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两人便局促的回答了乡贯，一个说是征发来的民夫，一个说是来服役的匠户。两人都已经来了快一年，冬天就能回去过年。</p><p> “你们那来的民夫多吗？”朱元璋又问道。</p><p> “不多不多，十户出一个工，春去秋来，十年才能轮下一次来。”工匠道。</p><p> “是是，俺们村就来了俺和另外一个民夫。”民夫道。</p><p> “那还不错，给工食银吗？”朱元璋又问道。</p><p> “给给，都是按时给。”工匠憨憨笑道：“不过吃住都在工地上，也用不到。”</p><p> “等攒着回家说媳妇嘛。”朱元璋便打趣笑道。</p><p> “哈哈哈。”李善长等人赶紧陪着笑。</p><p> “在工地上累不累，伙食如何？”朱皇帝又继续问道。</p><p> “累是肯定累，不过伙食好啊。干粮管饱，菜也够吃。”两个工匠赞不绝口道：</p><p> “过节还能开开荤呢。”</p><p> “这都是应该的，皇帝还不差饿兵呢。”朱元璋便笑道：“何况你们还是出大力的，吃不饱怎么行？”</p><p> “我们做的还很不够啊。”李善长察言观色，这才敢惭愧开口道：“营建超支，手头太紧了，吃饭的嘴又多。目前只能做到吃饱，没法让大伙儿吃好。”</p><p> “唔。”朱元璋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，对李善长和薛祥道：“把那些华而不实的费用减一减，多花点钱给大伙儿改善下伙食。不能让五湖四海的老百姓回去说，给朱元璋修皇宫，还不如给地主家盖屋吃得好。”</p><p> “是是是。”两人忙应声不迭。</p><p> ……</p><p> 午后，卤簿仪仗扈从圣驾离开中都，浩浩荡荡驶向皇陵。</p><p> 御辇上，朱元璋斜靠着明黄迎枕，让太子给他按腿。他一上午少说走了三万步，把个李善长遛得都走成鸭子步了。</p><p> “他奶奶的，生转了一上午，居然没找出合适的茬。”朱元璋叹口气道：“老大，你说这老李干的活，真就那么硬扎吗？”</p><p> “不是也找出些毛病吗？”朱标轻声道。</p><p> “这么浩大的工程，能有个九分好，一分小毛病，就无伤大雅，不能再强求了。”朱元璋摸着下巴，神情复杂道：“而且这样贵在真实。”</p><p> “真实么……”朱标又轻声道：“儿臣倒觉得反而有些刻意了。”</p><p> 顿一下，他低声道：“而且之前跟汤叔叔说起中都工程来，好几次他都顾左右而言它，一个劲儿说自己养伤太久，啥也不知道。”</p><p> “那家伙从小就滑头，有危险谁都没他躲得快，所以挨得打最少。”朱元璋哂笑一声道：“看来他又察觉到什么危险了。”</p><p> 说着摆摆手道：“不猜了，等祭祖完事儿，把他找来问问就是。”</p><p> 韩国公押上一切</p><p> 御辇后，韩国公的马车上。</p><p> 李善长两腿劈叉，用折扇往裆部扇着风，试图减轻那一阵阵火辣辣的痛苦。</p><p> 一旁的薛祥想为相爷做点啥，却又不知该从何入手。</p><p> 说‘相爷，我帮你扇扇？’显然不合适啊。他只好叹气道：“唉，皇上还是当年的铁脚板，真要把咱们累垮了。”</p><p> “上位是心里不爽，故意遛咱呢。”李善长哼一声，接过薛祥奉上的冰袋，犹豫着要不要用。</p><p> “不爽？”</p><p> “嫌花的钱太多了呗。”李善长冷笑道：“但上位又不能直说。这可是给他盖皇宫，说了那就显得他得了便宜又卖乖了。”</p><p> “盖皇宫哪有花钱少的？”薛祥苦笑道：“而且像相爷这样，一文没贪，还倒贴了不少的，怕也是空前绝后吧。”</p><p> “嘿嘿，到了咱这个份上，还贪污？贪个屁！”