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早就过了感情用事的年龄，凡事必定理性算计，力求将事情导向自己想要的结果。<br />
至于他想要什么结果，回到从前而已。<br />
*<br />
一转眼进了九月中旬，钱洁挺着个大肚子坚持守在工作岗位上，舒然也如愿等到厂里新设宣传科，被厂长点名转岗入职，和另外一个新同事负责机械厂的宣传事宜。<br />
舒然交接好销售科工作的这天，钱洁情绪有些激动，突然有生产的迹象，众人连忙将她送去医院。<br />
产房外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，陈垚抱着脑袋急得团团转，舒然也不免心惊胆战，席策远下班后也赶了过来，不停安抚她紧张的情绪。<br />
好在天黑前，顺利诞下一名七八斤的男婴，母子平安。<br />
钱洁在病房休息，护士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，陈垚谨记老婆的交代，忍住激动的心情，第一时间把舒然推到前面，让她抱抱孩子。<br />
钱洁从怀孕起，就想生个漂亮孩子。<br />
有次听客户说，谁第一个抱孩子，孩子以后长的就像谁，从那以后点名要舒然做第一个抱她孩子的人。<br />
护士把孩子放到舒然怀里，刚出生的孩子又轻又软，她抱着一动不敢动，陈垚开玩笑说：“应该让你哥来抱，反正他跟你长得像，小时候应该也抱过你，有不少经验。”<br />
舒然假装没有听见，笑眼弯弯地看着怀里的孩子，“好小。”<br />
席策远站旁边一手帮她虚托着孩子，一手给她擦额头上的汗，听到她的话笑了笑：“你出生的时候更小。”<br />
舒然心情有些复杂，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她哥当初是怎么抱她的。<br />
孩子转交到陈垚手上时，他比舒然表现还要紧张，连眼睛都不敢乱动，僵硬的像个木桩，惹得在场的人偷笑。<br />
舒然一直等到钱洁睡醒，跟她聊了几句，才放心跟席策远离开。<br />
他俩回到家已经是半夜，看到常用来吃饭的桌子上多了几个包裹。<br />
打开看，是一些衣服和吃食，还有一罐鸡汤，几个小炒，份量不算多，够他们一顿，不至于吃不完浪费。<br />
估计是他们在医院的时候送来的，盒子里饭菜都凉了，卖相差了许多。<br />
舒然不用问就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。<br />
最近两个月，舒家爸妈总来这边给他俩送点吃的喝的。<br />
尽管舒然跟他们说了很多次自己不缺这些，让他们留着自己吃，但架不住他们固执不听劝。<br />
正好两人也饿了，坐下吃了个饱。<br />
隔天下班跟销售科的人一块看完钱洁，又回纺织厂那边看望两家父母。<br />
这次过后，舒家父母消停了几天，没再频繁的往他俩的住处送东西。<br />
之后十天半个月，只要她没回家，他们又要往这边跑。<br />
舒然索性带着席策远回纺织厂轮住，还托人从乡下带了些红枣，核桃和一些温补的药材，配着一些适合孩子用的软乎布料，让陈垚带给在家坐月子的钱洁。<br />
陈垚也不推脱，爽快收下，极力邀请她去家里吃饭。<br />
儿子出生后，他也就兴奋了两天，之后面容憔悴，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。<br />
据他的说法，是因为孩子晚上太闹腾，照顾起来太累了。<br />
听他这么说，舒然想去看看钱洁。<br />
到了那才发现钱洁的状态跟陈垚描述的大相径庭，不说生龙活虎，那也是容光焕发。<br />
看见舒然进门，钱洁眼睛一亮，瓜子也不嗑了，快步走到她面前，“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。”<br />
“给你送点补气血的东西。”<br />
舒然之前没来一是怕打扰她坐月子，二是转岗后的领导还是个快退休的老员工，工作几乎全压在舒然一个人身上，下班还得回父母家，实在抽不出时间。<br />
屋里有点乱，到处摆着孩子的东西，像是衣服玩具，吃的喝的用的，钱洁不好意思的拢了拢，腾了一块空地，拉着舒然坐下，给她看腰间的软肉，“可不能再给我补了。”<br />
“孩子呢？”陈垚习惯性的问了句。<br />
“在屋里睡觉呢。”<br />
陈垚一听，连忙脱了外套，进屋把儿子抱起来，“这个点可不能睡，要不晚上还得闹。”<br />
孩子被他弄醒，张着嘴巴哇哇哭。<br />
看陈垚娴熟的哄抱孩子，钱洁忍不住哈哈笑，“给他补气血还差不多。<br />
