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“两位是否想过，”甄岳叹了口气，“魔王的力量，来源于何处？”</p><p> 项弦沉默，他们当然很清楚，虽说魔王现世，即将成为天魔，再晚一年半载，难以遏制，但细究起来，穆天子的力量来自何方？无非人间戾气。</p><p> 萧琨听及此言便知甄岳之意，经过接触，初步判断出甄岳是个稳重的人，他的话无非是江南甄家的看法，只以较为委婉的方式来解释：“此节我与副使也曾认真考虑过。上天了说罢。”</p><p> 紧接着，萧琨召唤出金龙，载着三人飞上了会稽的天空。</p><p> 饶是甄岳见多识广，亦不禁赞叹：“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从空中俯瞰神州大地！”</p><p> 萧琨站在龙头，稍躬身，双手握住龙角，展开辟风符文，朝西面越过重重山岭，离开江南。项弦依旧望着故乡，颇有不舍之意。</p><p> “魔王的力量来自人间戾气，”萧琨说，“驱魔司是不是应当将更多的力量，放在守护众生上？只要平息神州之难，天魔得不到足够戾气，自然无法转世。”</p><p> “正是。”甄岳说，“您看大地上的旱情，若不解决源头，终究只能治标，无法治本。”</p><p> 旱灾正在蔓延，自中原一带已缓慢扩散向长江以南，夏日不少河流已枯竭，天空万里无云，烈日炎炎，大地上农田荒废。</p><p> 萧琨说：“最好的结果是，在解决这次地脉异变中，能根除旱情，并找到天魔宫所在。”</p><p> “唔，家母推断，”甄岳说，“魔若有其藏身处，想必只会在罅隙里。”</p><p> 萧琨与项弦都知道有关“罅隙”的说法，天地初开时，世上便存在着诸多裂缝，寻常人只有机缘巧合，才能抵达该处。</p><p> “倾宇金樽正是连接罅隙的法宝，”项弦说，“开辟出近乎无限的空间，想必甄家对此早有研究。”</p><p> “是的，”甄岳正色道，“回收倾宇金樽，亦是家母交予在下的使命。”</p><p> 萧琨没有插话，心里思考着以他们的战力，如果现在找到天魔宫，与魔王倾尽全力一战，胜算有多少？斛律光的心灯尚不可担大任，项弦的智慧剑，亦无法操控自如，白鹿虽继承了古神之威，观其战斗力却亦有限。至于潮生与乌英纵，在紧要关头能帮上忙，但也有其弱点。</p><p> 每一位伙伴看似身负绝艺，然而要让大家齐心协力，成为一个团队，肩负净化天魔的重任，则依旧有很长的路要走。</p><p> “甄兄随我们前往汴京么？”萧琨忽问。</p><p> “不了。”甄岳说，“我必须前往洞庭湖调查，劳烦您在岳州放我下去就成。”</p><p> 甄岳取出一个罗盘，从空中俯瞰大地，说：“且容我为两位先行勘察此地。”</p><p> “那么，待我们在汴京稍作休整后，便前来与甄兄会合。”萧琨在岳州城外按下龙头，甄岳跃下，朝他们挥手，萧琨又道，“五月初五前，必定前来。”</p><p> 项弦扒在萧琨身后，朝底下的甄岳认真道：“遇见妖魔，务必量力而行。”</p><p> 甄岳抱拳躬身，施施然离去。</p><p> “当真丢人，”项弦笑道，“对旱灾的事咱们不上心，反而是甄家派人来管这事儿。”</p><p> 萧琨“嗯”了声，自与甄岳相识后，他就始终困扰于人手的问题。</p><p> “我需要重新编制驱魔司，”萧琨朝项弦说，“将大伙儿都正式招进来，光靠咱们不行。”</p><p> 项弦盘膝坐在龙头处，说：“把不靠谱的大伙儿重新编队？”</p><p> “怎么能这么说同伴？”萧琨简直对项弦叹为观止。</p><p> 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项弦说，“你一直这么觉得，不是么？”</p><p> 萧琨马上澄清道：“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？”</p><p> “你嘴上没有说，心里这么想。”项弦随口道。</p><p> “我……”萧琨只得承认，说，“好罢，我只是觉得有些事，不希望潮生与英纵来承担。”</p><p> “眼下多了牧青山与斛律光。”项弦说，“白鹿的战斗力我虽没亲眼看见，但他打败了黑翼大鹏；斛律光的本领嘛，咱俩都亲眼所见。唯一问题就在于，青山愿不愿意。”</p><p> 萧琨先是飞往洞庭，已飞得有点累了，项弦便示意他先下地休息。两人找了间驿道上的茶铺，坐着乘凉饮茶，艳阳高照，南方已最先热了起来，又是大旱之年，群蝉鸣叫不休。</p><p> “他愿意，”萧琨说，“黑翼大鹏毁了他的故乡。”</p><p> 项弦正色道：“哥哥，一直以来，都是你在拒绝大伙儿。”