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whitesilence，「如果感到胆怯怎么办？」</p><p> 蓝is，「无论你是否鼓起勇气，我都会支持你。」</p><p> ＊＊＊</p><p> 在真正见过蓝is之前，白轻猜想过很多次蓝is是什么样的人，确定了之后，那种像被羽毛搔着痒的感觉反倒更强烈了。</p><p> 他的背上有一条非常长的疤痕，当时应该受了很重的伤，不过她没有问他发生过什么事。</p><p> 两年多以前，他们在一个社交障碍的互助论坛上认识，但她不觉得姜匀理有社交障碍，起码比起她来，正常得多的。</p><p> 蓝is说过，就算不能好好理解，听也是可以的，比起表情，声音更真实。</p><p> 蓝is也说，有人选择过一种人生，有人选择同时过好几种人生，如果是她，她会选择哪一种？</p><p> 「例如同时当a，又同时当b吗？如果可以的话，我应该会选这种吧？虽然我好像连一种人生都过得很勉强。」</p><p> 他回了一个笑脸，「不会的，你说学校里没有人可以和你说话，但你和我聊天时一点障碍也没有，这也是两种你的面貌。」</p><p> 白轻抬头望了望天，昨夜降雪，车道边整齐地堆着被铲开的积雪，白色两道长城，天空非常干净，浅蓝色的，若不是温度实在低，看上去倒像春天。</p><p> 门口保安对她打招呼，是阿峰哥接她过来的，她有一阵子没来探望大伯，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，但徐英寿说，现在没事了，她可以来。</p><p> 徐英寿不在，大宅里壁炉熊燃，不知道是黑色地砖的关系还是什么，即使温度适宜，总令人觉得冰冷。</p><p> 大伯的静养病房在大宅二楼另一侧的客卧，连通隔壁二十四小时看护的房间，医生每两日过来一次。</p><p> 大伯已经稳定了，医生说，稳定的只能冀望奇迹才有可能苏醒，他困在一个迷宫里，越走越深，如今已离出口太远。</p><p> 他的枪伤愈合缓慢，有的地方化脓，看护每日清创，就算精心照护，也开始生了褥疮，那夜她曾与大伯曾清晰相望，彼时他灵光未散，此刻床上的身体好似完全是另外一个人。</p><p> 稀疏白发已完全落尽，苍斑满布，皮肉松弛，像骤泄了气的球，身躯干枯的就剩一袭骨架，并慢慢腐坏。</p><p> 看护见她来，退了出去，床边一架仪器反射绿色的光线弧度，一震一震，一切看上去像假的，他其实已经死了吧？仪器只是循环播放的影片。</p><p> 白轻站在他面前，一个很陌生的人，却是她在世唯一亲人，幼时一年她住在这栋大宅，两人的交流其实也不多，大伯不懂什么adhd，只觉得这孩子真怪，就连厨房突然换了菜单顺序都会崩溃大吼大叫，哭得像有人饿了她一个月。</p><p> 他不懂秩序崩毁本就令人绝望。</p><p> 最后来到那夜他们互相望见的数秒时光，匆匆十年不见，乍然到了告别，但白万重一眼就认出她来了，「阿轻？」两片苍白嘴唇抖动吐出她的名字。</p><p> 「如果感到胆怯怎么办？」</p><p> 白轻伸出手，清楚看见自己手心手指都颤抖。</p><p> 胆怯，害怕，她读着自己的情绪，大伯的皮肤微微有点温度，老朽腐坏的身体再也没有力量，她直直盯着他，但他紧闭的双眼应该再也不会睁开，两潭混浊湖水已彻底失去灵光。</p><p> 虽然胆怯，但手没有迟疑，一点也没有。</p><p> 像设定好目的地的导航地图那样径直抵达，然后开始收紧。</p><p> 原来衰败的肉身这么脆弱，触感传递绝望到她的掌心，仅有的一点余温马上也会消散，她握紧自己的手，迷宫深处真的还有脉搏，一跳一跳，机器萤幕上的波峰波谷不是造假。</p><p> 原来即便脆弱，也不容易使其熄灭，魄苗摇曳，始终不肯倏地灭了徒剩一缕白烟然后尘归尘土归土。</p><p> 原来啊！</p><p> 然后一股大力忽地将她推开，手松了，白轻狠狠摔在地上。</p><p> 「你做什么！？」他低吼，他的神情白轻努力阅读，却发现自己没有见过，是愤怒吗？他抿起嘴唇，但他的声音竟微微发颤，是愤怒吗？</p><p> 比起表情，声音更真实。</p><p> 护士奔进来，又有人打电话给医生。</p><p> 她僵在地上，好像也变成一具尸体，动也不能动，也像是被一阵惊涛骇浪冲上岸的船体残骸。</p><p> 他半扯半抱将她拖到主卧，但她没望他，因为她解读不了所以放弃解读，她只望着空白的墙，身体还是僵的，她不能动，就连手指也不能。</p><p> 他踱步几圈，不知多久，叹了口气。</p><p> 将她抱进怀里，像小时候那样，他胸膛宽阔，将她完全容纳，他将她抱在自己腿上，让她的头埋在自己肩头。</p><p> 用心跳构建她需要的秩序。</p><p> 直至太阳下山，光影彻底退出这个房间，她才稍稍动了动自己的头。</p><p> 大手松开，她抬起脸向着他，又伸手摸他的脸，他的眼睛，他的嘴唇，他的脸颊，所有能表达情绪的地方。</p><p> 「我想杀了大伯。」她说，不知怎的喉头很干，那些字也</p> ', ' ')('\n <p>很干。</p><p> 即便生杀于他丝毫不陌生，徐英寿仍是心中一震，那双眼睛很清澈，但他好像懂，这一刻他完全懂得白轻，纯直不是凶狠，残酷也不等于善恶。</p><p> 只是不能让她这么做。</p><p> 「我知道，但不可以。」他告诉她，「小轻，不可以这么做。」</p><p> 他说得很慢，盯着她的双眼，确认她听见。</p><p> 其实他才是虚伪的那个人，白万重不能死，他要他生的理由多么污浊，而她想白万重死的理由那么光明磊落。</p><p> 他捧着她的脸，在他掌心如此脆弱，「小轻，不可以这么做，这是规则。」社会虚伪的规范，他怎能让她弑亲？</p><p> 他会用尽努力让白万重一直活着，直至他逐欲的殿堂稳固，直至那具腐朽的躯壳再不堪规则的沉重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