李善长自得一笑道：“咱要的是万年的铁杆庄稼，与国同辉！”</p><p> “是是。”薛祥忙拍马道：“相爷真是高瞻远瞩，大气恢宏啊。”</p><p> “生年不满百，常怀千岁忧。昼短苦夜长，何不秉烛游！”李善长最终还是一咬牙，把冰袋送入裆部，登时一阵哆嗦，却也终于不再火辣辣了。他长舒口气道：</p><p> “可得有前人苦心谋划，咱们的后代才能过上这种神仙日子。哎呀，今天可把我紧张坏了。”</p><p> “还好，天衣无缝，没出篓子。”薛祥也庆幸的吁口气，又万分佩服道：“这次要是没有相爷不厌其烦的提前准备，我们指定会露馅的。谁能想到皇上会转悠那么多地方？”</p><p> “这就是你跟上位的时间少了。”李善长得意一笑道：“他疑心重，老觉得别人在安排他。所以总是会临时改变路线，往犄角旮旯钻。”</p><p> “但哪里施工，哪里停工，是我们可以控制的。我们就在显眼的地方唱空城计，把状态好、老实听话的工匠全都集中到他可能会去的地方，不就解决了？”</p><p> “这法子说起来简单，但只有深谙上意的相爷才能用。”薛祥赞叹一声，小心问道：“那今天，就算是通过验收了吧？”</p><p> “我说你个小薛，怎么整天捧着卵子过河，这么小心干屁啊？”李善长揶揄道。</p><p> “这不是因为</p> ', ' ')('\n <p>先出了明教那档子事儿吗？太子爷后脚又来凤阳十多天，也不召见咱们，整天跟中山侯他们神神秘秘的，也不知在到处找什么？”薛祥苦笑道：“皇上这又一来，属下可没相爷那份定力，能不心虚才怪呢。”</p><p> “太子爷在找什么，老夫倒是听到点儿风声。”李善长神秘兮兮道：“好像他弟弟丢了。”</p><p> “什么？”薛祥嘴巴一下张得老大。“哪位王爷？”</p><p> “你该问哪几位。”李善长淡淡道：“应该就是在后湖读书那五位。只是不知道，是皇上派他们微服私访，还是他们自己跑出来的。”</p><p> “这种惹一身骚的破事儿，皇上不说，咱也乐得装不知道。不过多半是前者吧，因为现在想来，平保儿和韩宜可应该是知情的。”</p><p> “我说他俩咋掉了魂似的。”薛祥恍然，又害怕道：“也不知几位殿下来了多久，查出什么了吗？”</p><p> “人都丢了，管他的呢！小薛，你把心放回肚子里。无论发生什么事，迁都凤阳的结果都不会变的。”李善长却浑不在意那些，十分笃定道：“知道为什么让你报一报，那块云龙阶石的价吗？”</p><p> “为啥？”</p><p> “就是让上位知道，为了营建中都城，为了给他修皇宫，已经花费数亿了！朝廷几年的岁入都在里头了！”李善长沉声道：“换了你，花了这么多钱修的宅子，能不住进去吗？”</p><p> “那肯定是要住的，发生什么事，也得捏着鼻子住进去，还得说它好。”薛祥恍然大悟道：“不然这钱不白花了？”</p><p> “哈哈，那不就是了？”李善长得意笑道：“所以上位肯定会迁都的，只要上位住进咱们给他修的紫禁城里去，你担心的那些事儿，就统统一笔勾销了。日后谁敢翻旧账，就是在埋汰他的家，不用咱们动手，上位就先办了他！”</p><p> “属下又受教了。”薛祥恍然点头，怪不得相爷催逼无度、肆无忌惮呢，原来是有恃无恐啊。</p><p> ……</p><p> 黄昏时分，圣驾抵达皇陵。</p><p> 皇陵就是朱元璋当年埋葬父母的地方，这地方地势低洼，条件不是很好。所以朱老板发迹后，想过为亡父母风光改葬，但当时随行的国子博士许存仁和起居注官王祎却极力反对。</p><p> 他们说帝王祖坟乃龙脉所在，贸然起坟改葬，恐泄山川灵气。</p><p> 朱元璋听了觉得有道理。于是洪武二年，诏谕因旧陵之地，培土加封。并修建了城垣、宫殿、护所、祭祀设施等。</p><p> 当晚，天下父子俩便住在感恩殿中，焚香斋戒，为明早的祭陵做准备。</p><p> 斋者，整齐其内；戒者，禁止其外。