</p><p> 一向以来，萧琨都下意识地拒绝“哥哥”这个称呼，觉得宋人男子如此互称，太亲近也太难为情了，但不知为何，与项弦手腕系上那红绳后，被叫了声“哥哥”却觉心中一动，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，仿佛只要项弦这么唤他一声，他什么事也愿为项弦做，更别说唇舌相争这点面子上的话。</p><p> “我认错，”萧琨爽快承认道，“是我的错，我不该将凡事揽在自己……揽在咱俩身上。”</p><p> 较之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项弦，萧琨有时更像孤侠，当初在辽国驱魔司时，他就已习惯了自己处理所有的</p> ', ' ')('\n <p>妖魔问题。</p><p> 反而项弦才是最积极为驱魔司纳新的那个——从他愿意放弃大驱魔师与正使头衔，诚邀萧琨入职就可看出。</p><p> 想到此节，萧琨又怀疑地看着项弦，项弦正吃着茶点，一个眼神便马上辩白道：“绝不是我想偷懒啊。”</p><p> “你觉得以咱们如今实力，对战天魔，能有几分胜算？”萧琨总算问出了纠结多时的问题。</p><p> “唔，”项弦严肃地说，“若只有咱俩外加斛律光，只有两三成罢。”</p><p> 萧琨一手扶额，皱眉不语。</p><p> “但这是全天下人的事，”项弦说，“我必须再次提醒你，哥哥。”</p><p> 萧琨扬眉，注视项弦。项弦认真道：“潮生也好，老乌也罢，你害怕他们死在与天魔的战斗中，是不是？”</p><p> “是的。”萧琨说，“我不想任何人死，我可以死，你们不能。没有保护好大家，比我自己死了还难受。”</p><p> 项弦笑了起来，伸手过去，摸摸萧琨的肩膀。</p><p> “齐心协力，”项弦说，“反而都能活下来，一腔孤胆去挑战天魔，才会落败。你知道我在前世的梦里，看到谁得到了心灯？”</p><p> “你么？”萧琨淡淡道，“想必是你了，你是天下第一，修为绝顶，既有智慧剑，又有心灯，山海、明光合一，再无妖魔可挡，杀穿天魔宫也不在话下。”</p><p> 项弦说：“我要说的不是这个，最后你……算了，不提也罢。”</p><p> “嗯。”萧琨的表情显得很平静。</p><p> “我庆幸宿命之轮的回转，”项弦说，“给了魔王机会，也是给了咱们自己机会。”</p><p> 项弦观察萧琨的表情，忽觉得他似乎知道什么，只是一直不主动提及。他看到我的梦了？项弦不由得充满疑惑，那天躺在万花池畔，醒来时发现萧琨在自己的身边，自己有没有说梦话？</p><p> “走罢，”萧琨回过神，说，“我已休息好了，今夜想必能到开封。”</p><p> 萧琨唤出龙，与项弦破空而去，在日落的余晖下回往汴京驱魔司。</p><p> 山峦、大地映照着一层金红的色泽，暮色从他们背后追来，群星温柔地于天幕中显现。离开洞庭湖后，须得飞上近四个时辰才能抵达开封，届时想必已是五更天了。</p><p> “体力能承受么？”项弦望向大地，随着夜幕降临，地面漆黑一片，唯独经过的少数村庄区灯火明灭，神州大多数地区，俱在黑暗的笼罩之下。</p><p> 虽然常说人族强大得能改造世界，他们却依旧未曾去到大地的每一个角落，只能形成诸多小小的居住点。</p><p> “没问题。”萧琨降低高度，毕竟已是夜晚，便不需再担忧被沿途百姓看见，答道，“我不想在外头借宿了，现在只想回家，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的床上。”</p><p> 项弦于是起身，来到萧琨背后，将双手放在他的腰侧，运转真力，金龙再次加速，穿过夜色，飞向墨似的彼岸。</p><p> 突然间，金龙察觉到了什么，陡然散发出强光，萧琨与项弦同时一震。</p><p> “当心！”项弦吼道。</p><p> 一道黑气无声无息地飞射而来，金龙“嗡”一声坠落，黑气席卷，裹住了穿过黑夜的金龙。</p><p> 万丈高空中，两人身体同时下坠，项弦收回手，散发出火红色的光羽，金龙猛地拧转翻滚，在空中高速飞旋，萧琨险些被甩下龙背，项弦着急地大喊。</p><p>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，项弦爆发出了火光，萧琨吼道：“要撞地了——”</p><p> 大喊声中，项弦与萧琨同时坠向大地，金龙消失。</p><p> 伏击</p><p> 项弦坠向大地的刹那，猛地敛去了全身的火光，紧接着撞断了树木的枝杈，从近千丈高空中坠落，带着金龙的俯冲之势，那一下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山林之中。