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墨如谭的目的应当只是纯粹恶意，倘若阿妮苏沉不住气动了怒，有失南溟风度，但若隐忍不发，又失南溟颜面。</p><p> 思及此，戚暮山望向御座上的帝后二人，昭帝仍状似旁观，似乎不打算制止福王，而陈瑾言则置身事外地捧着暖炉暖手。</p><p> 戚暮山于是收回视线，看回食案火炉，透过铜铁缝隙，里头的火苗正窜得旺盛。</p><p> 阿妮苏：“我……”</p><p> 她刚出声，忽被旁边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：“小妹不习乐理，勉强点评有失偏颇。”</p><p> 但墨如谭没打算就此作罢，视线一偏，落在穆暄玑身上，笑道：“穆少主这是何意？本王只是想问问琼华皇妹喜不喜欢，毕竟夫人为此日夜练习，看得本王都有些心疼。”</p><p> 穆暄玑淡淡地说：“曲是好曲，但也仅此而已。”</p><p> “前朝的礼司教坊大臣，在少主这只配个‘仅此而已’么？”</p><p> “殿下误会了，我溟教坊的礼乐向来悦神不悦人，古丽大人值此奏乐，于我们而言，仅此而已。”</p><p> 古丽瞳孔一缩，缓缓抬眼望向穆暄玑。</p><p> 墨如谭面色微凝：“少主这是诚心要与本王较劲了？”</p><p> 穆暄玑眨了眨平素澄净无辜的眼睛，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，反倒轻笑了一声：“是我在较劲，还是殿下心虚了？”</p><p> 火炉越烧越旺，像随时要烧穿食案。</p><p> 就在这时，御座之上的人终于清嗓道：“行了，大过年的吵什么？”</p><p> 昭帝发话, 顿时将穆暄玑与墨如谭的势头压了下去。</p><p> “夫人献予明慈太妃的曲子，你俩倒争论上了，都给朕适可而止点, 明白了么？”</p><p> 墨如谭当即从善如流地拱手道：“臣弟明白。”</p><p> 昭帝到底还是向着福王的, 穆暄玑只得作罢：“外臣明白。”</p><p> 正当众人以为能松下这口气时, 昭帝却并没有令古丽退下的意思，他转而看向阿妮苏, 露出慈爱的笑容：“琼华, 你说说看，喜欢么？”</p><p> 没了穆暄玑出面，这回阿妮苏无处可躲了，她转头望向古丽，见古丽也在注视着她。然后，她的视线越过古丽, 与戚暮山交换一道眼神。</p><p> 身后试图救场的秦太妃刚唤了声“陛下”，少女便开口：“一曲不够，还请兄嫂为我多弹奏几曲。”</p><p> 昭帝意外, 沉吟一声道：“的确是有些意犹未尽。”</p><p> 阿妮苏接着毫不客气道：“皇兄，我说的是, 要兄嫂再为了我弹奏几曲。”</p><p> 昭帝迅速反应过来：“琼华的意思是？”</p><p> “待宫宴过后, 我想带兄嫂回驿馆听曲, 明日一早再送回王府。”阿妮苏说着，冲墨如谭微微一笑，“王兄这么大度, 一定不介意嫂嫂在我这留宿一晚吧？”</p><p> 轮到墨如谭沉默了。</p><p> 秦太妃适时补充道：“陛下，阿芸与那孩子姑嫂一场，阿芸既然想和姐妹说些话, 就让她俩聚聚吧。”</p><p> “那便依太妃所言。”昭帝侧目，“稍后送福王侧妃去驿馆。”</p><p> 墨如谭看了古丽一眼，悻悻应是。</p><p> 古丽抱着琵琶跪谢完君恩，正欲退下，忽听阿妮苏拦道：“慢着，嫂嫂要去哪？”</p><p> 古丽福身道：“宴席尚未结束，臣妾要退到殿外等候。”</p><p> “外面多冷啊，你就在这和我们一起用膳，一起回去。”阿妮苏指了指原先是二皇女的席位，“正好望宁抱恙，还是皇兄想留着望宁的座，另添酒席？”</p><p> 亲王的侧妃入主座不合规矩，但昭帝只是笑了笑，便大手一挥，吩咐宫人将空出的食案收拾好，等古丽落座，又重新添置上先前的菜肴。</p><p> 须臾，昭帝传教坊司的舞姬们于殿中作细腰舞，水袖翩然，若彩蝶扑进缭绕熏烟，悲泣着鲜血乱落满堂，众臣在歌舞声色中很快忘却了方才的不愉快。</p><p> 穆暄玑对台上舞乐没多大兴趣，百无聊赖地望向一处，试着穿过摇曳翩跹的裙摆找到某个熟悉的身影。</p><p> 却发现晋王后边的座席不知何时空了。</p><p> -</p><p> 鸣亭。</p><p> 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</p><p> 二皇女回过头，月华勾勒着柔和的脸部轮廓，然而那双眼望向戚暮山时却暗含几分锋利。</p><p> 虽无旁人在场，但戚暮山仍规矩地行了一礼：“方才宴上发生些争端，稍微耽搁片刻。”</p><p> 墨望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：“本宫都听说了。”