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
“那些流言有真有假。”韩霖笑笑,对以往的旧事已经全然不在意了。<br />
他身为储君多年,即便再无能,管束住东宫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。<br />
只是帝王希望看见东宫乱成一锅粥,他身为一个“孝顺”的儿子,自然要满足父亲的爱好。<br />
韩霖眼中盛满讽刺,但杨黛没有注意到。<br />
她突然想起了一桩旧事。<br />
皇帝喜欢歌舞升平的环境,因此只要是个节日,都喜欢在宫中大摆筵席。<br />
杨黛身为太子的未婚妻,又是国公府的嫡女,自然每次都会入宫。<br />
等宴席结束的时候,太子会传话让她停留,有时候是两人简短地见一面,说上两句话。<br />
有时候则是让下人转交东西给她。<br />
唯有一次,宴席上太子匆匆露脸后便离开了,只不过依旧有下人传话,让杨黛等一等,太子要见她。<br />
杨黛依言等待,但是大半个时辰都没有等到杨黛。<br />
最后被东宫的人匆匆送回家。<br />
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。<br />
韩霖虽然阴晴不定,看向她时,让她时常觉得自己被一条蛇盯上,逃脱不了。<br />
但是只要韩霖答应下来的事情,从来没有毁约过。<br />
杨黛带着<br />
一肚子疑惑回到家中,甚至一晚上没能睡好。<br />
第二天一早,便听到了外面的消息。<br />
昨天太子又血洗东宫了,将东宫半数人都换掉了。<br />
甚至大半夜,准备将几个人直接送去慎刑司,皇帝知道后,匆匆前往东宫。<br />
结果太子不孝不悌,差点将皇帝都伤了。<br />
皇帝下令封口,但是毕竟当时人多眼杂,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。<br />
这原本是杨黛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,但此时却突然如波涛一样向自己涌来。<br />
“你当时放我鸽子,是因为即将陷入幻觉?”<br />
“嗯。”韩霖低低应了一声,下巴蹭了蹭杨黛的头发。<br />
北方的战事失利,城中逐渐流传出罪责在帝王的流言。<br />
皇帝认为他是中兴之主,绝不可能背负这样的骂名。<br />
皇帝想要将黑锅推出去,太子自然是最好的人选。<br />
因此在宴席开始之前,皇帝特意将韩霖叫到自己面前,以慈父的形态,盯着韩霖吃了一碗加了料的小汤圆。<br />
而后又派人在韩霖的必经之路上,东宫的外围全都撒上了药粉。<br />
甚至在宴席上,太子的吃食都是特质的,里面都是加了料的。<br />
韩霖知道自己避无可避,或者是说从他第一次吃下这个药之后,他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。<br />
但是在宴席上,当着文武百官众人的面失态,他做不到,因此早早离席。<br />
离席后不久,神志便已经开始浑浑噩噩,自然将之前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。<br />
一直到后来勉强清醒之后,才吩咐人把杨黛安全送回家。<br />
杨黛回了家,韩霖也没了后顾之忧,未免皇帝再做出什么更没有下限的举动。<br />
韩霖索性称了皇帝的夜,大半夜闹了一通。<br />
将太子荒淫无道的传言做实,那么战事失利的罪责,也能顺理成章转移到太子身上。<br />
杨黛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,啧啧称奇。<br />
天家无情,这是杨黛懂事之后,祖父经常教导的一句话。<br />
父子之情,夫妻之情,母女之情,这些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全都不算什么。<br />
但是知道归知道,真实情况被韩霖讲出来之后,杨黛还是忍不住心惊。<br />
她再次拍了拍韩霖的腰身,当做无声安抚。<br />
随后另外一个稍显大胆的想法,从她心中冒了出来。<br />
“陛下并不是明君,你当年没想过取而代之吗?”<br />
第52章<br />
听到杨黛的问题,韩霖轻笑出声。<br />
“怎么?”杨黛坐起身,不服气地看向韩霖。<br />
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,其实大家都清楚。<br />
年轻的时候,帝王还能勉强说一句守成之君。<br />
但随着年纪渐长,愈发骄奢淫逸,以往还能说一句有识人之能。<br />
但是年纪渐长之后,连猜忌心都比以往严重,连带着朝中都乌烟瘴气。<br />
韩霖身为储君,帝王之下第一人。<br />
杨黛不相信,他不曾想过取而代之。<br />
“快说。”韩霖长久地不说话,杨黛不耐烦地捅了捅韩霖的胳膊,“不要搞得那么神神秘秘。”<br />
“没有人愿意我上位的。”韩霖一字一顿,眼眸垂下,显出几分无辜可怜。<br />
