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出租车司机电台中,天气预报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英伦腔预报着,伦敦即将迎来连连续降雨和一次大降温。</p><p> 龚柔慕在后排接到了瑞利的电话,于是告诉司机改了目的地——去学校。</p><p> 还没等龚柔慕走到教堂式的教室,她裤腿上就已经沾满了泥点,像是涨潮后被反复拍在礁石上的浪花甩上的水滴。</p><p> 来到泥塑教室后,四周林立的的陌生泥塑作品告诉着她,这次的模特,不再是上次的那个……</p><p> 天色已晚,教室里空无一人,只有那些被揉捏了一整天的泥塑静默伫立,散发着陶土与湿霉混合的气息。</p><p> 当她走出这间窄屋,碧眼的老师在走廊尽头等着她。</p><p> 看到龚柔慕走近,瑞利吐出一口烟圈,烟雾在粘腻的空气中缓缓散开。“抱歉这么晚才找你,下午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。“她顿了顿,“米勒交代,这件事最好在今天告诉你。”</p><p> 烟圈消散,“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,你要先听哪个?”</p><p> 龚柔慕对那股浓重的烟草味皱了皱眉,直截了当地说,“没心情和你浪费时间。”</p><p> “好消息是,昨晚有位匿名买家把《角落的糖》那幅画买走了。”</p><p> 偶尔一幅画会被卖出去,没什么稀奇的。龚柔慕甚至觉得,按以往的频率,估计下半年都没下一幅画再被卖出。</p><p> 可等女人说了卖出的价格数字时,龚柔慕一时之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</p><p> 那是一笔她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。</p><p> 她回过神,第一个念头荒唐得近乎可笑,“不会是洗钱吧?“</p><p> 瑞利耸肩,抖落由红变暗的烟灰,“至少,流程和手续都是正规的。”</p><p> “没有留下名字?”</p><p> 瑞利只是耸耸肩,无可奉告地撇了撇嘴。</p><p> “那坏消息呢?”</p><p> “唉,米勒把这烂摊子甩给了我,只能由我来通知。”瑞利清了嗓子,神色严肃起来,“我很遗憾地通知你,有人以涉嫌抄袭为由,在中国对你的画作提起了诉讼。”</p><p> 她看着龚柔慕瞬间变化的脸色,补充道,“所以,你的画展不得不因此推迟。”</p><p> “什么?!抄袭?推迟?推迟到什么时候?”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。</p><p> “现在还不确定。”</p><p> “我去问米勒。”龚柔慕点亮手机屏幕。</p><p> “最好不要。”女人放下香烟,握住龚柔慕的手。</p><p> “理由是?”</p><p> “她大概现在才睡下。她刚飞过去准备那边的场馆,又因为这件事熬了整夜,准备官司文书忙得焦头烂额。不过关于你的作品被告抄袭,心中可以问我,你还有什么问题吗?我尽可能地回答。”</p><p> “我现在能做什么?除了不能推迟开展,其余的我不在乎。”</p><p> “毫无疑问,最简单的方法是私下调解。米勒试过,可对方态度很坚决,只能通过法庭见面。”</p><p> “哈?!他以为他会胜诉吗?”龚柔慕侧目,不耐烦地追问,“我可以直接联系他吗?”</p><p> “或者他起诉留下的地址呢?我当面和他说。”</p><p> 女人观察龚柔慕的状态,摇摇头,“不可以。”</p><p> 龚柔慕冷笑,“我是当事人,我有权联系他!</p><p> “你的决定不免让我怀疑,这场起诉是不是对方暗中,会把胜诉的资金打进你的银行卡?当然前提是对方能赢的话。要是米勒的话,她会给我的。”</p><p> “对面律师发现你当面……人身攻击,这样的行为会我们后续进展不利的。这是米勒特别交代过的。”</p><p> “我?我当然不会!”</p><p> “是的,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更理智冷静一点。我们回想出一个最优的解决办法,你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我们,和耐心等待。”女人指尖不紧不慢抖落最后一截烟灰。</p><p> 现在留给龚柔慕的选择,永远只有等待。</p><p> 而她,什么都做不了。</p><p> 画完这幅画就好了,闭上嘴巴就好了,长大了就好了,出国了就好了……好像什么都不做,遇到的事情什么都不做出选择,只要安静地等待着,她就可以得到最优的结果。</p><p> “去他妈的!”龚柔慕骂了一声。</p><p> 龚柔慕摇了摇头。</p><p> 去他妈的!!</p><p> 脑子像是一团下水道里的苔藓,呼出的热气也变得浑浊,像是变成湿乎乎软趴趴的镣铐缠挂在身上,却怎么也抽身不了……</p><p> 一瞬间,她的视角好像抽离出了这个可触摸的世界,可她又分明听到雷霆在耳旁咆哮,看到闪电在眼前呼鸣,阵阵震动,连同心脏同频抨击。</p><p> 一声沉闷短促的响声,眼前暗沉沉的墙壁开裂,好像能吞进房间里的所有东西,缝隙间恶鬼争夺而出,她看到浅色的日光窗外黑影也不断地飘过,却不害怕,她熟悉无比地看着那些恶鬼,他们中有的低唱,有的叫骂,有的哀嚎,有的尖笑,但是都只有一个面容,他的面容。</p><p> 都是……他的样子。</p><p> 可他又是谁?</p> ', ' ')('\n <p> 龚柔慕拼命睁眼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,想要直视丑陋的残魂,可总以失败告终。稀疏的恶鬼魂魄塞满房间,黑暗不断向最中心处塌陷,源源不断,前赴后继,他们别无去处,只能在她面前猖狂,龇牙咧嘴。</p><p> 她口干舌燥,只想立马喝一口酒,或许此刻只有酒精会冲淡这种恐惧和不安。</p><p> 她低声叹道,告诉自己,这都是梦。</p><p>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,可她有时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了。</p><p> 她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,可也没法再迈出双腿。她的眼里没有眼泪,只有极度兴奋的笑意,她在为再次陷入熟悉的沼泽而庆幸。</p><p> 她一个人迈着步子走向女巫的药水沼泽,周围的一切魔法逐渐将她吞噬。</p><p> 突然门铃响了,那场反复的旧梦里可没有这个内容。</p><p> 这次会是一个新的梦吗?</p><p> 这次的梦会将她撕碎吗?</p><p> “你还好吗?”声音温暖,有人从背后轻轻扶住她,跌入满是暖气香味的怀抱。</p><p> 这真的不是梦吗?</p><p> 突然全身失重,不断向下坠落,大风吹着衣衫和长发,冷气钻进每一寸肌肤,直到拇指和食指旋转,她才重新看清眼前,深深地喘息。</p><p> 手掌握上家里的门把手,上面还有自己的余温。</p><p>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回了家。</p><p> 那么远的路程,她居然走回来了,而这之间的记忆又像被当作卡纸裁掉一般,空白且毫无踪迹可寻。</p><p> 但是这次,拧了两遍,门锁没开。</p><p> 也许是房东伊丽莎白太太把锁换了,当然不排除上了岁数的房东会拖着蹒跚步伐上门换锁,也可能是这年久失修的问题,当然更有可能是后者。</p><p> 正推门进去,只觉得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,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原因,甚至大门还没来得及关上,就被人从身后立刻推到到了门后。</p><p> 一阵熟悉的气味瞬间笼罩在龚柔慕身上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