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“娟姐。”<br />\n张敬之看着夏洛蕖瞬间敛起鲜活生动的眉眼，淡笑着和门外的女人打了一声招呼。<br />\n郑丽娟环胸倚在门框，眯了眼：“跑来这里，是打算唱几首歌抵作小张师傅的维修工费了？”<br />\n“玫瑰总是这么拎不清，以为自己还能像以前凭着一个微笑就有人买单。”<br />\n几句话说地含沙射影，夏洛蕖侧过脸，垂下的长发遮挡了大部分神情。<br />\n张敬之突然合上工具箱，掏出口袋里的万用表：中央空调制冷模块有问题，需要整体检修，建议今晚暂停营业。<br />\n郑丽娟精心描绘的眉毛拧成死结。<br />\n夏洛蕖借着吐烟圈的动作掩住笑意，烟灰簌簌落在蕾丝裙摆上。<br />\n这招她见张敬之用过两次。<br />\n一次是江念月初次坐台被醉汉纠缠，另一次是一个老板的原配找上门，嚷着“玫瑰”“婊子”什么的冲上二楼扬言要撕碎她，突然有人在楼下倒酒失手打翻酒水，整个桃红苑的电路就会恰到好处地罢工。<br />\n啪嗒。<br />\n张敬之将螺丝刀抛进工具箱，金属碰撞声惊得郑丽娟后退半步。<br />\n备用发电机的曲轴箱漏油三年了。他弯腰时工装裤勾勒出劲瘦腰线，除非娟姐想看到柴油顺着桂里塘河流进栖湖——<br />\n背景音乐不间断地在房间内播放着，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郑丽娟背后。<br />\n酒保小燕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服，脸上挂着讨好的笑：“老板，包厢柳岸云影的音响出问题了，蔷薇说小敬哥在这里，然后倪少让人现在就去修......”<br />\n对于这几人之间的多角恋，会所里知情人大多怀着看热闹的心思。<br />\n张敬之略微颔首，开始收拾着散落在地的工具。<br />\n“之前你只愿意在倪少来的时候出席，我也由你去了......”郑丽娟丝毫不顾另外两个男人在场，弹了弹鲜红的指甲，“新的一批小姐都要开始陪客，玫瑰，你这样消极怠工让我很难做啊。”<br />\n就像客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姐一样，她们也会对客人质量挑三拣四，所以在桃红苑得罪娟姐的下场比被客人恶意灌酒还要让人难受。<br />\n夏洛蕖知道自己如果再耍性子，以后她只能轮到那些又没财又没脸的急色之徒。<br />\n“九点杨老板和他的公子包下了明月彩霞包厢，记得提前去准备。”<br />\n下达完最后通牒，杨丽娟踩着恨天高离开了包厢。<br />\n夏洛蕖放下翘着的小腿，施施然站起身，对上张敬之的目光故作轻松一笑。<br />\n三人陆续走到长廊上，张敬之跟在她身后，看着夏洛蕖的背影，挂脖下的蝴蝶骨伶仃。<br />\n小燕落后他们好多，只看到前面的女人突然转过身，逼停了男人的步伐。<br />\n他听不清两个人的说话，只能看着他们依偎在一处，凭空生出暧昧的感觉来。<br />\n“小敬哥现在去倪少包厢宣誓一下对你情妹妹的主权，我指不定还能多几分机会离开这里呢。”<br />\n张敬之对于她的嘲弄置若罔闻，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淡淡：“杨老板是镇上那个钢材厂的老总么，他不是已经很大年纪了？”<br />\n夏洛蕖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样一个问题，但因为江念月的关系，她不自觉用最大恶意揣测一切与她交好的人。<br />\n“与其在这里问些不知所云的问题，小敬哥不如劝劝茉莉抓牢倪少的裤裆子也能趁早离开这里。”夏洛蕖环胸而立，讥讽道，“今天好歹是有点钱的老板，指不定明天她也要和我一起在卡座陪街头的混混喝酒了。” \n\t\t\t', '\t')('\n桃红苑只要订卡座就能点小姐，夏洛蕖也知道自己在说气话，毕竟只要倪宇还对江念月着迷，她就不会落到去卡座陪酒的地步。