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
她立刻清醒起来，将鱼网中，放在自己的草篓里。<br />
一路回了城。<br />
先将两条鱼放在锅里，点火开煮，又拿了一尾最大的鱼去房东家里，换了小半碗米。<br />
回来后将米投到水里，放了一点盐，煮了一锅半生不熟的鱼粥。<br />
吃着吃着，几乎掉下眼泪。<br />
也就在这个时候，她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。<br />
怎么会有这么多鱼？<br />
从她昨天去看之后，才过了不到一天，怎么就会有那么多鱼？<br />
是别人放进去的吗，可是芦苇被踩踏的痕迹正在缓慢恢复，并没有新的踩踏痕迹。<br />
指腹轻点着碗的边缘，她决定明天再去看看。<br />
第二天，她路过茶楼，发现那个草帽怪人已经贴上了新一轮的回复，写得很长、很细，语气也诚恳许多。<br />
而在京城外，水坑里又一次被鱼填满。<br />
放鱼的人大概意识到她可能吃不了那么多，这次只放了五条，却是更加昂贵的鲈鱼。<br />
是谁在放鱼呢？<br />
沈长胤不清楚。<br />
但她并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小恩小利就感恩戴德的人。<br />
王公贵族也好，富商也好，那些本身就很有钱的人总是随手撒下对穷苦人来说很多的施舍，试图换取别人的深重感激。<br />
但这种施舍怎么会比得上一个辛苦的浣衣老婆婆为她递上的红薯糕。<br />
这怎么会是一样的？<br />
如果她这么轻易的感恩戴德，那才是愚蠢的。<br />
话虽如此，但她还是捞起鲈鱼，离开了。<br />
饥饿总是教会人现实。<br />
第三天、第四天。<br />
公告板前的论战还在继续，水坑里也还是每天都被鱼给填满。<br />
沈长胤自己吃一部分鱼，剩下的拿到街店小店去卖掉，换成钱，存起来。<br />
到了第五天，公告板上的论战重新变得激烈起来。<br />
草帽怪人前两日诚恳谨慎的用词又在无数次辩驳中消失了，恢复了从前的犀利强烈。<br />
而沈长胤也决定要抓到那个不停在放鱼的人。<br />
她问过老婆婆了，老婆婆不告诉她是谁，但她猜得到，应该是那个草帽人在放鱼。<br />
她想见一见对方，问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。<br />
于是她在第六天清晨，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待在河堤处，等着对方过来。<br />
她手里抓着毛边起皱的书，一边背诵着一边盯着水坑处的芦苇，直到天慢慢变亮，远处的渔夫也开始出船，吆喝一声开始撑杆。<br />
沈长胤静静地等着，就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，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，只看见河心泛起的巨大水花，和紧接着水花的阵阵涟漪。<br />
她立刻回头看向水坑，只看见了一个戴着草帽的人在芦苇中穿梭，匆匆跑开。<br />
她立刻去追，却发现这人跑得实在是太快了，一眨眼就进了河边的林子里。<br />
她冲进林子，四下望去，不仅看不见人影，连脚印都没有。<br />
又一次地用目光搜寻，无果之后，她转身离开。<br />
躲在一棵树上的谢煜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，长舒了一口气。<br />
她今早刚过来，就看见那道穿着青衣的瘦弱人影，手里还拿着一本书，虽然看不见脸，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人是那个‘沈庚戌’。<br />
这个人今天过来可能是要来逮她的。<br />
为什么？<br />
难道还是因为自己之前偷了鱼而生气吗，不对吧，自己这两天都有还鱼给她，而且她每天都把鱼给捞走了。<br />
那就是因为策论在生气？<br />
自己今天在纸上嘲讽得太过了？<br />
无论如何，谢煜可不打算就这么被人家抓到，她请船夫在到达河中央的时候，往下扔个大石头。<br />
在这个沈庚戌被吸引目光的时候，把鱼放到水坑里，拔腿就跑。<br />
却没想到这个沈庚戌虽然看起来瘦弱，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疾病，跑起来居然挺快的。<br />
害得她一阵狂跑，一直躲到树上藏起来，才甩脱对方的追捕。<br />
脚步声终于远到完全听不见了，她侧头看了一眼，只看见了一个离开的青衣背影，终于完全放下心来。<br />
头靠在树干上，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。<br />