“这孩子出生到现在，一直是白天睡觉的习惯，晚上哭闹我也不用管，反正他会起来哄。”<br />
正说着，陈垚抱着哄好的孩子走出来，钱洁朝他招手，“别抱着啦，放过来给然然看看。”<br />
陈垚把孩子放在木头小床上，让她俩看着逗弄，自己去厨房做饭。<br />
近一个月的时间，孩子长大不少，或许是刚哭完，胖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红，看着很是可爱。<br />
钱洁摸了摸儿子的脸，“别睡啦，姨姨来看你啦。”<br />
孩子慢吞吞地半睁开眼睛，看向她和舒然的方向。<br />
“孩子取名了吗？”<br />
“陈嘉平。”<br />
舒然弯起眼睛，“陈嘉平你好呀，我是舒然阿姨。”<br />
钱洁笑眯眯的看着她跟孩子互动，问：“喜欢吗？”<br />
“啊？”<br />
她语出惊人，“要不你也生一个，我们两家订娃娃亲。”<br />
舒然满脸惊吓，连忙摆手，“我目前还没有生孩子的想法。”<br />
“好吧。”钱洁也不失望，兴致勃勃说着孩子的趣事。<br />
吃饭的时候，陈家父母正好回来，也不先吃饭，逗孙子逗了好一会，才急匆匆扒了几口饭，吃完又去帮孩子洗尿布和包被，再用炉子烘干。<br />
舒然看的很是惊奇，钱洁倒是见怪不怪，说：<br />
“哈哈，家里现在就这一个小孩，能不把精力全放在他身上吗。”<br />
舒然一怔，想到了什么，随便接了几句话，见时间不早了，便准备离开。<br />
一开门，席策远正站在外面，抬着手，似乎刚准备敲门。<br />
她俩还没说话，钱洁笑说：<br />
“呦，家属来了，那我们就不送你了。”<br />
席策远打了声招呼，随即带着舒然离开。<br />
走出去几步，舒然才想起来说：“不是跟你说我自己回去的吗，你怎么还是来了。”<br />
“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。”<br />
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，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说完，她停住脚步。<br />
席策远垂头问她，“怎么了？”<br />
她伸出手，耍赖道：“累了，不想走，你背我一下吧。”<br />
可等青年真的背起她，走了两步她又闹着要下来。<br />
席策远问她今晚回哪。<br />
舒然心不在焉的答道：“都行。”<br />
席策远来时坐的公交，现下刚好骑一辆车，带着她回了舒家。<br />
听见动静，舒父舒母走出来，看见他俩，说着“今天怎么晚？”“吃饭了吗？”“要不要再吃点？”等无微不至的话语，端茶倒水，忙前忙后的操劳。<br />
舒然无声看着，此时此刻，她终于可以确定，因为她哥久不回家，他们把关注点放到她的身上。<br />
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<br />
晚上睡不着觉，起夜上厕所，经过她哥的房间，她犹豫的推开门，走进去看了几眼。<br />
房间收拾的很干净，床铺空荡，台面无物，视线所及没有任何一件私人物品。<br />
舒然不禁疑惑，这里以前也是这样的吗？<br />
她想不起来，毕竟没怎么进来过，就算进来也不会留意这些。<br />
她开始翻箱倒柜，试图找到熟悉的物件唤醒记忆。<br />
结果舒羿的东西没找着，倒是找到一堆她从小到大的衣服、玩具、连环画……<br />
这哪里是她哥房间，简直就是她的杂物间。<br />
舒然试图安慰自己，或许是他把东西搬去他们现在的房子里了。<br />
尽管她知道不太可能，但仍抱有一丝希望。<br />
可当她次日回到机械厂房子，真的找不到半点舒羿生活过的痕迹时，压抑多月的情绪终于冲垮了心里防线。<br />
这算什么。<br />
抹除自己存在的痕迹，好把家留给她？<br />
谁想要这种东西，谁需要他这么做了！<br />
舒父舒母先前忍过端午，无法接受儿子中秋也不回家。<br />
于是反复劝说女儿催促儿子回家，就好像他们深知舒羿不愿回家的原因。<br />
眼见女儿无动于衷，又转去催女婿。<br />
席策远应下，隔天拉上舒然一起给舒羿拨去电话。<br />
“喂。”<br />
那头好一会才被接通，席策远转手把听筒放在舒然耳边。<br />
舒然扭头，双手抱在胸前，一副拒绝接听的姿态。<br />
“舒然。”听筒里传出懒散沙哑，又带着一点温柔的语调。<br />
被他连名带姓的叫了一声，舒然有点不习惯，抿嘴不冷不热的说：“你抽空回来一趟吧，爸妈很想你。<br />
