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
闻念看着那些不断滚落而下的、断了线似的泪珠。看着它们划过黎安安的鼻梁、沾湿崭新的浅色枕巾，晕湿成了一团小小的湖泊。<br />
闻、闻念而黎安安这样说，对不起<br />
为什么对不起？<br />
闻念不明白。<br />
她同样不明白，怎么才能让黎安安不哭呢？<br />
脑海中能搜集到的方法屈指可数，闻念轻轻咬着嘴唇、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试着以上次的方式又摸了摸黎安安。<br />
这一次的触碰，她试着落在颈后像是在撸一只小动物。<br />
黎安安就睁着眼睛，望她：闻念<br />
闻念明明是很不习惯身体接触的，抬起手却这么轻轻试着按住了她的后颈。<br />
这个触碰好轻又是冷冰冰的，奇怪地抚慰了她被无数混乱思绪烧得过旺的、昏沌的脑海。<br />
没关系。然后闻念说，没事的。<br />
黎安安抽了抽鼻子，本能性地往她的手的位置稍微拱了一点。好凉。<br />
她应：嗯<br />
睡吧。<br />
而闻念说。<br />
等到明天来了，那时再说吧。<br />
第26章<br />
夜幕渐深,房间里也愈发地安静下去。<br />
大概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，黎安安侧身躺在那，几乎已经完全习惯了门外走廊里不时的响动,不会再因为忽然的声音而被吓上一跳,警惕感也慢慢低下去。<br />
她就只是一点也没有睡意,只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,还有面前一小片空间里不时晃过的车灯亮光。<br />
客厅里的遮光不太好,即使严密地挂起了布帘、隔出一片小空间,也仍然并不足够昏暗。<br />
黎安安自己还好，她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,一般要是不想着什么事的话,一翻身就能睡着,就是不知道闻念平时会不会觉得不舒服<br />
就着这样的光照，黎安安就埋在枕头里、偷偷去望身旁的人。<br />
床是很狭窄的一张,两个人躺起来相当勉强，即便黎安安已经快把自己挤进墙面里去了，闻念还是仍只能分到很小的一半位置,这样背对着她、呼吸浅浅。<br />
从黎安安的角度看去,只能看清楚她小半个侧颜。其实这样望去，与平日里在学校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,苍白的脸颊上还剩下一点没有愈合的划伤,在昏暗里显得尤其刺目。<br />
还有，闻念还散着发，那些很柔软的黑发并不像是平日里那样规整而听话，这样顺着肩颈的弧度落下来,蜿蜿蜒蜒、流淌过她睡衣的布料，随着呼吸而轻微地起伏着<br />
黎安安望着,不知不觉之间，好像连自己混乱成一团的心绪也逐渐地和缓下来了，变作了漆黑而安宁的静谧。<br />
闻念睡着了吗？<br />
刚在黎浩的抽屉里翻出这些所有东西的时候，黎安安的脑海中完全只有一片空白。她什么也没有想到也不明白应该怎么办才好。<br />
黎浩早就知道吗？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黎浩的书房里？其他人，像是妈妈和爸爸，他们也知道吗？闻念知道吗？为什么她和闻念的人生会换过来<br />
这些，黎安安全部都不知道。她只想到闻念应该回家去回到那个会对她很好的、不会有人让她受伤的家里。<br />
所以，握着那个之前因为担心才从老师那里骗到的地址，她就这么来了。而闻念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很担心。<br />
闻念在想什么呢？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知道的时候会不会也哭过？还是说，有没有也同样会觉得错乱望着那个侧影，黎安安总忍不住漫不着边际地想到。闻念会怕吗？<br />
可是，这些她一样也弄不明白。想着想着，就只好慢慢发起了呆来。<br />
她的视线落在闻念散落的发间，大概是因为平日里总被发绳束在一起，闻念的头发有一个小小的弧度，弯弯的、柔软地流溢着，映着一点窗外的自然光。<br />
有点像是像是她还很小的时候，和家里人一起去博物馆，看的那种球型电影院荧幕上播放出的荧荧河流。黎安安脑袋里于是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来。<br />
