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远航的情绪，从难以置信，到愤怒，再到现在的失望，都只在张烨的几句话之间。<br />
他慢慢放开张烨的手，向后退离沙发，站在一步之外，看着张烨。<br />
张烨在他放手的瞬间蜷缩在了沙发上，像一个虾米，他被钟远航欺负得很痛。<br />
“你真的要跟我分手？”钟远航轻轻地，一字一句地说，每个字说出来，都像往自己心里扎一刀的背叛。<br />
“对……”张烨嘶嘶地抽着气说，“我就是个普通人，我跟你……走不下去了……”<br />
钟远航愣了很久很久，愣到张烨已经蜷缩在沙发上歇斯底里地哭。<br />
他一边哭，一边不断地低吼着，翻来覆去就那一句，“钟远航，你放过我吧。”<br />
钟远航觉得好荒唐，他从背包里摸出那张随身带着的银行卡，这张卡曾经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成为钟远航的安慰物，他最后一次在手里摩挲一遍，轻轻放在了张烨面前的茶几上，换回了自己那张卡。<br />
“烨子……”钟远航讥笑地喊他，“别哭了吧？钱，我还给你了。”<br />
张烨的后背颤抖得更厉害。<br />
钟远航行尸走肉一般，慢慢穿上了自己的衣服、裤子、鞋子，背上了背包，推开了房间的门。<br />
临走之前，钟远航对张烨说，“你就在这儿睡吧，我走。”<br />
门砰地一声关上，压断了所有幻想。<br />
——“我就看着你走，别的什么也不做。”<br />
原来张烨说的都是真的。<br />
一语成谶。<br />
第36章<br />
夏夜凌晨的街道潮湿闷热，连蝉鸣都止歇，钟远航茫然地在街道上胡乱地走，大脑里好像灌满了火热的岩浆，灼热痛苦，难以思考。<br />
他根本不相信张烨说的话，一句也不信。<br />
但张烨现在什么都不愿意跟自己说，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查。<br />
钟远航坐在白天和张烨一起逛过的公园长椅上，坐到了清晨。<br />
当鸟开始鸣叫，露水沾透了身上的t恤之后，钟远航给爷爷打了电话。<br />
“您对张烨做了什么？”钟远航问。<br />
“谁？”爷爷听起来一头雾水，“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，就是打过来发疯的？”<br />
“我问您对他做了什么？您如果不说，我自己也能弄清楚，”钟远航甚至有些哀求，“但我真的不想浪费这个时间。”<br />
“哼，”爷爷轻蔑地嗤笑，“我看你是搞同性恋把脑子搞出问题了，为了个见不得人的……连做人基本的理智都不要了，我不认识什么张烨，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弄清楚吧，不过我还是要忠告你，”<br />
“您说。”钟远航疲惫的眼睛盯着清晨升起来的刺眼太阳，看来今天是个晴天。<br />
“人心易变，你不要查到最后，发现是人家回头是岸了，徒留自己难堪。”爷爷的语气平淡，是居高临下的冷漠和饱经世事的老辣。<br />
有一瞬间，钟远航甚至怀疑了自己的判断，但他还是不能相信，不愿意相信，直接挂断了爷爷的电话。<br />
钟远航没有回家，他转了个方向，往县医院去了。<br />
县医院不大，住院部是一栋单独的楼，和门诊化验的楼分开了两个院子，清晨时就已经开始忙碌，不少病人和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大楼和院子里穿梭而过，步履匆匆。<br />
钟远航并不想见张烨，他今天是来偷看的。<br />
县医院的住院大楼很老旧，好像一直都伫立在这个县城里不起眼的角落，从钟远航有记忆开始，一直到现在。<br />
他也曾经在这栋楼的某间病房里住过，在得阑尾炎的时候，那时候他身边还有张烨。<br />
对啊，明明刚开始插手自己人生的人就是张烨，他原本可以不管的，自己被欺负，没有朋友，生病了晕倒都跟张烨没什么关系，他凭什么多管闲事？自己也没有求着他来可怜可怜自己。<br />
但既然管了，凭什么又中途自作主张的撤手？<br />
钟远航已经钻进了愤怒和求而不得的死胡同，怨念障目，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释怀。<br />
住院楼六层，肿瘤病房是一个单独的区域，人并不是很多，因为肿瘤病人一般都在医院常住，有不少病人都站着走进来，却躺着推出去，所以这个病区被放到了住院部的顶楼。<br />
县城里的医院，支撑不了过于棘手的疑难杂症治疗，稍微有点条件的，都会转到省市的大医院，寻求更好的医疗资源和治疗方案。<br />
但张烨爸爸到了肺癌晚期，还是住在县医院里，他们家没有那个条件。<br />
钟远航一路都四处打量，避着人走，怕一个不小心遇到张烨。<br />
癌症病区和别的病区不太一样，一走进来就能闻见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，是陈旧、病态、和不流通的气味混合着强烈的消毒水味儿，这气味浓度很高，一走进病区，就无法抗拒地往人的鼻子里钻，无孔不入。<br />
钟远航觉得难受，轻微的洁癖让他觉得这股味道中裹挟着看不见的癌细胞。<br />
张烨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高三的复习时间吗？<br />
钟远航到护士站找护士要了一个口罩，才觉得能稍微放开自己的呼吸，不至于下意识地憋气。<br />
他在六楼的整层走过，仔细看了每个家属，没有看到张烨，只看见每个人眉间的愁态。<br />
整夜都没睡，此时阳光照进白茫茫一片的病房走廊，钟远航感到片刻晃神，脚下像是踩着软乎乎的棉花，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。