</p><p> 杂乱的巨响伴随着剧痛，项弦在最后一刻催动所有力量保护自己，“轰”地撞进了树丛内。</p><p> 坠落之处沿途树木被夷平，项弦周围还出现了一小块被火焰烧焦的区域，犹如一个焰圈，黑暗之中，余烬散发着微光。</p><p> 项弦几次想起身，稍一动弹，便觉肋骨剧痛，甚至抬不起手。萧琨则不知去了何处。他的火羽飞行之力来自阿黄，偏生这次回家并未让阿黄随行，乃至从半空中坠下的一刻无法展翅滑翔，饶是如此，坠地的刹那还是倚靠留有的阿黄的羽毛消去部分冲力，否则势必将撞成血肉模糊的一团。</p><p> 智慧剑与振魔铃都留在了开封驱魔司中，谁也没想到竟会在飞行途中遭遇偷袭，实在太托大了。</p><p> 当然，从前项弦只身行动时，所涉之险常有更甚，如今与萧琨作伴后，放松了警惕。</p><p> 项弦一边反省，一边单手抖开乾坤袋，最初坠落时的昏沉与重击过去，全身的痛楚感开始清晰传来。</p><p> 他翻找出一枚药丸，捏碎服下，望向四处，没有开口喊萧琨，不知他坠落于何方。</p><p> “萧琨？”项弦忍着疼痛，翻出应声虫，低声道，“你在哪里？能听见么？”</p><p> 夜色浓重，没有回答。</p><p> 项弦感觉到周遭的灵力流动产生了奇异</p> ', ' ')('\n <p>的变化，那存在似魔非魔，灵力之强盛，检视毕生所见，唯有禹州与皮长戈能与其比肩。</p><p> 不……甚至还要更胜数分。</p><p> 那是什么？项弦没有挪动脚步，只安静地站着，他察觉到密林之中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，但很快，被锁定动作的感受消失了。</p><p> 这是他们自相遇之后，遇见的最危险的境地了。什么东西能追上金龙的速度？铁定是穆天子的手下。</p><p> 项弦踉跄走出几步，环顾周围地形，他们离开洞庭湖后飞了数百里，应当仍在湖北一带的鄂州区域，这里有大量无人涉足的森林。</p><p> 项弦没有继续用应声虫尝试与萧琨对话，而是穿过密林，尽量不发出声音。到得隐约有星光照明之处，看见了面前广阔的水面——这里是洞庭湖北岸的丘陵地带，风吹着湖浪，朝岸边一波一波地涌来。</p><p> 萧琨坠落时发出巨响，一头栽进了湖中，冰冷的水流涌来，强大的吸力卷住了他，无数散发出魔气的触须于湖底升起，将他拖向湖中深处。</p><p> 萧琨猛力挣扎，运起寒冰灵力，剑指挥去，冰冷的法力令水流聚为兵刃，将缠住他脚踝的触须斩断。</p><p> 他转过身，随之所见，则是一头黑暗的、犹如城市般巨大的妖兽，挥舞着全身触须，在水底朦胧的蓝光下注视着他。它的无数只眼睛同时睁开，轰然击穿了萧琨的意识，萧琨在诸多眼球凝视下，近乎被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，他开始疯狂挣扎，聚起幽瞳力量，破开了那道精神束缚。</p><p> 控制感刹那减轻，萧琨不敢恋战，猛地转身，游向水面。</p><p> “萧琨？”项弦低声道。</p><p> 项弦猛地转身，一股魔气迎面而来。</p><p> “他不会死。”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道，“担心他，不如担心你自己吧。”</p><p> 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影，听到其声时，项弦便飞快回忆，他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？</p><p> 人影缓慢显现，那是一名十五岁模样的少年，五官带着少许外族特征，若在阳光下碰见，也勉强称得上端正，但这少年全身散发出令人极不舒服的邪气，乃至他的面容亦令人生出少许憎恶之心。</p><p> 魔族！项弦心念电转，判断出面前此人的身份。</p><p> 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儿从少年肩上飞走，沉入了夜色中。</p><p> “你的智慧剑呢？”魔族少年沉声道，“为什么不把它带在身边，你让我很失望。”</p><p> “就算没有智慧剑，想收拾你也是轻而易举，撒鸾。”项弦嘴角现出一丝笑意。</p><p> 魔族少年蓦然一震，他从未与项弦见过面，对方是怎么认出他的？</p><p> 项弦曾经在被白鹿所唤醒的梦中，看见了撒鸾，如今对面那人的语气、举止简直和梦里一模一样！至此他再无怀疑，这就是被赢先生带走，入魔的耶律雅里！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