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节
姬月恒几乎第一时刻回绝。<br />
他看着窗外的竹枝，陡然忆起在戏楼中随口说出的那一句话。<br />
想见就是喜欢。<br />
难不成，他当真动了情？<br />
这个可怕的念头侵入脑海，姬月恒唤亭松：“帮我办件事。”<br />
.<br />
指尖捏紧，稍一用力。<br />
一根杂草便被从土里拎起来，连根带须，很干净。脚边堆了齐整一排小草，像公子写的一行行字。<br />
想到公子，程令雪又发愁了。<br />
起初她以为公子不高兴和坠树有关，但船上那几日他很愉悦，显然已从阴霾中走了出来。<br />
变故发生在昨夜。<br />
昨夜她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么？<br />
程令雪正苦想着，忽听不远处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说话。<br />
“竹雪、亭松、赤箭……<br />
“清傲如竹上雪，亭亭如崖间松，迅捷如火中箭。恩人果真是风雅俊逸，连给底下护卫起名都如此妥帖！”<br />
乍然听到自己名字，又是从她不想见到的人口中说出，程令雪手一重，本能连根拔起的草断了。<br />
她冷着脸将其扔至一旁。<br />
赤箭恰好发现她，远远地招手：“嘿！这不是我们竹雪么？”<br />
程令雪不大愉快地凝起眉，这园子这么大，还能碰见。<br />
果真应了那句冤家路窄。<br />
还一下来了俩。<br />
她假装不曾听到赤箭唤她，冷淡起身，清冷背影隐入繁花中。<br />
赤箭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<br />
“晏公子别介意，这家伙怕生，除了和公子亲近些，旁人谁都不理。”<br />
晏三郎凝着那清绝的背影：“恩公身边侍从，皆人如其名。”<br />
笑语传入树上的程令雪耳中。<br />
她本想离开，但信不过赤箭，怕他把她是女子的事说漏嘴让青松苑那人起疑心，便在树上盯梢。<br />
她最忌惮的两人正有说有笑。<br />
说来青松苑的客人和公子算一类人，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。<br />
但他们又不同。那人喜欢和人打交道，也很擅长与各种人打交道。<br />
而公子相反，他不喜欢与人往来，但不是不会，他是不想。<br />
只有她，是真的不会，至于想不想，她其实也说不清。<br />
“哈！有意思！”<br />
赤箭突兀的笑声打断了她。<br />
“竹雪这冰坨子喜欢拔草，拔完还得排成齐齐整整的一排！”<br />
程令雪正把玩着一片树叶，闻言，猛地收紧手，树叶被大力捏坏。<br />
拔草是她幼时养成的习惯。每当犯错或惹主子不高兴，她多半会被罚去拔草，久了也学会苦中取乐，喜欢把杂草当烦恼拔出，再挨个摆齐。<br />
过去对她稍微熟悉的人都知道。<br />
包括青松苑那个人。<br />
她竟忘了这事！<br />
程令雪忙从树上直起身。<br />
透过错落的树枝，她清楚地看到，青松苑的那个人负着手立在她留下的那排杂草前，若有所思地看。<br />
他朗然一笑，亦拔起一根杂草，有样学样地续摆在她那排草后方。<br />
刚定下来的心，被他连根拔起。<br />
程令雪欲哭无泪。<br />
第22章 022<br />
晏三郎看着那一排齐整的野草，目光平和，心里却不住喧嚣。<br />
是她，真的是她……<br />
她没死，且因缘际会，和他重逢了。周遭风声在那一刻变得凛冽，从心头呼哨而过，他望着那道身影远去的方向，想追上前拉住她，和她说，是他没照顾好她，求她原谅。<br />
还想说，他一直在找她……<br />