</p><p> 池边风寒，戚暮山拢着袖子：“殿下消息果然灵通。”</p><p> “无关的话就免了。”墨望宁缓步走近他，开门见山道，“本宫邀你在此会面，是有一事想请教侯爷，还望你能替本宫答疑解惑。”</p><p> 戚暮山道：“殿下请讲。”</p><p> 墨望宁停在了离戚暮山一步之遥处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：“去年父皇的寿宴上，侯爷所献关先生真迹，想必与先生交情匪浅。本宫幼时蒙先生指导，而今已阔别数载……若侯爷与先生尚有往来，烦请侯爷代为转达。”</p> ', ' ')('\n <p> 戚暮山双手接过信函：“原是件小事，臣定当……”</p><p> “但是关先生脾气古怪。”墨望宁忽然打断道，没有松手，保持着这个动作，迎上戚暮山略显疑惑的目光，“本宫不确定信中言辞是否妥当，所以还望侯爷在转达前仔细检查一下信中内容。“</p><p> 戚暮山快速瞥过信函，心领神会地颔首道：“臣定不负所托。”</p><p> 话罢，墨望宁又盯着他看了片刻，这才将信函交过去。</p><p> 戚暮山拆信展开，粗略扫过，不禁微讶，接着便细细阅读起来——如他所料，信中并非什么慰问之词，但又出乎他意料，竟是关于福王侧妃的行踪。</p><p> 南溟使团年前抵达万平城那日，古丽曾乔装出王府。</p><p> 那会儿适逢易门镖局的少当家拦住使团车队，找他们少主盘问着什么，墨望宁府邸的侍从便撞见乔装后的古丽躲在附近监视。</p><p> 墨望宁十六设公主府，然一年不到的功夫，新科状元暴毙，独留遗孀打理府邸。那日她外派采买的侍从回府告知此事，二殿下心里生疑，又另派人手盯紧使团与福王的动向。</p><p> 不过之后古丽没有再离府，而福王府亲信行踪隐秘，不易跟踪，墨望宁权当自己多虑，此事便不了了之了。</p><p> 直至元月初一，明慈太妃寿辰时，福王称二夫人风寒不得赴宴，但墨望宁身边的武婢发现古丽那夜其实就在禁苑外，同一女禁军会面，只是武婢没敢靠太近，加之二人密会说的是南溟语，听不清还听不懂。</p><p> 戚暮山听着周遭冷峻的风声，故作沉吟，顺着墨望宁的话说道：“殿下言辞恳切，关先生看了自会明白殿下的意思。”</p><p> “如此甚好。”墨望宁与他对视一眼，逆着月光，叫人看不清她眸中情绪，“没什么问题的话，那就麻烦侯爷了。”</p><p> 戚暮山收起信函，深深作了一揖：“是。”</p><p> 墨望宁接着道：“这会儿宫宴应当尚未结束，侯爷现在回去，估计还能赶上最后一支舞。”</p><p> “殿下……”戚暮山无奈莞尔，但见墨望宁坐回池边，便放弃辩解，改口道，“夜里池水冰冷，早些回去吧。”</p><p> 墨望宁恍若未闻，侧身托起下巴，兀自道：“今夜的月色正美……”</p><p> 戚暮山看到那张侧脸上，唇瓣脂膏与月影晕染，交织成两片诡异的血色。</p><p> 下一刻，墨望宁忽而勾唇一笑，放柔声音道：“让我都有点想念我那亡夫了。”</p><p> 戚暮山瞥见亭外树影摇动，向墨望宁辞了别，便离开鸣亭。</p><p> 刚行没几步，碰见一道熟悉的身影。</p><p> 然而不及戚暮山躲避，那人察觉身后动静，转身上前：“巧遇，侯爷。”</p><p> “杨统领？”戚暮山看是杨雅衣，大致确认刚刚在鸣亭附近偷听的人便是她，稍显意外道，“你怎会在此？”</p><p> “这句话该由末将问侯爷吧？”杨雅衣微微笑着，铜铁甲胄泛起夺目的银光。</p><p> 戚暮山料想杨雅衣应当全部听去了，于是坦然道：“二殿下有事相求，与我在此相见。”</p><p> 杨雅衣没继续追问是何事，略作思忖，说：“原来如此……不过，侯爷莫要嫌末将叨唠，殿下的驸马死期尚未满三年，今夜你与殿下在此相见，若是叫旁人见了，有损殿下的声誉。”</p><p> 驸马刚死没多久，让人传出墨望宁寡女孤男月夜私会的流言，确是会叫人嚼舌根。</p><p> 但墨望宁显然不在乎这些，没等出宫就在宴席上传信，根本不给戚暮山迂回的机会。</p><p> 戚暮山解释道：“杨统领误会了，我与殿下清清白白，未曾有逾矩。”</p><p> 杨雅衣闻言状似想起什么，静默片刻，扯了扯嘴角：“侯爷的为人，末将还是明白的。”</p><p> 戚暮山看那眼神，就知道误会好像更大了，但好在杨雅衣就此放过了他，而且并不打算交代自己为何不在永宁殿周边巡视，却来跟踪靖安侯与二殿下会面。</p><p> 戚暮山不愿多纠缠，赶紧道完别，准备回去，</p><p> 然而杨雅衣又叫住他：“侯爷，前天与你同行的那位穆少主，是琼华公主的兄长么？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