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不过闻过对裘必进的专业素养还是相对信任的——“梁伟涛估计是真不知道上面的事。看他那惴惴的样子，他自己都怕哪天被江南大区这边的、要么是众生科技中央那边的，抓起来一通清算，所以早早地就把家人都送到了a国，自己咬牙赚黑心钱……”</p><p> 思路又陷入了停滞，线索再一次熔断。</p><p> 这和孔云根本难以扯上一丝关系，孔区长日理万机，一时顾及不到这点小小的暗流涌动也是情理之中，更别说为其提供庇护；甚至跟众生科技都没什么直接的关系，这是分公司的中层监守自盗，是梁伟涛一个人弄出来的幺蛾子，走歪了路。</p><p> 等等。</p><p> 如果孔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，她为什么会让楼行亲自出面释放张冼民？她为什么会在办公室和自己与南观说那些关于稳定的言论？</p><p> 众生科技，作为这种缓冲剂的研发方，真的对“第开珀素内”的附加作业甚至是实际功用一无所知吗？</p><p> 南观到底发现了什么？他在京北经历了什么事，又知道了什么密辛，才会义无反顾地、甚至不惜以一场惨烈的列车事故为代价，来到江南大区调查真相？</p><p> 怀疑是如此明显而锋利，如同带刺的藤蔓一般攀岩缠绕上闻过的心。与此同时，一种越来越浓重的违和感从他胸膛浮起，几乎要扼住闻过的咽喉。</p><p> 下一刻——</p><p> “滴滴——”</p><p> 闻过猛然回神，抽出手机一看。</p><p> 裘必进来电。</p><p> “喂？”</p><p> “闻过，”裘必进单刀直入，声调沉冷，“你的猜测是对的。”</p><p> 闻过霍然挺起腰背，肌肉流畅的小臂撑着方向盘，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盘面。</p><p> “哪方面？”</p><p> “卫生局的刘平你知道吗？他是孔云的人。”裘必进那边哗啦啦地翻着档案，“梁伟涛找关系搞活动都是找到他那边去的，孔云不可能不知道。”</p><p> “还有，”裘必进顿了顿，一字一句道，“你才来江南大区三个月，可能不清楚……孔家在众生科技是有股份的。我也是刚刚才猛地想起来，曾经有一个跨区域的案子，我跟孔云在众生科技母公司的方面交涉过，现在调出卷宗才意识到——”</p><p> “孔云自己就是众生科技的股东，她和众生科技的某个高层有非常紧密的关系。”</p><p> 如同万钧雷霆轰然坠地，闻过只感觉耳中嗡嗡作响，下意识地开口追问，语气带上了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咄咄逼人。</p><p> “哪个高层？连家？连衡？”</p><p> “不，不是连家。”裘必进斩钉截铁地否认。</p><p> “孔云没有提及那位高层是谁，是哪个家族的人，连是否在国内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。但我能肯定的是，这个人在众生科技和连家的地位，可以说是旗鼓相当——当时那个案子，孔云算是和我打过招呼，再加上我先前有一些人脉和信息渠道在，所以才敢这么肯定地告诉你。”</p><p> “闻过，”裘必进说，“我能想到的，我能说的，都一个字不漏地告诉你了。”</p><p> “如果孔云和众生科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，甚至是众生科技中央一个重要高层的合作伙伴甚至是下级，你最好重新审视这一整件事。我认为，南观一定早就知道这一点，才不断地诱导你我慢慢地查得水落石出——尤其让你看见孔云的这一层身份。”</p><p> 啪嗒。</p><p> 闻过十指轻轻叩在方向盘上，停滞不动，面上毫无表情。</p><p> “作为朋友，我希望你好好想想。”裘必进哑声道，“我想说的就这么多。”</p><p> 裘必进的话语和国威的教诲仿佛糅杂在一起，来自他同甘共苦陪伴多年的兄弟、以及如师如父恩重如山的师长的告诫，如同洪亮的钟声，在闻过脑中不断激荡回响。</p><p> 通话挂断，闻过手机屏幕的消息通知页面，弹出了一条信息，文字简洁干练，只有一句话。</p><p> 南观：【我想你已经知道了。回来吧，我们谈谈。】</p><p> 正义</p><p> 闻过回到家时,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。</p><p> 南观斜倚在沙发上，手肘轻轻搭在扶手边，双腿交叠, 脊背挺拔，嘴唇轻抿，黑发服帖束在耳后，露出清瘦瓷白的面颊。</p><p> 他手上端放着一本书，黑金封皮, 页数倒是不多，很薄。书面页似乎是英文的, 看不清标题是什么。</p><p> 南观听到闻过的脚步声, 但他并未抬头，只是又翻过一页书。</p><p> 他这个人安静的时候总是很温和与秀丽的，周身有种与生俱来的平和的气质，让人看见他，就不由自主地压下了心中那点负面的情绪，只想和他和风细雨地说说话，让他用那张端正漂亮的脸对着自己和煦一笑, 哪怕只是看自己一眼也好。</p><p> 闻过心想老爷子还真说对了，南观这个人从表面来看完全没有什么可怕可惧之处，但他就是有种让所有人为之瞩目的天赋。