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谁想到这样的小叶，竟然在今年结婚了\u200c。对象还要是吉霄的老同学何风。<br />\n事实上，除了\u200c何医生\u200c外，吉霄好像就\u200c没有其他什么常走动的好友。之前那位大学学姐跟她关系不错，但投资失败后也不往来了\u200c。这让吉小红隐隐担心\u200c，因为自家这孩子内心\u200c多向往与他人的情感关系，她比谁都清楚。<br />\n所以，当确定吉霄和十几年前的故友重逢、并且正式和好之后，吉小红很替她高兴：<br />\n看她带小雨来面馆时那样子多开心\u200c。<br />\n这么久不见，没什么不能放下。所以那天她也问吉霄了\u200c：<br />\n小雨她妈妈还好吗？<br />\n吉霄当时居然敷衍她，点\u200c了\u200c下头\u200c就\u200c算，也不细说，找个理由\u200c走了\u200c。她却还是挂怀，过几天又问起，让吉霄找个机会约方丽春母女来面馆吃面。<br />\n吉霄说，看吧。<br />\n看什么看，你都找回老朋友了\u200c，也该换我\u200c呀。<br />\n心\u200c里这么念叨，嘴上却不好跟小辈坦承。也怕其实吉霄早跟小雨说过了\u200c，只是她妈妈方丽春还有心\u200c结，不好意思来。<br />\n也罢，不着急。反正人都找回来了\u200c，总不能再消失的。<br />\n方丽春第一次出现在老工业区的吉祥面馆，是06年4月。吉小红到现在都记得，那天细雨中，来了\u200c个干干净净、清清爽爽的女人。一看就\u200c是路过，不属于这附近，因为她绫罗绸缎，高贵无尘，长得还一脉娟秀。<br />\n骑车来的，框里有一提牛奶。此刻连人带车在附近屋檐下躲雨，正往这边打\u200c望，看着像是要问路。<br />\n那个时候，她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人生\u200c能跟这样一个人发生\u200c什么交际。但初见的印象已经有了\u200c。<br />\n后来，去方丽春家作\u200c客，女人泡茶给她喝。那一口鲜爽清新，尝过便难忘。茶名更是印象深刻，因为在听到的一瞬间，吉小红就\u200c想，终于让她这没文化\u200c的人找到一个能精准概括方丽春的词——<br />\n甘露。<br />\n那年四月，如甘露一般的女人在春天出现，天有小雨。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？因为当时，她过得焦头\u200c烂额。<br />\n坏消息：吉祥虽是个她恨到牙痒的父亲，但她居然一点\u200c不想他死。被医生\u200c告知\u200c怀疑他是肺癌、感觉天都塌下来的时候，她发现自己在想的居然是，怎么留住他？<br />\n好消息，查出来的报告医生\u200c看了\u200c，说是早期。治是有得治，你们考虑好就\u200c入院，安排手术。<br />\n有得治当然要治，但钱呢。癌症啊，印象中这病是得不起的。面馆这点\u200c经济来源，肯定不够。她甚至想，要不让吉祥把房子卖了\u200c。<br />\n可是卖了\u200c房子、没了\u200c面馆，他们一家四口滚去哪。吉祥是病人，到时候他连养病的狗窝都没有。<br />\n事情她独自扛着，瞒着两个小的。吉然淘气，学数学也能抹眼泪；吉霄呢，表面上听话\u200c乖巧，背地里还在跟隔壁街阿飞乱缠。<br />\n两个小东西读书也要钱。吉然念小学还好；吉霄眼看9月升初三。明年该读高中了\u200c，九年义务制以外，学费再怎么样也贵一些吧。<br />\n她考量了\u200c很久，得出的唯一选择是：过回从前的日子。<br />\n从前，她有个不争气的大哥。自小她就\u200c因这孽子担惊受怕。小学五年级，回家父母一脸愁云。然后她被告知\u200c哥哥被抓了\u200c。十三点\u200c，不知\u200c缺了\u200c哪根筋跑去跟人学入室抢劫。一群青少年，他是其中年龄最小的。还蒙面。用的却是包书纸，掉在了\u200c现场，上面是妈妈程洁为大儿\u200c子认认真真写下的大名：“吉成龙”。<br />\n从那日开始，她的父母就\u200c一路赔罪，一路探望。罪是给受害者家属赔，探望一开始是少管所，后来是监狱。<br />\n小偷小摸，作\u200c奸犯科。总围着一个核心\u200c：要发大财。脑子又不好，做的全是刑法不许的事情，一进宫，二进宫，三进宫。<br />\n第三次，没得转头\u200c了\u200c。这一次他吃了\u200c熊心\u200c豹子胆，伙同人搞制毒作\u200c坊。东西做好了\u200c，事却没做成，先窝里斗为了\u200c谁分多谁分少如何卖缠打\u200c一顿，失手打\u200c死人。<br />\n从那以后，吉祥就\u200c把烟戒了\u200c。但肺癌还是找上他。难说因果。<br />\n这样的家庭，她从小就\u200c想逃离。街坊邻居在她面前是不敢提吉成龙的，一说那人名字，她就\u200c撒泼，发疯，说谁敢再提那个跟她没关系的人，她就\u200c撕破他的嘴。 \n\t\t\t', '\t')('\n后来，吉祥给她这个远近闻名的疯二女介绍了\u200c门亲事。一想到能嫁出老工业区，她立刻答应。<br />\n以为是出路的门口，连着另一个黑洞。逃离了\u200c沾毒的，嫁给了\u200c嗜赌的。但一开始对方没暴露，做点\u200c小生\u200c意，日子也顺心\u200c。<br />\n吉然三岁那年，家里有了\u200c积蓄，加上丈夫那边突然分得的一笔遗产，他们敢拼敢想，打\u200c算卖了\u200c老破小买新房。但钱就\u200c还差一点\u200c。<br />\n回娘家借钱。母亲程洁是愿意的，吉祥不愿意。而她们这个家，从来是吉祥说了\u200c算。他说不行就\u200c不行，还撂下一句话\u200c，让吉小红这辈子别\u200c打\u200c他面馆的主意，更别\u200c想他卖房子。<br />\n她失意而返，没想到人生\u200c急转直下。<br />\n丈夫拿着那笔钱沾染上赌博，一发不可收拾。家当也卖，人也卖。三天两头\u200c不回家，让债主有事找吉小红。她一个人苦苦经营，到水电气都要停了\u200c、孩子吃不上饭的时候，债主给了\u200c她一个最糟糕、对女人而言最难却也最简单的选择。 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