实早被折腾了千万回，护国寺中，能被她一刀扎得昏迷三日，也多与此有关。<br />
“睡吧。”
裴彧的唇齿中依稀还存着那清口花茶的香气，明蕴之被迫张开口，承受着, 又在眼睫的轻颤中尝试着回应。她那细微而又分明的t动作宛如一根引线，男人眸色一沉，大掌顺着脊骨朝上，按揉在她的后颈。<br />
滚烫的掌心紧贴着那一截白腻的颈子，双唇稍稍分离方寸，他看着人双眸微睁，甚至被吻到有些失神地口耑了几下，低声道：<br />
“再叫一次。”<br />
明蕴之从长长的口耑息中回过神来：“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裴彧再度垂首，含住她的唇瓣，轻点了点。<br />
“自己想。”<br />
湿润在她的唇上游移着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折磨着她的思绪。<br />
“裴……”<br />
她张了张口，抬眸看他：“裴彧。”<br />
同样是夫妻，姚玉珠叫了裴晟足有千万次，可从前无论何时，她都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，永远唤他一声“殿下”。<br />
裴彧想听到什么，她原本就知晓，什么“夫君”、“郎君”一类亲昵些的称呼也好，直呼其名这种更显亲近的称谓也罢，总归，他是想在她这里，与旁人多少有些不同。<br />
那时她以为，只要她永不越这个界限，便好似能守住自己的心一般，将她和他的关系永远框定在太子与太子妃的框架里，他们是举案齐眉的夫妻，能相敬如宾，彼此敬重，便是最好的结局。<br />
她也会永远安全地待在原地。<br />
只是胸腔里的那颗心，是从何时开始动摇的呢？<br />
早已计较不清了。<br />
明蕴之抬起双臂，环住他的脖颈，声音一如既往，却又微微轻颤：“裴彧，裴彧……裴彧。”<br />
她闭上眼，用自己的唇贴住他的。<br />
相隔于两人之间的衾被早已不知被卷到何处，夏日衣衫极薄，露出了脖颈之下那段雪白的肩头。<br />
一呼一吸之间，明蕴之指尖发软，扯住了眼前人刚刚系好的衣带。<br />
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谷欠念，自己亦是凡人，难以免俗。许久未见，真应了那句小别胜新婚似的，似有一团热焰烧了起来。<br />
直到她温热的指尖触及到一丝异样，动作生生止住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明蕴之眼眸微睁，看清楚男人衣襟之下的瞬间，旖|旎尽消。<br />
“——你没上药？！”<br />
她噌地坐起：“我将伤药都放在皂角边了，你没瞧见？不上药为什么不说？还是说，你原本打算就这么睡下不成？”<br />
裴彧：“……”<br />
听到眼前人接连几句的问话，声音越扬越高，神情也从不可置信，换作一丝隐怒。<br />
那颗长久未曾生出波澜的心底，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几分心虚。<br />
武将粗人，自战场上下来，直接倒在地上睡个天昏地暗的都大有人在。他回营沐浴，是习惯使然，不喜欢身上有太多脏污。<br />
至于伤处，他的身上，早就被大大小小的伤叠满，受伤是常事。他将其清理了干净，用绷带随意包扎着，只要不再流血，便没什么大事。<br />
再不济，军营中还有医官，每日会有医官前来照料他的身子。<br />
瞧见他的神情，明蕴之还有什么不懂的。她收回手，不知说什么好地瞪了他一眼，咬了咬齿关。<br />
“来人，”明蕴之从榻上起身，朝外唤道：“传医官来！”<br />
“……蕴娘。”<br />
裴彧叫住她，朝刚掀开一丝帘帐的夏松比了个手势，眸光轻垂：<br />
“战事刚毕，死伤颇重，我既为主将，自然要心疼手下兵士。”<br />
明蕴之抿抿唇，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。<br />
“便无人来照顾殿下么？”<br />
她哪里来过军营，自然也不知营中究竟是如何行事，裴彧在外的作风，她当真是知晓甚少。<br />
明蕴之：“伤势分明这样重……”<br />
她知晓裴彧此战大捷，亲自将康王斩落，乃是大功一件。除此之外，他本就是太子，身份贵重，哪能受如此薄待。<br />
裴彧面不改色：“营中都是粗人，注意不到这些。习惯了便好。”<br />
明蕴之看了一眼他身上仍在泛血的数道伤口，去取来伤药。<br />
“坐下吧。”<br />
她叹了口气，净过手，帮着裴彧褪下了身上的寝衣。<br />
方才沐浴过，身上还有些湿润的潮气。多年行军，又从不懈怠练武，男人的身形格外优越，肩宽腰窄，线条分明。衣衫之下，比常年露出的部分要更白皙些许，如冷玉一般，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。<br />