“哦，我又不想他们。”<br />
“随便你。”
至于他想要什么结果，回到从前而已。<br />
*<br />
一转眼进了九月中旬，钱洁挺着个大肚子坚持守在工作岗位上，舒然也如愿等到厂里新设宣传科，被厂长点名转岗入职，和另外一个新同事负责机械厂的宣传事宜。<br />
舒然交接好销售科工作的这天，钱洁情绪有些激动，突然有生产的迹象，众人连忙将她送去医院。<br />
产房外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，陈垚抱着脑袋急得团团转，舒然也不免心惊胆战，席策远下班后也赶了过来，不停安抚她紧张的情绪。<br />
好在天黑前，顺利诞下一名七八斤的男婴，母子平安。<br />
钱洁在病房休息，护士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，陈垚谨记老婆的交代，忍住激动的心情，第一时间把舒然推到前面，让她抱抱孩子。<br />
钱洁从怀孕起，就想生个漂亮孩子。<br />
有次听客户说，谁第一个抱孩子，孩子以后长的就像谁，从那以后点名要舒然做第一个抱她孩子的人。<br />
护士把孩子放到舒然怀里，刚出生的孩子又轻又软，她抱着一动不敢动，陈垚开玩笑说：“应该让你哥来抱，反正他跟你长得像，小时候应该也抱过你，有不少经验。”<br />
舒然假装没有听见，笑眼弯弯地看着怀里的孩子，“好小。”<br />
席策远站旁边一手帮她虚托着孩子，一手给她擦额头上的汗，听到她的话笑了笑：“你出生的时候更小。”<br />
舒然心情有些复杂，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她哥当初是怎么抱她的。<br />
孩子转交到陈垚手上时，他比舒然表现还要紧张，连眼睛都不敢乱动，僵硬的像个木桩，惹得在场的人偷笑。<br />
舒然一直等到钱洁睡醒，跟她聊了几句，才放心跟席策远离开。<br />
他俩回到家已经是半夜，看到常用来吃饭的桌子上多了几个包裹。<br />
打开看，是一些衣服和吃食，还有一罐鸡汤，几个小炒，份量不算多，够他们一顿，不至于吃不完浪费。<br />
估计是他们在医院的时候送来的，盒子里饭菜都凉了，卖相差了许多。<br />
舒然不用问就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。<br />
最近两个月，舒家爸妈总来这边给他俩送点吃的喝的。<br />
尽管舒然跟他们说了很多次自己不缺这些，让他们留着自己吃，但架不住他们固执不听劝。<br />
正好两人也饿了，坐下吃了个饱。<br />
隔天下班跟销售科的人一块看完钱洁，又回纺织厂那边看望两家父母。<br />
这次过后，舒家父母消停了几天，没再频繁的往他俩的住处送东西。<br />
之后十天半个月，只要她没回家，他们又要往这边跑。<br />
舒然索性带着席策远回纺织厂轮住，还托人从乡下带了些红枣，核桃和一些温补的药材，配着一些适合孩子用的软乎布料，让陈垚带给在家坐月子的钱洁。<br />
陈垚也不推脱，爽快收下，极力邀请她去家里吃饭。<br />
儿子出生后，他也就兴奋了两天，之后面容憔悴，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。<br />
据他的说法，是因为孩子晚上太闹腾，照顾起来太累了。<br />
听他这么说，舒然想去看看钱洁。<br />
到了那才发现钱洁的状态跟陈垚描述的大相径庭，不说生龙活虎，那也是容光焕发。<br />
看见舒然进门，钱洁眼睛一亮，瓜子也不嗑了，快步走到她面前，“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。”<br />
“给你送点补气血的东西。”<br />
舒然之前没来一是怕打扰她坐月子，二是转岗后的领导还是个快退休的老员工，工作几乎全压在舒然一个人身上，下班还得回父母家，实在抽不出时间。<br />
屋里有点乱，到处摆着孩子的东西，像是衣服玩具，吃的喝的用的，钱洁不好意思的拢了拢，腾了一块空地，拉着舒然坐下，给她看腰间的软肉，“可不能再给我补了。”<br />
“孩子呢？”陈垚习惯性的问了句。<br />
“在屋里睡觉呢。”<br />
陈垚一听，连忙脱了外套，进屋把儿子抱起来，“这个点可不能睡，要不晚上还得闹。”<br />
孩子被他弄醒，张着嘴巴哇哇哭。<br />
看陈垚娴熟的哄抱孩子，钱洁忍不住哈哈笑，“给他补气血还差不多。<br />
“这孩子出生到现在，一直是白天睡觉的习惯，晚上哭闹我也不用管，反正他会起来哄。”<br />
