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季雨泽动作一顿，两人隔着车身，无言相望。</p><p> 陌生的城市，池皖远去的背影如此清晰。他不下逐客令，也未曾邀请。</p><p> 只是转身离去。</p><p> 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季雨泽都处于空白状态。</p><p> 和先前的吵架不同，这次池皖没有闹脾气，也没有生气，他在害怕。</p><p> 怕什么呢？不知道。</p><p> 这瞬间季雨泽才后知后觉明白，池皖是飘渺的灵魂，看不清，也抓不住，非要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，宁可闷死，也不愿松口气。</p><p> 有救护车的鸣笛声，就炸在耳边，然后是凌厉又慌乱的警告，滑轮在地板上摩擦，发出尖厉吼叫。池皖迅速往旁边挪了挪，为医生们的抢救让开更宽阔的道路。</p><p> 喧嚣的风一阵来，又一阵过，留下红蓝色的警示灯不停旋转，旋转。</p><p> 季雨泽坐在大门旁的高台阶边，胳膊撑在膝盖上，看着朝自己走来身影：“找手机吗？”</p><p> 池皖伸手接过，慌乱中肌肤相贴，季雨泽的体温很低：“谢谢，是掉车里了吗？”</p><p> “嗯，情况怎么样？”</p><p> “挺好的，没什么大事，缴完费就可以回家了。”</p><p> “好，快去吧，别让她一个人等着。”</p><p> 池皖不安地捏着手机，没说走，也没说不走，只有胸膛的起伏愈发频繁。最终，他说：“谢谢你送我回来，也谢谢你等我来拿手机。抱歉，我以后不会这样麻烦你了。”</p><p> “……这不是麻烦。”</p><p> 警示灯的光蓦地消失了，季雨泽的眸光隐进暗色中，视线交汇，他们又默契地沉默了。</p><p> 什么都没有了，引以为傲的圆滑、机敏、世故，池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被彻底封印，变成了最纯粹的胆小鬼。</p><p> “池皖，我理解你有自己的顾虑，你不用对我全盘托出，也没必要解释什么，所以……不要这样。”季雨泽的尾音散在空中，“你不应该是这样。”</p><p> 你应该是高傲的，锐利而又锋芒毕露的。</p><p> 漂亮的天鹅，是什么时候被拔光了羽毛。</p><p> “你先走吧。”垂落的长睫挡住灼热视线，池皖喉咙发紧，“回去吧。”</p><p> “……好。”</p><p> 严格来说，池皖的老家不能算县城，这座三线城市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划分为市里的一部分，不过从城市发展来看，也许只是名义上的划分。</p><p> 这里的许多建筑还保存着千禧年的风格，市中心是老城区，倒是郊外有点现代城市化的模样。</p><p> 深夜十点半，寂静客厅里，有一个母亲在担忧着女儿。</p><p> 白炽灯照射出严肃的影子，黄兰坐在沙发上，看着墙上分针转动。</p><p> “怎么还没回来……难道临时调成夜班了？”她自语着，号码始终没能拨出去。</p><p> 咚咚咚！</p><p> 敲门声突然响起，不是正常的力度，拳头砸在铁门，刺耳又惊悚。</p><p> “你让我省点心，别乱动行不行。”</p><p> 医院，池皖按住妹妹不安分手臂，蹲下，熟练替她穿鞋。</p><p> 血脉压制让池冉原本佝偻的身子被迫直立，她拧着上半身去拿床边的手机：“我只是想看看时间……妈不知道我今天晚归，我怕她担心。”</p><p> “先给她说一声吧，我马上送你回去。”</p><p> “你也一起回呗？好久没见了。”</p><p> 池皖手上不停，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，一直没抬头：“不用，耽误她休息。”</p><p> “那你去哪儿？”</p><p> “回去。”</p><p> “这么急？”</p><p> “我还有工作。”</p><p> “哦。”</p><p> 话题莫名中断，沉默的时间里，池皖帮妹妹穿好了鞋，拉好了外套，像一个老练的家长：“走吧。”</p><p> 真到了走的时候，池冉又不动弹了，她撑着胳膊坐在床边，仰头看池皖：“你工作很忙吗？”</p><p> “忙。”</p><p> “哦，白天忙还是晚上忙？”</p><p> 很谨慎的问法，但池皖还是看穿她的意图。他的语调不自觉冷下来：“你不走我走了。”</p><p> “哦。”池冉抿了抿唇，小心跟上去，她刚恢复，身体能量还不太够，池皖走得快，没等她的意思。</p><p> 兄妹俩隔着几米的距离，好像陌生人。</p><p> 季雨泽坐在车里，目光跟着移动。</p><p> 在今天之前，季雨泽从没听池皖说起过家里的事，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。</p><p> 池皖的妹妹……</p><p> 消瘦、凌厉、敏锐，浑身都透露着淡淡的冷漠，那神态和池皖如出一辙。