看上去很冷的样子闻念连发尾也会是冷的吗？<br />
这样想着，黎安安出神地伸出了手、轻轻地想要用指腹试一下那缎黑色的温度。<br />
然后，在黎安安就要成功触碰到那段发尾的瞬间，她看到闻念轻轻翻了个身、看向自己的方向明显是醒过来了。<br />
这、这么晚了！面对着那双冷冰冰的黑眼睛，黎安安简直吓了一大跳。她居然把闻念吵醒了<br />
她立刻飞快地道歉：对不起！<br />
而闻念望着她、无声地叹了口气。<br />
没事。她说，我没有睡。<br />
没有吗？<br />
黎安安眨眨眼睛。要是、闻念也没睡的话她想，就是说，闻念也觉得难过吗？<br />
那个、她于是小声地唤，闻念？<br />
然而，虽然叫了人，黎安安却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。这么卡壳了好一会儿，还没有等她想出能够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闻念，闻念就已经开口了。<br />
知道了。闻念应了声。大概是见黎安安瞪圆了眼睛的表情实在是太呆了，她有些无奈地顿了顿、将鬓边一缕散下来的长发重新归到耳后，才说，我讲点什么吗？<br />
黎安安不明白，但茫然地乖乖点了点头。<br />
转回去。然后她听到闻念说，这样太挤了。<br />
喔<br />
闻言，黎安安就点了点头、乖乖转回身去了，继续仰面盯天花板。<br />
其实她总觉得这样比侧身时还要更占位置一些，难道不是侧身的时候占地面积最窄吗？但既然闻念要她转好像还是听话会比较好一点。<br />
可黎安安又有点躺不住，她悄悄地转过脸、去看闻念的方向，就看到闻念没看自己，只是同样望着天花板，用很平常的声音讲起关于这个家庭的事来。<br />
闻立军是办公室文员。平时喝酒就会像现在这样睡得很沉啊，他应该不敢动你的，最多是偶尔借故耍些酒疯。不用怕他。<br />
汪红娟和闻鸿鹏这两天不在，他们去隔壁市补习了。汪红娟主要做家政，也会去工厂做一些零活，她的话是比较麻烦，避开她就好了。还有闻鸿鹏，初中生，又蠢得没什么脑子这个年纪最麻烦，他本人倒没什么威胁。<br />
她自顾自说着，并没有去看一旁黎安安的表情。<br />
他们并不是很善良，说到这里，闻念停顿片刻，才选择了一个形容词，大概不会像是你想象中那样。<br />
就像我一样。她在心底补充。<br />
如果没有必要的话，最好是尽可能不要与他们有什么交集，这样比较好<br />
说着，闻念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过于冷淡了。她不知道黎安安对这几个素未谋面的家人会有什么样的心情。在惶惑之外，会觉得期待吗？是觉得很排斥，还是隐约也感觉到有些亲近<br />
总之至少不会像是自己这样，分明是谈论自己的亲人，却简直像是在讲几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。这种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正常的态度。<br />
当然，这是你的亲人。到时再决定就好。她于是这样补充了一句作为结尾。又停顿片刻，才转过脸去看黎安安的表情。<br />
与她想象当中差不多。是那个睁大了那双本来就圆滚滚的黑豆子眼睛，因为没有什么主意而愣着神、以至于显得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小狗表情。黎安安的头发还被滚得有些乱，像是一团风滚草。<br />
闻念而面前的风滚草蔫答答地开了口，这样说，对不起<br />
她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。闻念有些茫然地嗯过一声，想了想才又说：所以，在这些之外，还有什么想问的吗？还是我再说些家里的情况<br />
黎安安飞快摇摇头、又点点头，一双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，还带着点犹豫：就是<br />
闻念只能答应：说吧。<br />
那个，黎安安就说，这样的话，闻念<br />
说着，不知不觉间，她已经完全转过身来了。<br />
这样面对着闻念，黎安安伸出手、想用指尖碰一下闻念面颊上那道仍然没有愈合的伤疤，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敢的，她的手落下来，也只是拿指腹轻轻搓了搓枕巾上的印花。