【梦外】<br />
梦外，谢煜躺在床上，闭着眼睛，忽然笑了一声。<br />
坐在她一旁的沈长胤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书，却发现她只是做梦了，而没有真的要醒。<br />
脸上的笑容轻松又真切，似乎是个美梦。<br />
沈长胤叹了口气，眼睛里泛起淡淡的红血丝。<br />
谢煜已经沉睡一天半了。<br />
她派人盯着宫里，确定皇帝也在睡着，只有这个消息能够让她安心一点，确认不是皇帝在害谢煜，两人睡着只是因为三日醉的药效。<br />
她摸了摸谢煜的额头，看见她闭着弯起来的眉眼。<br />
好开心啊，小谢，是个美梦吗？<br />
梦里会有我吗？<br />
她又叹了一口气，轻声说：“好好休息。”<br />
然后重新拿起文书。<br />
可直到第三日，宫里的探子传来消息，说皇帝已经醒了。<br />
小谢却还没有醒。<br />
沈长胤心头一紧，立刻叫人把张军医请了过来。<br />
张军医过来坐在床边，做了个更细致的检查，对沈长胤摇摇头：“和那天一样，脉象完全正常。”<br />
“有没有可能只是她喝的更多些，药效更强一些？”<br />
张军医提议再多等一会儿。<br />
可沈长胤心中却骤然闪过被尘封的记忆。<br />
前世，她在街头巷尾听人们议论过三公主的怪病。<br />
那时三公主已经是声名远播的将军了，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年轻力壮，所以她生病的消息传得很快，所有人都不可思议。<br />
她的新任房东就曾信誓旦旦地说过，三公主不是真的病，而是命中有此一劫。<br />
因为她的一个远房亲戚的远房亲戚在王府做过一段时间的杂役，传出来的消息是三公主在生病之前身体都极为健康，没有任何即将生病的征兆。<br />
只是忽然有一天夜里正常睡去，第二天没醒过来，一直睡了十数天，才睁开眼睛，自此就病了，百病缠身，病痛不消。<br />
说到这里，房东还做了几个祈祷的手势，说，人还是要敬畏鬼神，否则就会像三公主那样，虽然看起来十分强大，却还是逃不过命里的劫难。<br />
那时沈长胤不以为意。<br />
现在，房东说的那些话，在她的脑海中徘徊不去。<br />
是那场病吗？<br />
是那场劫难吗？<br />
她握住了谢煜的手，面色如常，在被褥下却带着两只手一起颤抖。<br />
不应该是三年后的事情吗，她们不应该还有三年吗？<br />
怎么会现在就……<br />
【作者有话说】<br />
晚上再更一次，本来上午要更的，但是居然给忘了，我的错。<br />
第82章 大梦五<br />
◎二更◎<br />
【梦中】<br />
自那日以后,‘沈庚戌’再也没有试图和谢煜面对面过。<br />
谢煜安心了许多，她照例每隔几日就去公告板前看一看，和‘沈庚戌’进行论战,也每天往水坑里放鱼。<br />
她的钓鱼技术与日俱增,一开始往水坑里放的都是她向路过的渔夫买的鱼，后来变成了她自己钓的。<br />
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存在，虽然不见面,却多了许多默契。<br />
水坑旁的芦苇上,用鱼线绑着一根随风飘荡的纸条,在绿色浓密的芦苇丛中极为显眼。<br />
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解开鱼线,将那张纸条取下来。<br />
沈长胤一手拎着装鱼的草篓,一手看着纸条，上面写着：<br />
“三尺二寸,望周知。”<br />
沈长胤看向水坑里,一条几乎比她胳膊还长的鲢鱼静静地在水里游动着。<br />
这是她亲手钓的吗？<br />
倒是进步了。<br />
不像之前几次,水坑里到处都是没有手掌长,没有筷子粗的小杂鱼。<br />
她笑了笑,将纸条小心收好，把鲢鱼捞了上来。<br />
这么大的鱼，捞上来的过程都要很费一番功夫，她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,才重新提起变得沉甸甸的草篓。<br />
今年的院试要开始了，一旦考过了，她就可以被称为生员了,每个月会有朝廷发的粮补,也可以去幼童书院里帮忙教书,获得一点薪资。<br />
总之,只要考过了，她就再也不用过像之前那样忍饥挨饿的日子了。<br />
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在专心复习，和草帽人的论战频率都降低了许多，一周只会发出一篇策论。<br />
论战打到这个时候，问题已经从大的观点转向了细小的论点，也开始对实践方法进行讨论。<br />
虽然两人在策论里的语气向来不算友好，总是在激烈抨击对方的逻辑漏洞和夸赞自己的逻辑严密。<br />
但对于此时的沈长胤而言，和草帽怪人写策论并不是一种负担，反而变成了一种放松。<br />
有的时候被对方堵得气急败坏，她们会在策论纸的反面用小字写上一些和论战毫无关系的人身攻击。