“怎么可能!”杨黛下意识反驳了一句。<br />
成国公府和韩霖绑在同一条船上,肯定是希望韩霖上位的。<br />
毕竟皇后的母族,获得的好处也是足够的。<br />
韩霖没再笑,而是将吻落在了杨黛的眼皮上。<br />
事情太复杂,韩霖本不愿同杨黛明说。<br />
但是杨黛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。<br />
“我名声不好,鲜少有人愿意支持和追随我。”<br />
哪怕现在的帝王万事无能,但好歹会粉饰太平。<br />
总比让一个疯子上位当暴君要强很多。<br />
“少骗我!”这点理由搪塞不了杨黛。<br />
方才韩霖已经说得很清楚,他之所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,完全就是药物的作用。<br />
而且他知道哪些东西里有药物,只要他想避开,不说完全避开,但肯定不至于让自己变得疯疯癫癫。<br />
杨黛以前对于韩霖是个疯子的印象太深刻,使得她的记忆被误导,以为韩霖从一开始就精神不正常。<br />
但方才听完韩霖的话后,杨黛想起了自己最初对韩霖的印象。<br />
两人的婚约定下时,当时的韩霖其实是人人夸赞的。<br />
当时韩霖尚未入朝,而是在上书房读书。<br />
太子尊师重道,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见解,太子的每篇策论都会被老师们大大称赞,除此之外太子在武学方面也有很造诣,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。<br />
当时成国公负责教导了一段时间的韩霖,每次回家都对韩霖赞不绝口。<br />
年幼的杨黛为此还偷偷开心过。<br />
毕竟未来的夫君不仅是太子,还是一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人,她心生艳羡。<br />
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这种艳羡逐渐消磨,有关韩霖的传言,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离谱。<br />
等杨黛和韩霖有机会正儿八经接触的时候,韩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神经病。<br />
“朝中问题颇多,腐烂是由内而外的,并非是简单的换一个帝王就能解决。”<br />
“王朝具有替代性,想要获得新生,最简单的办法是建立一个新的朝代。”<br />
杨黛不知不觉沉默,同韩霖对视。<br />
半晌韩霖败下阵来。<br />
“你想过没有,我如果上位,手握权力后,第一件事会做什么?”<br />
“帝王也是需要立威的。”<br />
片刻后,杨黛移开了目光。<br />
她已经知道了答案。<br />
“快睡吧,明天还要工作呢。”韩霖轻拍杨黛的脊背,是哄人入睡的姿势。<br />
他本不想同杨黛说这些,但对上杨黛的目光,却又意识到。<br />
杨黛在家中肯定也学过那些所谓的君臣之道。<br />
与其让杨黛慢慢转过弯来,倒不如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干脆利落。<br />
招待所的床不大,两人紧紧相贴,窗帘拉上,片刻的功夫,杨黛便已经进入了梦乡。<br />
毕竟坐火车这一路对于杨黛而言,完全就是遭罪。<br />
韩霖本来没有困意,但是听着杨黛清浅的呼吸声,自己也不知不觉陷入沉睡。<br />
两人再次醒来,已经到了晚上。<br />
招待所里不能做饭,食堂的饭菜也并不好吃,两人决定出门去国营饭店。<br />
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,国营饭店里人挤人,每张桌子跟前走坐满了人。<br />
杨黛和韩霖临时决定打包回招待所吃。<br />
两人手中拎着吃的,慢慢悠悠走在路上,身边时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路过。<br />
“这边是什么家属区吗?”杨黛看着不远处的胡同口。<br />
方才已经接连几个人都直奔那边的胡同,但是按理说如果真的是家属区,那么下班的时间,骑车进去的人,应该有男有女才对。<br />
可是接连几个进去,完全没有女同志。<br />
“那边是古玩一条街。”韩霖对周围的环境到底要熟悉一些,很快为杨黛解答了疑惑,“只有晚上开业,本地人更喜欢叫这条街为鬼街。”<br />
昼伏夜出,鲜少会有女同志过来。<br />
杨黛没有说话,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韩霖。<br />
根据原身的记忆,这个时候破四旧,古董玩物自然也属于四旧,根本不敢让人知道,怎么还会有古玩一条街?<br />
韩霖没有再解释,而是回到招待所之后,去了一趟自己的房间,过了会儿拿了许多报纸回来,抽出其中一张放到杨黛眼前。<br />
