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旷职至今,早已被御史弹劾免职,经杜八一说,才晓得自己的想当然多么可笑……上一次章子欣、杜八和我同来赈灾,章子欣回去写了《论僧田状》,引来大祸却不懊悔。杜八也从中协力,只有我浑浑噩噩,碌碌无为。我自懂事起,就想建功立业,为此一心求功也求官,可求来的高官厚禄,我根本配不上——我能有今日,一是母亲是殿下的爱妾,我受尽她的庇护,一是时逢乱世,侥幸押对了筹码。正是来得过于轻易,我到底是轻慢相待了。职官关系着多少人的衣食温饱,我既然无心,也无志,那至少要做个有骨气的人。所以我必须要回帝京,当面向王尚书请辞,禀明在南方的见闻,再与同僚交接完公务,然后再计较私情。我也不能瞒母亲一辈子。我无意婚娶的心意,她是最应当知晓的。”<br/><br/> 他一边说,一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和镇定,一口气说完后,又过了片刻,才感觉到后颈都是汗。察觉瞿元嘉一时再无开口之意,叶舟的语调里有一线谨慎的疏离:“瞿元嘉,来去皆由你便,你不必与我说这些。”<br/><br/> “我必须和你说。我想辞官,是为了你,也不是为你。但我回去,全为了我自己。在万络山时,你说你想为官,这肯定是谎话。但那句你我要是有意,成家后依然可以有情爱之事,是你的委曲求全。这是绝不行的。你要是觉得我能忍耐陆槿,那是你不如你以为的那样知道我……但其实我也是一样。我不能阻止你结婚生子,这是许多人眼里的纲常天道,你要是也有此意,我惟愿你得偿所愿。我……我实在不能与任何人分享你。”<br/><br/> 瞿元嘉暗自咬紧牙关,隔开二人的烛火仿佛也点亮了他的眼睛。叶舟也一直看着他,听到最后,他漫不经心似的接话:“我小时候读书,一直就想不明白。长大之后,更糊涂了。要是纲常真这么有理,改朝换代从哪里来?或者不提远史,为什么有平佑之乱呢?但瞿元嘉,你想回去就回去,我从来都愿你得偿所愿。我已经说了太多次,再说,都要厌烦了。”<br/><br/> 情不自禁之下,瞿元嘉上前一步,却始终不敢再靠近一臂之遥的叶舟。他强迫自己镇定住声音,又很难压抑身体的颤抖:“……这一次,我不知道几时再能回来。如果朝廷命我去查清田亩荒置的前因后果,我会领命,那我不会来虹州,也会避开杨州,但我一定会回来。在我回来之前,要是你有了合适的亲事……你……你能不能遣人送一封信给我。好让我赶在婚期前再见你一面……你说了,无论何时来,我都是你的客人。”<br/><br/> “好。”叶舟点了点头,干脆地说,“我亲自给你写信。”<br/><br/> 瞿元嘉垂下眼:“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。”<br/><br/> 他抢在叶舟答应、又或是回绝之前说出了他的请求:“你为我送一次行,可以么?”<br/><br/> 可直到夜风吹灭灯烛,他也没有等到叶舟的答复。<br/><br/> 瞿元嘉这一生中,最习以为常的,就是孤身出远门。他打定了主意要动身,前一天夜里就睡得极其警醒,四更天一过,已经收拾好了一切,只等城门开启,就可动身。<br/><br/> 晨鼓一响,瞿元嘉立刻推开了房门。昨夜月明星稀,今天却是下了大雾,连守在门边的下人的轮廓,都变得不真切了。<br/><br/> 下人为元嘉递上干粮,瞿元嘉接过后,到底没忍住别绪,说了一句:“时辰还早,我不向你家主人面辞了。”<br/><br/> 不料下人说:“我家主人昨天夜里趁着酒兴,去万络山了。”<br/><br/> 瞿元嘉心头一空,面上反而什么也看不出:“原来如此。那正好。”<br/><br/> 他不再耽搁,取马出发。临出发前,送行的管家劝道:“瞿大人,今天雾大,山路湿滑,又看不远,不然还是先搭船到宜平再改陆路吧。”<br/><br/> “水路快,还是陆路快?”蓦然间,多留一刻都再难以忍受了。<br/><br/> “沅庆到宜平顺水顺风,这天气还是水路快,因为江上有风,雾气轻些,晚些时候要是太阳出来,雾立刻就散了。”<br/><br/> 此言一出,瞿元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嘉当即拿定主意。到码头雇了一艘最快的船,果然如管家所说,离岸后,风轻轻一推,船就如离弦之箭般顺流而下,向下游的宜平驶去。<br/><br/> 他昨夜几乎没有睡,上船后固然是满腹心思,但在荡漾的波涛中,渐渐还是有了睡意。可刚打了个盹,又被船家的脚步声搅醒了。<br/><br/> “郎君,过了这道滩,就是沅水汇入溱水之处。沅水色蓝,溱水色青,是虹州著名的奇观。现在是一年里看得最清楚的时候。郎君要不要出舱看看?”<br/><br/> 瞿元嘉无心看景色,可是船家的自豪之色还是让他改变了主意。瞿元嘉走出船舱,湿润、温暖的水汽立刻笼罩住了他,水面上也罩着薄薄的雾气,瞿元嘉必须集中全力,才能分辨出远处的水面上泾渭分明、又逐渐不分彼此的青蓝二色。<br/><br/> 然而,他的目光很快被另一处吸引了。辨认出河滩边一抹模糊的身影,瞿元嘉的心毫无道理地疯狂地跳动了起来,他指了指人影所在方向,问船家能否靠近一些。<br/><br/> 他莫名笃定,又异常焦急地说:“有人为我送行,能不能驶近些?”<br/><br/> 船家露出为难之色:“这个滩头浪急,容易搁浅,无人在此地送行。郎君恐怕是看错了。是河滩上的杂树吧。”<br/><br/> “从沅庆出虹州,往北行,还有没有第二条水路?”瞿元嘉问。<br/><br/> “没有。如果是北上,那就是要先到宜平。这是必经之处。”<br/><br/> 瞿元嘉笑了起来:“那就是为我送行的人。请船家务必行个方便,不必涉险,哪怕靠近一点也好。也不需停留。他专程为我送行,我要让他知晓,我知道此事。”<br/><br/> “这……”看着瞿元嘉的神色,船家略一迟疑,还是答应了,“真是靠近不得。而且水急,一刻也停不得。”<br/><br/> 瞿元嘉已经向船头赶去。<br/><br/> 南风不解游子的心意,猛烈地催动着小舟,一刻也不肯停留,幸而有技艺高超的船家,还是在沅水和溱水交汇之处,有惊无险地让船在礁石间短暂地停留了一瞬。<br/><br/> 这一瞬,只够瞿元嘉扬起手,甚至不够一个笑容的始和终,可是春天的河水和雨水浸湿人的面孔和心,原本也用不了一瞬。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