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沈莲岫进去后，还没来得及和站在檐下的杨氏说话，小吴氏就满脸是泪地拉住她。</p><p> “你快进去给她瞧瞧，稳婆和大夫都说要不成了，以前那些是我们不好，要我怎么赔罪都成，但是……”</p><p> “好了，二夫人别说了，”沈莲岫打断她，又与杨氏对视一眼，“我尽力便是。”</p><p> 入内便是浓重的血腥味，已经听不见产妇的声音，有个大夫在外面也没什么说的，稳婆出来将沈莲岫再往里引，一面与她说着苏琼的情况。</p><p> 沈莲岫替苏琼检查了一下，果然和稳婆说的也差不多。</p><p> 其实苏琼还没有到日子，但是周临钰丢下她和几个孩子跑了的事，对她来说打击实在太大，加上小吴氏也没了主张，一直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，苏琼害怕加上绝望便早产了，且一直没有生下来。</p><p> 小吴氏如今知道学乖了，一开始也不敢打扰杨氏这边，只是自己请了稳婆，等到情况实在不好，她才慌了，连忙去请了大夫，又请杨氏过来主持大局。</p><p> 沈莲岫给苏琼扎了几针，她醒过来喊了几声，在床上呻/吟着，但孩子却不见下来。</p><p> 接着又喂了药，也是没什么用，只能听见她闭着眼睛，胡乱哭喊着说周临钰害惨了她。</p><p> 小吴氏见这情形，问沈莲岫：“孩子能保下来吗？”</p><p> 沈莲岫道：“我来时胎儿就已经没了胎息。”</p><p> 小吴氏听后一时难以接受，但想到孙子也不是没有，便又道：“那你救救她！”</p><p> 沈莲岫没有说话。</p><p> 她尽力又给苏琼医治一番，但苏琼的声音还是渐渐小下去，稳婆已经连连摇头。</p><p> 沈莲岫在小吴氏的哀嚎之中退出了这间屋子，候在外面的杨氏听着动静就知道不好，见沈莲岫出来，忙对她道：“你快回去休息吧，二郎还等在外面，再迟我怕他怪我。”</p><p> 说着，杨氏便自己进去帮忙处理后事了。</p><p> 沈莲岫背好自己的药箱，要出去时才发现雨下得更大了，她撑着伞，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洼走出去。</p><p> 才走出院门，她就看见等着她的周临锦，周临锦问她：“怎么样了？”</p><p> 沈莲岫摇摇头，有些丧气：“都不行了。”</p><p> 然而下一刻，她的伞便被什么东西撞翻在地，整个人也被紧紧捆住。</p><p> 沈莲岫旋即才反应过来，是周临锦抱住了她。</p><p> 大雨浇在两个人身上，沈莲岫挣扎了一下：“你干什么？快放开！”</p><p> 周临锦却像是没听见一般，继续抱着她，一手按着她的后背，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，他足足比她高一个头，又刚好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，让她一点都动弹不得。</p><p> 沈莲岫上半身动不了，就用脚去踢他：“你发什么疯？”</p><p> “我听见里面的声音了，”周临锦没有管她怎么踹，只是自顾自说道，“你生安安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？我那时不在你身边，万一你……”</p><p> 没看到便无知无觉，直到今日苏琼难产又母子俱亡，周临锦这才感到后怕，万一她也像苏琼一样，他该怎么办？</p><p> 他就会永远不知道她所受的苦，永远找不到她了。</p><p> “你不在是因为你把我赶走了，”沈莲岫咬牙，“至于我没像苏琼一样，也只是因为我运气好。”</p><p> 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，她当时又只有一个人，个中辛苦艰难如今连回忆都不愿再回忆，她不会轻飘飘一句她没事，就这样揭过去。</p><p> 周临锦以前带给她的伤害，也与周临钰给苏琼的不相上下。</p><p> 只不过她比苏琼幸运，有足够的时间去让自己的伤口慢慢愈合，这才不会让这种足以毁灭一个人的绝望威胁到她的生命，使她能够生下安安并且好好养育她。