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方希仁是个小女孩，每天见面都要羡慕一遍姜满的长辫子，有事没事就绕在手里玩。</p><p> “嘻嘻。”方希仁朝袁亭书那边喊，“袁老师，你可以给姜老师梳头发吗？”</p><p> “可以啊。”袁亭书看过来，“得看你们姜老师同不同意。”</p><p> “姜老师！你同意吗！”方希仁大声地问。</p><p> 姜满从没被这样“威胁”过，他看不真切，却感觉到所有视线都投向他这里，登时脸上发烫，如坐针毡。</p><p> “我……”</p><p> “同意！”方希仁喊。</p><p> 齐锐跟着起哄：“同意！”</p><p> 这俩人像病毒似的，其他孩子也被感染了，“同意同意”的喊声震得姜满耳朵疼。</p><p> 他被几个小男孩拽到袁亭书面前，正好袁亭书刚扎好一个，座位空出来了。</p><p> “姜老师，请坐吧。”袁亭书说。</p><p> 姜满摸索着小板凳，背对袁亭书坐下。他故意坐得远，不料袁亭书伸脚一勾，连人带凳子被拖回去。</p><p> 身体被一股暖意包裹，姜满几乎靠坐在袁亭书腿间。</p><p> 袁亭书没喷香水，一股朴素的洗护液香飘进鼻腔。姜满垂下脑袋，紧紧闭上眼：“麻、麻烦袁老师了……”</p><p> “不麻烦。”袁亭书公事公办地笑，“没有特殊要求，我可自由发挥了。”</p><p> 牛角梳插进发丝，姜满身体僵了一下。袁亭书的动作很轻，指尖偶尔碰到他的后颈，像带着温度的羽毛扫过。</p><p> “长得好快，”袁亭书忽然开口，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，“你离开沈北时才不到一拃长。”</p><p> 姜满没说话，看似随意坐着，实则指甲都要抠进掌心里。</p><p> “哈哈哈袁老师怎么手抖得像老大爷！”几个离得近的小孩笑话说。</p><p> 袁亭书柔声回应：“怕没给姜老师梳好看，紧张的。”</p><p> 另有胆大的凑过来：“咦？袁老师，你胳膊上怎么有好长的疤？”</p><p> 姜满听见了，猛然侧头：“什么疤？”</p><p> 袁老师嫌我打鼾</p><p> “不小心弄的。”袁亭书抽出一只手按在姜满脑袋上，让他转回去，“只是皮外伤。”</p><p> 姜满不吭声了。</p><p> 孩子们围过来，七嘴八舌地关心袁亭书：“那你疼不疼呀？”</p><p> 没等袁亭书说话，刚扎好小辫的女孩说：“这肯定疼啊，伤口比我的脚还长！”</p><p> “啊……”孩子们默然，不一会儿传出啜泣声。</p><p> “怎么还哭了？”袁亭书给姜满绑好发绳，把身边几个小孩搂到一起，“看见你们就不疼了。”</p><p> 姜满站在一旁“看”。</p><p> 袁亭书又受伤了？</p><p> 比小孩的脚还长，少说有十五厘米，这么长的伤口应该是利器割出来的。袁亭书离开风禾之前还没有，是路上出车祸导致的，还是在沈北和别人打架导致的？</p><p> 姜满既做不到像小孩一样直白地关心，又做不到彻底漠视。心底那一点牵挂是雨后花园里的蘑菇，随着时间流逝，越长越大。</p><p> “——姜老师，你再去拿点水果吧？”李老师看他神色不对劲，以为是梳头发引发了不悦，把他支开了。</p><p> 端着一盘水果回来，姜满停在教室门口，从门缝里使劲瞪袁亭书的手臂。</p><p> 午后教室明亮，他视物能力强些。袁亭书还在给小孩扎头发，袖口挽起，露出全部的小臂。</p><p> 他瞧不真切，只看到小臂上蜿蜒着一条暗红色，像变异的丑陋蚯蚓。</p><p> 给孩子们发完水果，姜满捧着剩下的一瓣柚子吃。袁亭书完成了任务，放松地呼出一口气，坐到姜满身边。</p><p> 姜满吃得心不在焉，状似不经意地问：“怎么弄的？”</p><p> 没想到袁亭书蹬鼻子上脸：“满满担心我啊？”</p><p> “咳咳——”姜满被柚子噎一口，冷着脸站起来走了。</p><p> 袁亭书就勾着唇角笑。</p><p> 一连两天，姜满早上到教室后都能看见袁亭书这个庞然大物。</p><p> 上课、课间、午饭、午休……袁亭书像附在他身上一样阴魂不散，他一时不知袁亭书的“爱心”是要献给谁。</p><p> 晚饭时，袁亭书不知第多少次厚着脸皮刷姜满的卡。姜满终于爆发了：“你家公司倒闭了？”</p><p> “怎么会？好着呢。”袁亭书笑呵呵装傻，把自己的鸡腿夹给他，“满满，多吃点肉。”</p><p> 姜满下意识要扔，却想到这是刷他卡买的，不能浪费了。</p><p> 可真把鸡腿咬到嘴里，他又觉得这是从袁亭书碗里来的，他吃了，是不是倒欠袁亭书一个人情？</p><p> 见姜满咬着鸡腿发愣，袁亭书敲敲他那边的桌面：“满满在想什么？”