一路回了城。<br />
先将两条鱼放在锅里，点火开煮，又拿了一尾最大的鱼去房东家里，换了小半碗米。<br />
回来后将米投到水里，放了一点盐，煮了一锅半生不熟的鱼粥。<br />
吃着吃着，几乎掉下眼泪。<br />
也就在这个时候，她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。<br />
怎么会有这么多鱼？<br />
从她昨天去看之后，才过了不到一天，怎么就会有那么多鱼？<br />
是别人放进去的吗，可是芦苇被踩踏的痕迹正在缓慢恢复，并没有新的踩踏痕迹。<br />
指腹轻点着碗的边缘，她决定明天再去看看。<br />
第二天，她路过茶楼，发现那个草帽怪人已经贴上了新一轮的回复，写得很长、很细，语气也诚恳许多。<br />
而在京城外，水坑里又一次被鱼填满。<br />
放鱼的人大概意识到她可能吃不了那么多，这次只放了五条，却是更加昂贵的鲈鱼。<br />
是谁在放鱼呢？<br />
沈长胤不清楚。<br />
但她并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小恩小利就感恩戴德的人。<br />
王公贵族也好，富商也好，那些本身就很有钱的人总是随手撒下对穷苦人来说很多的施舍，试图换取别人的深重感激。<br />
但这种施舍怎么会比得上一个辛苦的浣衣老婆婆为她递上的红薯糕。<br />
这怎么会是一样的？<br />
如果她这么轻易的感恩戴德，那才是愚蠢的。<br />
话虽如此，但她还是捞起鲈鱼，离开了。<br />
饥饿总是教会人现实。<br />
第三天、第四天。<br />
公告板前的论战还在继续，水坑里也还是每天都被鱼给填满。<br />
沈长胤自己吃一部分鱼，剩下的拿到街店小店去卖掉，换成钱，存起来。<br />
到了第五天，公告板上的论战重新变得激烈起来。<br />
草帽怪人前两日诚恳谨慎的用词又在无数次辩驳中消失了，恢复了从前的犀利强烈。<br />
而沈长胤也决定要抓到那个不停在放鱼的人。<br />
她问过老婆婆了，老婆婆不告诉她是谁，但她猜得到，应该是那个草帽人在放鱼。<br />
她想见一见对方，问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。<br />
于是她在第六天清晨，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待在河堤处，等着对方过来。<br />
她手里抓着毛边起皱的书，一边背诵着一边盯着水坑处的芦苇，直到天慢慢变亮，远处的渔夫也开始出船，吆喝一声开始撑杆。<br />
沈长胤静静地等着，就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，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，只看见河心泛起的巨大水花，和紧接着水花的阵阵涟漪。<br />
她立刻回头看向水坑，只看见了一个戴着草帽的人在芦苇中穿梭，匆匆跑开。<br />
她立刻去追，却发现这人跑得实在是太快了，一眨眼就进了河边的林子里。<br />
她冲进林子，四下望去，不仅看不见人影，连脚印都没有。<br />
又一次地用目光搜寻，无果之后，她转身离开。<br />
躲在一棵树上的谢煜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，长舒了一口气。<br />
她今早刚过来，就看见那道穿着青衣的瘦弱人影，手里还拿着一本书，虽然看不见脸，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人是那个‘沈庚戌’。<br />
这个人今天过来可能是要来逮她的。<br />
为什么？<br />
难道还是因为自己之前偷了鱼而生气吗，不对吧，自己这两天都有还鱼给她，而且她每天都把鱼给捞走了。<br />
那就是因为策论在生气？<br />
自己今天在纸上嘲讽得太过了？<br />
无论如何，谢煜可不打算就这么被人家抓到，她请船夫在到达河中央的时候，往下扔个大石头。<br />
在这个沈庚戌被吸引目光的时候，把鱼放到水坑里，拔腿就跑。<br />
却没想到这个沈庚戌虽然看起来瘦弱，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疾病，跑起来居然挺快的。<br />
害得她一阵狂跑，一直躲到树上藏起来，才甩脱对方的追捕。<br />
脚步声终于远到完全听不见了，她侧头看了一眼，只看见了一个离开的青衣背影，终于完全放下心来。<br />
头靠在树干上，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。<br />
【梦外】<br />
梦外，谢煜躺在床上，闭着眼睛，忽然笑了一声。<br />