</p><p> 她听见周临锦说：“对不起。”</p><p> 沈莲岫闭上眼睛没有说话。</p><p> “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。”</p><p> 她还是不说话。</p><p> “我错了。”</p><p> 沈莲岫感觉到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，不是雨水。</p><p> 她低泣一声，仿佛小兽悲鸣。</p><p> 她已经没了力气再去踢周临锦，而他也一点没打算马上放开她。</p><p> 两人就这么站着，这时杨氏出来看见了，差点叫出来：“天哪，你们淋着雨在这里做什么？要抱也回去再抱，着了风寒可怎么办？”</p><p> 眼下家里又有事，杨氏也顾不上两个人的心情，马上叫人将他们送回了濯心斋。</p><p> 果然才进家门，沈莲岫和周临锦就一前一后打了喷嚏。</p><p> 等各自换了干净衣服，婢子端上来热腾腾的姜汤，沈莲岫喝了之后立刻感觉鼻通目明，但是周临锦似乎就没那么好受了，还是没有缓过来。</p><p> 这时必察被杨氏叫过来接他，见周临锦一副萎靡的样子很是担心：“郎君这段时日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，这下万一病了，家里那么多事怎么办？”</p><p> “别吵，”周临锦按着额头斥了必察一声，又道，“我回去之后睡一觉就是</p> ', ' ')('\n <p>。”</p><p> 但话是这么说着，人却坐着没动，还是慢慢按着额头以及太阳穴。</p><p> 听着周临锦浓重的鼻音，沈莲岫倒不怀疑他是装的，走过去拿开他托着头的手，迅速一句手背拭了一下他的额头。</p><p> 沈莲岫道：“发烧了，但没有很烫，先睡一觉看看明日一早如何。”</p><p> 必察走到窗前，看了看外面的天，又回来说：“好大的雨……”</p><p> 周临锦抬了抬眼皮，因为他和必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，所以必察立刻会意，对沈莲岫道：“娘子，要不今晚就让郎君留下吧？”</p><p> 沈莲岫挑了一下眉。</p><p> 她并没有立刻说话，一时周临锦和必察都屏住了呼吸，大气都不敢出。</p><p> “好吧，”她轻飘飘地说道，“不过不能睡这间。”</p><p> 周临锦道：“必察去把我的书室收拾出来。”</p><p> 必察马上就应声去了。</p><p> 周临锦又问沈莲岫：“你饿吗？”</p><p> 沈莲岫瞥了他一眼，直截了当拒绝道：“不饿。”</p><p> “可是我饿了。”周临锦说。</p><p> 沈莲岫没有理他，而是起身往外面走去，站在廊下让婢子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，婢子回来之后，只道是什么东西都没有，因为周临锦平日里不怎么往小厨房要东西吃，一个两个都懒散了，而近来国公府乱成一团，濯心斋小厨房的仆妇们只说是要去跑腿帮忙，早就不知道去哪里躲懒了，这会儿下着大雨一时更是找不到人。</p><p> 沈莲岫将信将疑，但也没有办法，她刚要让婢子去随便下一碗面，就只见周临锦出来了，对她道：“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饼。”</p><p> 沈莲岫疑惑：“什么饼？”</p><p> “就是在白溪村的时候，你给必察和我的饼。”周临锦用手比出一个大致的形状，巴巴地望着她。</p><p> 沈莲岫早就忘了这一回事了，想了半晌才勉勉强强记起，却嘴上不饶他：“又不是给你的。”</p><p> 害怕 我们的女儿和你挺像的</p><p> 闻言, 周临锦却也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，仿佛已经预料到她会这么说。</p><p> “不管你给谁的，反正我吃到了, ”他道，“我想吃。”</p><p> 沈莲岫笑了笑, 语气还好, 并不是非要和他对着干的模样, 可是话却是说道：“想吃让别人做, 我不会做的。”