</p><p> 回过神，姜满吐了鸡腿，什么都不想吃了，站起来就走。</p><p> 袁亭书看过去：“今天做的不好吃？”</p><p> 姜满又不理人。</p><p> 袁亭书不着急，反正小瞎子走不快。他从姜满碗里捡出鸡腿，三两口吞完，评价说：“勉强能下咽。”</p> ', ' ')('\n <p> 然后从容地擦净嘴，起身去追小瞎子。</p><p> 这个时间孩子们都在寝室里准备睡了，院里人少，姜满一路小跑躲回宿舍。一进门，摔了个狗啃泥。</p><p> “嘶——”</p><p> 手腕和膝盖疼得快断了，他在原地趴着缓神，顺手摸摸地上有什么——是个行李箱？</p><p> 不等他再往下想，一阵脚步声靠近。</p><p> “满满，你……你在门口睡了？”</p><p> 姜满一骨碌爬起来：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</p><p> 以往袁亭书骚扰他吃过晚饭就坐车回酒店了，今天居然追到了宿舍！</p><p> “你先起来。”袁亭书把他拽起来，笑道，“院长让我住这间。”</p><p> 姜满：“？”</p><p> “喏，今天有人给我送行李过来了。”袁亭书去拎行李箱，恍然大悟，“真不会办事，哪有放大门口的，伤到了吗？”</p><p> 行李箱一立起来，姜满敏感地闻到熟悉的味道——姜撞奶尿在上面了。姜撞奶只会尿它讨厌的人或东西，行李箱上肯定有猫不喜欢的气味。</p><p> “猫都不欢迎你。”姜满躲开对方的探视，“既然你喜欢这间，那明天我找院长换一间。”</p><p> 袁亭书露出一种悲伤的表情：“满满，一定要做这么绝吗。”</p><p> “你怎么倒打一耙？”姜满抱着手坐在床边，“你放着三层大别墅不住，非要挤我们宿舍？山珍吃腻了，想吃几口粗茶淡饭？”</p><p> “不是。”袁亭书蹲在姜满面前，两手轻轻扶在姜满膝上，“别墅被我弟弟占了，我现在无家可归。”</p><p> 姜满回应一声冷笑。</p><p> 膝头属于袁亭书的温度逐渐撤离，袁亭书默不作声收拾另一张床铺去了。</p><p> 把行李箱立起来，袁亭书摸了一手湿，凑近一闻，一股尿骚味。</p><p> 箱子是铝镁合金的外层，他不担心猫尿渗进去。可他在拉杆上挂了一个小玩偶要送给姜满，给姜撞奶尿得面目全非。</p><p> 玩偶是找人按姜撞奶模样定制的羊毛戳，狠狠吸饱了“水”，沉甸甸的，彻底跟姜撞奶“融为一体”</p><p> 袁亭书叹口气，取下来扔进姜撞奶的纸箱子猫窝了。</p><p> 姜满听着对面窸窣收拾行李的动静，小脸儿一冷到底，他可不信袁亭书无家可归的说辞。</p><p> 袁亭书那种人，不强占别人的财物就不错了，还能让袁亭舟鸠占鹊巢？</p><p> 可不信归不信，他却因“无家可归”这个词动容，心底生出一丝怜悯，到底没把袁亭书赶出去。</p><p> 晚些时候，姜满磨蹭着洗完澡回来，袁亭书还在屋里倒腾他那破箱子，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无底洞，能无限掏出行李来。</p><p> 姜满面无表情上床，拆开被子蒙住头，烦得慌。</p><p> 入夜，袁亭书终于把他的“时装”整理好挂进衣柜，一扭身，姜满已经睡着了。</p><p> 熊玩偶巨大，几乎占据单人床的一半，姜满躺在熊的臂弯里，胳膊腿都搭在熊身上，脑袋枕在熊的胸口，嘴唇微张着，睡得很香。</p><p> 这才是印象里姜满睡觉的模样。</p><p> 姜玄烨过世后，姜满独自搬到姜项北的房子里住，没有人陪睡，没有玩偶抱，精神状况也很糟。</p><p> 那时袁亭书半夜溜出医院去见姜满，卧室开着恒温空调，姜满在床上蜷成了虾米，被子全部揽在胸口，睡得很不安生。</p><p> 廉价的熊玩偶能让姜满睡个好觉，也算物超所值。</p><p> 姜满一觉睡到天亮，按以往的习惯起床洗漱。进浴室，撞上一个人。</p><p> 一股发蜡味。</p><p> 这气味他熟悉的很，袁亭书应该在对着镜子把头发全梳上去。</p><p> 姜满的脸又拉长了：“你快点，我要用水。”</p><p> “好。”袁亭书尾音上扬，听起来心情不错。他让出洗手池，退到姜满身后照镜子，继续鼓捣他那破头发。</p><p> 早上七点半，姜满拎着盲杖出门了，出门时，袁亭书还在屋里挑衣服穿。他觉得可笑，是来工作的，还是来选美的？</p><p> 课间他去找院长换宿舍，院长不解：“住得不舒服？”</p><p> “不是，袁老师嫌我打鼾。”姜满面不改色，“而且我们作息不同，我睡得早，他夜猫子。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