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今年夏季漫漫长。</p><p> 哪怕九月的第一场雨已然在凌晨落下, 连续不断的高温天气仍强行延续着八月未说完的故事。</p><p> 空调开到24度依旧闷热, 纪颂翻了个身, 把大半个身体都露在被子外面，曲起手指试了试赵逐川脸上的温度, 微凉的，于是他把被角拖到赵逐川小腹处掖得更严实点。</p><p> 纪颂半眯着眼。</p><p> 想要再借着光线看久一点。</p><p> 可白天身体消耗太大，又摄入了酒精助眠, 他在困意中浮浮沉沉, 最后还是往赵逐川的肩头上靠了靠……</p><p> 睡着了。</p><p> 早晨, 纪颂在闹钟响起之前十多分钟醒来。</p><p> 他总是有这样的习惯，一旦第二天有什么很重要的大事情他都会提前自然醒, 好像潜意识里就没有睡好。</p><p> 赵逐川睡觉很规矩，几乎没怎么动, 睡前和现在还保持着同一姿势。</p><p> 纪颂不一样。</p><p> 他从小到大一个人睡惯了，爱乱动，昨晚把右腿搭在赵逐川腿上，身体小幅度地侧着, 像抱安抚玩偶一样抱着赵逐川的胳膊，脸颊紧紧贴了上去。</p><p> 等他在迷迷糊糊间睁开眼时，看见赵逐川紧实的胸膛随呼吸起伏，眉心也因为纪颂的动作而皱起，像是快醒了。</p><p> 纪颂在赵逐川醒来之前松开了手。</p><p> 他知道不该再继续看了，目光却还是没忍住留在赵逐川脸上。</p><p> 最开始，他只是想把这张脸放进取景器里的，怎么现在一睁眼就看见了？</p><p> 克制啊，克制。</p><p> 纪颂翻了个身，选择背对着赵逐川。</p><p> 紧拧的眉心缓缓舒展，那双眼睛睁开了。</p><p> 赵逐川眼神游移，在纪颂脸上停留了几秒，又闭上眼，抬起胳膊单手把纪颂揽近一点儿，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停顿，脸快埋在纪颂背上。</p><p> 他说：“昨晚捞了你好几次。”</p><p> 睡醒后的男音裹挟着一股惺忪睡意，旁人很少能在赵逐川身上捕捉到这种柔软。</p><p> “真的？”纪颂想不起来了。</p><p> 他记忆力很好，阅片量和阅读量有时可以用超群来形容，可对深夜睡前发生的对话、事情总是难以记住。</p><p> 赵逐川垂下眼，看纪颂不太自在地扣紧了肩膀。</p><p> 在纪颂圆润的耳廓内，耳垂上，扎了有一段时间的小孔早已消肿，再往下，少年人脆弱又倔强的脖颈像蒙上一层晨雾，朦胧得让人看不清肌肤的纹理。</p><p> 赵逐川闭了闭眼，说：“不然你现在应该是在地毯上，而不是在我床上。”</p><p> 纪颂彻底醒了。</p><p> “我床上”这三个字咬字发音很重。</p><p> 这还没完，赵逐川还说：“这样睡觉还挺舒服的，可惜宿舍没有双人床。”</p><p> 纪颂莫名：“你在家睡觉也要抱东西？”</p><p> 两个人上半身贴在一起，下半身却隔着堆积的被褥，都是青春期的男生，自然知道在规避什么样的情况。</p><p> “嗯。”赵逐川哑声，“还必须抱个身高差不多的，长条形状的东西。”</p><p> “为什么？”纪颂一时还真信了，脑袋稍微偏过来些，“抱着会好睡一点？”</p><p> “是啊。但是侧睡容易长纹，我平躺睡更多，”赵逐川说，“你也试试？”</p><p> 纪颂的大脑还属于开机了但没完全启动程序的状态，下意识以为赵逐川会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过身去，也就闭着眼，很轻声地打了个哈欠。</p><p> 他说：“那你转过去嘛。”</p><p> 耳边在应：“好。”</p><p> 纪颂往赵逐川那边像毛毛虫一样往前拱去。</p><p> 直到他撞入那温热的，足够将他包裹的怀中，才反应过来赵逐川压根儿没有转身，而是用正面在等着他。</p><p> 赵逐川笑了一声，顺势用手臂抱住他的脑袋。</p><p> 再拍拍他的后脑勺，“睡吧，什么都不用想。还没到起床的时间，等闹钟响了我再叫你。”</p><p> 那天早上，纪颂只记得他蜷缩在赵逐川怀里，没有动，没有说话，也没有睡，就那样两个人彼此安静了十多分钟。</p><p> 直至闹钟响起后的好几十秒都没人先放开对方去关闭铃声。</p><p> 像全世界再没有什么能够打扰。</p><p> ……</p><p> 南方的夏季并不会因为八月的收尾而结束。</p><p> 纪颂最近进入灵感枯竭期，身上的t恤还是黏糊着皮肤，闷得像一道屏障将他包裹。</p><p> 以前他上李欲的课都很有劲头，下课也不会离座，要么扫一瓶矿泉水喝，要么趴在座位上构思要发给宫雪的故事梗概。