</p><p> 这时必察刚好跑过来, 见两人都同站在檐下，便道：“郎君，已经收拾好了, 你别站在这儿吹风了，赶紧与我一起走罢。”</p><p> 沈莲岫道：“你们郎君饿了, 你让人给他去做点吃的。”</p><p> “什么？郎君你饿了？”必察一时有点不敢相信, 因为周临锦入夜用过晚食之后很少再用其他东西, 他很了解周临锦的习惯。</p><p> 周临锦掩住唇咳了几声，瓮声瓮气道：“不吃了。”</p><p> 说着, 便头也不回急匆匆地离开了。</p><p> 沈莲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庑尽处, 片刻后对婢子道：“做一碗面给他送去。”</p><p> 之后她也没再管周临锦那边到底如何，只回了屋子里面, 关上了门。</p><p> 关紧的门窗隔绝了外面的声音, 连雨声都小了下去, 烛影摇红之间，沈莲岫深吸一口气，只觉得此刻恍惚得很，仿佛还在五年前一样。</p><p> 她很快便决定要制止自己一直去想以前的事, 眼下可能还要再在这里住一段时日，多想也无益，慢慢地也就不在意了。</p><p> 安安在床上酣睡，沈莲岫也不急着睡，先是坐到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。</p><p> 自己生的女儿，是怎么都看不够的，没有一处地方不合她的心意。</p><p> 只是看得出神时，不免又想起今晚所发生的事，那个死在这座府邸的女子，还有周临锦方才在雨中的举动。</p><p> 沈莲岫到最后，也只是为自己和安安庆幸，幸好没和苏琼一样。</p><p> 今夜也算是忙了一晚上，沈莲岫坐久了便有些困了，便打算把安安往里面推一推，谁知安安应该是换了地方不习惯，沈莲岫稍稍动了动她，她便惊醒过来，然后看了沈莲岫一眼，竟然放声大哭。</p><p> 沈莲岫哄了一会儿还是没哄好，一时仆婢们也都进来了，闹哄哄地挤在这里，还有人问：“要不要去请郎君过来？”</p><p> 沈莲岫一面只得抱起安安，一面又赶紧道：“不用，她只是做噩梦了，你们也都出去吧，没有什么事的。”</p><p> 等人又重新都散去，只剩沈莲岫和安安了，或许是因为被沈莲岫抱着，安安慢慢地不哭了，但还是一下一下地抽泣着。</p><p> 沈莲岫越看她的样子，越觉得她好像是害怕。</p><p> 安安还算是听话的孩子，很少这样去闹沈莲岫，沈莲岫也奇怪，来国公府都这么多天了，一开始也没见她哪里不适，若说是因为今晚换了地方睡觉，但来京城之后这已经是安安第三次换地方了，没道理今晚就反应这么大。</p><p> 沈莲岫越想越着急，也不愿让孩子带着害怕再睡过去，等安安稍微好一点之后，她便抱着安安，柔声问道：“今日是怎么了</p> ', ' ')('\n <p>，怎么那么爱哭呢？”</p><p> 安安捂着眼睛继续抽抽噎噎，没忍住又哭了。</p><p> 这下沈莲岫更心疼了，连忙用脸颊去贴住安安的额头：“快和阿娘说好吗，谁欺负你了吗？”</p><p> 这几日安安一直和珠儿在一起玩，沈莲岫倒是不信珠儿会欺负安安，但国公府不是没有其他小孩，欺负刚刚来的安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。</p><p> “不要……”安安终于开口了，声音软乎乎的，带着哭腔，“想回家了……阿娘不要……不要安安……”</p><p> 沈莲岫好半晌才有些想明白安安的话是什么意思，忙问：“阿娘为什么会不要安安？”</p><p> “那个人说这里就是安安的家……”安安又哭起来，“不是安安的家，安安要回家……”</p><p> 沈莲岫这才想起来，今晚安安第一次哭，好像就是在周临锦说了一句“这里就是你的家”之后才开始的。</p><p> 安安平时都叫周临锦“叔叔”或是“周叔叔”，今日只叫“那个人”，明显是讨厌得深了，已经记恨上了。</p><p> 沈莲岫突然有些想笑，又问：“安安不喜欢这里是你的家吗？”</p><p> 安安这回说得清楚了：“他们说这样就是阿娘要有新家了，有新家就不要我了。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