杨黛低头去看,发现是一篇关于文物修复的文章,挑起眉头,带着兴趣将文章读完。
他身为储君多年,即便再无能,管束住东宫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。<br />
只是帝王希望看见东宫乱成一锅粥,他身为一个“孝顺”的儿子,自然要满足父亲的爱好。<br />
韩霖眼中盛满讽刺,但杨黛没有注意到。<br />
她突然想起了一桩旧事。<br />
皇帝喜欢歌舞升平的环境,因此只要是个节日,都喜欢在宫中大摆筵席。<br />
杨黛身为太子的未婚妻,又是国公府的嫡女,自然每次都会入宫。<br />
等宴席结束的时候,太子会传话让她停留,有时候是两人简短地见一面,说上两句话。<br />
有时候则是让下人转交东西给她。<br />
唯有一次,宴席上太子匆匆露脸后便离开了,只不过依旧有下人传话,让杨黛等一等,太子要见她。<br />
杨黛依言等待,但是大半个时辰都没有等到杨黛。<br />
最后被东宫的人匆匆送回家。<br />
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。<br />
韩霖虽然阴晴不定,看向她时,让她时常觉得自己被一条蛇盯上,逃脱不了。<br />
但是只要韩霖答应下来的事情,从来没有毁约过。<br />
杨黛带着<br />
一肚子疑惑回到家中,甚至一晚上没能睡好。<br />
第二天一早,便听到了外面的消息。<br />
昨天太子又血洗东宫了,将东宫半数人都换掉了。<br />
甚至大半夜,准备将几个人直接送去慎刑司,皇帝知道后,匆匆前往东宫。<br />
结果太子不孝不悌,差点将皇帝都伤了。<br />
皇帝下令封口,但是毕竟当时人多眼杂,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。<br />
这原本是杨黛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,但此时却突然如波涛一样向自己涌来。<br />
“你当时放我鸽子,是因为即将陷入幻觉?”<br />
“嗯。”韩霖低低应了一声,下巴蹭了蹭杨黛的头发。<br />
北方的战事失利,城中逐渐流传出罪责在帝王的流言。<br />
皇帝认为他是中兴之主,绝不可能背负这样的骂名。<br />
皇帝想要将黑锅推出去,太子自然是最好的人选。<br />
因此在宴席开始之前,皇帝特意将韩霖叫到自己面前,以慈父的形态,盯着韩霖吃了一碗加了料的小汤圆。<br />
而后又派人在韩霖的必经之路上,东宫的外围全都撒上了药粉。<br />
甚至在宴席上,太子的吃食都是特质的,里面都是加了料的。<br />
韩霖知道自己避无可避,或者是说从他第一次吃下这个药之后,他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。<br />
但是在宴席上,当着文武百官众人的面失态,他做不到,因此早早离席。<br />
离席后不久,神志便已经开始浑浑噩噩,自然将之前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。<br />
一直到后来勉强清醒之后,才吩咐人把杨黛安全送回家。<br />
杨黛回了家,韩霖也没了后顾之忧,未免皇帝再做出什么更没有下限的举动。<br />
韩霖索性称了皇帝的夜,大半夜闹了一通。<br />
将太子荒淫无道的传言做实,那么战事失利的罪责,也能顺理成章转移到太子身上。<br />
杨黛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,啧啧称奇。<br />
天家无情,这是杨黛懂事之后,祖父经常教导的一句话。<br />
父子之情,夫妻之情,母女之情,这些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全都不算什么。<br />
但是知道归知道,真实情况被韩霖讲出来之后,杨黛还是忍不住心惊。<br />
她再次拍了拍韩霖的腰身,当做无声安抚。<br />
随后另外一个稍显大胆的想法,从她心中冒了出来。<br />
“陛下并不是明君,你当年没想过取而代之吗?”<br />
第52章<br />
听到杨黛的问题,韩霖轻笑出声。<br />
“怎么?”杨黛坐起身,不服气地看向韩霖。<br />
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,其实大家都清楚。<br />
年轻的时候,帝王还能勉强说一句守成之君。<br />
但随着年纪渐长,愈发骄奢淫逸,以往还能说一句有识人之能。<br />
但是年纪渐长之后,连猜忌心都比以往严重,连带着朝中都乌烟瘴气。<br />
韩霖身为储君,帝王之下第一人。<br />
杨黛不相信,他不曾想过取而代之。<br />
“快说。”韩霖长久地不说话,杨黛不耐烦地捅了捅韩霖的胳膊,“不要搞得那么神神秘秘。”<br />
“没有人愿意我上位的。”韩霖一字一顿,眼眸垂下,显出几分无辜可怜。<br />
“怎么可能!”杨黛下意识反驳了一句。<br />
成国公府和韩霖绑在同一条船上,肯定是希望韩霖上位的。<br />
毕竟皇后的母族,获得的好处也是足够的。<br />