可明蕴之这会儿，当真是半点遐思都没了，这样可以称之为美的身躯上，除了那些陈年旧伤，还有着大大小小数道新伤。<br />
有些能看出是前阵子所得，尚未养好。至于今日战局，康王那样迅猛又不要命的打法，给他的后背接连着侧腰上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痕。<br />
血虽止住，伤口却仍旧狰狞吓人，几乎能让她想象到当时的危急。<br />
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，她眼眶蓦地红了起来，又忍了忍，不让神情流露出来。<br />
明蕴之动作很轻，不敢用力，只怕再伤着他。<br />
一边上药，一边忍不住道：“旁人不在意是旁人的失职，那你自个儿为何不能好生照看着呢？谁能是铁打的不成，外伤这样重，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内伤。”<br />
她放下伤药，道：“不成，还是得去叫医官来看看。”<br />
明蕴之转过身去，指尖被人虚虚牵住，环绕着她的掌心。<br />
“别走。”<br />
裴彧抬眸：“你在此处，我的伤便好了。”<br />
明蕴之定定地看着他牵住她的手，低低斥道：<br />
“……荒唐。哪有这样的。”<br />
她又不是灵丹妙药，怎能治病。<br />
裴彧：“只是看起来吓人，你头一回见罢了。”<br />
他从未将这些事真正放在眼里过，可瞧着她这副架势，空荡了许久的心底蓦地被什么所填满。<br />
他甚至想听她多斥责几句。本就鲜见她生气的模样，更何况还是为着他。<br />
男人说得认真，神态好似也的确不像伤重难忍的样子。明蕴之弯了弯指尖，只好回到他身侧，继续为他上着伤药。<br />
她动作细致轻柔，妥帖地包扎着伤处。<br />
只是腰间那一处太低，她弯了身子，侧坐在榻前的矮凳上，微微倾身，双手从他的腰间伸过，半环着他的腰身。<br />
因为专注，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，她与那处肌肤的距离已经太近。<br />
细细的呼吸浅浅落在其上，如同羽毛扫弄，带来些无可避免的痒意。<br />
裴彧浅吸了口气。<br />
明蕴之紧张抬眼：“怎么了？是我手重了？”<br />
男人绷紧下颌，嗓音有些硬。<br />
“没有，”他平稳着呼吸：“很好。”<br />
明蕴之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强撑，动作更轻，呼吸更缓。到了最后，连唇瓣都不自觉地微微张开，呵出些热气，只怕又碰到了何处。<br />
她包扎好伤处，没注意到裴彧越来越暗的眼神。<br />
明蕴之站起身来，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，道：“你快躺下歇息吧。”<br />
她头也没回，让青竹去取了热水来重新净手，勉强洗去了手上的血腥气和刺鼻的药味。<br />
擦着手的时候，她还在想，裴彧身边似乎一直都是些粗人，都没几个贴心细致的。徐公公也只能在宫中的时候照看着些，到了外面，他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，旁人瞧见他脸色，怕是都不敢近身。<br />
脑袋里被这些思绪所占据，所以在回到榻上，感受到裴彧的贴近时，她才骤然抽离，吓了一跳。<br />
天色不早，暮云收尽。<br />
方才为了上药燃起的几支灯火映亮了裴彧那双陷于情谷欠的黑眸，明蕴之怔了怔，就在那双唇将要再度落下之际，明蕴之推开了他。<br />
“不成。”<br />
她正色开口。<br />
明蕴之很有原则，看完那狰狞的伤痕，本来就难以再存有什么想法，更何况他伤势这么重，怎么还能纵|情|声|色呢？<br />
抵住他胸口的手微微用力：<br />
“在你这些伤养好之前，都不成。”<br />
裴彧抿唇，未发一言。<br />
明蕴之看着他的双眼，想了半晌，抬首啄了啄他的下颌。<br />
她也的确有些累了。<br />
从益州赶往扬州，虽称不上千里奔袭，但日夜乘车赶路，到底是吹尽了风沙。<br />
更别提她有时候瞧见送来的战报，得知康王那不要命的打法，心头也会一紧。<br />
——梦中的前一世，他曾在豫州中过康王的圈套，差点没能活着回来。<br />
他身上新伤叠着旧伤，看起来强健的身子骨其实早被折腾了千万回，护国寺中，能被她一刀扎得昏迷三日，也多与此有关。<br />
“睡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