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顾灵生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沉默半晌，答：“光吃白饭没味道。”</p><p> 尹馥愣了一下，“不……吃菜吗？”</p><p> 问完，尹馥才意识到答案有多明显。</p><p> 顾灵生没有工作，又住这种地方，哪里有钱吃菜。</p><p> 顾灵生没回答，只是把冒着热气儿的玻璃罐递给他，“渴了吧，喝水。”</p><p> 尹馥心里闷得难受。</p><p> 他没有接过水，只是抬头看这间屋子。看了两秒就发现没什么好看的，沉重的水泥色，冰冷的钢架床，一张薄薄的褥子铺在上面，尹馥看着都觉得冷。</p><p> 他看了眼放在床上的那件黑色羽绒服，他想，买错了，应该给顾灵生买一床厚棉被才是，转而又想，厚棉被也不够，这小窗户看着就漏风，要不还是给他换个地方住吧。</p><p> 思来想去，脑子里乱七八糟，尹馥有一堆话闷在喉头却又说不出口，最后话到嘴边，又回到了吃饭上。</p><p> “你只吃饭不吃菜，营养不均衡，不行的。”尹馥说。</p><p> 顾灵生沉默地将玻璃罐放床头柜上，才答：“孤儿院包义工的三餐，那里吃得不错。”</p><p> “说到孤儿院，人家要给你职位，为什么不要？你住这里也是要付房租的吧？”尹馥看了看窗外正在扬着灰烟的工地，“你有收入吗？你去工地干活吗？”</p><p> “工地需要每天上工的，我去不了。以前在工大不是学过一学期计算器基础吗，隔壁有个网吧，计算机坏了就找我修，我要价便宜，他们喜欢找我修。”</p><p> 他既然说到工大。</p><p> “为什么要退学？”尹馥一下子就坐在他身边，盯着他问。</p><p> 顾灵生低着头，实质和拇指相互捻着，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摸了装热水的玻璃罐太烫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。</p><p> 他答：“念不下去了，没意思。”</p><p> “是为了躲我。”尹馥立刻接。</p><p> 顾灵生的手指停顿了一下，然后又捻起来。</p><p> “也不全是……咳咳……”他又开始咳嗽。</p><p> 尹馥赶紧伸手给他拍背，等他咳完了，笃定地说：“你肯定生病了。”</p><p> 顾灵生没说话。</p><p> 尹馥眼睛没离开过他，“肯定没去看病，是不是？为什么不去看病？”</p><p> 顾灵生终于说：“看了。”</p><p> “什么病？”尹馥立刻问。</p><p> 沉默了一会儿，顾灵生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，拿出一个病例本，递给尹馥。</p><p> 尹馥瞥到那个抽屉里还放着一把金工实习小锤子。</p><p> 病历本在手，尹馥打开的时候手轻微地发抖。</p><p> 因为经常去医院调研，尹馥能看懂一些医生写的字，他看见上边赫然写着“哮喘”二字，以及下边写着的“主诉，反复胸闷、憋喘、咳嗽伴咳痰一年”，看日期是2000年9月。</p><p> 2000年9月？那不就是他们分开没有多久的时候？</p><p> “你在英国的时候就……？”</p><p> 顾灵生“嗯”一声。</p><p> 尹馥才隐约想起来以前在伦敦，一遇到雾天顾灵生就会有些咳嗽，但频率不高，当时尹馥没有放在心上。</p><p> 抬头看窗外，工地扬起的灰尘把傍晚的夕阳都遮挡了一半。顾灵生住在这种地方，一天要吸多少灰尘？</p><p> 他低头翻病例，后面是一片空白。顾灵生再之后就没有去医院看过了，他不要命了吗？</p><p> 尹馥合上病例，“我把老家房子买了，我有钱，我出钱给你治。”</p><p> 顾灵生沉默地摇头，“不是钱的问题。”</p><p> “那是什么？”</p><p> 顾灵生将病例收好，“我不能说。”</p><p>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又要当哑巴？尹馥有些生气地看着他，下一秒，顾灵生就拿过床头的一本书放在尹馥腿上。</p><p> “很多事情说出来了，就像带着目的了。”顾灵生沉声说，“不好。”</p><p> 尹馥愣了一下。</p><p> 腿上的那本书是关于阴阳玄学的，尹馥伸手抓着书的两边，用力用拇指去捋平封面的褶皱。</p><p> 翻开第一页，尹馥看到“积德行善，吃苦了业”八个大字。</p><p> 尹馥一下子就明白了：吃苦也好，行善也罢，关键在心诚不诚、静不静，如果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才去修行，那便是有杂念的，老天爷是不会认可的。</p><p> 尹馥的手紧紧地抓着书页。</p><p> 道理他都明白，只是事到如今，他就想问一句凭什么？凭什么老天爷在顾灵生出生时挑中他，给他旁人没有的能力，又剥夺他健康和幸福的权利。</p><p> 北京是个巨大的熔炉，有没日没夜吸着扬尘的农民工，也有打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，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幸运的？凭什么幸运的是他们？</p><p> 尹馥忽然很想把腿上的书扔掉，他不要相信里边讲的什么吃苦，什么逆天改命，这都是诱骗世人茍活在不公里的幌子。</p><p> 他手劲一大，书从腿上掉下去，一张纸也随之掉出来。</p><p> 好熟悉的字迹……</p> ', ' ')('\n <p> 这是……</p><p> 顾灵生眼疾手快地去捡，尹馥打掉他的手，顾灵生还要去抢，尹馥就直接拉住他的手，用眼神警告他。</p><p> 果然，顾灵生看见他的眼神，就讪讪地收回了手，也收回了眼神，不敢和他对视。</p><p> 尹馥捡起那张纸条，手比刚刚抖得还要厉害。</p><p> 【灵生，不要怪罪自己，馥仔还没去念大学奶奶就得了病了，和你们没关系。你照顾我这么些日子辛苦了，但是，奶奶还有最后一件事麻烦你：馥仔的后半辈子，就拜托你了。】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