闻、闻念而黎安安这样说，对不起<br />
为什么对不起？<br />
闻念不明白。<br />
她同样不明白，怎么才能让黎安安不哭呢？<br />
脑海中能搜集到的方法屈指可数，闻念轻轻咬着嘴唇、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试着以上次的方式又摸了摸黎安安。<br />
这一次的触碰，她试着落在颈后像是在撸一只小动物。<br />
黎安安就睁着眼睛，望她：闻念<br />
闻念明明是很不习惯身体接触的，抬起手却这么轻轻试着按住了她的后颈。<br />
这个触碰好轻又是冷冰冰的，奇怪地抚慰了她被无数混乱思绪烧得过旺的、昏沌的脑海。<br />
没关系。然后闻念说，没事的。<br />
黎安安抽了抽鼻子，本能性地往她的手的位置稍微拱了一点。好凉。<br />
她应：嗯<br />
睡吧。<br />
而闻念说。<br />
等到明天来了，那时再说吧。<br />
第26章<br />
夜幕渐深,房间里也愈发地安静下去。<br />
大概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，黎安安侧身躺在那，几乎已经完全习惯了门外走廊里不时的响动,不会再因为忽然的声音而被吓上一跳,警惕感也慢慢低下去。<br />
她就只是一点也没有睡意,只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,还有面前一小片空间里不时晃过的车灯亮光。<br />
客厅里的遮光不太好,即使严密地挂起了布帘、隔出一片小空间,也仍然并不足够昏暗。<br />
黎安安自己还好，她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,一般要是不想着什么事的话,一翻身就能睡着,就是不知道闻念平时会不会觉得不舒服<br />
就着这样的光照，黎安安就埋在枕头里、偷偷去望身旁的人。<br />
床是很狭窄的一张,两个人躺起来相当勉强，即便黎安安已经快把自己挤进墙面里去了，闻念还是仍只能分到很小的一半位置,这样背对着她、呼吸浅浅。<br />
从黎安安的角度看去,只能看清楚她小半个侧颜。其实这样望去，与平日里在学校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,苍白的脸颊上还剩下一点没有愈合的划伤,在昏暗里显得尤其刺目。<br />
还有，闻念还散着发，那些很柔软的黑发并不像是平日里那样规整而听话，这样顺着肩颈的弧度落下来,蜿蜿蜒蜒、流淌过她睡衣的布料，随着呼吸而轻微地起伏着<br />
黎安安望着,不知不觉之间，好像连自己混乱成一团的心绪也逐渐地和缓下来了，变作了漆黑而安宁的静谧。<br />
闻念睡着了吗？<br />
刚在黎浩的抽屉里翻出这些所有东西的时候，黎安安的脑海中完全只有一片空白。她什么也没有想到也不明白应该怎么办才好。<br />
黎浩早就知道吗？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黎浩的书房里？其他人，像是妈妈和爸爸，他们也知道吗？闻念知道吗？为什么她和闻念的人生会换过来<br />
这些，黎安安全部都不知道。她只想到闻念应该回家去回到那个会对她很好的、不会有人让她受伤的家里。<br />
所以，握着那个之前因为担心才从老师那里骗到的地址，她就这么来了。而闻念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很担心。<br />
闻念在想什么呢？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知道的时候会不会也哭过？还是说，有没有也同样会觉得错乱望着那个侧影，黎安安总忍不住漫不着边际地想到。闻念会怕吗？<br />
可是，这些她一样也弄不明白。想着想着，就只好慢慢发起了呆来。<br />
她的视线落在闻念散落的发间，大概是因为平日里总被发绳束在一起，闻念的头发有一个小小的弧度，弯弯的、柔软地流溢着，映着一点窗外的自然光。<br />
有点像是像是她还很小的时候，和家里人一起去博物馆，看的那种球型电影院荧幕上播放出的荧荧河流。黎安安脑袋里于是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来。<br />
看上去很冷的样子闻念连发尾也会是冷的吗？<br />
