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里不大安稳，一片血肉模糊，她梦到了小时候的光景，盛和牵着她的手，哥哥和父亲在远处言笑晏晏地等着，来啊，小稚。她奋力跑了过去，跑到了，大雨滂沱，人肉枯骨，几个头颅孤零零地死不瞑目，再回头，盛和已经疯了，头发披散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。<br />
她站在中间，环视着梦中的鲜血，雨哗啦啦地淋了满身，这次她听到了老皇帝气弱的声音。<br />
逆子。<br />
他怎么会让一个可能来历不明的公主继位，大喊着拿笔来，其实还是想和太子顾念一下亲情，大臣们在外面战战兢兢地等着。<br />
等老皇帝写完了信，她看见了玉玺的露面。<br />
话本子里的罔顾人伦，同室操戈的帝王家不过如此，玉玺在手，而她的字早就像了八九分了。大太监接了圣旨，当年还是小太监的他抱着小婴儿交于了盛家，现下又亲手将人迎了回来，站着，受了盛稚盈盈地一拜。<br />
梦里老皇帝大睁着双眼，手瘦成了一把枯骨。<br />
窃钩者诛，窃国者侯。<br />
只一声逆子刺得她额头胀痛，梦境瞬间瓦解，盛稚睁开了眼睛，桌前还有许多奏折未批，竟是睡着了。<br />
近侍轻声来报，秦都尉求见。<br />
盛稚心里就窝了一团火气，冷声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<br />
进来了两个人，脸上俱有伤痕，秦洲还好，顾浅渊本就白皙，脸上的伤痕简直触目惊心，嘴角处淤青一片，留着血渍，他还面无表情的。<br />
秦洲大跨步，喊:“阿禾！”<br />
如此没有礼数。<br />
“退下！”盛稚厉喝。<br />
秦洲一愣，看着盛稚嫌恶地皱起眉头，也安静下来了，塌着嘴角，默然无声。<br />
他就站在案前，最终微微退了一步，行了个礼。<br />
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。<br />
盛稚不开口免礼，有意晾着他，召了顾浅渊上去。顾浅渊更是不说话了，紧抿着嘴唇，觉得很丢人似的。<br />
这两人，一个站在台下低着头，一个站在台上抿着嘴。俱是沉默。<br />
盛稚问:“打架了？”<br />
话一出口，居然有点好笑。<br />
这俩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，一个打着仗愣生生扯出足以威胁她的军队来，一个远离朝堂还能操控局势让自己请他出山，怕是自己稍有不慎，就能被两人剥皮拆骨。<br />
现在像两个小孩子似的闹架，也不知道在犟着什么东西。<br />
“行了，”盛稚微微放松心神，随意道，“各自赔个礼，都回去吧。”<br />
秦洲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，动作很规矩，语气却很嚣张，声音低沉得像是喉间挤出来的，“做梦。”<br />
盛稚又想揉额头了，她想秦洲真是欠教训了。<br />
却见顾浅渊低头望着她，低声说:“你额上好多汗。”<br />
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，犹豫了一下，选择了一个很逾矩的称呼，“擦擦吧，宋二。”<br />
这个称呼像是触了她记忆的门闩，恍如隔世似的，盛稚丢了手中的笔，不接手帕，回应:“我不是宋二了。”<br />
顾浅渊从善如流:“是的，陛下。”<br />
他将帕子收了回来，又状似无意地问道:“陛下缺男宠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？？？？？？”<br />
“顾浅渊！”秦洲有被惊到，质问，“你要耍什么手段？”<br />
盛稚也满头问号，“你又失忆了吗？”<br />
没有。<br />
顾浅渊嘴角还有些血渍，他抬手擦去，面上还是一派冷淡，坦诚道:“我并非自甘下贱，实是我爱慕陛下，求而不得罢了。”<br />
他很执着地问:“陛下缺男宠吗？”<br />
盛稚一瞬间心念电转，她想，男宠好啊，她正愁怎么拿捏顾家呢，收为男宠既能让顾家办事，又断绝了顾家拉帮结派的可能。<br />
至于顾浅渊所说的爱慕，他爱慕他的，与她何干。<br />
想通利弊，盛稚清了清嗓子，问道:“你知道后果吗？”<br />
“知道。”<br />
她又说:“我可能永远无法爱上你。”<br />
顾浅渊像是被刺了一下，捏了捏手指，胸腔里霎时漫上无法抑制的心酸，和无边无际的苦意，他缓缓地说:“我知道。”<br />
饶是盛稚，也仿佛在这一瞬看到了曾经失忆的顾浅渊，那时的顾浅渊又乖又好看，爱钓鱼，也爱做许多讨她欢心的小玩意。<br />
听说在叛军的狱里，顾浅渊被打得不成样子，伤痕累累，还会追问，宋二会来吗。<br />
又问，她解气了吗。<br />
又过了许多天，被打断了腿。<br />
那几天好像下了很大的雨，又阴冷又潮湿。<br />
她不会来了。<br />
这是盛稚得到的，当时顾浅渊说得最后一句话。<br />
盛稚当时不怎么在意，以为这是怨气和恨意，从未想过去看他一眼。<br />
时至今日才知道，原来顾浅渊竟爱慕着她。<br />
当初高高在上的小侯爷，就要被人欺辱至死的时候，还在挣扎着问，会来吗。原来竟是怀着爱慕的心情。<br />
不知何日而起，也不知何日而终。<br />
她想着利用这爱慕，说，我可能永远无法爱上你。顾浅渊说好。<br />
皆大欢喜。<br />