<br />\n“只是先被包养一阵子，不失为她以后离开的一条出路。”夏洛蕖眯起眼，苦口婆心劝说，“在桃红苑想要靠自己陪酒的抽成还债可难了，更何况像茉莉这种大小姐出身，比起我们，娟姐的条款肯定更针对她......”<br />\n“多少钱？”<br />\n夏洛蕖不急着回答，娇媚一笑，上挑的眼尾勾人心颤：“茉莉可是我们的头牌，娟姐这样不肯吃亏的性子自然是高价。”<br />\n“我问的是你，你还欠多少钱？”张敬之打断她，牵起一抹笑，“就没想过换一份工作继续还钱？”<br />\n面前男人的目光温和，可是依旧隐藏着把人看穿的锋芒，夏洛蕖的笑意挂不住了。<br />\n她辍学后向娟姐借了高利贷给大哥治病，只是半年前大哥过世了，借来的钱只花了一半，不过也因此她还债压力小了许多。<br />\n“我就是贪图这里来钱快才继续陪酒怎么了，茉莉能做得，我就做不得？”<br />\n张敬之默默承受着面前女人的愠怒，也不恼：“这是你们的选择，我无从干涉。”<br />\n夏洛蕖哼哼两声，转身走向台阶，双手环胸，一副指点迷津的模样：“你放心，茉莉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，大不了用完倪少这块跳板，你俩再远走高飞嘛。”<br />\n张敬之一跟在她身后上楼，闻言一笑：“这么耿耿于怀茉莉抢了你的跳板啊......”<br />\n夏洛蕖闪烁着目光，只见张敬之逼近一步，攥住她手腕往暗处带。<br />\n旋转楼梯投下的阴影里，夏洛蕖闻到他身上松节油混着薄荷糖的味道。<br />\n楼上的喧嚣渐渐模糊，唯有掌心肌肤相贴处传来细密刺痛——那是他虎口处经年累积的焊疤。<br />\n“就爱说气话......”张敬之无奈地看着她，然后从工具箱拿出两样东西，“如果你真的那样自甘堕落，何必背着娟姐把这份东西藏到我的工具箱里？”<br />\n绣了荷花的丝帕掀开沾着口红的帕角，夜校招生简章被机油晕染出淡黄色光斑。<br />\n男人的话像刺扎穿夏洛蕖的耳膜，拉响她脑海里的警钟。<br />\n她没学历没背景，这里来钱又快又多，等到把钱还完离开桃红苑，自己是否能够接受换一份正常工作带来经济上的落差呢？<br />\n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夏洛蕖一边唾弃自己卑贱短视，一边又化上浓妆陪笑陪到自己胃酸泛滥。<br />\n声色场合浸淫这么久，几个前辈常把“越早傍上大款越早上岸”的话挂在嘴边，听多了自然在夏洛蕖心里生根发芽。<br />\n却偏偏忘记娟姐那句“小姐爱上恩客就是自寻死路”。<br />\n张敬之。夏洛蕖抬眸望向他，指甲油剥落处露出淡粉伤痕，你也配管我的闲事?<br />\n“我只是不希望你把出路寄托在别人身上，毕竟就算你真的等到他拉你出去的那天，然后呢，领着薄薄的薪水怀念现在来钱快的日子？”<br />\n三楼的长廊灯光昏暗，偶尔会有几个服务生路过，夏洛蕖的背抵上冰凉墙面，点燃了一支烟：“我出去了难道就不能继续跟他么......”<br />\n张敬之看着她倔强的侧脸，换了一只手拎工具箱：“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，江念月出去后很大可能也只能做倪宇的情妇，她甚至从前还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。”<br />\n夏洛蕖愣了一下，咂摸出他的画外音后不爽道：“干嘛干嘛？她和我一样高中毕业就来了这里，小敬哥自己不也是大学辍学？既然大家都是高中学历，怎么光奚落我没文化呀.....”<br />\n漂亮的脸蛋气鼓鼓，落在张敬之眼里像一只竖毛的狸花猫。<br />\n“古代有多少名妓靠着才华盖过风流韵事，如果有机会活在现在，你觉得她们会怎么选择？”<br />\n夏洛蕖怔愣地看着他淡笑着转身，走向那间挂着柳岸云影字牌的包厢。<br />\n“学习是一块很好的橡皮擦，如果你真的介怀这段经历，可以试着用学历把它擦淡。” 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