正说着，陈垚抱着哄好的孩子走出来，钱洁朝他招手，“别抱着啦，放过来给然然看看。”<br />
陈垚把孩子放在木头小床上，让她俩看着逗弄，自己去厨房做饭。<br />
近一个月的时间，孩子长大不少，或许是刚哭完，胖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红，看着很是可爱。<br />
钱洁摸了摸儿子的脸，“别睡啦，姨姨来看你啦。”<br />
孩子慢吞吞地半睁开眼睛，看向她和舒然的方向。<br />
“孩子取名了吗？”<br />
“陈嘉平。”<br />
舒然弯起眼睛，“陈嘉平你好呀，我是舒然阿姨。”<br />
钱洁笑眯眯的看着她跟孩子互动，问：“喜欢吗？”<br />
“啊？”<br />
她语出惊人，“要不你也生一个，我们两家订娃娃亲。”<br />
舒然满脸惊吓，连忙摆手，“我目前还没有生孩子的想法。”<br />
“好吧。”钱洁也不失望，兴致勃勃说着孩子的趣事。<br />
吃饭的时候，陈家父母正好回来，也不先吃饭，逗孙子逗了好一会，才急匆匆扒了几口饭，吃完又去帮孩子洗尿布和包被，再用炉子烘干。<br />
舒然看的很是惊奇，钱洁倒是见怪不怪，说：<br />
“哈哈，家里现在就这一个小孩，能不把精力全放在他身上吗。”<br />
舒然一怔，想到了什么，随便接了几句话，见时间不早了，便准备离开。<br />
一开门，席策远正站在外面，抬着手，似乎刚准备敲门。<br />
她俩还没说话，钱洁笑说：<br />
“呦，家属来了，那我们就不送你了。”<br />
席策远打了声招呼，随即带着舒然离开。<br />
走出去几步，舒然才想起来说：“不是跟你说我自己回去的吗，你怎么还是来了。”<br />
“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。”<br />
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，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说完，她停住脚步。<br />
席策远垂头问她，“怎么了？”<br />
她伸出手，耍赖道：“累了，不想走，你背我一下吧。”<br />
可等青年真的背起她，走了两步她又闹着要下来。<br />
席策远问她今晚回哪。<br />
舒然心不在焉的答道：“都行。”<br />
席策远来时坐的公交，现下刚好骑一辆车，带着她回了舒家。<br />
听见动静，舒父舒母走出来，看见他俩，说着“今天怎么晚？”“吃饭了吗？”“要不要再吃点？”等无微不至的话语，端茶倒水，忙前忙后的操劳。<br />
舒然无声看着，此时此刻，她终于可以确定，因为她哥久不回家，他们把关注点放到她的身上。<br />
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<br />
晚上睡不着觉，起夜上厕所，经过她哥的房间，她犹豫的推开门，走进去看了几眼。<br />
房间收拾的很干净，床铺空荡，台面无物，视线所及没有任何一件私人物品。<br />
舒然不禁疑惑，这里以前也是这样的吗？<br />
她想不起来，毕竟没怎么进来过，就算进来也不会留意这些。<br />
她开始翻箱倒柜，试图找到熟悉的物件唤醒记忆。<br />
结果舒羿的东西没找着，倒是找到一堆她从小到大的衣服、玩具、连环画……<br />
这哪里是她哥房间，简直就是她的杂物间。<br />
舒然试图安慰自己，或许是他把东西搬去他们现在的房子里了。<br />
尽管她知道不太可能，但仍抱有一丝希望。<br />
可当她次日回到机械厂房子，真的找不到半点舒羿生活过的痕迹时，压抑多月的情绪终于冲垮了心里防线。<br />
这算什么。<br />
抹除自己存在的痕迹，好把家留给她？<br />
谁想要这种东西，谁需要他这么做了！<br />
舒父舒母先前忍过端午，无法接受儿子中秋也不回家。<br />
于是反复劝说女儿催促儿子回家，就好像他们深知舒羿不愿回家的原因。<br />
眼见女儿无动于衷，又转去催女婿。<br />
席策远应下，隔天拉上舒然一起给舒羿拨去电话。<br />
“喂。”<br />
那头好一会才被接通，席策远转手把听筒放在舒然耳边。<br />
舒然扭头，双手抱在胸前，一副拒绝接听的姿态。<br />
“舒然。”听筒里传出懒散沙哑，又带着一点温柔的语调。<br />
被他连名带姓的叫了一声，舒然有点不习惯，抿嘴不冷不热的说：“你抽空回来一趟吧，爸妈很想你。<br />
“哦，我又不想他们。”<br />
“随便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