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其实他并不想走，并不想放手。</p><p> 想要参与她的一切，渗入她的骨血，永生永世割舍不开。</p><p> 让那双笑盈盈的眼眸里，一直一直倒映着他。</p><p> 奚元缓缓抬眼，望着少女明媚生光的桃花面，仿佛被那飞扬的神采蛰了一下，却久久不能转开视线。</p><p> 半晌，他涩声道：“……好。”</p><p> ——好。</p><p> ——我们并肩作战，同去同归。</p><p> 晓羡鱼眼睛一亮，还未来得及开口，忽而冰雪扑面，她被对方拥入怀中。</p><p> “我要去妄海。”他的嗓音贴着她耳畔，质地如指尖揉碎雪粒，清冷，微哑，勾起一点酥麻之意：“师妹，你陪我罢。”</p><p> 晓羡鱼便也道：“好。”</p><p> 她想起什么：“你现在能用本相面对我了吧。”</p><p> 奚元好似低笑了声，松开她。晓羡鱼再抬头时，对上的便是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容。</p><p> 雪姿玉容，比之伪装，更添神性三分。</p><p> “真好看。”晓羡鱼弯起眼笑了，半真半假地打趣儿道：“师兄，告诉你个秘密。其实前世见你第一眼，我就对你起贼心了。”</p><p> 奚元顿了下：“嗯，我知道。”</p><p> 晓羡鱼瞪大眼睛：“什么，你知道？”</p><p> “你看我的眼神总是很赤/裸。”奚元好整以暇瞧着她，“总叫我疑心，自己是否忘了穿衣。”</p><p> 晓羡鱼：“……”</p><p> 真的假的，她好色得这么明显吗？</p><p> 怪尴尬的。</p><p> 奚元勾了勾唇，静了半晌又道：“其实，前世并不是你先开始的。”</p><p> 晓羡鱼目露迷茫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：“唔？”</p><p> “宗门大殿，我看见你了。”奚元轻笑，似回忆着什么，“遥遥一面，记了许久。”</p><p> 晓羡鱼这下是真的震惊了：“原来你也贪图我的美色？你竟是这种人。”</p><p> “……”奚元早习惯她的不着调，眼帘一撂，淡声道：“我没看清你的样子，只是看见了你的伴生灵。”</p><p> 她的伴生灵，是草木。</p><p> 葱葱郁郁，枝繁叶茂，极为惹眼。他端坐白玉莲台，于高处隔着泱泱人群浅浅一扫，入眼，便是满目生机。</p><p> 于是此后经年，也在他心中盎然了许多年。</p><p> 咬踝 杀了他，她就是你的。</p><p> “我竟也有伴生灵？”晓羡鱼好奇问， “是什么？”</p><p> 奚元顿了下：“不告诉你。”</p><p> 晓羡鱼一噎，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隐秘，谨慎问：“为什么。”</p><p> “看你为我抓心挠肝， ”奚元挑眸，倒是十分坦诚， “觉得喜欢。”</p><p> 晓羡鱼：“……”</p><p> 这人！</p><p> 这哪儿是为他抓心挠肝了？？？</p><p> 她张牙舞爪扑上去：“还抓心挠肝， 看我怎么抓你挠你——”</p><p> 船身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猛地晃了一下， 黄泉荡开圈圈涟漪， 倒映水中的一轮红月被揉得细碎。</p><p> 奚元眯眸轻哼了声，好似就等着她送上门，恶劣地捉住她的手，探向自己腰腹之下。</p><p> 晓羡鱼摸到什么，倏地睁大眼，一时忘记挣扎。</p><p> “你你你、我我我……”她语无伦次， 羞恼得险些咬到舌头。</p><p> “瞧， 师兄不会骗你。”奚元嗓音含笑，“我喜欢。”</p><p>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。</p><p> 看来当初在梦境里就没冤枉他， 此鬼确实无药可救。</p><p> 粼粼波光间， 晓羡鱼忽而感觉周遭微微一暗， 似有什么遮住了月光。</p><p> 紧接着， 一道冷冽的嗓音“呵”了声， 从头顶幽幽浇落：“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。”</p><p> 晓羡鱼吓一激灵， 悚然抽回爪子——不是因为不速之客突然出声， 而是因为那声音分明是沈疏意的。</p><p> 她抬头看去， 蓝衣剑尊轻飘飘立在船篷顶上，修长挺拔的身形遮挡一束月，面容浸在阴影里。</p><p> 他手里还拎着个人， 不，傀儡。</p><p> 月白灰头土脸，嗷嗷道：“我都把你带到这了，可以放开我了吧？”</p><p> 先前她带着晓羡鱼到了黄泉河畔，遥遥见到那艘小船，瑟瑟发抖着不敢上前，生怕被鬼君因她看护不力之事降罪于她。</p><p> 便指了指方向，让晓羡鱼自己过去，然后她拍拍屁股溜回极乐京，继续安抚幽灵们。</p><p> 岂不料刚回去，迎面就撞上了沈疏意。</p><p> 十分激烈地打了一番，打塌极乐京三条街，她没打过。</p><p> 然后便被擒了，给沈疏意带路。</p><p> 船篷之上，沈疏意面无表情松开手。