光是这张脸就够唬人的，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义无反顾往上扑、多少人被迷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……</p><p> 他默默腹诽, 又忍不住抬起脚</p> ', ' ')('\n <p>，一步步往南观那边走去, 一屁股沉沉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，直勾勾盯着南观疏朗纤长的眼睫毛，扯起嘴角开口：“南大——”</p><p> “你知道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吗？”</p><p> 南观合起书, 纤长五指夹着书脊往上一扬，将其随意放到闻过膝上，嘴角喻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，酒窝清浅缀着，黑色的眼珠定定看着闻过。</p><p> 闻过：“……”</p><p> 闻过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地接过书，像捧着一尊文物似的慢悠悠抬起那本精装的英语书，轻咳一声，仔细翻页端详。</p><p> 先不说闻过距离他的英语巅峰时段——高考时期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，就算是高三的闻过，英语水平都不足以直接读懂整篇阅读，更别说看英文原著！</p><p> 如今的闻过词汇量早就回退到初中水平，口语只会“yes”“no”“rry”，在铬刚部队服役的职业生涯更是只忘不记，目前的英文水平跟a国社会学博士毕业归来的南大总督相比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，堪称降维打击！</p><p> “我不知道。”闻过坦然地放弃了挣扎，把书递还给南观，“这讲的是什么？”</p><p> “柏拉图的《理想国》。”南观接过书，轻轻放在腿边。</p><p> 闻过立刻：“噢——”</p><p> “每一个听到这本书译名的人都会马上表示听说过，但如果叫他们说这书具体讲了什么，又都支支吾吾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。”南观淡定道。</p><p>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闻过：“……”</p><p> “没有卖弄的意思，”南观好整以暇一瞥闻过，微微掀起唇角，“因为我也不知道。没有人能说清楚柏拉图的书到底想表达什么思想，古代的智者不行，现代的哲学家也不行。”</p><p> 闻过缓缓挑起一边眉毛，英俊深邃的面容含笑望着南观，没有着急打断或是追问，而是静静聆听。</p><p> “‘圆’组织在国外叫做库洛斯，这是希腊文的音译，本意就是‘圆’，柏拉图思想中那个圆满无缺理念本身，通向真理的途径，是完美的、超验的，是摆脱可感世界的束缚和模糊性的。”</p><p> “众生科技‘萨提珐’，也是希腊文，sattva，众人的意思。”南观的声音如淙淙的流水，平淡、清澈、坚定、柔和，“而‘第开珀素内’，是希腊语中‘正义’的意思。在现代哲学领域，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《理想国》的核心问题就是探讨‘什么是正义？’——柏拉图给出的回答是反对当时流行的正义观，比如说强者的利益、弱者的妥协等，他认为‘正义’的本质是和谐与秩序。”</p><p> 闻过紧紧地看着南观，几乎连一动也不能动，连呼吸都几度停滞静止。</p><p> 他终于意识到了南观在说什么，也终于知道这位曾经的南大总督所知之多，是所有人都低估了的。</p><p> “在这位希腊先贤的心中，所谓城邦正义，一个正义的城邦就像一个有健康身体的人，其内部各个部分各司其职，和谐运作。统治者拥有智慧，由哲人王担任，负责治理国家；护卫者拥有勇敢，负责保卫城邦；生产者拥有节制，负责生产物质财富。”</p><p> 南观轻轻抚过《理想国》的封皮，垂下眼帘，神色平静淡然。</p><p> 再掀起眼皮时，他眸中眼珠如黑曜石般纯净而森冷。</p><p> “这就是众生科技的核心机密药物——缓冲剂‘第开珀素内’的命名含义。”</p><p> “或者说，这就是这款药剂被研发出来之初，所赋予蕴含的功用与意义。”闻过沉声开口，锋利的眉眼缓缓压紧，“——‘正义’。它的开发者怀着怎样的期望，才会将其命名为‘正义’呢？”</p><p> 南观赞许地点了点头，这个动作他做起来极其的舒展和优雅。</p><p> “一位贤人位于至高无上之位，负责英明敏锐地决断大小事务。其他人各司其职，服从、履行、层层贯彻其意志，从而达到城邦与个人福祉的终点，也就是内在的和谐秩序，理念世界的完美与和谐——”</p><p> 他伸出手指，在空中划了一个圆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