坐在她一旁的沈长胤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书，却发现她只是做梦了，而没有真的要醒。<br />
脸上的笑容轻松又真切，似乎是个美梦。<br />
沈长胤叹了口气，眼睛里泛起淡淡的红血丝。<br />
谢煜已经沉睡一天半了。<br />
她派人盯着宫里，确定皇帝也在睡着，只有这个消息能够让她安心一点，确认不是皇帝在害谢煜，两人睡着只是因为三日醉的药效。<br />
她摸了摸谢煜的额头，看见她闭着弯起来的眉眼。<br />
好开心啊，小谢，是个美梦吗？<br />
梦里会有我吗？<br />
她又叹了一口气，轻声说：“好好休息。”<br />
然后重新拿起文书。<br />
可直到第三日，宫里的探子传来消息，说皇帝已经醒了。<br />
小谢却还没有醒。<br />
沈长胤心头一紧，立刻叫人把张军医请了过来。<br />
张军医过来坐在床边，做了个更细致的检查，对沈长胤摇摇头：“和那天一样，脉象完全正常。”<br />
“有没有可能只是她喝的更多些，药效更强一些？”<br />
张军医提议再多等一会儿。<br />
可沈长胤心中却骤然闪过被尘封的记忆。<br />
前世，她在街头巷尾听人们议论过三公主的怪病。<br />
那时三公主已经是声名远播的将军了，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年轻力壮，所以她生病的消息传得很快，所有人都不可思议。<br />
她的新任房东就曾信誓旦旦地说过，三公主不是真的病，而是命中有此一劫。<br />
因为她的一个远房亲戚的远房亲戚在王府做过一段时间的杂役，传出来的消息是三公主在生病之前身体都极为健康，没有任何即将生病的征兆。<br />
只是忽然有一天夜里正常睡去，第二天没醒过来，一直睡了十数天，才睁开眼睛，自此就病了，百病缠身，病痛不消。<br />
说到这里，房东还做了几个祈祷的手势，说，人还是要敬畏鬼神，否则就会像三公主那样，虽然看起来十分强大，却还是逃不过命里的劫难。<br />
那时沈长胤不以为意。<br />
现在，房东说的那些话，在她的脑海中徘徊不去。<br />
是那场病吗？<br />
是那场劫难吗？<br />
她握住了谢煜的手，面色如常，在被褥下却带着两只手一起颤抖。<br />
不应该是三年后的事情吗，她们不应该还有三年吗？<br />
怎么会现在就……<br />
【作者有话说】<br />
晚上再更一次，本来上午要更的，但是居然给忘了，我的错。<br />
第82章 大梦五<br />
◎二更◎<br />
【梦中】<br />
自那日以后,‘沈庚戌’再也没有试图和谢煜面对面过。<br />
谢煜安心了许多，她照例每隔几日就去公告板前看一看，和‘沈庚戌’进行论战,也每天往水坑里放鱼。<br />
她的钓鱼技术与日俱增,一开始往水坑里放的都是她向路过的渔夫买的鱼，后来变成了她自己钓的。<br />
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存在，虽然不见面,却多了许多默契。<br />
水坑旁的芦苇上,用鱼线绑着一根随风飘荡的纸条,在绿色浓密的芦苇丛中极为显眼。<br />
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解开鱼线,将那张纸条取下来。<br />
沈长胤一手拎着装鱼的草篓,一手看着纸条，上面写着：<br />
“三尺二寸,望周知。”<br />
沈长胤看向水坑里,一条几乎比她胳膊还长的鲢鱼静静地在水里游动着。<br />
这是她亲手钓的吗？<br />
倒是进步了。<br />
不像之前几次,水坑里到处都是没有手掌长,没有筷子粗的小杂鱼。<br />
她笑了笑,将纸条小心收好，把鲢鱼捞了上来。<br />
这么大的鱼，捞上来的过程都要很费一番功夫，她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,才重新提起变得沉甸甸的草篓。<br />
今年的院试要开始了，一旦考过了，她就可以被称为生员了,每个月会有朝廷发的粮补,也可以去幼童书院里帮忙教书,获得一点薪资。<br />
总之,只要考过了，她就再也不用过像之前那样忍饥挨饿的日子了。<br />
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在专心复习，和草帽人的论战频率都降低了许多，一周只会发出一篇策论。<br />
论战打到这个时候，问题已经从大的观点转向了细小的论点，也开始对实践方法进行讨论。<br />
虽然两人在策论里的语气向来不算友好，总是在激烈抨击对方的逻辑漏洞和夸赞自己的逻辑严密。<br />
但对于此时的沈长胤而言，和草帽怪人写策论并不是一种负担，反而变成了一种放松。<br />
有的时候被对方堵得气急败坏，她们会在策论纸的反面用小字写上一些和论战毫无关系的人身攻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