所谓斋戒就是沐浴更衣，专居静室，不饮酒，不茹荤，不问疾，不吊丧，不听音乐，不理刑名也。</p><p> 所以爷俩洗完澡，换好衣服，宫人便奉上了一餐忆苦思甜饭。</p><p> 黑乎乎的饭团和红米饭，还有一碗没有油水的菜汤。</p><p> 这就是他们老朱家当年的晚饭，而且饭团和糙米饭还不会同时出现。</p><p> 朱元璋规定，凡来皇陵和祖陵祭奠的后世子孙和王公大臣，都要吃这个，以示永不忘本。</p><p> 朱标以前是吃过的，但再吃时，还是觉得难以下咽。他便就着菜汤，硬往嘴里送。</p><p> 吃着吃着，眼圈便红了。</p><p> “咋，咽不下去？”朱元璋已经把自己那份吃完了。“实在吃不下去就算了，不用硬塞。”</p><p> “不是，我忽然想到，这样的食物，弟弟们吃了快一年……”朱标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。</p><p> “没那么夸张，也就是几个月吧，后来他们的生活不就好了吗？”朱元璋说着摸了摸下巴，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儿不做人了。</p><p> “也不知道，那些人今晚会不会动手？”朱标用祭服的袖子擦擦泪，虽然知道他们动手，自己和父皇可能有危险。但他更想知道弟弟们的下落。</p><p> “月黑杀人夜，风高放火时。如果有人想加害咱爷俩，今晚是最好的机会。等天亮了，魑魅魍魉也就没戏唱了。”朱元璋目光炯炯道：</p><p> “今晚不睡了，等天亮！”</p><p> 孤曾骑牛过五洋</p><p> 临淮县城南五里外有个不小的庄园叫胡府庄。</p><p> 顾名思义庄主姓胡，而且敢在帝乡称府的，绝不是一般人物。</p><p> 话说那庄主胡太公，乃当今洪武皇帝宠妃胡充妃之父，皇六子楚王朱桢的外公。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……</p><p> 而且据小道消息说，胡家原先干过山大王，所以从来就没有不开眼的，敢半夜上门骚扰。</p><p> 然后这天就有了。</p><p> 夜半，胡府庄紧闭的大门被咵咵敲响了。</p><p> 更深人静的时候，铜门环敲击声分外刺耳，庄子里的狗听了都忍不住狂吠不止。</p><p> “哪来的夜游神啊？”巡夜的家丁骂骂咧咧打开了庄门，借着灯笼往外一看。</p><p> 第一眼没看见，吓一跳。</p><p> 低头才看见，竟是个蓬头垢面，衣衫褴褛，光着两只脚，手里半个破碗、一根竹棍儿的小乞丐。</p><p> “我去你先人的，</p> ', ' ')('\n <p>你个该死的小叫花子！哪有半夜敲门要饭的？！”家丁立时破口大骂。</p><p> “俺不是要饭的。”小乞丐泪眼汪汪道，顿一下，又严谨改口道：“好吧，俺不是来要饭的。”</p><p> “那你是来干啥？”家丁没好气。</p><p> “俺来找俺外公。”</p><p> “你外公？叫啥……”家丁问道。他其实脾气不错的，换了别人家早就放狗了……</p><p> “呃……”小乞丐呆住了。来前他娘只跟他说外公家在临淮胡府庄，可没说过外公叫啥啊。</p><p> 关键是他也没问，这就尴尬了。</p><p> “艹，滚滚滚……”见他连自己外公叫啥都不知道，家丁嘭得关上门。</p><p> 谁知外头小乞丐先生气了。啪啪啪的砸门声更响了！还在外头大喊大叫道：“给俺开门，开门！俺是楚王朱桢！俺娘是胡充妃！”</p><p> “你是楚王？我还是皇上呢？”家丁气得打开门，就要教训教训，这胆敢抹黑他们娘娘的小乞丐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