“晏公子怎的了？”<br />
赤箭的声音把他思绪勾回，身上伤口牵出痛意，他又冷静下来。<br />
眼下还不是时候。<br />
晏三郎笑笑：“只是见到杂草想起家中烦心事，一时竟走神了。”<br />
赤箭眉梢挑起，乐道：“我还当晏公子是为竹雪失神！这小子也是太过生，见着晏公子就跑！”<br />
晏三郎面上只是笑，心却一痛，她在躲他。定是还生他的气。<br />
又随口问起竹雪何时来到公子身边，得知她是恩公的救命恩人，不免又想起她在恩公房中待的那几日。<br />
她和他是何关系？<br />
被心绪折磨之时，赤箭又感慨：“这家伙只和公子亲近，公子也待她很不寻常，若不是公子不近女色，我简直要怀疑公子心悦她呢！”<br />
此话一出，不论是晏三郎，还是树上的程令雪，都乱了心绪。<br />
赤箭这张臭嘴！明知道她是女子，还把她和公子的关系说得不清不白，想是察觉青松苑那客人的失态在试探。<br />
狡猾的狐狸……<br />
要不直接与晏三郎摊开了说，再威胁他不能说出。<br />
刚下决心，她便听晏三郎笑道：“恩公惜才之心。但此类玩笑话，恐损及恩公和竹雪小兄弟名声，让心悦于恩公和竹雪兄弟的女郎望而却步！”<br />
说罢又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。<br />
程令雪听出些意思。<br />
这人似乎不打算拆穿她。<br />
既是这样，她不妨先暗中观察——且不说不想与青松苑那人说话，她也实在不喜欢与人打交道。<br />
于是后半日她饭也无心吃，像只盯梢的猫头鹰，在树上睁大杏眸，留意着青松苑那条可能危及她的蛇。<br />
困了，便在树上午憩。<br />
一觉醒来，竟已到黄昏，青松苑那人老老实实待在院中，未去搅扰公子，她觉出他态度，回房洗沐又换身干净衣裳，匆匆去了公子那。<br />
一入园子，程令雪惊住了。<br />
园中，跪着几名侍婢，各个皆面露动容，手中是一个钱袋，正感激涕零地朝着窗边的方向致谢。<br />
可今日也不是放月钱的日子。<br />
她悄悄地问廊下的亭松：“公子是在给底下人发赏银？”<br />
不知有没有她的份……<br />
亭松摇头，打破了她的美梦。<br />
“公子半年后要回洛川，因这些侍婢都是江南人士，便提早放人。”<br />
可程令雪还是很纳闷。<br />
别院的侍婢多半是江南人士，怎么公子只遣散这几个？<br />
还都是为数不多与她说过话的姐姐，且她还同公子夸过这些姐姐们生得好，其中也包括子苓姐姐。<br />
她难免失落，子苓倒很欣喜：“我也到了嫁人的年纪，本想多攒些银子好过日子，没成想公子菩萨心肠，提早放我归家，还都赐了不少赏银！”<br />
满脸洋溢着白白捡钱般的喜悦。<br />
程令雪又是艳羡，又是不舍，与子苓道别后，回到廊下守着。<br />
“舍不得她么？”<br />
公子突然幽幽地出声，吓了程令雪一跳，他晨时不是不想见到她么，怎么这会又愿意与她说话了？<br />
是见她失落心软了？<br />
她把五分不舍化为十二分，寂寥地点头：“嗯，十分舍不得。”<br />
姬月恒眸底一暗。<br />
想到今日的困惑，他又说：“我要外出办件事，你与我一道吧。”<br />
虽不解，但程令雪仍跟上他。<br />
马车在一繁华街市停下。<br />
青州的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繁华，商贩挑担沿街而过，行人摩肩接踵，几人只能拐入一处街巷。<br />
这街巷比闹市安静，店铺也比闹市要雅致，像是达官显贵常来的。<br />
程令雪推着轮椅，亭松和赤箭两人则分别护卫左右。<br />
几人来到一处书肆，公子随意扫了一眼：“这些话本都带回去吧。”<br />
程令雪诧异于贵公子的豪横，一出手竟把书肆里所有的话本买了。不过，这人怎的突然想看话本？