</p><p> 傀儡少女翻了个滚落下来，飞快地觑了奚元一眼，溜去船头和白骨老者一起望天。</p><p> 想到方才那一幕极有可能被旁人看了去，晓羡鱼简直老脸一红，心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。</p><p> 奚元倒是一贯的淡然，乌玉似的眸子一转，就这么顶着那张与微玄如出一</p> ', ' ')('\n <p>辙的面容望来。</p><p>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沉默地相撞。晓羡鱼左看看右看看，本还心念电转酝酿着如何解释，结果沈疏意看起来好像并不震惊。</p><p>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，奚元温声道：“他已经猜到了。”</p><p> 沈疏意又不傻，经过寂灭之森里那一遭，再从辞云真人口中听到晓羡鱼那一句“孤身弑天”，不难猜到真相。</p><p> 他前世与微玄有过几面交集，那个人与外界所传的不大一样，总之并不似今夜见到的这般，冷冰冰、空落落，像被挖走了七情。</p><p> 沈疏意眼皮冷冷一垂：“所以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？”</p><p> 他想起这三百年间自己几番上青炼山，软硬兼施要见微玄，皆未能如愿。</p><p> 原来，他早已不在人间。</p><p> “青炼山竟隐瞒你的死讯三百年。”沈疏意轻嗤，“他们难道是怕没了你，六宗之首的位置便不保了么。”</p><p> 奚元理了理暧昧凌乱的衣袍，云淡风轻：“谁说我死了。”</p><p> 话音一落，空气微凝。</p><p> “没死，又是如何成了这幽都山……”沈疏意蹙了下眉尖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，微微一顿：“你，是鬼修？”</p><p> 晓羡鱼眨了下眼，旁人能想到的，她这渡魂师理所应当也能想到。</p><p> 世间鬼物，除了人死后执怨不散而成的，还有一种十分特殊，便是活人化鬼。</p><p> 活人化鬼极为少见，因为那只发生在高阶修士身上。通常是一个人生出心魔，偏执太过才堕落成鬼的。世人称之为鬼修。</p><p> 晓羡鱼衣袖下的手指攥紧了，轻声问：“青炼山上闭关的那个“圣子”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，是你炼的分/身傀儡，还是……”</p><p> 还是什么，她不敢细想。</p><p> 奚元搭下眼，提及遥远前尘，语气轻描淡写：“我身上流淌着灵族血，与灵源神木的地脉共鸣。厄沼滋长于地脉，渐以此乱我心神。”</p><p> “我索性剥离半身灵族血，剔去仙骨，将那空壳子留在青炼山。剩下的我……当算半人半鬼罢。”</p><p> 起初百年，他意识混沌，确确实实成了一只孤魂野鬼，在天地间寻觅不到归处。</p><p> 只是心中始终缠绕一抹牵挂，他循着本能向妄海而去。渐渐地，终于忆起前尘，清醒过来。</p><p> 捡回了她的微弱残灵，还有那个好心将她的残灵护在怀中的傀儡。</p><p> 月白不算得十分得力的下属，她不聪明，嘴上也没把门，但她仍成为了幽都山一鬼之下的十殿总督。</p><p> 只因他当年来得太迟，倘若没有月白，她的残灵便就此湮灭于茫茫妄海了。</p><p> 每思及此，唯余后怕。</p><p> 晓羡鱼听得心惊，血脉深淌于骨肉里，人可断手脚，却割舍不了血脉渊源，所以世人才将亲缘传承看得那样重。他口中轻描淡写的“剥灵血、剔仙骨”，无异于把人切成千片万片，敲碎重塑，如同炼狱酷刑。</p><p> 其中所要经受的痛楚煎熬，连青炼山禁牢里的红莲业火都自愧不如。</p><p> 晓羡鱼紧盯着他：“什么时候的事情？”</p><p> “你身死那夜。”奚元顿了一下，温声道：“没关系，不疼的。”</p><p> 晓羡鱼拧着眉，当然不信。</p><p> 纵是高高在上的圣子，亦是血肉之躯，怎会无</p><p> 知无觉。</p><p> 这话换作旁人，轻易也便信了。然而世间大概再没别人比她更清楚，她的师兄其实娇贵得很，一点儿也耐不住疼。</p><p> 当年禁牢深处，绵延不灭的红莲业火在骨血里焚烧，也将他的心神烧得迷离破碎。以至于当她勾下他雪色腰封时，他没有拒绝。</p><p> 【已老实求放过已老实求放过已老实求放过已老实求放过】</p><p> 她的主动，虽也有那么几分私心在，但主要还是为解锁心咒。她实在不忍看他以身作枷，与她一同被囚在这永无尽日的囚笼里。</p><p> 他若清醒，断会拒绝。</p><p> 那一次没有，往后次次便也没有。</p><p> 那时她常想，这红莲业火不如烧在自己身上，因为她这圣子师兄看上去还没她能忍耐。</p><p> 她自认心智坚毅，便是万箭穿心也能不吭一声，却经不住这般侵占与掠夺。颤栗的腰身被死死按住，业火滚烫，温度隔着冷白皮肤传来，犹如火舌舔舐，凶狠过了头，寸寸碾压她的意识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