</p><p> 两人在马路边站着，应该是在等车。</p><p> 季雨泽轻叹一声。</p><p> 现在最好的做法是不去打扰，静候通知，但他实在担心，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忙，只能焦躁坐在车里偷窥。</p><p> 他看见女生接了个电话，随即扭头和池皖说话，语句很短，池皖的脸色瞬间变得慌乱，然后，这对兄妹不约而同地往马路上张望。</p><p> 季雨</p> ', ' ')('\n <p>泽反应了一会儿，看出他们着急回家，于是一脚油门踩下去，降下车窗：“上车。”</p><p> 池皖的表情在那一刻凝结：“你怎么……”</p><p> 池冉则惊讶地看着季雨泽，然后又看看池皖。</p><p> 季雨泽被他磨蹭得不耐烦了，拧眉道：“有急事就赶紧上车。”</p><p> 池皖还是没反应，池冉聪明地不过问，就事论事道：“哥，现在我们叫不到车。”</p><p> 虽然车库里有不少拉风炫酷的超跑，但若要自己开车，季雨泽还是比较喜欢库里南。大气，硬朗，动力很强。</p><p> 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庆幸今天换了车，能帮上池皖一次又一次。</p><p> 车轮在地上转得飞快，就算转弯的速度也不减下来。从上车起，池皖就陷入了空白，季雨泽安静开车看路，池冉坐在后面，不敢随便开口。</p><p> “就这儿吧。”突然，池皖说话了，嗓子很哑。</p><p> 季雨泽疑惑地看了眼导航：“还有几百米。”</p><p> “走过去更近，就这儿。”池皖语气已经染上急促，“池冉，下车。”</p><p> 急刹摩擦出尖锐的躁声，车还没停稳，池皖手就已经摸到了门把手，他动作很干脆，说话前却深吸一口气：“不要跟过来了，回去吧，季雨泽。”</p><p> 白雾随着他的叹息一并涌出，朦胧中，季雨泽看见他泛红的眼角。</p><p> 池冉的动作很慢，她腿还有点发软，根本走不快，池皖觉得后背像是被架在火上烤，灼烧得痛。</p><p> “坚持几分钟。”他对妹妹说，粗暴地拉着她，生拉硬拽往前走。</p><p> 池冉被他扯得生疼，但一声不吭。</p><p> 季雨泽看不过去了，拍了拍喇叭：“她根本没法走。”</p><p> 池皖置若罔闻。</p><p> “上车，池皖。”季雨泽慢慢跟在他们后面，耐心即将告罄，他按喇叭的速度愈发频繁。</p><p> “你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？”</p><p> 滴滴——滴滴滴滴——</p><p> 池皖始终不回头。</p><p> 不回头，拽着妹妹，一直一直往前走。</p><p> “哥……”池冉粗喘着气，脸色逐渐变白，“你先去，别管我。”</p><p> “我背你回去，上来。”</p><p> “别耽误了，去吧。”后背被轻轻推了一把，池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，只能听见池冉虚弱的声音，“他不会看见的……你尽快处理，我帮你拦着。”</p><p> 月亮藏在黑云之后，天空没有一颗星星，夜幕浓重，抬头仰望时，会产生被巨大黑洞吸走的错觉。</p><p> 犹豫的时间只花费堪堪数秒。季雨泽看见池皖只身一人往小巷里跑去。</p><p> 狂奔。</p><p> 长巷弯绕，光影稀疏，池皖逐渐远去，远去，消失在黑暗的尽头。</p><p> 【作者有话说】</p><p> 这几章也许有些压抑……（滑跪。</p><p> 谈到原生家庭话题总会变得沉重</p><p> 小池一直让季总走也只是为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不被扯下tat</p><p> 咚咚咚咚——！</p><p> “妈！”</p><p> “开门，是我！”</p><p> 老房子没有电梯，楼道的灯也是声控的，这里隔音不好，也许对门邻居能听见池皖的砸门声。</p><p> 黄兰来开门的速度很快，眼神中透着慌乱。</p><p> 小区坐落在马路边，道路坑洼不平，雨混合雪一起落下，和积水散发淡淡的腐臭。</p><p> 楼房很矮，光线并不明亮，没有繁华热闹的霓虹街道，没有在门口站岗的保安，各户人家的窗户都用防护栏全包了起来，外墙布满密密麻麻的霉斑，像一片片诡异的苔藓。</p><p> 深夜，只剩一家小超市亮着灯，守店的是个红头发的男孩，看着比池冉还小。沿着这条路看过去，拐角的理发店发散着不正常的光，有穿着怪异的女人从里面出来，站在门口，四处张望，最后和季雨泽对上眼。</p><p> 他移开视线。</p><p> 库里南出现在这里，像一场误闯。</p><p> 优越的上位者终于看见爱人的全部面貌，首先涌上来的是心疼，而池皖向来不需要这种情绪，在他看来，这是怜悯。</p><p> 察言观色是自卑赋予的礼物，池皖如此，池冉也一样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