他看着窗外的竹枝，陡然忆起在戏楼中随口说出的那一句话。<br />
想见就是喜欢。<br />
难不成，他当真动了情？<br />
这个可怕的念头侵入脑海，姬月恒唤亭松：“帮我办件事。”<br />
.<br />
指尖捏紧，稍一用力。<br />
一根杂草便被从土里拎起来，连根带须，很干净。脚边堆了齐整一排小草，像公子写的一行行字。<br />
想到公子，程令雪又发愁了。<br />
起初她以为公子不高兴和坠树有关，但船上那几日他很愉悦，显然已从阴霾中走了出来。<br />
变故发生在昨夜。<br />
昨夜她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么？<br />
程令雪正苦想着，忽听不远处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说话。<br />
“竹雪、亭松、赤箭……<br />
“清傲如竹上雪，亭亭如崖间松，迅捷如火中箭。恩人果真是风雅俊逸，连给底下护卫起名都如此妥帖！”<br />
乍然听到自己名字，又是从她不想见到的人口中说出，程令雪手一重，本能连根拔起的草断了。<br />
她冷着脸将其扔至一旁。<br />
赤箭恰好发现她，远远地招手：“嘿！这不是我们竹雪么？”<br />
程令雪不大愉快地凝起眉，这园子这么大，还能碰见。<br />
果真应了那句冤家路窄。<br />
还一下来了俩。<br />
她假装不曾听到赤箭唤她，冷淡起身，清冷背影隐入繁花中。<br />
赤箭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<br />
“晏公子别介意，这家伙怕生，除了和公子亲近些，旁人谁都不理。”<br />
晏三郎凝着那清绝的背影：“恩公身边侍从，皆人如其名。”<br />
笑语传入树上的程令雪耳中。<br />
她本想离开，但信不过赤箭，怕他把她是女子的事说漏嘴让青松苑那人起疑心，便在树上盯梢。<br />
她最忌惮的两人正有说有笑。<br />
说来青松苑的客人和公子算一类人，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。<br />
但他们又不同。那人喜欢和人打交道，也很擅长与各种人打交道。<br />
而公子相反，他不喜欢与人往来，但不是不会，他是不想。<br />
只有她，是真的不会，至于想不想，她其实也说不清。<br />
“哈！有意思！”<br />
赤箭突兀的笑声打断了她。<br />
“竹雪这冰坨子喜欢拔草，拔完还得排成齐齐整整的一排！”<br />
程令雪正把玩着一片树叶，闻言，猛地收紧手，树叶被大力捏坏。<br />
拔草是她幼时养成的习惯。每当犯错或惹主子不高兴，她多半会被罚去拔草，久了也学会苦中取乐，喜欢把杂草当烦恼拔出，再挨个摆齐。<br />
过去对她稍微熟悉的人都知道。<br />
包括青松苑那个人。<br />
她竟忘了这事！<br />
程令雪忙从树上直起身。<br />
透过错落的树枝，她清楚地看到，青松苑的那个人负着手立在她留下的那排杂草前，若有所思地看。<br />
他朗然一笑，亦拔起一根杂草，有样学样地续摆在她那排草后方。<br />
刚定下来的心，被他连根拔起。<br />
程令雪欲哭无泪。<br />
第22章 022<br />
晏三郎看着那一排齐整的野草，目光平和，心里却不住喧嚣。<br />
是她，真的是她……<br />
她没死，且因缘际会，和他重逢了。周遭风声在那一刻变得凛冽，从心头呼哨而过，他望着那道身影远去的方向，想追上前拉住她，和她说，是他没照顾好她，求她原谅。<br />
还想说，他一直在找她……<br />
“晏公子怎的了？”<br />
赤箭的声音把他思绪勾回，身上伤口牵出痛意，他又冷静下来。<br />