韩霖没再笑,而是将吻落在了杨黛的眼皮上。<br />
事情太复杂,韩霖本不愿同杨黛明说。<br />
但是杨黛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。<br />
“我名声不好,鲜少有人愿意支持和追随我。”<br />
哪怕现在的帝王万事无能,但好歹会粉饰太平。<br />
总比让一个疯子上位当暴君要强很多。<br />
“少骗我!”这点理由搪塞不了杨黛。<br />
方才韩霖已经说得很清楚,他之所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,完全就是药物的作用。<br />
而且他知道哪些东西里有药物,只要他想避开,不说完全避开,但肯定不至于让自己变得疯疯癫癫。<br />
杨黛以前对于韩霖是个疯子的印象太深刻,使得她的记忆被误导,以为韩霖从一开始就精神不正常。<br />
但方才听完韩霖的话后,杨黛想起了自己最初对韩霖的印象。<br />
两人的婚约定下时,当时的韩霖其实是人人夸赞的。<br />
当时韩霖尚未入朝,而是在上书房读书。<br />
太子尊师重道,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见解,太子的每篇策论都会被老师们大大称赞,除此之外太子在武学方面也有很造诣,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。<br />
当时成国公负责教导了一段时间的韩霖,每次回家都对韩霖赞不绝口。<br />
年幼的杨黛为此还偷偷开心过。<br />
毕竟未来的夫君不仅是太子,还是一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人,她心生艳羡。<br />
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这种艳羡逐渐消磨,有关韩霖的传言,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离谱。<br />
等杨黛和韩霖有机会正儿八经接触的时候,韩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神经病。<br />
“朝中问题颇多,腐烂是由内而外的,并非是简单的换一个帝王就能解决。”<br />
“王朝具有替代性,想要获得新生,最简单的办法是建立一个新的朝代。”<br />
杨黛不知不觉沉默,同韩霖对视。<br />
半晌韩霖败下阵来。<br />
“你想过没有,我如果上位,手握权力后,第一件事会做什么?”<br />
“帝王也是需要立威的。”<br />
片刻后,杨黛移开了目光。<br />
她已经知道了答案。<br />
“快睡吧,明天还要工作呢。”韩霖轻拍杨黛的脊背,是哄人入睡的姿势。<br />
他本不想同杨黛说这些,但对上杨黛的目光,却又意识到。<br />
杨黛在家中肯定也学过那些所谓的君臣之道。<br />
与其让杨黛慢慢转过弯来,倒不如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干脆利落。<br />
招待所的床不大,两人紧紧相贴,窗帘拉上,片刻的功夫,杨黛便已经进入了梦乡。<br />
毕竟坐火车这一路对于杨黛而言,完全就是遭罪。<br />
韩霖本来没有困意,但是听着杨黛清浅的呼吸声,自己也不知不觉陷入沉睡。<br />
两人再次醒来,已经到了晚上。<br />
招待所里不能做饭,食堂的饭菜也并不好吃,两人决定出门去国营饭店。<br />
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,国营饭店里人挤人,每张桌子跟前走坐满了人。<br />
杨黛和韩霖临时决定打包回招待所吃。<br />
两人手中拎着吃的,慢慢悠悠走在路上,身边时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路过。<br />
“这边是什么家属区吗?”杨黛看着不远处的胡同口。<br />
方才已经接连几个人都直奔那边的胡同,但是按理说如果真的是家属区,那么下班的时间,骑车进去的人,应该有男有女才对。<br />
可是接连几个进去,完全没有女同志。<br />
“那边是古玩一条街。”韩霖对周围的环境到底要熟悉一些,很快为杨黛解答了疑惑,“只有晚上开业,本地人更喜欢叫这条街为鬼街。”<br />
昼伏夜出,鲜少会有女同志过来。<br />
杨黛没有说话,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韩霖。<br />
根据原身的记忆,这个时候破四旧,古董玩物自然也属于四旧,根本不敢让人知道,怎么还会有古玩一条街?<br />
韩霖没有再解释,而是回到招待所之后,去了一趟自己的房间,过了会儿拿了许多报纸回来,抽出其中一张放到杨黛眼前。<br />
杨黛低头去看,发现是一篇关于文物修复的文章,挑起眉头,带着兴趣将文章读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