这样想着，黎安安出神地伸出了手、轻轻地想要用指腹试一下那缎黑色的温度。<br />
然后，在黎安安就要成功触碰到那段发尾的瞬间，她看到闻念轻轻翻了个身、看向自己的方向明显是醒过来了。<br />
这、这么晚了！面对着那双冷冰冰的黑眼睛，黎安安简直吓了一大跳。她居然把闻念吵醒了<br />
她立刻飞快地道歉：对不起！<br />
而闻念望着她、无声地叹了口气。<br />
没事。她说，我没有睡。<br />
没有吗？<br />
黎安安眨眨眼睛。要是、闻念也没睡的话她想，就是说，闻念也觉得难过吗？<br />
那个、她于是小声地唤，闻念？<br />
然而，虽然叫了人，黎安安却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。这么卡壳了好一会儿，还没有等她想出能够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闻念，闻念就已经开口了。<br />
知道了。闻念应了声。大概是见黎安安瞪圆了眼睛的表情实在是太呆了，她有些无奈地顿了顿、将鬓边一缕散下来的长发重新归到耳后，才说，我讲点什么吗？<br />
黎安安不明白，但茫然地乖乖点了点头。<br />
转回去。然后她听到闻念说，这样太挤了。<br />
喔<br />
闻言，黎安安就点了点头、乖乖转回身去了，继续仰面盯天花板。<br />
其实她总觉得这样比侧身时还要更占位置一些，难道不是侧身的时候占地面积最窄吗？但既然闻念要她转好像还是听话会比较好一点。<br />
可黎安安又有点躺不住，她悄悄地转过脸、去看闻念的方向，就看到闻念没看自己，只是同样望着天花板，用很平常的声音讲起关于这个家庭的事来。<br />
闻立军是办公室文员。平时喝酒就会像现在这样睡得很沉啊，他应该不敢动你的，最多是偶尔借故耍些酒疯。不用怕他。<br />
汪红娟和闻鸿鹏这两天不在，他们去隔壁市补习了。汪红娟主要做家政，也会去工厂做一些零活，她的话是比较麻烦，避开她就好了。还有闻鸿鹏，初中生，又蠢得没什么脑子这个年纪最麻烦，他本人倒没什么威胁。<br />
她自顾自说着，并没有去看一旁黎安安的表情。<br />
他们并不是很善良，说到这里，闻念停顿片刻，才选择了一个形容词，大概不会像是你想象中那样。<br />
就像我一样。她在心底补充。<br />
如果没有必要的话，最好是尽可能不要与他们有什么交集，这样比较好<br />
说着，闻念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过于冷淡了。她不知道黎安安对这几个素未谋面的家人会有什么样的心情。在惶惑之外，会觉得期待吗？是觉得很排斥，还是隐约也感觉到有些亲近<br />
总之至少不会像是自己这样，分明是谈论自己的亲人，却简直像是在讲几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。这种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正常的态度。<br />
当然，这是你的亲人。到时再决定就好。她于是这样补充了一句作为结尾。又停顿片刻，才转过脸去看黎安安的表情。<br />
与她想象当中差不多。是那个睁大了那双本来就圆滚滚的黑豆子眼睛，因为没有什么主意而愣着神、以至于显得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小狗表情。黎安安的头发还被滚得有些乱，像是一团风滚草。<br />
闻念而面前的风滚草蔫答答地开了口，这样说，对不起<br />
她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。闻念有些茫然地嗯过一声，想了想才又说：所以，在这些之外，还有什么想问的吗？还是我再说些家里的情况<br />
黎安安飞快摇摇头、又点点头，一双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，还带着点犹豫：就是<br />
闻念只能答应：说吧。<br />
那个，黎安安就说，这样的话，闻念<br />
说着，不知不觉间，她已经完全转过身来了。<br />
这样面对着闻念，黎安安伸出手、想用指尖碰一下闻念面颊上那道仍然没有愈合的伤疤，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敢的，她的手落下来，也只是拿指腹轻轻搓了搓枕巾上的印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