</p><p> 宫雪看他紧张，还说你要不然最近多去读读日本的俳句，找点儿那种轻盈、简单的感觉，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。</p><p> 最近因为晚上想事情睡不好，他白天总是犯困。</p><p> 课前刚喝完林含声带来的冰美式，上课后五分钟就睡着了。</p><p> 李欲拿粉笔扔醒了他一次，走过来拍醒了他一次，直接点名问“你干脆回宿舍去睡”一</p> ', ' ')('\n <p>次，一共三次。</p><p> 以至于晚上睡不着觉到底在想什么事情？</p><p> 他也说不清楚。</p><p> 脑子里就是一些场景和人脸，跑马灯似地在变动——</p><p> 有时候是赵逐川，有时候又是京北某些地方。</p><p> 他梦见拍戏那天，风吹起窗帘挡住了镜头，赵逐川俯身亲了他。</p><p> 他还梦见去剧组客串当群演那次，在自己睡着之后，赵逐川轻轻在他耳边叫他好多次“颂颂”。</p><p> 他对于大学的期望，对于未来的想象，都在那里了。</p><p> 理智告诉他现阶段节奏太快，根本不是想情情爱爱的时候，但是本能又让他不得不去在意……</p><p> 想要为了不喜欢而保持距离？</p><p> 按他直来直去的性格，压根没可能。</p><p> 他现阶段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喜欢变成一种习惯。</p><p> 上头就上头吧，怕什么，上头是很难得的体验，至少是他还有力气去拥抱万事万物的体现。</p><p> 有勇气面对，以后才能无坚不摧。</p><p> 他们帮老师当群演拍的那部小成本电影到底什么时候上，也没人知道。</p><p> 出了片场，所有人坐车回到集星，这场短暂的梦就像是结束了，像没发生过。</p><p> 只有耳朵上的那一枚耳钉在提醒他，这两天的忙碌并不是一场梦。</p><p> 离开片场时，纪颂还发了条朋友圈，内容全是这几天他拿相机拍的剧照花絮。</p><p> 有他和集星同学们穿校服一起做鬼脸的。</p><p> 有他满头大汗蹲在地上，赵逐川在旁边面无表情给他用小风扇散热的。</p><p> 有他可怜兮兮地站着，吃冷掉的盒饭。</p><p> 纪颂卖起惨来很是生动，皮肤平滑的脸皱巴成一团，live图只有几秒，他脸上却能快速地闪过好几个表情，最后再眼巴巴地盯着镜头展示他——还没掀起来就被赵逐川出声制止的露腹肌行为。</p><p> “喂！”这是live图最后一秒赵逐川的声音。</p><p> 纪颂记得，自己随后就笑了，说我只是想展示一下我吃不饱，肚子扁的！</p><p> 赵逐川冷笑，你吃饱了肚子也是扁的。</p><p> 纪颂故意说不可能，下次给你摸摸。</p><p> 有赵逐川站得很远，仰起头，下巴和脖颈线条分外凸出，阳光正好，穿蓝白校服的少年不知道在看哪棵参天大树的树冠。</p><p> 还有一张，赵逐川坐在他那张小板凳上，脸用一本书挡着，手指按在书封上，整个裸露在外的手臂线条青涩而性感，眼睫合拢像是睡着了，书还是那本看了很久都看不完的《演技六讲》。</p><p> 也不知道看了几讲了？</p><p> 纪颂很怀疑他是在书里悄悄玩儿贪吃蛇。</p><p> 文案配字：你居然还没看完啊？</p><p> 就像猜谜一样的，除了他和赵逐川，没人看得懂。</p><p> 底下评论又开始跟队形：</p><p> 【拜拜了林：？？？出去玩了不起是吧？】</p><p> 【美少女小檀：了不起。】</p><p> 【死水微澜：了不起。】</p><p> 【野：了不起。】</p><p> 三个字跟了七八条。</p><p> 直到一句【1101：没看完。】杀死了比赛。</p><p> 考虑到赵逐川对露脸的意愿比较回避，纪颂自觉将这条朋友圈分了组，只有集星的老师同学能看见。</p><p> 晚饭时间才跑完步，纪颂又没认真吃饭。</p><p> 他只吃了个水煮鸡蛋和几颗水煮西蓝花，算是对他才品味过夜宵啤酒的惩罚。</p><p> 赵逐川为此还安慰他，龙虾也是虾，不会长胖的。</p><p> 头一回发现你还挺会安慰人啊？</p><p> 纪颂笑岔了气。</p><p> 没办法，运动健将小纪满面愁容地扶着腰走了两三百米。</p><p> 跑完步后，纪颂去集星教学楼的卫生间抹了把脸，微湿的碎发被风吹了起来，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。</p><p> 林含声拿着改完的稿件从办公室出来，在走廊尽头远远看见纪颂和赵逐川一起走过来，冲赵逐川打了个招呼，对纪颂说：“哇，颂颂，我隔这么远看到你，你都瘦成一片儿了。”</p><p> 等凑近点，林含声又苦口婆心道：“在宿舍的时候我就想说了，你还是……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