他慢慢放开张烨的手，向后退离沙发，站在一步之外，看着张烨。<br />
张烨在他放手的瞬间蜷缩在了沙发上，像一个虾米，他被钟远航欺负得很痛。<br />
“你真的要跟我分手？”钟远航轻轻地，一字一句地说，每个字说出来，都像往自己心里扎一刀的背叛。<br />
“对……”张烨嘶嘶地抽着气说，“我就是个普通人，我跟你……走不下去了……”<br />
钟远航愣了很久很久，愣到张烨已经蜷缩在沙发上歇斯底里地哭。<br />
他一边哭，一边不断地低吼着，翻来覆去就那一句，“钟远航，你放过我吧。”<br />
钟远航觉得好荒唐，他从背包里摸出那张随身带着的银行卡，这张卡曾经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成为钟远航的安慰物，他最后一次在手里摩挲一遍，轻轻放在了张烨面前的茶几上，换回了自己那张卡。<br />
“烨子……”钟远航讥笑地喊他，“别哭了吧？钱，我还给你了。”<br />
张烨的后背颤抖得更厉害。<br />
钟远航行尸走肉一般，慢慢穿上了自己的衣服、裤子、鞋子，背上了背包，推开了房间的门。<br />
临走之前，钟远航对张烨说，“你就在这儿睡吧，我走。”<br />
门砰地一声关上，压断了所有幻想。<br />
——“我就看着你走，别的什么也不做。”<br />
原来张烨说的都是真的。<br />
一语成谶。<br />
第36章<br />
夏夜凌晨的街道潮湿闷热，连蝉鸣都止歇，钟远航茫然地在街道上胡乱地走，大脑里好像灌满了火热的岩浆，灼热痛苦，难以思考。<br />
他根本不相信张烨说的话，一句也不信。<br />
但张烨现在什么都不愿意跟自己说，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查。<br />
钟远航坐在白天和张烨一起逛过的公园长椅上，坐到了清晨。<br />
当鸟开始鸣叫，露水沾透了身上的t恤之后，钟远航给爷爷打了电话。<br />
“您对张烨做了什么？”钟远航问。<br />
“谁？”爷爷听起来一头雾水，“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，就是打过来发疯的？”<br />
“我问您对他做了什么？您如果不说，我自己也能弄清楚，”钟远航甚至有些哀求，“但我真的不想浪费这个时间。”<br />
“哼，”爷爷轻蔑地嗤笑，“我看你是搞同性恋把脑子搞出问题了，为了个见不得人的……连做人基本的理智都不要了，我不认识什么张烨，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弄清楚吧，不过我还是要忠告你，”<br />
“您说。”钟远航疲惫的眼睛盯着清晨升起来的刺眼太阳，看来今天是个晴天。<br />
“人心易变，你不要查到最后，发现是人家回头是岸了，徒留自己难堪。”爷爷的语气平淡，是居高临下的冷漠和饱经世事的老辣。<br />
有一瞬间，钟远航甚至怀疑了自己的判断，但他还是不能相信，不愿意相信，直接挂断了爷爷的电话。<br />
钟远航没有回家，他转了个方向，往县医院去了。<br />
县医院不大，住院部是一栋单独的楼，和门诊化验的楼分开了两个院子，清晨时就已经开始忙碌，不少病人和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大楼和院子里穿梭而过，步履匆匆。<br />
钟远航并不想见张烨，他今天是来偷看的。<br />
县医院的住院大楼很老旧，好像一直都伫立在这个县城里不起眼的角落，从钟远航有记忆开始，一直到现在。<br />
他也曾经在这栋楼的某间病房里住过，在得阑尾炎的时候，那时候他身边还有张烨。<br />
对啊，明明刚开始插手自己人生的人就是张烨，他原本可以不管的，自己被欺负，没有朋友，生病了晕倒都跟张烨没什么关系，他凭什么多管闲事？自己也没有求着他来可怜可怜自己。<br />
但既然管了，凭什么又中途自作主张的撤手？<br />
钟远航已经钻进了愤怒和求而不得的死胡同，怨念障目，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释怀。<br />
住院楼六层，肿瘤病房是一个单独的区域，人并不是很多，因为肿瘤病人一般都在医院常住，有不少病人都站着走进来，却躺着推出去，所以这个病区被放到了住院部的顶楼。<br />
县城里的医院，支撑不了过于棘手的疑难杂症治疗，稍微有点条件的，都会转到省市的大医院，寻求更好的医疗资源和治疗方案。<br />
但张烨爸爸到了肺癌晚期，还是住在县医院里，他们家没有那个条件。<br />
钟远航一路都四处打量，避着人走，怕一个不小心遇到张烨。<br />
癌症病区和别的病区不太一样，一走进来就能闻见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，是陈旧、病态、和不流通的气味混合着强烈的消毒水味儿，这气味浓度很高，一走进病区，就无法抗拒地往人的鼻子里钻，无孔不入。<br />
钟远航觉得难受，轻微的洁癖让他觉得这股味道中裹挟着看不见的癌细胞。<br />
张烨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高三的复习时间吗？<br />
钟远航到护士站找护士要了一个口罩，才觉得能稍微放开自己的呼吸，不至于下意识地憋气。<br />
他在六楼的整层走过，仔细看了每个家属，没有看到张烨，只看见每个人眉间的愁态。<br />
整夜都没睡，此时阳光照进白茫茫一片的病房走廊，钟远航感到片刻晃神，脚下像是踩着软乎乎的棉花，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