————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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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站在中间，环视着梦中的鲜血，雨哗啦啦地淋了满身，这次她听到了老皇帝气弱的声音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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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老皇帝写完了信，她看见了玉玺的露面。<br />
话本子里的罔顾人伦，同室操戈的帝王家不过如此，玉玺在手，而她的字早就像了八九分了。大太监接了圣旨，当年还是小太监的他抱着小婴儿交于了盛家，现下又亲手将人迎了回来，站着，受了盛稚盈盈地一拜。<br />
梦里老皇帝大睁着双眼，手瘦成了一把枯骨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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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一声逆子刺得她额头胀痛，梦境瞬间瓦解，盛稚睁开了眼睛，桌前还有许多奏折未批，竟是睡着了。<br />
近侍轻声来报，秦都尉求见。<br />
盛稚心里就窝了一团火气，冷声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<br />
进来了两个人，脸上俱有伤痕，秦洲还好，顾浅渊本就白皙，脸上的伤痕简直触目惊心，嘴角处淤青一片，留着血渍，他还面无表情的。<br />
秦洲大跨步，喊:“阿禾！”<br />
如此没有礼数。<br />
“退下！”盛稚厉喝。<br />
秦洲一愣，看着盛稚嫌恶地皱起眉头，也安静下来了，塌着嘴角，默然无声。<br />
他就站在案前，最终微微退了一步，行了个礼。<br />
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。<br />
盛稚不开口免礼，有意晾着他，召了顾浅渊上去。顾浅渊更是不说话了，紧抿着嘴唇，觉得很丢人似的。<br />
这两人，一个站在台下低着头，一个站在台上抿着嘴。俱是沉默。<br />
盛稚问:“打架了？”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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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洲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，动作很规矩，语气却很嚣张，声音低沉得像是喉间挤出来的，“做梦。”<br />
盛稚又想揉额头了，她想秦洲真是欠教训了。<br />
却见顾浅渊低头望着她，低声说:“你额上好多汗。”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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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浅渊从善如流:“是的，陛下。”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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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？？？？？？”<br />
“顾浅渊！”秦洲有被惊到，质问，“你要耍什么手段？”<br />
盛稚也满头问号，“你又失忆了吗？”<br />
没有。<br />
顾浅渊嘴角还有些血渍，他抬手擦去，面上还是一派冷淡，坦诚道:“我并非自甘下贱，实是我爱慕陛下，求而不得罢了。”<br />
他很执着地问:“陛下缺男宠吗？”<br />
盛稚一瞬间心念电转，她想，男宠好啊，她正愁怎么拿捏顾家呢，收为男宠既能让顾家办事，又断绝了顾家拉帮结派的可能。<br />
至于顾浅渊所说的爱慕，他爱慕他的，与她何干。<br />
想通利弊，盛稚清了清嗓子，问道:“你知道后果吗？”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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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又说:“我可能永远无法爱上你。”<br />
顾浅渊像是被刺了一下，捏了捏手指，胸腔里霎时漫上无法抑制的心酸，和无边无际的苦意，他缓缓地说:“我知道。”<br />
饶是盛稚，也仿佛在这一瞬看到了曾经失忆的顾浅渊，那时的顾浅渊又乖又好看，爱钓鱼，也爱做许多讨她欢心的小玩意。<br />
听说在叛军的狱里，顾浅渊被打得不成样子，伤痕累累，还会追问，宋二会来吗。<br />
又问，她解气了吗。<br />
又过了许多天，被打断了腿。<br />
那几天好像下了很大的雨，又阴冷又潮湿。<br />
她不会来了。<br />
这是盛稚得到的，当时顾浅渊说得最后一句话。<br />
盛稚当时不怎么在意，以为这是怨气和恨意，从未想过去看他一眼。<br />
时至今日才知道，原来顾浅渊竟爱慕着她。<br />
当初高高在上的小侯爷，就要被人欺辱至死的时候，还在挣扎着问，会来吗。原来竟是怀着爱慕的心情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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