眼下还不是时候。<br />
晏三郎笑笑：“只是见到杂草想起家中烦心事，一时竟走神了。”<br />
赤箭眉梢挑起，乐道：“我还当晏公子是为竹雪失神！这小子也是太过生，见着晏公子就跑！”<br />
晏三郎面上只是笑，心却一痛，她在躲他。定是还生他的气。<br />
又随口问起竹雪何时来到公子身边，得知她是恩公的救命恩人，不免又想起她在恩公房中待的那几日。<br />
她和他是何关系？<br />
被心绪折磨之时，赤箭又感慨：“这家伙只和公子亲近，公子也待她很不寻常，若不是公子不近女色，我简直要怀疑公子心悦她呢！”<br />
此话一出，不论是晏三郎，还是树上的程令雪，都乱了心绪。<br />
赤箭这张臭嘴！明知道她是女子，还把她和公子的关系说得不清不白，想是察觉青松苑那客人的失态在试探。<br />
狡猾的狐狸……<br />
要不直接与晏三郎摊开了说，再威胁他不能说出。<br />
刚下决心，她便听晏三郎笑道：“恩公惜才之心。但此类玩笑话，恐损及恩公和竹雪小兄弟名声，让心悦于恩公和竹雪兄弟的女郎望而却步！”<br />
说罢又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。<br />
程令雪听出些意思。<br />
这人似乎不打算拆穿她。<br />
既是这样，她不妨先暗中观察——且不说不想与青松苑那人说话，她也实在不喜欢与人打交道。<br />
于是后半日她饭也无心吃，像只盯梢的猫头鹰，在树上睁大杏眸，留意着青松苑那条可能危及她的蛇。<br />
困了，便在树上午憩。<br />
一觉醒来，竟已到黄昏，青松苑那人老老实实待在院中，未去搅扰公子，她觉出他态度，回房洗沐又换身干净衣裳，匆匆去了公子那。<br />
一入园子，程令雪惊住了。<br />
园中，跪着几名侍婢，各个皆面露动容，手中是一个钱袋，正感激涕零地朝着窗边的方向致谢。<br />
可今日也不是放月钱的日子。<br />
她悄悄地问廊下的亭松：“公子是在给底下人发赏银？”<br />
不知有没有她的份……<br />
亭松摇头，打破了她的美梦。<br />
“公子半年后要回洛川，因这些侍婢都是江南人士，便提早放人。”<br />
可程令雪还是很纳闷。<br />
别院的侍婢多半是江南人士，怎么公子只遣散这几个？<br />
还都是为数不多与她说过话的姐姐，且她还同公子夸过这些姐姐们生得好，其中也包括子苓姐姐。<br />
她难免失落，子苓倒很欣喜：“我也到了嫁人的年纪，本想多攒些银子好过日子，没成想公子菩萨心肠，提早放我归家，还都赐了不少赏银！”<br />
满脸洋溢着白白捡钱般的喜悦。<br />
程令雪又是艳羡，又是不舍，与子苓道别后，回到廊下守着。<br />
“舍不得她么？”<br />
公子突然幽幽地出声，吓了程令雪一跳，他晨时不是不想见到她么，怎么这会又愿意与她说话了？<br />
是见她失落心软了？<br />
她把五分不舍化为十二分，寂寥地点头：“嗯，十分舍不得。”<br />
姬月恒眸底一暗。<br />
想到今日的困惑，他又说：“我要外出办件事，你与我一道吧。”<br />
虽不解，但程令雪仍跟上他。<br />
马车在一繁华街市停下。<br />
青州的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繁华，商贩挑担沿街而过，行人摩肩接踵，几人只能拐入一处街巷。<br />
这街巷比闹市安静，店铺也比闹市要雅致，像是达官显贵常来的。<br />
程令雪推着轮椅，亭松和赤箭两人则分别护卫左右。<br />
几人来到一处书肆，公子随意扫了一眼：“这些话本都带回去吧。”<br />
程令雪诧异于贵公子的豪横，一出手竟把书肆里所有的话本买了。不过，这人怎的突然想看话本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